30. 穷亲戚
穷亲戚
嫡女归来兮：真假千金的较量
「婉芸给老夫人请安。」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袄裙，眉清目秀，神情略微紧张，还时不时的盯着旁边的姑娘，生怕她们出差错。
「婉柔见过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
身后穿浅蓝色衣裳的女子神情天真烂漫，好奇的抬头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四处乱看，显得十分可爱。
「采薇见过老夫人。」
最后头这位一出来，之前两位女子便显得黯然失色，只见苏采薇一袭白裙极为素雅，一屋子都是穿红戴绿，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看的衣裳首饰全部戴出来，只有她一人如此朴素，却也掩不住她眉宇间那份傲气。
旁边的苏清欢见了也不由在心里夸赞一句，金陵老家竟然有这样出色的姑娘，记得前世可没带来。
「这几个丫头越长越好看了，一年没见也有大姑娘的样子了，过来让我仔细瞧瞧。」老夫人笑容满面的招手，三人一同上前，苏婉芸特意站在前头。
「我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丫头也及笄了？」
「回老夫人的话，婉芸丫头和采薇丫头出了年便十五了，婉柔小了三岁。」张氏笑吟吟的回话。
「说来也快，前些年来的时候还小，不过是两年没来便长大成人了。」老夫人拉着她们的手，一脸慈祥的问道，「可读过什么书？都学了些什么？」
「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像咱们这样大户人家的姑娘定要识字，便请了先生在家上学，《女诫》《四书五经》都读过，别的还学了一些琴棋书画。」苏婉芸回答的落落大方，还好在家时母亲都教过这些。
「很好很好，看来你母亲教导有方。」老夫人很满意的点点头，已经在心中盘算着。
「老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老夫人移驾去前厅用膳。」红姑又过来禀告。
「走吧，一路奔波也该吃些东西填填肚子。」老夫人刚起身，苏婉芸极其有眼力见的在身边搀扶着，苏婉柔一脸俏皮：「我可饿坏了，就等着吃老祖宗准备的美味佳肴呢，先前听姐姐说侯府饭菜可香了，我可惦记了好些年。」
「哈哈哈。」
小孩子的话一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瞧她不过是十一二岁，却十分讨人喜欢，张氏无奈的训斥道：「在家中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倒好，光记着吃了。」
「她还小，便由她去吧，难不成侯府会被她吃穷了。」老夫人宠溺的摸了摸苏婉柔的小脑袋，两姐妹一左一右的陪在老夫人身边，就连苏晴嫣都挤不进去。
苏清欢跟在后头也不急着去讨老夫人欢心，却发现苏采薇被落在最后，苏长宁是个没心的，见周围都没几个人，好奇的过去问道。
「你是金陵婶婶带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又不是她亲生的，有什么好事又怎会想着我。」
苏采薇语出惊人，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旁人看她的眼光，苏清欢来了兴趣，又问道：「那今年怎么把你带来了？」
正嫌无趣，三人便凑在一起边走边说，「无利不起早，你们等着瞧便是。」
「对了，你便是从乡下回来的侯府二小姐？」苏采薇冷不丁的提起苏清欢的身份，还多看了她几眼。
看着也不像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反而比那些虚伪的千金小姐好玩多了。
「没错。」
苏长宁还担心苏清欢会生气，谁知她毫不避讳，苏清欢笑了笑，猜猜此人的身份：「我想你定是金陵老家里大伯的女儿？」
「清欢姐姐，你可别胡说。」苏长宁拉着她的衣角，瞅了瞅才继续说，「清欢姐姐有所不知，金陵老家如今只有三叔三婶婶，大伯和大伯母早就病故了，原先听说大伯母生了个女儿，后来好像是有什么病便送去庄子里养着，再后来就没音讯了。」
「只可惜，我没死在庄子里，反而还活的好好的。」苏采薇冷声道。
十年，她寄养在乡下庄子里整整十年，受尽凌辱打骂，明明是金陵苏家的嫡长女，却过得猪狗不如的生活。
就在半年前，她被接回金陵苏家，张氏对外称她的病在乡下养好了，在众人面前对她嘘寒问暖，外人只道对她比对亲生女儿还好，可惜她是个没良心的，不知道知恩图报，还老是在家中闹事，冤枉张氏害死了她的爹娘。
张氏在金陵只手遮天，她无处伸冤，此事便不了了之。
「怪不得没见过。」苏长宁恍然大悟，对她的身世也十分感兴趣，便多问了几句。
苏采薇毫不掩饰过往，将这些年的事情全部说与她们听，提到张氏时，苏清欢清楚的捕捉到她眼中的恨意。
记得前世金陵苏家败落，好像是苏家出了内鬼，收集张氏等人受贿贪污的证据，一纸状书告到御前，导致金陵苏家满门抄斩。
苏清欢看苏采薇的神色有些复杂，难道她就是那个收集证据的人？
「快坐快坐，就当是在自家随意些。」
一进大厅便听见老夫人的吆喝声，苏清欢看见苏晴嫣已经坐在老夫人身边，她便同苏长宁等人坐在其下位，苏采薇寻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张氏忙着哄老夫人开心，也没时间管她。
「亲戚们难得聚聚，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尽管说，也难为你们大老远的赶过来陪我老太婆了。」老夫人笑容和蔼和亲，丝毫没有侯府老太君看不起人的样子。
「老夫人客气了，不瞒老夫人说，起初我和村里人说侯府和我们是亲戚，那些人还笑话我呢，还说我白日做梦，直到前几年收到侯府的帖子，我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来给老夫人请安，免得村里人以为我胡乱攀亲戚呢。刚来时府内当差的人不认识我，还要把我赶出去，可把我吓一跳。」
一名穿着泛黄衣裳的妇人贴着笑脸试探着老夫人的口气。
「我想着要是连侯府大门都进不去，村里那些人肯定要说闲话，我也没脸回去了。」
这摆明就是穷亲戚来认亲，仔细说来这妇人和侯府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同为苏姓，上京赶考时便上在苏家族谱，后来没考上就回村种地，儿媳妇拿到侯府送来的帖子，吵闹着要进城来攀关系。
没想到还真让她进了侯府的门，前几年都是在外头院子里吃顿饭便打发走了，今年她托关系，跟着几名妇人一起进来向老夫人请安。
苏清欢等着看老夫人如何应对，老夫人自然懂她的意思，板着脸问道：「谁这般无礼，连自家人都往外赶？这外人知道的是府内当差的势利眼，不知道的只当我们侯府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来人，还不快撵了出去。」
妇人急的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我知道老夫人记着我们这些亲戚，京城内谁不知道老夫人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每年初一便在城门口施粥救济穷苦百姓，更别说我们这些亲戚了。」
「哎，只可惜明年我就没法来给老夫人请安了，地里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今个都是把家里耕地的牛买了，才够路上来的盘缠……」
「红姑，临走时备些冬衣粮食给这位送回去，再拿五十两银子，足够过个好年了。」老夫人转头吩咐红姑，这话让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妇人转忧为喜，立马离了位置跪在地上向老夫人磕头道谢：「多谢老夫人赏赐，改明个我回去一定给吃斋念佛，保佑老夫人平安长寿。」
苏清欢垂眸冷笑，苏老夫人果然还是如前世一般，人前菩萨，人后阎王。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能以礼相待，却能狠下心肠要了母亲和兄长的性命！
「再不吃，这饭菜都冷了。」老夫人带头动筷，其他人才敢夹菜，满桌的大鱼大肉，在场大多人都没怎么见过这样吃饭的排场，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深怕出了差错让人笑话，唯独那妇人大口吃肉。
每样菜老夫人都尝了一口，苏晴嫣在身边伺候着，没过一会老夫人便起身回屋，留下亲戚们吃饭。
苏清欢喝了口汤，看见红姑在张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氏便匆匆起身跟进去。
这两人是一丘之貉，指不定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呢。
屋内，老夫人靠在小榻上，丫鬟拿着美人锤在腿上敲打着，张氏站在中间等候老夫人吩咐，红姑亲自奉茶。
「坐。」老夫人赐座道，张氏便坐在下边，笑吟吟的奉承道：「一年未见，老夫人身子硬朗的很，我瞧着气色比往年还好了。」
「前些日子你差人送来的信，我也看了，是你的主意还是那丫头的？」老夫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半个月前张氏就差人送来一封书信，说女大不中留，姑娘们到了及笄的年龄，托老夫人留意留意，给姑娘们寻门好亲事。
因侯府人丁稀少，老夫人担心朝廷上无人帮衬侯爷，便想方设法拉拢人心，费心教导府内的小姐都只是为了日后联姻，好让侯府地位更加稳固。
说什么亲戚间多走动亲近些，还不是从中挑一些有用之人，读过书的苏家子弟便安插在各处当小官，相貌出色的姑娘们便寻门好亲事嫁过去，无非是互相利用罢了。
「不瞒老夫人，那丫头也曾和我提过，因岁数大了，原先又是寄养在乡下庄子，父母早早便没了，金陵有些根基的世家子弟也是个会算计的，前来求娶的都说什么是纳妾。」
张氏叹息一声，似乎难以启齿，「这……采薇丫头虽说在乡下养大，好歹也是我们苏家的嫡女，又岂能嫁去做小呢。我便寻思着此番带来给老夫人瞧一瞧，若得老夫人怜惜，做主指一门婚事，也是这丫头的福气了。」
说着便拿出手帕来擦眼泪，那模样当真是个全心全意为侄女着想的好婶婶。
老夫人手一挥，身后的丫鬟立马停下按摩的举动，旁边的红姑搀扶着老夫人坐起身，「听闻那丫头在金陵和你有过冲突，所为何事？」
张氏心下一惊，老夫人远在京城都能打听到金陵的消息，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哎，此事说来话长。」张氏叹息一声，「老夫人应当知晓，采薇那丫头父母早早就没了，算命的说是采薇丫头命里带克，得送去乡下庄子过几年苦日子才能养活，说来也巧，采薇丫头那几年小病不断，我担心她保不住性命，好歹也是大哥大嫂遗留的唯一血脉，我便狠心送走了。」
「我呢，原是好心，谁知有那些坏心肠的在背后嚼舌根，说我是不想照看大侄女，才把人给赶出家门，这话传到采薇丫头的耳朵里，便坐实我的苛待侄女的名声，因此和我大吵一架，后来说清楚倒也好了。」
一番话说得极为自然，不知在心里酝酿了多久。
「路途奔波，你且带着几个丫头住些日子再回去，此事也急不来，等过两日再看。」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脸上又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红姑，好好招待着，那几个丫头如同自家小姐一般，千万别让她们受委屈了。」
「我便不打扰老夫人歇息了。」张氏也顺着老夫人的话行礼告退，红姑亲自送出去。
「哎，也不知我那侄女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得到老夫人的垂怜。」
走到庭院中，张氏故意那么一说，红姑笑着道：「倘若是旁人，老夫人也不会多管闲事，可夫人亲自开口，老夫人哪有不管之理，怎么样也得给夫人个面子。」
听见这话，张氏笑的更开心了。
红姑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自然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上回来我听说老夫人喜欢吃金陵小菜，这次我多带了一些，红姑不嫌弃便拿去，还有绣娘做的几件衣裳，虽然比不上京城，但也是图个心意。」
「夫人客气了。」
凡事都考虑的十分周到，张氏出门前就准备好送人打点的物件，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更何况京城里头大多都是势利眼，没有油水谁会搭理你。
午饭已经吃好，苏晴嫣端庄得体的带着各位小姐回到暖房里喝茶，因苏晴嫣见谁都面带微笑，这些姐妹也都喜欢她，丝毫不见外的拉着她说长道短。
见苏晴嫣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苏清欢不以为然，坐在暖炉旁边优哉游哉的吃着瓜果糕点，听着苏长宁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在说话本里的趣事。
「你说错了，我听的可不是这样。」听到一半，苏采薇突然打断，直接指出她的不对。
「可……话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两人争执起来，苏清欢在旁边看热闹，家中突然来个小姐妹，一点也不虚伪做作，苏长宁和苏清欢都比较喜欢苏采薇，尤其是前些天柳烟然突然离开侯府，苏长宁为此闷闷不乐呢。
整日问苏清欢是何缘故，是不是她哪里得罪了柳姐姐，只有苏清欢知道，柳烟然要是再留在侯府就把一辈子搭进去了。
「哎呦，姑娘们别玩了，容我说几句话。」红姑走进屋里看见她们玩得不亦乐乎，连忙阻止道。
苏清欢放下手里的糕点，不解的看着红姑。
红姑一来，房间里的姑娘们全部老老实实的站好，只见红姑凑上前去仔细看了几眼，指着那几位说道，「三姑娘，四姑娘，七姑娘，都跟着我出来吧。」
「她们这是去哪？」
看着红姑带着那三个走出屋内，苏长宁贴在苏清欢身后小声问道。
「莲姐姐，怎么没有你啊？」
「哎，我可没有姐姐们有福气，去年来没挑到我，我爹说了，今年再不成，回去又得挨骂，还得嫁给村里头那个员外当十二房的姨太太。」
中间两名丫头在一起说话，年长那位说着都要哭起来，就在这时，红姑又回来喊了一句：「远家的莲姑娘呢？可来了？」
「莲姐姐，叫你呢，你快去。」
小丫头推着莲丫头上前，回过神来的莲丫头欣喜若狂的跑过去，「我在这呢。」
瞧她们一个个都如此开心，苏长宁十分好奇，一个劲的缠着苏清欢问个不停，苏清欢冷笑一声，与其在这看苏晴嫣那副得意的神色，倒不如出去吹吹冷风。
她给苏长宁使个眼色，悄悄的溜出房间，跟着红姑来到前厅，两人躲在后门处看热闹。
「里头怎么那么多人……哎呦。」
「嘘。」
苏清欢伸手在她小脑袋上一敲，向她做个嘘声的意思，要是让里头的人知道她们在这偷听，可是要受罚的。
「不想受罚就别吭声。」
后头又冒出一句话，苏清欢回头一看，才知道苏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三人一起往里瞅。
瞧见为首那人身穿灰甲，腰间别着一把大刀，面露凶态，长相有些不尽人意，尤其是左脸有一道伤疤，显得此人更加狰狞可怕。
苏清欢认出此人是兵部侍郎赵腾，跟着父亲一起上阵杀敌立了战功，从平民百姓一步步高升，其中离不开父亲的扶持，记得在剿灭将军府时他也出了力。
「赵大人，可有中意的姑娘？」
红姑笑吟吟跟在赵腾身后，来回走动几圈，那些及笄的姑娘任其挑选。
此事苏清欢早就知晓，老夫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人好，将这些找上门的远房亲戚的苏家女子指给京城出身低微的官差，说好听些便是与侯府联婚，想着沾着侯府的光日后在官场上也有个靠山。
「你们各自挑吧。」赵腾对着站在旁边的将士挥了挥手，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奈何京城都是些眼光高的姑娘，全都看不上他们。
就连他自己都是成为兵部侍郎才有人上门说亲，但大多都是身份低微的庶女，算来都是高攀，他当然瞧不上。
知道侯爷在朝廷如日中天，早就有巴结的心思，前些天设宴招待同僚故意喝醉酒和侯爷那么一提，才有了今日之事。
「这……这赵大人还没挑选……」
「我瞧着这个好，屁股大好生养，就你了。」
「这姑娘长的白净好看，我喜欢。」
红姑欲要阻拦，军中将士原本就没读过书，举止粗鲁的很，得到老大的准许立马上前挨个挑选起来，看到合适的便拉入怀里。
「这可是在侯府，都注意些，免得让人看笑话。」
赵腾知道这些富贵人家最讲究体面规矩，见多了就会了。
这场面看着不像是来看亲，有些将士还动手动脚，倒像是去烟花之地玩耍一样。
「多谢老太君指婚，我等一定会铭记在心，好好对苏家女子。」
将士们下跪道谢，红姑也没法，只好由他们去吧。
赵腾一挥手，将士们便退下，红姑让大丫鬟带着那几名姑娘去换衣裳，挑个良辰吉日便送去完婚。
「怪不得有人说要挑个好夫婿，往后就能留在京城了，原来红姑在给她们指婚。」苏长宁小声嘀咕，总算是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虚伪。」
苏清欢却听见苏采薇不屑一顾的咒骂声，苏家的远房亲戚大多都是乡下或者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说不定连侯府丫鬟的吃穿用度都比不上，人都想着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更想飞上枝头。
相比金陵苏家自然瞧不上这种粗人，苏清欢也没多想，各人有个人的命吧。
这些姑娘能留在京城已是欣喜不已，只可惜老夫人也没那么好心帮她们挑选良婿，像赵腾这样的人物，老夫人和侯爷都想收为己用，毕竟将军府势力雄厚，侯府想要在兵部立足就得拉拢此人。
看来，今日的主角便是这位了。
「咦，老夫人不是要给我寻门亲事，怎么没看见人呢？」
等人走后，赵腾突然发问，仿佛方才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额……」红姑一愣，刚刚带来那些姑娘都是给赵大人挑选的，他这么一说，看来不大高兴，老夫人早就交代不能得罪，便应道：「赵大人稍等片刻，老奴去看看老夫人午睡醒了没有。」
「来人上茶，好好招待赵大人。」
红姑只好去找老夫人出面处理此事，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动静。
「啊楸。」
「谁躲在后面？」
热闹看完，苏清欢欲要抽身离去，谁知苏长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让人发现她们在此偷听，那可就惨了。
「谁在哪里？」
外头又传来红姑的声音，苏长宁手足无措的看着苏清欢，偷溜出来玩也就算了，要是当场逮到偷听的话，那可不是抄书那么简单的责罚，说不定还要禁足。
「怎么办怎么办？清欢姐姐，你快想想办法，红姑马上就过来了。」苏长宁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急的直跺脚。
苏清欢神情凝重，冷静的观察四处可有躲藏之地，巡视一圈也没发现，要是跑去长廊也会被红姑瞧见。
「是哪个丫鬟，还不出来？」红姑逐渐靠近，只当是打扫的丫鬟。
听闻赵腾此人极为要面子，要是被人撞见他看亲讨好侯府这一幕，定会恼羞成怒，如今老夫人又要拉拢此人，定会重罚。
想到此处，苏清欢心下一横，把苏长宁推到旁边，正要迈出步子，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我。」
待红姑凑上前时，苏采薇突然站出来拦在她面前，直言承认。
「哎呀。」红姑被吓一跳，伸手拍了拍胸口，回过神来才认出她，又道：「这不是金陵来的大小姐，在这做什么？」
「我看见红姑把姐妹们带过来，以为把我给落下了，便跟来问问看。」苏采薇极其镇定，仿佛事实便是如此。
红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是自家小姐也不好多说什么，又怕耽搁赵大人的事情，便不再追究。
「老奴在这办事，大小姐要是没什么事便回屋喝茶去吧。」
「这位小姐是？」赵腾只觉眼前一亮，视线被苏采薇深深吸引，四目相对，这小丫头竟然没有一丝害怕，偷听被抓到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回赵大人的话，这位是金陵老家的小姐。」红姑瞧出倪端，介绍之后便吩咐苏采薇：「大小姐，这位是兵部侍郎赵大人，老奴去老夫人那传话，劳烦大小姐帮忙招待赵大人。」
「那边有劳了。」赵腾先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从未收回，金陵苏家的大小姐？看来出身比那些丫头好多了。
苏采薇侧过身并不搭理，面带微笑的问红姑：「想来今天是侯府家宴，府内人手不够，红姑不把我当外人才让我招待贵客。」
「也不是我躲懒，只怕传出去不好听，红姑，我从金陵带了两丫鬟，不如去把人叫过来招待这位赵大人。」
虽是带笑，眼神却有几分冷意，话中尽是讥讽的意味。
论尊卑，苏采薇哪怕是个金陵老家的小姐，也是主子的身份，红姑再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也是个奴才。
论主客，今日苏采薇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岂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说出去那不得让人笑话侯府。
在后头偷听的苏清欢忍不住捂嘴偷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竟然敢当面驳红姑的话，就连她回府许多时日都不敢对红姑无礼。
红姑脸色有些难看，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话中的意思呢。
她只当苏采薇是那等前来投靠侯府，才随意指使，被直接点出来，她忙道：「是老奴糊涂了，天气冷，大小姐回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苏采薇颔首点头，眉宇间带着傲气往大门处走去，红姑向赵大人赔不是，又让丫鬟沏茶，这才急忙去永寿院回话。
等人走远后，苏清欢带着苏长宁离开前厅，在长廊中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多亏了采薇姐姐，不然让祖母知道的话，我们就惨了。」
这大冬天的苏长宁都冒了一身冷汗，担心让人瞧见，挽着苏清欢的胳膊往小路走，苏清欢看见苏采薇同红姑往永寿院而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都抓紧些，千万别耽搁了，夫人交代了，只要把这次席面办漂亮了，大伙都有赏。」
好几名小厮端着瓜果茶点往大堂里赶，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连文房四宝都已准备好了。
苏清欢收回思绪，今日过半，看来家宴也没出什么差错，两人回到后院，刚进屋苏长宁就被身后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哎呀！」苏长宁只觉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苏紫茗瞧她这副模样，冷嘲热讽道：「这是去做什么亏心事了，竟吓成这样。」
「哪有，难道三姐姐不知道有一句话，人吓人吓死人。」苏长宁心虚的眨了眨眼睛，走到桌前给自个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大口身子瞬间暖和许多。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苏清欢便看见苏采薇进来，苏长宁朝她招手示意坐身边来，苏清欢倒了杯茶递过去，小声道了句：「多谢。」
苏采薇接过来一饮而尽，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反正她的名声已经十分糟糕，也不差这一点，看在和她们聊得来的份上，便帮她们一把也未尝不可。
一路奔波苏采薇也没睡好，靠在椅子上便开始打盹，苏清欢与她更加亲近，便轻轻拍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道：「跟我走。」
苏长宁看着那些姐妹只围着苏晴嫣说个不停，她连一句话都插不上，不高兴的嘟了嘟嘴，苏紫茗瞧见她这样，又过来说话：「看吧，还是大姐姐招人喜欢，不像有些人，到哪都让人厌烦。」
「乡下丫头和乡下丫头玩得好那是自然。」走到门口的苏清欢听见这话，忍不住怼了一句，苏清欢拉着苏长宁的手往外走，「别理她们，去我院里喝茶。」
正好被苏晴嫣听到，笑容立即僵硬在脸上，姐妹们还缠着她抚琴，本想展露她的才华，被苏清欢这么一说，顿时兴致全无。
苏长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原本无心在这掺和，这些女子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见苏清欢带头离开，她也起身，遇上苏紫茗便打个招呼：「三姐姐，我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嚣张跋扈的苏紫茗很少找苏长乐的茬，一来是苏长乐处处没有差错，二来对她也算是恭敬，两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房内留苏晴嫣和苏紫茗招待来客，苏长乐走出房门却看见红姑去里屋寻老夫人，猜测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在心中便留意着。
侯府门口停着许多马车，前来参加家宴的苏家子弟又各自离开，往年都有苏靖亲自过问小辈们的进展如何，或者安排一些小差事，今年只有苏楚氏和苏清越管事，不懂其中原由，只顾着好酒好菜招待着，亲戚们旁敲侧击的套话，苏清越这个愣头青也没听懂。
晌午过后，一个个觉得无趣便早早离开，在苏楚氏看来这场家宴也算是圆满，送走长辈欲要回院里歇息，又有小丫鬟前来传话。
「夫人，老夫人说了，晚间只留下金陵一家，便在后花园设宴，边赏雪边喝酒再热闹热闹。」
苏楚氏面露疲惫，只好打起精神再去布置，秋容心疼自家主子，便道：「夫人，这些小事交给奴婢来处理，昨个一晚夫人就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又起来招待，再不去歇一歇，夫人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呢。」
使个眼色秋意便明白意思，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苏楚氏往院里去，苏楚氏哭笑不得，确实有些吃不消，便放心的交给她们去办。
看来老夫人是故意为难，大冬天的在后花园设宴，且不说麻烦，日后谁要是有个伤寒都得怪在她的头上。
回到院中，苏楚氏把秋容叫去房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秋容从后门开侯府，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
日落西山，后花园各处都点着灯笼，八角亭四处放着火盆，老夫人携同张氏走到厅内，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丫鬟们撑着伞紧跟着自家主子。
一阵冷风吹过，苏晴嫣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眉头紧皱，看见红姑退下去办事，她立马浮现出笑容上前搀扶着老夫人走台阶。
「祖母担心脚下。」
「你平日里不是最怕冷，怎么穿的这般少，一会就坐我边上。」老夫人见她冬日里穿的如此单薄，心疼的抚摸着她的手。
旁边的张氏瞧出老夫人对这位大小姐十分用心，便夸赞道：「呦，老夫人看看，大小姐是个有孝心的，什么时候都记得老夫人。」
来的晚一些的苏清欢也没想着赶上去讨好老夫人，听见前面传来虚伪的话，不免在心中冷笑，却听见一声嗤笑声，循声望去，苏采薇不屑的看着张氏，苏长宁同她打一把伞，怕冷紧贴在苏清欢身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脸讶异。
「咦，你怎么不打伞？」苏长宁询问道，瞧着前面那几个苏婉芸和苏婉柔都有伞和汤婆子，只有她什么都没有，身上还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身形瘦小，怕是一阵风就要把她吹跑了。
念在苏采薇今日帮过她们，苏清欢将怀里的汤婆子递给她暖手，苏采薇拒绝道：「不用……」
话还没说完，就迎上苏清欢那不容反抗的眼神，苏采薇手指冰冷，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心中十分感激。
一干人等入席后，苏楚氏也已经安排妥当，张氏欲留位置让给苏楚氏，老夫人却拉着她的手，「就坐在这，也好和我说说这一年金陵老家有什么热闹事。」
老夫人身边一左一右坐着张氏和苏晴嫣，苏清欢冷笑一声，明摆着是在欺负她们母女，苏长宁没在意，她也不想去前头便碍着苏采薇坐下。
「欢儿，你站在那做什么，赶紧坐。」苏柳氏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拉着苏清欢便要入座，苏清欢不留痕迹的抽回手，道：「母亲还未入席，欢儿自然不敢先入座。」
明显是在讽刺苏晴嫣，张氏装作没听懂，起身去拉着苏楚氏过来坐在旁边，「嫂嫂都辛苦一整天了，赶紧坐吧，欢儿是个讨喜的丫头，碍着我坐也亲近些。」
于是苏清欢便坐在张氏的旁边，苏楚氏强颜欢笑的命人上菜热酒。
「你远道而来是客，在这就别操心了。」老夫人没有让苏晴嫣让座，明显偏心，对操劳一天的苏楚氏连半句关心都没有。
「那我就沾老夫人的光，今个便受用一回。」张氏是个人精，捕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故意问：「平日里嫂嫂都是享清福的，如今府里怎么成了嫂嫂管事了？」
「原先是我不懂事，把什么事情都交给老夫人打理，如今老夫人岁数也大了，也该颐享天年，不用再操心了，我便把府内的事情都接过来。」苏楚氏开玩笑的怪罪一句，「你还说呢，我们妯娌之间就该互相照看着，你每年来进京都不和我提起此事，成日让老夫人操心。」
「哎呦，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张氏大叫一声，像个无处申冤的人，「老夫人心疼嫂子，我哪里敢多嘴。」
「老夫人会心疼人，又操心惯了，宁愿自己多累些也希望侯府好，姐姐莫怪罪才是。」坐在边上的江云谣突然冒出来一句，张氏循声望去，头回见她，只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
「这是我的侄女，暂住在侯府。」老夫人解释道。
张氏清楚的听见那句『姐姐』就知道此人不简单，她也不愿去干涉侯府的家事，只要对她没害处就行了。
「哎，其实这管家也麻烦得很，嫂子何苦操这个心呢。」张氏又把话题转回来，怪不得给老夫人请安时有些不痛快，原来是这管家之权被夺走了。
看来，侯府也不安宁了。
「成天不是那个找，就是这个有事，一堆鸡皮蒜毛的事情可烦人了，照我说嫂子合该在府内陪陪孩子，不要去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搞了半天，张氏是老夫人请来的说客。
苏清欢一脸天真的说道：「婶婶说的这么辛苦，那还不早早把这管家之权交出去？」
「哎，可惜我没有你母亲这么好的命，有老夫人帮衬着，凡事都得靠自己啊。」张氏一愣，语气十分无奈。
「婶婶真会说笑，先前我还听婶婶在祖母面前夸采薇姐姐聪明能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婶婶既然嫌麻烦，为何不把这管家之权交给采薇姐姐呢？」
苏清欢笑了笑，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对了，原先的当家主母是采薇姐姐的娘亲，再交给采薇姐姐，算不算是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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