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贪恋
贪恋
半夜出差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
穿着大裤衩,在客厅做俯卧撑。
宽肩窄腰,脊椎沟性感深邃,浑身肌肉线条紧致漂亮。
更要命的是,大汗淋漓、热气腾腾,旺盛的荷尔蒙看起来无处安放。
我一激动,报警把他抓了……
「活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来派出所捞人!」出了办事大厅,闺蜜姜晓萌叫苦不迭。
「又不是捞我。」凉意袭来,我拢紧羽绒服,抬脚往马路边走去。
「顾佳,就我有你家备用钥匙,你不能打个电话问问先?」她哀嚎一声,大步追了上来。
我打开叫车软件,输入终点,确认呼叫。
做完这些,我笑眯眯看她,「你把我房子租出去,提前知会我一声了?」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闺蜜冲我飞了个媚眼,「你不是说还贷压力太大,想把次卧租出去嘛。」
「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借着路灯的光,我凉飕飕瞥了一眼她身后。
高我整整一头的男人,平时都能带给我不小的压迫感,更别提乍然出现在我家里了。
要真是心怀不轨的坏人,我怕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闺蜜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表情复杂,「顾佳,你是不是独居久了,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啊?」
我被噎了一下。
「看过韩剧《空房间》吗?」我停在马路边,问她。
她愣了愣,「听过没看过,讲的啥?」
「一句话总结,就是有一种变态,趁你不在家开你家锁,住你家房子,吃你家大米,祸祸你家水电,乱翻你家衣柜,睡你家床。」我抬起下巴睥睨着她,「顺带穿你的衣服,用你的水杯,偷窥你的相册,用你的牙刷。」
她瞪大了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度,「现在是法治社会耶,怎么可能!」
「不信?」我朝她身后挑了挑下巴,「你问他。」
毕竟是从国外回来的男人,见多识广。
闺蜜呆呆扭头,目光落在周穆阳身上,「有这种人吗?」
「有。」周穆阳肯定点头,同时举起右手笑吟吟看向我,「但我对天发誓,我不是变态。」
「谁知道呢。」我冷笑一声,不予评判。
恰好一辆车停在前方,我核对了一下车牌号,跟闺蜜道别,「我回了。」
「对人家态度好点。」闺蜜凑到我耳边小声低语,「按你的择偶标准选的,帅吧?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我面皮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回去吧,有事随时联系。」闺蜜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跟司机师傅报手机尾号。
没想到就在这当口儿,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周穆阳直接坐了进来。
「下去。」我没好气。
「一起呗。」他关好车门,坦然系上安全带,「车费我出。」
想起每月 8000 多的房贷和这一段长长的回家路,我瞬间陷入纠结。
就在这时,车门安全锁落锁,车子稳稳驶入了主干道。
我:「……」
「小两口闹矛盾呢?」司机师傅「嘿嘿」笑出声来,「大冬天车不好打,小伙子都主动低头示好了,姑娘就给个台阶下呗。」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我气哼哼,实事求是。
「嘿嘿,我懂,我懂。」师傅乐呵呵接话。
他这暧昧的态度,我直觉他不懂。
但是车内暖气开得充足,出差的疲惫感一股脑儿涌上来,我被熏得昏昏欲睡,顿时没了力气跟他争辩。
下了车,周穆阳二话不说付了车费。
到了家,我将羽绒外套挂在玄关独立出来的衣柜里,晕乎乎往洗手间走。
「我们有必要聊聊。」周穆阳长腿一迈,挡在了我面前。
极度的困意使然,我的反应慢了几拍,想刹脚的时候,人已经撞在了他身上。
身子往后仰倒的瞬间,他一把勾住了我的腰。
男性独属的气息充斥鼻中,我愣愣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锐利的喉结、棱角分明的下巴,再往上,是他弧度分明的薄唇、高挺的鼻尖,以及深邃的眉眼。
我还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小小的我。
猝不及防被美色暴击,我的心跳蓦然乱了节拍。
「抱歉。」他松开手,主动往后退一步,与我拉开安全距离。
「没事。」我摆摆手,好像能挥走心中尴尬,「太困了,可不可以先让我缓缓?」
出差了半个月,长途跋涉回来又折腾了这么一遭,我的精气神早已消耗殆尽,只想去梦里会周公。
「行。」他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宠溺。
宠溺?
是单身久了,看人都不单纯了吗?
我猛地甩了甩头,拐进了洗手间……
草草卸了个妆冲了澡,我头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我被一个光着上半身、热气腾腾的男人抱在怀里,还鬼使神差亲了上去……
直到被隔壁一连串高分贝的噪音吵醒。
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一点多。
出差半个月回来,昼伏夜出雷打不动的隔壁夫妻小队,依旧准时登场。
带上降噪耳塞,依旧不能阻断噪音。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我两眼无神,游晃到客厅找水喝。
却被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里干嘛?」看清是周穆阳,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梦里对他干了些什么,脸上顿时臊得慌。
他扬了扬手中的水杯,「还不适应国内地暖,嗓子干,补补水。」
「慢慢习惯就好。」我往饮水机走去。
「对了。」他指向隔壁,「这情况经常还是偶然?」
「你住进来多久了?」我好奇问他。
他想了想,「三四天。」
「这是第几次听见?」我下巴点了点隔壁方向。
他怔了一下,哑然。
看这反应,想必每天都听见了。
「隔壁似乎是一对做生意的夫妻,每天凌晨一点多到家,嗓门大,洗洗涮涮两三个小时,大概三四点才能休息。」我倒了一杯温水,捧着坐在沙发上跟他解释,「我有新的降噪耳塞,你需要吗?」
他挑眉,「经常这样,你就忍着?」
「不然呢?」我环视了一圈,波澜不惊,「这房子是我贷款买的,装修还花了不少心思,都被套牢了,不能忍还能怎么办?」
更不能忍的是人家夫妻生活发出的声音,但我不好意思说。
他皱了皱眉,「报过警没?」
「当然,也跟物业反映过不下十次……」我两手一摊分外无奈,「很可惜,都没用。」
这种楼栋高耸、居民密集的生活小区,一层住着二十多户人家,邻里问题层出不穷,物业根本没能力完全协调。
他脸上表情顿时变得五彩纷呈,「我去试试。」
说完,他放下水杯提脚往外走。
「别——」我慌忙探出身,一把拽住了他衣角。
就是用力过猛,由于角度原因,我一眼就瞅到他衣服下棱廓分明的腹肌。
我连忙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嗫嚅道,「隔壁夫妇不太好惹……」
他瞥了我一眼,以眼神问询。
「看见我门上的坑了吗?」被威吓的场景历历在目,我绞着手,「他们砸的……」
「这么嚣张?」他瞪大了眼,分外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抿着唇,无言以对。
「交给我,在屋里别出来。」他揉了揉我的头,径直打开门出去了。
对「摸头杀」毫无抵抗力的我,傻傻愣在原地……
周穆阳彬彬有礼敲响了隔壁的门。
隔壁照常聊天,像是没听见一样。
不得不说,周穆阳脾气真的好,隔壁不开门他就一直敲,三叩一顿,不急不躁。
「大半夜的敲什么敲,有病啊!」隔壁终于打开了门。
想到隔壁男人那一身腱子肉以及出奇狂躁的脾气,我顿时担心不已。
我连忙扒拉出上次被威胁后从网上买来防身用的棒球棍,紧张兮兮候在门边,打算随时冲出去支援。
「大哥你好,我是咱隔壁邻居。」周穆阳突然话题一转,「请问你是这家业主吧?」
「是——不对,你问这干啥?」隔壁男人明显有点愣。
不光是他,我也被这套路打得有点蒙。
「是这样的,我知道您和嫂子为生意操劳,早出晚归十分辛苦,也表示同情和理解。」周穆阳语气柔和,「您看,你们能不能也稍微体谅下我们上班族,说话声音收敛一点呢?」
「老子在自己家说话是老子的自由,想让老子声音小点,做梦!」隔壁男人大着嗓子十足嚣张,我还隐约听见隔壁女人的骂骂咧咧声。
「您在自家说话确实是您的自由,只是自由都是有前提的。」周穆阳依旧客气,「你们在正常时间段活动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二十二点至六点,噪音一旦超过四十五分贝即为扰民,我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有本事你报啊!」隔壁男人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实话告诉你,警察来了老子也不怕!」
「看来大哥很有经验啊。」周穆阳语气从容,「那您知不知道,报警之后警局那边会留下案底,若是问题不能得到解决,我可以接着打 12345 市民服务热线投诉,市政厅会派专人跟进案件,直到问题彻底解决呢。」
周穆阳说得有板有眼,大叔大概是听愣了,没说话。
「既然这房子是你的,这些部门随便查查就能知道你的个人和公司信息,相当于实名制了。」周穆阳语气轻缓,「可大哥咱是做生意的,生意人最讲究诚信和口碑,若是市政厅、工商局、警察局、小区物业几个部门联合介入,您的声誉势必受到影响,请问到时您是否还有心思好好做生意呢?」
「兄弟,咱有话好好说……」隔壁男人被唬住了,气势明显弱了两分。
「我在好好说啊。」周穆阳语气轻快,「我不是不敢报警,只是想着咱们邻里邻居的闹僵了不好看,大哥您看,还需要我报警吗?」
「不用不用,我保证以后闭嘴!」隔壁大叔彻底屈服。
「这就对了嘛。」周穆阳笑了。
我靠在门边,亲耳听着周穆阳软硬兼施,手刃了我这几年来的难题,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踏实。
这是我独居这几年,从未体会过的安全。
如果有这样一个高大帅气、高情商有担当的男朋友,牛鬼蛇神岂不自动退却。
我对闺蜜送的这份新年礼物表示很满意。
就是怎么拆,它是个问题。
「拿棍子干嘛?」周穆阳回来,一眼就盯上我手里的棒球棍。
「嘿嘿,打老鼠……」我连忙将棍子别到身后,不敢暴露以暴制暴的愚蠢想法。
他笑着将我掉了个头,「问题解决了,回去睡吧。」
「等等,」我表示不解,「我之前也很认真地跟他们讲道理,可是为什么没有用呢?」
「当然因为我是男人,身强体壮虎虎生威。」他笑嘻嘻地秀了一下肱二头肌。
我却听出了不对劲,「隔壁问题你明明有能力解决,为什么非要拖着我回家?」
「不当着你的面解决,你怎么知道我的重要。」他超自恋地将刘海往后一撩,「只要你对我好点,以后这种问题我都可以出面帮你解决。」
「行,那以后走着瞧。」我努力压着上扬的唇角,回房了。
后半夜,我难得睡了个好觉。
早上刚打开卧室门,我就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餐桌上宝蓝色的欧式陶瓷花瓶中,插着一大束修剪好的荔枝玫瑰,清甜的香味充盈了整个客厅。
一只崭新的扫地机器人在地板上快乐地画着 S 形弧线,所过之处锃亮如新。
隔着渐变玻璃,我还看到了周穆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就在我偷偷围观时,他扭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和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于尴尬中扯出一抹礼貌的笑,正欲转身去洗漱——
「我熬了海鲜砂锅粥,要不要尝尝?」他拉开玻璃门,探出头问。
食物特有的香气从厨房溢出,钻进我鼻腔,瞬间勾出了我肚子里的馋虫。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昨夜刚把人扭送进派出所,今早就吃人家东西,我自觉受之有愧。
「不用了,我出去吃……」我挣扎着拒绝。
可惜,空空如也的五脏六腑很不争气,发出了响亮的「咕咕」声。
「快去洗漱吧,马上就好。」他笑着拉上了玻璃门,丝毫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美男盛情相邀,我很是受用。
我心情愉悦地溜达进洗手间,洗漱、护肤、化妆一气呵成。
换好衣服回到餐桌前,桌子上摆着一份砂锅粥、一份炝炒西兰花、一份水果拼盘、两个煎蛋,以及两片菲力牛排。
中西结合,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的食量。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中西餐各做了一些。」他盛好一碗粥递到我面前。
海参、虾仁、扇贝、瘦肉、香菇粒、胡萝卜丝、香葱段清晰可见,看得出来在用料上是下了功夫的。
我摩拳霍霍,对周穆阳的厨艺又是怀疑又是期待。
「谢谢。」我坐下,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含入口中。
软糯香滑的口感瞬间刺激了味蕾,我眼前亮了亮,惊叹不已。
不论处在哪个年纪的女生,都对会做饭的男人情有独钟,我亦然。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呀?」我没话找话。
他想了想,「十几岁吧,那时父母打算送我出国,怕我在国外吃不惯,就请了师傅教我厨艺。」
「你父母,很是与众不同。」我真诚称赞。
别的家长为了孩子成才,都把孩子养成了「巨婴」,像他父母这样的着实不多。
「或许吧。」他取过一盘牛排切着,没有多说什么。
他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冒,我识相地偃旗息鼓,埋头苦吃。
「这个牛排肉质鲜美,脂肪含量很低,可以多吃一点。」他将切好的牛排推到我面前。
「你太客气了。」这服务太过细致周到,我实在受宠若惊。
「我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服务好东家才能获得更大便利嘛。」他笑容明朗如晨曦。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帅气的休闲服,拾掇得干净清爽,眉眼坦荡。
无端撩我心房。
我想赶走他的心思彻底熄灭。
吃饱喝足,我心情极好地打开大门,开始新年的大扫除与断舍离。
实则是借此机会,向外界发出「我有男朋友」的假信号。
我这个小区住的人庞杂,一层二十多户,我一个人独居好几年又经常加班,经常遭受一些不明窥探与骚扰。
现在屋里多了个男人,我瞬间有了与「恶势力」对抗的底气。
周穆阳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加入进来。
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假装无意「路过」门口后,我心里乐开了花。
收拾一通后,我以带周穆阳熟悉水电供暖报修流程为由,「招摇过市」带他去物业买水电。
物业人员询问周穆阳的身份,我很巧妙地说是「朋友」。
至于是哪种朋友,我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我的首要目的是借他们八卦的口,洗去我「独居」的身份标签。
一通操作下来,我相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遇见半夜钥匙孔发出异响、门把手被扳动的情况了。
如果能「如愿」拿下周穆阳,那就属于意外之喜了……
办完这些,我窝在家里整理出差的各种票据,写差旅报告。
我忙的时候,周穆阳很安静,不是坐在沙发上查资料,就是躲在房间健身。
我闲的时候,他就有意无意凑到我面前问些有的没的,简称「套近乎」。
但是一到饭点,他就霸占厨房做美食,还每次都「不小心」做了双人份。
明明是我家,厨房却没了我的用武之地。
两天下来,我感觉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
第三天早上吃完饭,周穆阳雷打不动去洗碗。
「从哪里找到的极品,从实招来!」我给闺蜜连发了几个炸弹。
闺蜜回了一串问号,看起来有些懵逼。
「现实版『田螺小伙』呐!」我开起了玩笑,「老实说,你是不是被他美色所惑,白菜价把我房子租出去的?」
「笑话!」闺蜜发了个傲娇的表情,「姐才不是色令智昏的人,等着!」
几秒后,手机收到了一笔银行转账,我看清金额还蒙了蒙。
「1 年房租,半年押金。」闺蜜追了一条,「这价位,应该不算白菜价吧?」
我算了算,惊了,「每个月 5200?」
「是哒。」她回得很快。
我嘴角抽了抽,「就一个次卧,你也真敢要。」
就这房租数,我绝对可以白菜自由……
「他自愿给的,你的意思是多了?」闺蜜问。
「不多。」我淡定回她,「你只是以主卧的价格租出去一个次卧而已。」
「哈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傻钱多』?」闺蜜看起来有些得意。
我偏头看了一眼厨房方向,里面那位怎么看都不像「傻」的主儿,只是有些豪罢了。
毕竟,光客厅那个扫地机器人,就没有低于 5000 元的款……
就是花这么多钱跟人合租,有点匪夷所思。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又是怎样把我房子租出去的?」我问闺蜜。
「高中同学,他想租房,我助人为乐。」闺蜜言简意赅。
我,「……」
只能说:一个会宰,一个愿挨。
「他有没有跟你打听过我的喜好?」想起这几天周穆阳的表现,我继续问道。
「和你住一起,打听你的喜好不是很正常?」闺蜜发了张骚图,「我也打听了他的,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我秒回。
「他是白羊座,自报身高 183 厘米,体重 72 公斤。会做饭,爱健身,海归,家有小产,无不良嗜好,真正的优质男青年。」闺蜜滔滔不绝,「加把劲儿把他拿下,脱单后请姐吃饭!」
经常在某站看肌肉男的我,想起初见那惊鸿一瞥,激动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我默默回她,「我努力一下……」
「聊什么呢?」耳边突然出现周穆阳的声音。
他声音很轻,语气很是温柔,听在我耳中却恍若炸雷。
做贼心虚的我干了件蠢事——
我直接把手机塞到了屁股下面坐着。
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我羞愤欲死。
典型的「此地无银」,他就算没多想,此时也该多想了。
「没什么……」我正襟危坐,脑子飞速运转寻找话题。
「那天你说想聊聊——」我果断转移话题,「想聊什么?」
他憋着笑说了句「稍等」,转身进了次卧,出来时候手上拿着一沓文件。
「我的护照、学位证、托福证书、英语证书、计算机等级证书,以及在校期间获得的其他荣誉证书。」他将证件一一摊开在我面前的小茶几上,边展示边介绍。
且不说质量,光数量就已经让我五体投地了。
我瞄了一眼,将最显眼的几处单词暗中翻译了一下,立刻被震撼到了。
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是墨尔本大学,一个是哥伦比亚大学,还不在一个洲。
他不可能同时就读两所院校,大概一个是本科学校,一个是研究生学校。
这年头留学生不稀缺,但是跟留学生「同居」的机会少有,更何况是个学霸。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我压下心中兴奋,好奇问他。
「以后要常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想拿这些东西作为信任背书。」他弯着腰,微笑着与我对视。
这是想投石问路?
我指尖点在一张学位证书上,装得老成又世故,「可是我听说,有些留学生特喜欢伪造学历学位证书,投机取巧。」
他愣了一下,而后眉梢高高挑起,「支付宝,国家政务服务平台,支持境外学历学位查询。」
说完,他将手机解锁摊在我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他这么配合,我扑哧笑出声来。
「不用。」我将证书整理好递还给他,「我相信你。」
「谢谢。」他扬眉一笑。
「你既然回国,为什么不跟朋友或女朋友住一起呢?」我假装无意,实则暗戳戳试探。
「这些年我都在国外,国内朋友已经多年不联系了。至于女朋友,」他轻咳一声,脸色逐渐变得不太自然,「我目前……单身……」
「这样啊。」我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
没有女朋友,那我岂不是近水楼台先摘月,却之不恭。
「不论如何,那天的事我很抱歉,还请不要介意。」他语气诚恳。
「不,是我的错,」我大包大揽,勇于自省,「是我太冲动,害你进了局子。」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巴巴,「你一时冲动,对我的人格和心灵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你打算怎么还?」
「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我笑得像只奸猾的小狐狸。
还能怎么还,当然是——以身相许呗。
只可惜,元旦小长假一过,我又开始了我 995 的苦逼社畜生涯。
运营部门的 KPI 考核本就沉重,还要兼顾各分会的新媒体运营监管,我再次化身三头六臂,加班成为常态。
恰逢年底工作指标重,但是不管再晚,为了安全,我都会赶在九点之前离开公司。
让我惊奇的是,我每天不管回得再晚,锅里都会有粥,且温度刚刚好。
一天临近下班,一处地方分会的官微运营发来求助,说其运营的账号收到一条留言,对方声称他发布的某篇文章对他名誉侵权。
他虽然删除了文章,但是对方依旧要求赔偿七位数的名誉损失费。
我了解后得知,那篇文章是对一经济领域大牛的报道,内容来源于网上信息综合整理,并无信口开河的地方。
我登录了他运营的账号,要求对方出具身份证明。
对方拒绝,还扬言三日内不将赔付款打到某一账号,就会发来律师函。
我通过互联网检索,得知该经济大牛还有一个讲师的身份,成功联系上其助理。
最后得知对方并不知道赔付之事,才知道私信的那个账号是骗子……
事情处理完,已经接近十点。
我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
下公交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路上见不着一个人影。
过马路的时候我观察车行道是否有过往车辆,却敏锐地发现不远处暗影里站了一个人。
他一动不动,我却直觉到他看的是我的方向。
我心中害怕,快步往小区方向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快速往后扫了一眼,只见那个人正朝着我的方向跟来。
他穿着一件连帽的破旧棉袄,帽子宽大,盖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依稀看见下巴上杂乱的胡须。
我心中惊怕,变走为跑,朝离我最近的小区偏门冲去。
然而,身后脚步声也变为跑步声清晰传来。
我心中越来越慌,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却在距偏门几步远时摔倒了。
膝盖的疼痛清晰传来,而我无暇理会。
我惊惧回头,那人与我不过区区十步距离。
慌乱中我打开手机通讯录,拨出了周穆阳的电话……
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我惊喜抬头。
另一侧拐角处,路灯拉出一条长长的人影。
同时,周穆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声音语调和不远处的重合。
「周穆阳,我在这里。」我冲周穆阳大喊。
他拐过拐角快步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了手,「怎么在地上坐着,快起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如也,刚才的尾随者已不见踪影。
想起刚才逼临的危险,我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怎么了?」周穆阳皱着眉往我背后看了一眼。
「刚才有人跟踪我……」我声音哽咽。
他四处看了看,蹲在我面前,「没事了,你还能走吗?」
我试着腿部用力站起来,很遗憾,失败了。
「腿软得厉害。」我委屈巴巴看着他,「走不了了……」
他将手机揣进口袋,羽绒服底端的拉链往上拉了一截,直接弯腰将我抱了起来。
身体陡然失了重心,我一把抱住了他脖子。
长这么大,有记忆的公主抱独独这么一次。
就是他身上冰冰的,脖子上都寒气逼人。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我问他。
「你一直没回家有些担心,出来有一会了。」他轻咳一声,「今天怎么回这么晚?」
「有要事加班……」在他面前出糗,我十分不好意思,「谢谢你出来找我。」
他脚步不停,却低头看了我一眼,「知道我为什么健身吗?」
「为什么?」我好奇反问。
「为了自保。」他声音清冷,「不论是澳洲还是美洲,留学生被抢都是常态,加上持枪自由,留学生的财产和人身安全其实很难得到保障。在澳洲的时候我曾被一个地痞追了几条街,在美洲还亲眼目睹过留学生被活活捅死的场面……」
结合网上看到的一些新闻,我唏嘘不已,「你父母不担心你吗?」
他摇了摇头,「我没告诉过他们。」
「怕他们担心?」我问。
「NO。」他冷嗤,「他们觉得留学生被抢被杀都是概率事件,只要足够小心就不会遇见。再者,他们关心的只有我的成绩,跟他们说这些毫无意义。」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父母,态度依旧冷漠。
既往已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以我现在的立场,也无法干涉太多。
我只能在他胸口胡乱地拍了拍,安慰道,「放宽心放宽心,你已经回国了,国内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
「真的吗?」他声音带着淡淡笑意,「刚才是谁被吓哭了?」
我尴尬地笑,「就……概率事件嘛……」
回到家,周穆阳坚持要检查我的膝盖。
由于穿得厚,膝盖只是轻微红肿。
在他的监督下,我认真涂了碘伏,然后打了报警电话,如实反映了被跟踪的情况。
民警表示会调查附近监控,同时加强夜间巡逻。
第二天起来,膝盖恢复如初。
「昨天救你一命,想怎么报答我?」吃完早饭,周穆阳趁火打劫。
恰逢周末,我想了想,「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
「好!」他唇角笑意绽开,「我不挑日子,就今天吧。」
我嘴角抽了抽,竟无言以对。
从国外回来的人就是不一般,对「不挑」这两个字的理解,都这么的清新脱俗……
周穆阳选了家环境清雅的点播影院。
和他并排坐到包厢那唯一一张双人沙发上时,我整个人都局促起来。
怎么看,这都像是情侣专场的配置。
「有没有想看的?」他拿起平板,扭头问我。
「你选吧,我随意。」我环视包厢清雅的环境,不提诉求。
我喜欢看爱情片,却不保证他对爱情片感兴趣。
而且和他一起看爱情片,还是在这么私密的环境中,总感觉很害羞。
他沉吟了一会,「那陪我看《空房间》吧,看完可以探讨一下。」
「行,刚好重温一下。」我笑着应了。
这部电影我好几年前看过,虽然剧情记不大清了,但我清楚地记得这是一部爱情片。
他低头,在平板上操作起来。
剧情缓缓铺开,男主骑着摩托穿梭于大街小巷张贴传单,熟练地开锁入户,吃喝洗漱,合影拍照。
旁边传来一声清咳,「我跟姜晓萌签了合同,房租也有支付,跟他不一样。」
「我知道,晓萌把房租转给我了。」我扭头看他,微笑道,「听说房租标准是你定的,有点高啊。」
「房子是商品,既然是商品就有标价,在我心中它值这个价。」他直视前方,语气温和。
我努了努嘴,「你这个说法,有点牵强……」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嫌租金收多了的房东。」他扭头看着我笑了。
我汗颜,「你意思是我傻呗。」
「本来就傻,都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他小声嘀咕。
「什么良苦用心?」我纳闷问他。
他弯着唇角看电影,得意洋洋没回答。
我默默端起边上放着的茶水喝了一口,同时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屏幕上。
好巧不巧,男主在房间里,对着女主的照片做坏事;女主无声无息拉开门,与他四目相对。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几年前我完全没看懂这段,但是经过了社会几年的毒打和历练,现在的我火眼金睛。
「给……」周穆阳连忙抽了几张纸递给我。
我接过纸擦嘴时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低垂着眉眼,整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米。
这也太纯情了吧……
电影后半场,我的注意力都在周穆阳身上。
本想偷窥他害羞的画面,结果数次和他的视线碰撞,最后整得我自己都羞涩难当。
暴露了 LSP 的本质,我一不做二不休,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最利于男女感情升温的项目,看到了鬼屋。
上面说参与这类惊险刺激的游乐项目,特别利于爱情关系的发生和发展。
于是看完电影,我主动提议去鬼屋。
存了羽绒服进鬼屋,我主动上交手机。
工作人员非常善解人意,说里面很黑,手机就不没收了。
他们不收,我就很自觉地打开手电筒,淡定跟着周穆阳往里走。
手机灯光打在一个小鬼身上,仿真的青色皮肤,凹陷空洞的死鱼眼,牙齿又尖又长。
我还没分辨清楚它是真人还是道具,它就一个跳跃径直扑到我面前,跟我面贴面。
我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一把抱住了周穆阳。
「放松,机关加特效而已。」他拍了拍我后背,嗓音温和。
我却没法放松,「它它它太丑了,你先把它拿开……」
「人家早就回原位待着去了。」他的笑声从我头顶传来,「这么胆小还要玩鬼屋?」
「第一次来,没经验……」我赶紧松开他,识相求饶,「要不我们回去吧……」
经此一役我算是发现了 我真的是太弱了,再玩下去怕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不记得工作人员说什么了?」他很是淡定,「入口出口,没有退路。」
我傻眼了,「那怎么办?」
「继续往前走。」他拿过我的手机手电筒,「跟紧我,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好。」我懦弱点头。
我胆子小,闭上眼就是关掉我看世界——不,看鬼的一扇窗啊。
「抓着吧。」他憋着笑,大度地伸了一条胳膊给我。
我怕一不小心摸到什么不该摸的,毫不客气地拽住了他胳膊。
虽然我不断告诫自己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但是在特制音效的影响下,我还是逐渐被恐惧笼罩。
走到某处,我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我的脸。
「周穆阳,把你脑袋拿远点,吓到我了。」我推了一把我臆想中周穆阳的脑袋。
「你在说什么,我没靠近你啊?」周穆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什么???
我尖叫着,一把将手边的脑袋拍飞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陌生的痛哼,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手电筒照着的那个真人 NPC。
「对不起,我朋友不是故意的。」周穆阳一边道歉一边使劲憋着笑。
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后来在一处狭窄的地段,我被一具骷髅架子绊住了。
从那之后,我全程吊在周穆阳身上下不来。
他一边取笑我,一边稳稳地抱着我继续闯关。
鬼屋煽情,互联网诚不欺我。
只是很遗憾,气氛完全不对,根本不适合表白……
休整了一个周末,我感觉我和周穆阳之间的距离,无形之间近了很多很多。
某天早上出门上班,他特地叮嘱我晚上早些回家,说他生日。
我紧赶慢赶,终于在六点前完成所有工作。
到了家门口,我恍然想起没有买生日礼物,便去了小区对面的商场,打算给他买个领带。
途经咖啡厅,我无意往里面瞥了一眼。
只一眼,我就眼尖地瞧见了角落里坐着的周穆阳。
他对面,坐着一对气质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女。
就是三个人的气场看起来,莫名有些剑拔弩张。
我小心翼翼坐到了周穆阳背后的位置。
几句下来我算是听明白了,中年男女是周穆阳的父母。
他父母的诉求很简单,希望他能够回家住。
周穆阳一直保持沉默,没说话。
我暗中祈祷周穆阳别答应,因为他一旦回家,我这还没有捂热的房租就要飞了。
更关键的是,还没有捂熟的男人说不定也要泡汤了。
「哑巴了?说话!」周穆阳的安静刺激了他的父亲。
「我在哪住是我的人身自由,你们无权干涉。」周穆阳一开口就是刺。
「老子花重金送你出国,不是为了让你回来跟老子谈自由!」中年男人压着嗓子咆哮。
「那就谈民主。」周穆阳的声音吊儿郎当的,「我不想回去继承你的所谓家业,希望你另择高明。」
「混账!」中年男人气得站起身,指着周穆阳吼,「老子累死累活这些年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要是把公司交到外人手上,几年后还不知道跟谁姓!」
周穆阳气死人不偿命,「管他姓赵姓钱,我不在乎。」
「你!」中年男人头顶都要冒烟了。
中年女人把中年男人拉回了座位上,柔声细语两头劝着。
可惜,周穆阳丝毫不领情……
我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
一直以来,我眼中的周穆阳自律独立,温和有礼,体贴周到。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刺头的一面。
「任我一个人在国外流浪的时候,就要做好我不听话的心理准备。」周穆阳声音冷酷。
「流浪?」中年男人再次飙了,「老子缺你吃还是短你喝了?」
「没法沟通算了,总之我在找工作,RX 你们自己看着办。」周穆阳靠到椅背上,语气嚣张。
「你要是敢不回家,就休想再花老子一分钱。」中年男人气冲冲走了。
中年女人无奈地瞥了周穆阳一眼,拿起外套追了出去。
周穆阳独自坐了一会,喝了几口咖啡后站起身。
我拿着菜单遮住脸,试图在他离开前掩饰行踪。
偷听人家家务事太不地道了,我一点都不想暴露。
「没得听了,还不走?」周穆阳突然道。
我惊悚抬头——
好死不死,他此时看的正是我的位置。
「好巧啊。」我笑得眉眼弯弯,跟他友好打招呼。
「不巧,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他唇角微勾,「说吧,为什么凑过来?」
「我就是好奇,对,好奇!」我努力挺直腰杆,「我没有故意偷听的意思,就是无意间路过……」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自然而然牵起我的手,「那正好,回去吃饭吧。」
我愣愣地看着交握的双手,蒙了。
「这是……啥子情况?」我瞪圆了眼。
他面带笑意,「都见过我爸妈了,咋滴,不想负责?」
「一句话没说,也叫见家长?」我表示不服。
「不满意?那回头重新见一次,但是估计得等等。」他抓着我的手不放,「你也听见了,我爸马上就要断我财路了。」
我被噎了一下,「你这是活该,回去继承家业多好啊。」
「家业肯定是要继承的。」他满脸兴味,「但不是现在。」
我很无语,「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不知道,我爸那公司不是我七大姑就是我八大姨。我回国前就说了,他不整改就休想甩包袱。」他唇角一勾,笑容狡黠,「那些人我可不敢动,我这是在给他施压呢。」
「施压?我一点没听出来……」我努了努嘴。
「听不出来是因为你笨。」他牵着我往外走,「赶紧回家,我锅里煨着汤呢。」
「这什么情况,你好歹先解释一下啊。」我抬起被他拉着的手。
他气笑了,「顾佳,我都给你做一个月饭了,你真当我闲得慌呢。」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我一时大脑宕机了……
回到家,我发现餐桌中间有一个心形礼盒。
盒子里,全是盛放的红玫瑰。
玫瑰集爱与美于一身,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用来表达爱情的通用语言。
周穆阳生活小资,家里鲜花不断,但还是第一次买红玫瑰。
我一颗纯纯的小心肝蠢蠢欲动。
激动,飘。
飘到一半,才想起礼物没买。
我翻箱倒柜,就是找不出一件适合送男生的礼物。
「周穆阳生日,忘买礼物了怎么办?」走投无路之下我给闺蜜发信息。
「好办。」闺蜜发了一个色色的表情包,「以身相许呗。」
「呵,女人,你脑子需要洁厕灵!」我给她发语音。
闺蜜笑嘻嘻回了条,「别羞涩,勇往直前吧圣女!」
居然拐着弯提醒我是「剩女」!!!
「姜晓萌!」我气得直哼哼,「友尽,绝交!」
扔了手机后我钻进厨房,表示可以帮忙,被周穆阳「嫌弃」地推了出来。
我趁机去补了个妆,本来想换一件心机小礼服,但是想了想,打住了。
看到腕上的装饰后,我灵机一动……
饭菜上桌,我和周穆阳面对面坐下。
「闭上眼睛,伸手。」我满面笑容看着周穆阳。
他听话照做。
我将匆匆画好,并剪裁出来的「手表」往他胳膊上一圈,边缝处用胶带一粘,满意道,「好了,睁眼。」
他看着手上的假手表,啼笑皆非。
「生日快乐。」我浅笑拊手,「欠你一个手表,想要什么牌子直说。」
手表有表白的含义在,寓意想时刻在你身边,一辈子不分离。
他含笑看着我,「这玩意儿可不能随便送,送了可是要负责的。」
「明白。」我笑嘻嘻看着他,「之前不小心把你送进局子,就拿这个还呗。」
他缓缓笑了,「行,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我明知故问。
他长胳膊一探,握住了我的手,眼神诚挚而认真,「答应你的告白,做你男朋友。」
「小阳阳,你很懂嘛。」我歪着头看他,笑了。
「还有更懂的呢。」他挑眉嘚瑟,「顾佳,我给你的房租不多不少 5200。5、2、0,难道你从来没对这个数字起疑过?」
我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从始至终,我对这个数字唯一的疑点就是觉得有点多,怪不得在电影院他说我傻,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谁让你这么含蓄……」我气呼呼瞪他,「老实说,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跟我合租?」
他笑着俯身,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小礼盒递给我。
我打开,里面是一条女士披肩,图案花纹有些熟悉。
「送我的?」我好奇道。
他摇头,「不,物归原主。」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蒙,「这是我的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五年前,公园长椅。」他提示道。
我呆呆摇头,「还是没印象。」
「五年前爷爷突发心梗去世,我不顾父母的劝阻执意回国,却仍旧没来得及见爷爷最后一面,在公园的长椅上枯坐了一夜……」他摩挲着披肩,陷入了回忆,「当时边上有一个姑娘一直在哭,哭得我心烦意乱。」
他这一说,我隐隐约约记起了什么。
「自小我父母严禁我用眼泪解决问题,当时我明明伤心到极致,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觉得那姑娘无比碍眼,就故意问她是不是失恋了。」他唇角微勾,「我还跟她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本意是想气走她……」
「谁知她对着我大吐苦水,说她被公司一个很要好很要好的同事算计了,还一本正经地问我为什么。」他摇头苦笑,「我爸妈都是开公司的,职场中的这些尔虞我诈我不知听了多少,当时只觉得这姑娘又傻又笨,根本不想搭理她。」
我默默缩着脖子,装起了鹌鹑。
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亲人去世,要是知道,只会麻溜地滚……
「我不回应她也不尴尬,旁若无人顾自诉说……」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迷离的笑意,「我从澳洲回得匆忙,那天穿得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对她的态度也很不友善。让我想不到的是,她走的时候居然把围巾留给了我。」
「明明自己难过得要死,居然还有心情关心一个陌生人的冷暖。」他眼神带着回忆的憧憬,「我当时想,这姑娘这么傻,以后冒金豆豆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拳头几攥几松,又心疼又想揍人!
「可能是从小太缺爱,偏偏对这一份陌生的善意动了心,鬼使神差问了她的名字。」他的视线从披肩移到我脸上,「然而爸妈第二天就把我送上了回澳洲的飞机,这条围巾就一直跟着我在异国他乡流浪,我也把这个姑娘一直记在了心底……」
「要是知道你当时在笑我傻,冻死你我也不会把围巾借你。」我气哼哼拿过围巾。
想起五年之期,我顿时有些好奇,「不过一面之缘,你是怎么做到一回国就找到我的?」
他轻咳一声,眼神四处乱瞟,「其实这些年,我跟那些个死党还是有联系的。」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这几年,我一直在托他们帮忙打听你的消息……」他笑容僵硬,「只是没跟你确定关系前,我不敢暴露他们……」
想起一直以来闺蜜的反常,我眼皮子跳了跳,「那姜晓萌?」
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能说……」
「不说?行。」我将大门打开,「那就请吧。」
他看了一眼门外,终于屈服,「她是我的……眼线之一……」
「还有谁?」我冷笑。
他小心翼翼报了几个人名字,无一例外,个个我都耳熟。
「你这……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啊。」我气笑了。
「我人在异国鞭长莫及嘛。」他往我面前凑了凑,讨好地笑,「你要是不舒服,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眼前近在咫尺的,是他那张帅脸。
当时就觉得他长得帅,鬼使神差送出了刚买的围巾,没想到过了五年还没有长残。
「想打想骂,但是舍不得……」我飞速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坐到餐椅上,「我饿了。」
「太敷衍了,再亲一下呗。」他腆着脸凑了过来。
「周穆阳,我劝你别得寸进尺。」我一把将他的脸推了出去,「偷窥我的账,咱们还得慢慢算。」
他忽地笑开,眉梢眼角全是风发和笑意,「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算。」
周穆阳上了半年的班,还是滚回去继承家业了。
听他说,他爹请了个职业经理人把公司换了一轮血,彻底洗去了「家族制企业」的标签。
我和他在一起后,他郑重带我见了他爸妈。
我能感觉到,他对父母过早地放手心中有怨,但是更多的却是感激。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长至今时今日,都离不开父母的放手与养育。
但他宁愿和我一起窝在 80 平米的小房子里,也坚持不肯住进家里的大别墅。
身为「包租婆」,我快乐地收着租,丝毫没有撵人的自觉。
某天半夜我做梦,梦见我爸妈耷拉着脸抱怨。
他们说前 20 年都在防火防盗防女儿被男人骗,结果防过了头,以至于我二十好几了还没对象。
他们觉得我单身都是他们的错,出了 60% 的首付给我在五环买了套房。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全款,他们说要给我适当压力,这样我才有动力找个男人陪我一起还贷。
幼稚!
每月 8000 多贷款夺去我半条命,哪里还有时间找男人!
我在梦里气鼓鼓的,结果被气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在周穆阳怀里。
我仍旧生气,见他睡得正香,一脚踹在他脸上。
他打开台灯,一脸懵逼看着我。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出现?」我恶人先告状,「你都不知道,因为找不到男朋友,我吃了多少爹妈给的苦!」
「我的错我的错。」他把我抱进怀里哄,「其实之前有几个男生追你,我吃飞醋,托我朋友把他们都赶跑了……」
我听傻了。
反应过来,我当场上演了一部「动作片」。
拳打脚踢上牙咬那种。
「可恶!今年过年必须跟我回家,不然饶不了你!」我叉腰凶他。
他笑容盛开如花,「好好好,听老婆的。」
「我答应做你老婆了吗?」我气哼哼瞪他。
他关上台灯,重新把我抱进怀里哄,「五年都等了,迟早是我老婆。」
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情不自禁弯了唇角。
此世今生,纵情贪恋一场被守护的温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