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长情
长情
都说新年新气象,从 21 岁开始,我的新年气象只剩一个:相亲。
4 年过去,我在相亲场中阅男无数,练就了一副超级无敌厚脸皮。
第 N 次相亲 NG,我灰心丧气拉着闺蜜去蹦极。
为了应景,我在助跑时尖着嗓子喊了声:「姐是你们死也得不到的女人!」
没想到左脚绊右脚,直接以倒栽葱的姿势滚落悬崖,尖叫声撕心裂肺响彻云霄……
闺蜜偷偷将视频公开,我一夜之间成为全网最屌的女人,人称「旋风一姐」。
爸妈嫌丢人,买了去三亚的机票紧急出逃。
当晚我抱着枕头敲开白月光的门,「男神你缺挂件吗,会暖被窝那种……」
1
「挂件不缺,倒是缺一个家政阿姨,你行吗?」常晓抱胸看我,眼神玩味。
他眉眼清隽,面如冠玉,此时穿着一身纯白的家居服,越发显得帅气逼人。
「好说好说,先打扫哪里?」我撸起袖子就往门里冲。
他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将我制服,「说吧,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呜呜,我爸妈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我将长发扒拉扒拉垂下来,装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作为全网最屌的女人,生活中的我怕黑怕打雷怕独处,这些弱点还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转移,完美诠释了「弱女子」三个字。
爸妈没辙,只要一出差就把我往常晓家塞,我是他家常客,这些弱点他门儿清。
只是我拿爸妈不在家骗常晓太多次,在他这里的信任值太低,所以今晚的下场,堪忧。
常晓抬头往我家瞅了一眼,「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不要你?」
我一秒心梗——没想到他不仅熟悉我的弱点,还无比了解我的行事作风。
「嫌我嫁不出去,丢人……」我假话掺着真话说,眼里燃着希望的光,「要不你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呗?」
我和常晓是青梅竹马的死对头,且都面临相亲难题。
不同的是,我是在相亲场中摸爬滚打阅男无数,眼光千锤百炼挑剔得不得了。
更关键的是我对常晓揣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大一那年曾去找他表白,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从此芳心凋零,再也没有动过表白心思。
常晓则因为性格冷淡情商低下还超级毒舌,被前女友抛弃后誓要一个人独美。
厌倦了一次次相亲后,我曾舌灿莲花哄骗常晓假装跟我在一起,还说这样谁都不用再相亲了,彼此皆大欢喜。
他一句「不需要」,直接将我的完美提议掐死得透透的。
「嫌你丢人是真吧?」他拿出手机,开始播放我的成名视频,「还全网最屌的女人,分明是全网最屌丝的女人。」
我傻眼了。
万万没想到,臭名已经远扬到了家门口。
「别说叔叔阿姨,认识你我也嫌丢人。」他冷哼一声就要关门。
「别嘛。」我咬牙伸出一只脚卡住门,「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真的忍心看我独守空房神不守舍提心吊胆胆战心惊最后脑猝死吗?」
他皱眉打量我半天,最后从口袋摸出手机打通了我爸的电话,两人一通寒暄……
「没骗你吧……」我小拳拳在胸前对对碰,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常大菩萨,小晴晴没你不行,求收留~」
作为一个有教无类的幼儿园老师,我常年跟小朋友打交道,最擅长卖萌示弱了。
「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客房,早上七点前带上掉落的每一根毛发走人。」他松开门把手无情转身。
「OK,遵命!」我无视他话语中的警告之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自家大门,跳进了另一扇门。
就是用力过猛,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引来他回眸一瞪。
「我错了我改求放过。」我一秒缩成鹌鹑。
他冷着脸关上了卧室门,我还清楚地听见防盗锁锁舌出鞘的声音。
这架势,搞得我会对他做什么似的——
我冷嗤一声,甩头进了客房。
2
第二天一大早,膀胱超负荷运转的我,熟门熟路大力推开了常晓家卫生间的门。
优雅清新的木香迎面扑来,美人与雾气相得益彰,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幅无比香艳的美男沐浴图。
从小到大不爱看书不爱追剧视力极佳的我,一眼将常晓看了个明明白白。
大脑从短路到清醒,想起他给我划好的活动范围,我脸红气喘,在他要杀人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天杀的,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了个结实……
回到自个家草草洗漱一番,我失魂落魄地晃到幼儿园,直到看到大门上冰冷的铁锁,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
淦!
走投无路之下,我给我那无良闺蜜打电话。
「晚晴,有事?」长久响铃后她终于接听,就是声音颤得厉害。
「小染,我想去你那边住几天,你方便吗?」我开门见山。
「我——嘶,颜骁你轻点!」那边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一串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这反应,这动静,我果断挂断了电话。
不想做电灯泡,我悻悻返程,又在电梯和买东西回来的常晓狭路相逢。
窒息!
早上那一幕不受控制地轰炸我的脑海,我一路屏息凝神,下了电梯直冲家门。
无奈正值壮年生机勃勃,一把郁火在我五脏六腑熊熊燃烧,我焦虑着急又暴躁。
最后很不幸地,上火牙疼了。
祸不单行,家里的消炎药已经被我吃光。
疼痛难以忽视,心疼钱包的我在家里辗转反侧,最后捂着脸再次敲响了常晓家的门。
无他,我的白月光他是一位仁心仁术救死扶伤的口腔科医生,简称牙医。
「牙又疼了……」我顶着他一身汹涌杀气,瘪着嘴求助,「消炎药吃完了,你还有吗?」
他长眸一眯,上下审视了我好几眼,「疼几年了,为什么还不去医院?」
从我开始长智齿他就告诉我 20 岁拔最好,还说年龄越大智齿跟周围的骨头粘得越紧,拔牙创伤越大。
但,耐不住我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儿。
「不就上火嘛,吃几片药就没事了……」作为常年无辣不欢一族,我小声辩解。
「进来,我先看下。」他黑着脸进了屋。
牙疼杀我,我无比乖巧跟在他后面,小眼神扫视了几圈。
他俯身从茶几抽屉取出一个小手电,面无表情折返到我面前,「嘴张开。」
「哦。」我听话照做。
他捏着我下巴,打着手电在我口腔里照。
我一动不动,乖巧端庄又老实。
「左下侧智齿阻生,已经顶到了第二磨牙,几颗智齿表面都已经有了腐蚀迹象,建议拔除。」他收了手电筒无情宣布。
可怜我牙疼几年,一直以为是上火导致,没想到亲爱的智齿每天都在对我的磨牙相爱相杀。
我虽然文盲,但对阻生智齿还是有一些了解,知道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了。
「拔吧,拔了就不疼了吧?」我心怀侥幸。
「不知道,但是不拔以后有的疼。」他将手电筒往抽屉一丢,面上表情嚣张而冷酷。
我脸皮子抽了抽,无言以对。
「先消炎,周一去医院。」他沉着脸,给我拿来了人工牛黄甲硝唑。
沾了病牙的光,我在常晓家蹭吃蹭喝又蹭住,靠着充满「爱」的胶囊续了两天命。
周一一大早,我蹭着常晓的车,去了他所在的三甲医院。
3
抽了几管血、拍了牙片后,我躺到了常晓的床上。
准确来说,是他诊室里长得有点像行军床的牙椅上。
「嘴张开。」
「再张大点。」
「下巴抬一些。」
「会有些痛,忍忍……」
常晓居高临下,干脆利落地给我注射麻药。
我哭丧着脸看着他,试图靠他的美色镇压近在咫尺的痛感。
几分钟后麻药生效,他调整了牙椅角度,「我需要分骨切块,难受就举手示意……」
我麻着半边脸,大着舌头说了声「好」。
他低着头,认真又冷淡地和我的智齿斗争。
牙冠切除成功,他拿拔牙钳拔我牙根时,一阵难以言喻的痛从某处袭来。
「疼疼疼!」我疼得一哆嗦,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大概是被我吓到,他整个人都僵了。
「这里疼得受不了……」我戳着脸颊某点惨兮兮地望着他,「是不是麻药劲儿过了?」
他皱着眉挣开我的束缚,转身拿起边上的注射器,「脸大就是不一样,耗麻药。」
这,赤果果的人身攻击。
要不是小牙牙还在被他拿捏,我一定要起来跟他比划比划。
然而,打了麻药再拔,牙根某处依旧钻心疼,疼得我无比怀疑人生。
但是已经拔了一半,走也不行留也发怵,我泪眼汪汪骑虎难下。
「下来,重新拍一次牙片。」他将无影灯拨远了些。
牙片出来,他拧着眉研究了半天,寡淡的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咋了?」我坐在牙椅上不耻下问。
他的视线从牙片移到我脸上,「牙根长了倒刺勾住了一块骨头,拔除有些难度。」
我彻底傻眼,「那咋办?」
「一点点来吧,躺下,张嘴。」他挽起袖口,眼睛在器械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牙钻继续在我口腔里「嗡嗡」作响,我目光呆滞地看着诊室天花板,只觉「牙生」艰难。
「疼!」
「你轻点!」
「停,让我缓缓……」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拍案而起,「你技术不行,我要求换人!」
「谢晚晴,到底是谁不行?」常晓将拔牙钳一扔,「要不是你一直喊疼,我至于这么慢!」
「扑哧——」门外传来一声娇笑,「这对话有些辣耳朵呀。」
4
我扭头往外看去,是一个披着大波浪、身形纤长的女医生。
「张医生。」常晓语气冷淡。
「路过看看。」女医生嗔了一眼常晓,将妩媚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一颗牙拔两个小时,不像常医生平时的作风呀。」
「邻家一个小妹,家里养得比较娇气。」常晓脸色很难看。
「啧啧,怪不得。」女医生走了进来,顺手拿起我的牙片看了一眼,奇道,「呦,牙生倒刺?这分明是长了反骨嘛。」
反骨?姐姐我一身反骨!
听了这话我暗中翻了个白眼。
「所以才拔了这么久,张医生有把握吗?」常晓皱着眉。
女医生言笑晏晏,「小意思。」
「那有劳张医生了。」常晓起身退到一边,对着转椅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对我始乱终弃了???
我死死瞪着常晓,用眼神表达了我的无声控诉。
他头也不回,坐回电脑前解锁了屏幕,做起了「甩手牙医」。
女医生将长发利落一扎,白大褂一撂,径直坐了下来,顺手从一侧的医用推车上拿起拔牙钳,还不忘跟常晓唠嗑,「常医生,今天帮了你这忙,改天有空必须得请我吃饭呀。」
「好说。」常晓浅浅回应,态度模棱两可。
女医生不依不饶,「不知这个好说,是指好还是不好呢?」
常晓噼噼啪啪敲着键盘没说话,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就这个举动惹恼了女医生。
她动作一顿,而后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大有在我口腔里为所欲为的架势。
跟她柔美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
我这是无辜躺枪了吗?
都是被同一个男人拒绝过的女人,何苦自相残杀。
我大张着嘴受刑,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瞅瞅吧。」女医生把最后一块牙根碎块取了出来,还在我眼前秀了一下。
酷刑结束,我看着那根把我折磨得灵魂出窍的「反骨」,瞬间热泪盈眶。
常晓听到动静,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走了,剩下的常医生自己来吧。」女医生丢下拔牙钳,扭着腰袅袅婷婷离去。
「人渣!」嘴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我就果断向常晓发炮。
5
「不是你自己要求换人的吗?」常晓冲我咧嘴一笑。
「我为什么换人,你自己心里没点 13 数吗!」我手一撑就想起身开骂——
「收尾,张嘴。」他沉着脸大步而来,一手将卷着腰准备起身的我压了回去。
我,「……」
清完创口和血迹,他往我牙洞里塞了个东西,「含个棉球止血,半小时后吐出来,好了。」
我咬着棉球,终于从牙椅上下来。
躺了两个半小时,我像是在鬼门关前滚了一遭,再次站到地面上时我感觉腿都发软。
更难熬的是,明明拔的是左侧智齿,现在整个牙床都泛着一股诡异的痛感。
我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医用推车,上面躺着我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血淋淋的牙。
「给你开的止痛和消炎药。」常晓将几张单子递到我面前,「多打的两支麻药我一并开在了单子里,从药房领了送回来就行。」
我伸手接过,气呼呼没吭声。
「有水牙线和漱口水吗?」他问。
我梗着脖子点头。
「我再给你开一瓶医用漱口水,每次吃完东西记得用水牙线仔细清理口腔食物残渣,再用医用漱口水漱口。」他坐回电脑前看着我,「第二磨牙的牙釉质已经被破坏了,希望磨牙表面能够自然生成一层保护膜,阻断食物残渣对牙齿的继续腐蚀。」
「如果长不出来呢?」关系到我的小牙牙,我忍着难受口齿不清开口。
一张嘴,我感觉嘴里都是口水,于是摸出包里的湿巾往垃圾桶边跑……
「不准吐,吞下去!」常晓在我背后喊,「不然血会流得更快。」
吞血?我感觉我的脸都绿了。
「这次创面太大很可能得干槽症,做好心理准备。」他将新开的单子递到我手上,「面部 24 小时冰水冷敷,之后长期热敷,一楼小卖部有冰水卖。」
「哦。」我木着脸,拿上单子和医保卡抬脚往外走。
「那里有镜子。」他胳膊一抬,指向一面墙。
不明所以的我往那里瞅了一眼。
只一眼,我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6
早上出门时,我还化了个美美的妆。
现在镜子中的我,下半张脸的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掉了,上下直接呈现出两个色号。
由于麻药加持,半边脸肿成了戗面馒头,嘴角有隐隐血迹。
嘴唇深度缺水,此时可以用「爆皮的烤肠」来形容。
也就是说,整张脸恐怖如暗夜罗刹,简直不忍直视。
小仙女变身老巫婆,我捂着脸头也不回就想跑路。
「留观一个小时,不许乱跑。」身后传来常晓升了调的声音。
我步子一顿,心塞莫名……
取了药,我买了冰水和口罩,坐在口腔科外的走廊长椅上留观。
麻药劲儿渐渐过去,脸颊和嘴角开始火辣辣的疼,连冰水都压不下去。
耐不住嘴里难受,我暗戳戳挪到角落垃圾桶边 「吐血」。
好不容易吐干净,我感觉身后似乎有人。
我疑惑转身——
常晓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静静看着我。
我临危不惧,掏出麻药递给常晓,努力吐字清晰,「棉球吐不出来,我想换个。」
「进来,我看看创口愈合情况。」他接过麻药往诊室走。
我乖乖跟在他后面,主动躺到牙床上,在他拿着钳子过来时乖巧张嘴。
他将棉球掏出来丢掉,偏头取了个东西,「上片药,味道有些辣,忍一下。」
药片刚贴到创口,我鼻尖就一冲。
那味道岂止是有点辣,刺激得我口水泛滥如滔滔江水。
「舌头现在有感觉了吗?」他皱着眉头问。
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句话,我仔细感受了一下,苦着脸摇头。
「如果明天舌头还麻,还得跟我来趟医院。」他俯视着我,面色凝重,「伤口愈合得不错,现在可以回家了。」
舌头麻还要来???
我我我,我萎了……
回到家,我在冰箱冷冻了几瓶矿泉水,反反复复坚持冷敷消肿。
当天晚上,我依旧歇在了常晓家——的客房。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我被牙疼疼醒。
我暴躁地坐起身打开灯,看到血迹斑斑的枕套和被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7
「我要死了!」我抱着枕头暴力敲响了常晓卧室的门。
大概是被我吵醒,他睡眼惺忪头发凌乱,清冷的气质上添了几许软萌,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
「说。」他言简意赅。
「呜呜,我流了好多血……」我秒变嘤嘤怪,同时不忘将枕头 SHOW 给他看。
他扫了一眼,表情凝滞了。
我再次看了一眼枕套,想起了他那洁癖的臭德性——
「我不流口水不磨牙的,这纯粹是意外……」我一把将枕头翻了个面,哗啦啦伤心太平洋。
住人家家,还这么糟践人家屋子,他会不会将我列为黑名单?
那我一个人要怎样去度过漫漫长夜?
「如果想减少这种情况,别侧躺。」他终于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侧躺?难道你在客房装了监控,还是你半夜偷看我睡觉?」我自动脑补了一出大戏。
「别多想,我对你没兴趣。」他冷哼一声,表情很是不屑,「拔完牙由于局部疼痛或肿胀,流口水很正常,如果想减少这种情况那就平躺。」
我咬唇,「那我……多久会好?」
「三五天。」他语气平静。
我垂头叹气,这时间有点长,不知道枕头能不能撑得过去……
「舌头还麻吗?」他问。
我活动了一下恢复知觉的舌头,回他,「不了。」
「那就回去睡,别烦我。」他冷冷送客。
我麻溜地抱着枕头滚了。
七点起床,我打算回家收拾一番去上班。
「赏你的。」常晓拦住我,将一碗小米粥递到我手上,「这段时间记得清淡饮食,别吃辛辣刺激的。」
「清淡饮食」几个字伤害了我。
我也想大鱼大肉酸甜苦辣,但是牙口不好啊喂!!!
8
收到医院 APP 推送的抽血化验结果时,我差点心梗。
常晓之前给我开的是电子单,我直接去机器上付的费,压根没看检查些什么项目,可是现在——
「我不过拔个牙,为什么还要检查梅毒乙肝艾滋?」我截图质疑常晓。
「保护患者保护医生,防止交叉感染。每个患者都要做,没有特例。」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切,结果还没出来就敢给我拔牙,没毒死你!」我嘴比血还毒。
常晓回了串省略号,销声匿迹了。
上度娘确认了一番,确定常晓没有「过度医疗」,我愤怒的小宇宙才偃旗息鼓。
带「猪头」上班后,小朋友们对我表示了极致的热情和关照,让我很是欣慰。
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盼消肿盼伤口愈合,只是平日里对我避之不及的常晓,开始大肆干涉我一日三餐,让我很不适应。
连续几天青菜豆腐小米粥后,我感觉人生都失去了奋斗意义。
直到某天,止痛片都压不去牙床传来的尖锐痛感,口腔出气还伴有恶臭味。
我惊悚地度了个娘,才悲催地发现——
疑似干槽症了……
我果断请了个假直奔医院。
「二诊室,张医生……」分诊台的护士随机派单。
张医生???
那个手下不留情拔了我「反骨」的女医生?
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一动不动、清醒且执着,「我要常晓!」
虽然他技术不行,但是是真的温柔啊!
小护士好奇地打量了我一眼。
「复诊。」我指了指我的腮帮子,「我的牙,常晓拔的。」
「四诊室。」小护士再次派单。
我刚要往四诊室走却被拦住了,抬眼一看,正是那位差点「谋杀」我的女医生。
「谢晚晴是吧,你跟常医生什么关系?」她手插口袋盛气凌人。
我疼得暴脾气上来,说话不带一丝情面,「他不是说过吗,邻家小妹。」
「他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她眼神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敌意。
「他对你说什么关我什么事!」我不耐烦,闪身就想走人。
「呵。」她冷冷一笑,「常医生的女朋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护士:???
我:!!!
9
再次躺到牙椅上时,我盯着常晓的脸,反反复复琢磨「女朋友」三个字。
我是什么时候成为常晓女朋友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先清理下牙槽。」常晓用镊子夹了个棉球,帮我清理卡在牙槽里的残渣。
痛感顺着口腔神经传遍我四肢百骸,我疼得当场飙泪,强硬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说。」他取出镊子。
「不打麻药吗?」我眼窝含泪,气呼呼瞪他。
他不置可否,「前几天刚打了三支,你确定还要?」
「还能要吗?」我饱含期冀。
「不能。」他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却让我虎躯一震。
「可我对你的技术持怀疑态度……」我转变套路,开始靠卖惨博取同情,「常晓,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怕疼怕流血怕受伤,你要可怜可怜我……」
「闭嘴!」他左手牙挺右手牙钳,脸上凶相毕现。
为了小命我十分敢于跟恶势力斗争,「不打麻药我不干!」
他起身关严了诊室的门。
我还在纳闷他这举动的含义,就看到他拨开无影灯,摘下口罩,俯身下来。
唇上落下一片温软。
我像是瞬间被雷电劈中,雷得我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说好的洁癖呢?
死对头的立场呢?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在吃惊蒙圈惊悚的状态下,一路飙着 lui,被常晓强硬地刮了骨疗了毒。
蒙是真的蒙,疼也是真的疼……
「滚吧。」处理完骨创感染咬了纱布,常晓两个字打发了我,开始给器械消毒。
我挪了挪脚,原地打转抓耳挠腮,就是问不出口。
「还有事?」他抬头看我。
「你——」我咬牙跺脚,「为什么亲我?」
他面上神色云淡风轻,「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所以病人不配合就堵嘴转移注意力?
可口腔科毕竟不像妇产科,病人遍及男女老少,个个牙疼上火脾气躁,嘴里气味千奇百怪,他怎么能次次下得了嘴的???
这个瓜太大,我一时竟有些接不住。
10
「怪不得你不交女朋友不相亲不结婚。」我嫌弃无比,「但那可是我初吻!」
他冷嗤,「你的初吻不是给你们班女同学了吗?」
「女的也算?」我气得攥紧了拳头。
前段时间大学同学聚会要求带家属,我详询了一日男友的价格后舍不得花钱。
但作为一班之长,又不好暴露我没人要的事实,于是求爷爷告奶奶,请常晓假扮我男朋友陪我参加。
闺蜜花小染有对象不带来,玩大冒险输了要现场献吻,硬逮着我填了坑。
他眼帘一抬,「你不是说过,爱无关性别无关年龄无关种族无关国界?」
一句话,我霎时理顺了关键。
原来他为了工作竟牺牲了这么多,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想必也是为工作做的某种牺牲。
毕竟狼多肉少,身边有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和小护士虎视眈眈。
我要是再揪着一个吻不放,岂不是显得格局太小?
「辛苦辛苦,我理解,你忙吧。」想想后面的病人都想用常晓这个医疗资源,我识大体地想走人。
「谢晚晴,你站住!」身后突然传来常晓的冷喝声。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地站住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吃人家住人家还劳人家看牙,没底气胆肥。
「傻得无可救药,幸亏没加用麻药。」他冷笑。
我怒了,「常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被人亲了,你就这样算了?」他眯着眼一身低气压。
「不然呢?」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爱亲就亲呗,又不会少块肉。」
「这么大方?」他板着脸,定定地与我对视半天。
「必须滴!」我眨着懵懂清纯的大眼睛,任他看。
「算了,滚吧。」他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闭上眼,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我,「……」
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明明是我可怜他,最后怎么变成他嫌弃我了?
我气哼哼,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滚了。
11
我依旧歇在常晓家,就是我们俩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跟陌生人一样疏离。
他要是做饭,一旦摆上两副碗筷我就主动去吃,谁让我是个只会点外卖下面条的生活小白呢。
好的是,我的牙疼症状逐日消失,明显是痊愈的迹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另外两颗智齿我都不敢再去医院了。
我不提去拔,常晓也没再开口。
幼儿园放假那天,我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妈,你们哪天返京,我去机场接你们啊!」被遗忘太久,我差点喜极而泣。
「晴晴啊,」我妈的声音卷着海风,「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这卡顿,我心里咯噔一跳,「什么事?」
「我跟你爸大年初一要去拜南海观音,就不回去陪你过年了哈。」我妈拉着长腔。
我瞬间垮了脸,「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这边碧空万里四季如夏,超适合过冬,再说拜观音很有必要,我跟你爸难得出来一趟,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呐。」我妈语气悠闲如闲庭信步。
「我劝你们适可而止!」我表示不服,「我都在常晓家住半个月了!」
「他要是让你住呢,多一天少一天都一样;要是不让你住呢,你就自求多福吧。」我妈笑容爽朗,「晴晴啊,你都 25 了,要学会自立自强自主更生自强不息。」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啊!」我几乎用吼的,「都不给我喘息的时间就跑,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吗?!」
话没说完那边就是一串响亮的「嘟嘟」声,明显是掐断了。
再打过去,断线。
我暴躁地跺了跺脚,恨不得在屋里踩出几个大窟窿。
眼见着他们回来之日遥遥无期,我蔫成了地里的小白菜……
奇怪的是,我心情不好,常晓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散发着冷气,搞得好像我欠他二百五一样。
腊月二十八晚,他坐在沙发上看轻喜剧,气氛尚可。
我决定摊牌。
12
「咳咳,」我跟屁股下面长了钉子一样,在沙发上扭来扭去,「我有话问你。」
他将电视声音调低了些,一个眼神都不给我,「说。」
「今年过年,你有啥打算?」我抠着手指头弱弱开口。
他眉头皱了皱,似乎有点不耐烦,「别绕弯子。」
「我……我想……想跟你……」我快把手指头抠秃噜皮了,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他在看电视的间隙慵懒地施舍给我一个眼神, 「干脆点,想跟我怎样?」
「我想跟你一起过年!」我一跺脚,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父母就在本市,我过年肯定是和他们一起。」他扭头看我,缓缓笑了,「和我回家过年,你确定?」
我有一秒僵硬:被自个儿爹妈抛弃久了,都忘了人家也有爹妈了。
只是跟他回家过年,性质意义和味道就全变了;但不跟,就不知道会是怎样艰难的心路历程了……
「确定,你父母不就是我父母嘛!」我豪情万丈,「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么久不见面肯定想我吧?」
他脸皮肉眼可见地抽了抽,「我父母朋友多,春节邻里邻居们串门,你在不方便。」
「可我玩得好的几个朋友要么结婚了要么和对象住一起,我在更不方便……」我双手合十作揖,信誓旦旦保证,「我可以待房间里不出来,保证不打扰叔叔阿姨们,拜托了。」
常晓父母爱清静,退休后在郊区买了套别墅搬过去了。这套三居在市里上班方便,就成了常晓的常居地点。
他所说的邻居串门——鬼知道真假。
「拜托拜托……」 我装孙子装得炉火纯青,就差在地上打个滚儿了。
常晓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沙发扶手,似乎在思考。
我犹自祈祷状,也不催促。
「多你一个也行,不过我有条件。」他眼睛微微眯起。
「没问题。」条件还没提,我就眉飞色舞地应下了。
「行,明天十点陪我见个人。」他双手在身前交握,一派慵懒之态。
一听这话,我八卦的心思蠢蠢欲动,「男人女人?」
「女人。」他将电视声音调了回去,「明天打扮漂亮点,别丢我的人。」
「切~」我不客气怼他,「姐姐我不打扮,出门也照样艳压群芳!」
他没说话,嘴角弯起一个微小却愉悦的弧度。
我心里顿时小鹿乱撞——
不怕美人笑,就怕美人笑得比春风还醉人,「笑容杀」杀我……
13
直到见到了要见的人,我才知道自己牺牲了什么。
无他,常晓带我见的人是李婉秋,他的前女友,那个甩了他让他深受情伤的女人。
我和李婉秋从没有正面打过照面,但我知道她是常晓女朋友后,曾无数次偷偷瞧过她。
她的长发用一根蚕丝发圈拢在脑后,穿着一件过膝的红色大衣,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真皮短靴,长相精致明艳,气质优雅从容。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三十多岁的常晓是「成熟」,三十多岁的李婉秋则是「韵致」,但是不可否认,他们俩称得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们曾经的恋情,我旁敲侧击打听过一点。
同是智商超群的医学生,都是本硕博连读,谈的还是最最美好的校园恋。
只可惜博士毕业前,李婉秋私下联系了魔都一家三甲医院,并凭优异的专业成绩通过了选拔,收到 OFFER 后毅然南下,连个分手理由都没给常晓。
17 岁高考,本硕博连读 8 年,如今 31 的常晓却依然单身,我前不久还在他家看到了刻着「WQ」的戒指项链。
WQ,婉秋,这份深情我实名制羡慕。
就是那条项链上的戒指镶了钻,女里女气的,我从来没见常晓戴过……
前任相见修罗场,我默默地端起果汁儿小口地喝着,尽量装作不存在。
但李婉秋显然没放过我,她笑眯眯看向我,「你是常晓女朋友?」
这问题刁钻且超纲,我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识相地看向常晓。
我想说「是」,但我有贼心没狗胆。
常晓淡定地揽上我的肩,「她明天跟我回家见爸妈。」
他这话一出,我差点问候曹操。
我是要跟他回家过年,跟他回家势必见到他爸妈,意思是这个意思,可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奇怪呢?
还是在他前女友面前。
我偏过头看他,用眼神质问。
「不是吗?」他扭头看我,笑里藏刀。
我秒怂。
算了,他们成人世界的较量,不是我这种小仙女能够参与的,我决定认栽。
「你好,我是谢晚晴。」我端着最优雅的架子,微笑着自我介绍。
「谢晚晴?」李婉秋瞄了一眼常晓,眼中笑意更盛,「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还行。」常晓眉眼垂着,淡淡应了句。
这是打什么哑谜?
我听得稀里糊涂,都快要怀疑自己的「球籍」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医学生脑回路非同一般,还是我非人类,都无法理解汉语这门高深的语言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眼瞅着常晓不热衷谈论我,李婉秋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讨论医学,我则:吃吃吃。
一个电话将常晓使唤走后,李婉秋递了张餐巾纸给我。
「假扮常晓女朋友多年,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是个美人胚子。」李婉秋笑容灿烂。
我接纸巾的动作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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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常晓没告诉你呢,还是你压根没问过我这个前女友的事?」见我表情不对,李婉秋笑容更加灿烂了。
我脑子有点转不动,「都有……吧……」
「怪不得。」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手中玻璃杯杯沿,「你们婚戒都准备七八年了,还没结婚呢?」
我有些蒙,「什么婚戒?」
「常晓有条戒指项链,上面那个刻着 WQ 的戒指,不就是 DR 的求婚戒指嘛?」她扬眉道。
「啊?有是有,不过 WQ 不是你的名字缩写吗?」我仍在蒙圈。
「说啥呢!」她探过身,一巴掌糊在我头上,「WQ,晚晴。」
我无声咽了咽口水,「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小姑娘,这都 21 世纪了,承认送过男生项链不会被浸猪笼的。」李婉秋烟视媚行。
我,「……」
「这不是浸猪笼的事情好吧,不对,我没有送过常晓项链……」感觉一张嘴不够用,我有些语无伦次。
「你这么一说我也蒙圈了。」见我竭力否认,李婉秋翻了个白眼,「我只知道常晓很宝贝那条戒指项链,说项链是女朋友送的,戒指是准备向女朋友求婚用的。戒指上面的字母被常晓室友传出去后,大家对照上面的字母一 YY,我就莫名其妙成了他女朋友。」
「这……这也可以?」这一下轮到我翻白眼了。
「可不是。」她双手一摊,分外无奈,「当时我也喜欢他,就纵容谣言疯传了一阵,他也因此找过我,想必是见我好说话,后来索性拿我挡了烂桃花。」
我午夜惊奇,「你占了人家女朋友的名分,几年都没拿下他?」
「他要是被我拿下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李婉秋眼风扫过我,「姐姐我也不是死心眼的人,眼瞧着暗恋无果,索性跟别的男人暗度陈仓了。」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挑衅起人来都是这么的美艳动人。
「所以你这次来帝都干嘛?」我很好奇。
「年底嘛,交流学习,下午就回去。」她笑吟吟看着我,「走之前,顺便见一下前男友的真正女朋友。」
我,「……」
居然不是见前男友飞黄腾达了来找前男友复合的,是我格局小了……
「呶,常晓人回来了。」李婉秋往边上一瞅,提醒道。
常晓打完电话回来,我和李婉秋心照不宣,继续装陌生人。
就是我的心湖像被投了枚小石子,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再也平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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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婉秋,常晓回家收拾行李。
我一边跟他瞎聊,一边踩着他底线蹭啊蹭,终于成功蹭到了他放手表袖扣项链等各类饰品的柜子边。
他瞅了我几眼,奇迹地没有赶我走。
我夸完他的袖扣夸项链,夸完项链夸手表,夸完手表夸品牌,夸完品牌问价格,最后把重点落在他那条刻着 WQ 的戒指项链上。
「这条项链挺别致哈。」我手贱地打开格子把项链拿了出来,摸上了上面套着的戒指,「呦,还刻着字母呢。」
「放下!」常晓一脸冷酷走过来,劈手就夺过项链。
「不就一条项链嘛,至于这么小气!」我恼了,「难道是天王老子送的?」
常晓眼睛一眯,寒意乍现,「你再说一遍,谁送的?」
这气场太冷,我声音不自觉有些飘,「天王老子送的?」
「呵,确实是天王老子送的。」他冷笑, 「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吗?DR 的!」
「搞的好像只有你有 DR 一样!」我扯过他一件衣服擦了擦手,从衣领里掏出那条玫瑰套链 SHOW 给他看,「我也有,稀罕!」
某次醉酒醒来这条玫瑰套链就在我脖子上了,我找人鉴定过品牌,确定是 DR。
我这人有一个大病,就是一喝酒就断片。当时我卡上少了一笔钱,我就自动代入是买这项链的钱。
这条项链既大牌又好看,我美滋滋地发了朋友圈,说是送给自己的成人礼和升学礼,收获了一众好友羡慕,后面就一直戴着了。
而我擦手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暗示常晓那项链不干净,膈应膈应他。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送的吗?告诉你也无妨。」想必是这个动作把常晓惹毛了,他打开一格暗柜,取出了三张证书甩在我面前。
其中一张证书上的饰品图,和我佩戴的玫瑰套链一模一样。
另一张证书,是常晓那条项链的裸链。
最后一张,明显是项链上串着的钻戒的证书。
这这这——
我大脑宕机了。
「这个戒指,」常晓一根手指勾着项链,掌心向下,任由戒指悠悠垂下,「DR 的,你想买也没资格。」
说完他将项链一甩,戒指随着惯性撞向手心,他遮着戒指向我展示项链,「这条裸链,你买了送我套戒指用的。」
「四舍五入,这个戒指项链你送的。」他简短有力地总结发言,「也就是说,天王老子就是你!」
「常晓你别信口开河!」我听得义愤填膺,「我什么时候——」
「不承认是吧?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他脸色阴沉,「你大一那年我升研究生,你请我吃饭喝高了,嚷嚷着要 DR 的玫瑰套链,我就近找了家 DR。」
「买 DR 必须先开户,说白了就是先买一枚 DR 戒指。戒指是我选的,你要求柜姐在内侧刻上 WQ,我当时脑子抽了就没反对。但我没想到买完你就不认账了,还硬说是自己送自己的成人礼,真是好大的脸。」
我悄悄抹了把冷汗——
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怪不得这些年他净拐着弯骂我「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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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你当着一众柜姐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要套我一辈子,我可以当做是戏言。」常晓浑身散发着致命危险,「但是戴着我买的项链招摇过市,最后还敢招摇到我面前,是不是太过了?」
这这这,确实有些过。
「所以,」想起李婉秋的话,我弱弱地问出了我很关心的问题,「戒指上的 WQ,是『晚晴』?」
「不然呢,难道是『我去』?」常晓态度很嚣张。
我去!
这笑话太冷我笑不出来。
我找了个角落蹲下,默默捂住了脸。
妈妈救命!
你的糟心女鹅好像活不过今晚了……
「理屈词穷了?你不是一向很能说的吗?」此时的常晓犹如杀神附体,咄咄逼人。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没印象了……」我苦唧唧求饶,「我酒品不好,一喝酒就断片,关于那天的记忆止于饭桌,什么玫瑰套链什么 DR,我真的完全没印象了……」
「一句没印象就完了?」常晓一副赶尽杀绝的态度。
「不然呢?」我做小伏低,卑微保命,「再说你这些年所作所为也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啊,我建议咱俩凑一对你都没答应……」
「凑一对,假扮你男朋友?」他脸上的表情像气又像笑,看起来有些狰狞,「谢晚晴,我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傻,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我凭什么还要假扮你男朋友?」
「好好说话,不许人身攻击!」我气得磨牙。
「攻击的就是你!」他咬牙切齿。
!!!
这张嘴一开口说出的话咋就这么可恶呢?
我小宇宙爆炸,「噌噌噌」几步上前,脚尖一踮一口咬在他下唇上。
陌生又奇异的触感传来,震得我头皮发麻。
常晓僵站着没反应。
心心念念的男人没有反抗,我不怕死地改咬为嘬。
新世界的大门向我打开,我的天地豁然开朗——
「常晓,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我们交往吧!」我先发制人。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常晓瞪着我,没说话。
「你看,过完年就三月了,三月半暖气就停了,五月才回暖。没有暖气多冷啊,两个人相互取暖多好啊。」我掐着手指头王八念经,「我掐指一算你命里缺我,所以我们在一起吧,让 DR 见证!」
「谢晚晴,你干脆改名为『谢狗皮膏药』得了!」他气笑了,「长城的城墙都没你脸皮厚吧?」
「过奖过奖。」我嘻嘻哈哈接腔,「你看明天我给咱爸咱妈带什么礼物好呢,御食园还是稻香村?要不北京烤鸭也行。」
我算是发现了,跟常晓这种嘴臭心软的男人打交道,硬碰硬两败俱伤。
以柔克刚、能屈能伸才是王道。
就在我跟常晓抬杠时,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我扫了眼备注,「母亲大人」。
我果断扑过去按了接听,大喊了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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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唯一能牵制常晓的就是常妈妈。
在他母亲的强烈要求下,他带我回「婆家」过年了。
我牢牢把握住了重心,拿出我哄小朋友的毕生绝技,将常妈妈哄得整天合不拢嘴。
至于常晓,一个喜欢我却不承认的傲娇男,我发挥特长,见天把他往沟里带、往天上夸。
再综合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在他身上各种揩油。
在我孜孜不倦、滴水穿石的努力下,我成功坐实了常晓女朋友的身份。
年初五,常家来了一位和蔼的老太太,随身还带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优秀女青年。
那女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全程视线都黏在常晓身上,看得我眼红心热。
我特殷勤地帮常妈妈端茶递水,照顾客人比主人还周到。
洗水果时,常妈妈打发常晓去厨房陪我。
「男朋友,没想到你对我的爱如此真挚而深沉。」我把常晓堵在厨房开撩。
「谁是你男朋友。」他傲娇怼我。
话虽如此,我却注意到他悄悄红了耳根。
「还不承认,外面小妖精目挑心招,你要是心里没我早被勾走了。」我说得与有荣焉。
「我算是见识到了,原来真有人脸皮厚到刀枪不入。」常晓勾着唇笑。
我将一个洗好的草莓举到他面前,「您老人家脸皮薄,跟这草莓皮儿一样又嫩又薄,一掐就流汁儿。」
「还没洗好呢?」正打算当着常晓的面儿将草莓掐烂,常妈妈探头进来。
「马上马上。」我一秒切换笑脸,「刚在问常哥哥草莓甜不甜呢。」
说话的工夫,我将草莓塞进常晓嘴里,手撤走的时候不忘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由于角度问题,常妈妈只会看到我喂常晓草莓,绝对看不到我的小动作。
「晓晓,草莓怎么样?」常妈妈问。
常晓红着脸,闷声闷气回了句「甜」。
「甜就好。」我趾高气扬,端着草莓扬长而去。
年初六,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的我爹妈悄无声息地回家了。
他们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常晓父母。
神奇的是,彼此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亲家公」「亲家母」,熟络得恍若一家人。
常晓全程作陪,温良恭俭让,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我好像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但我不敢挑明。
毕竟,到嘴的常晓,不能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