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与君解衣袍

与君解衣袍

点绛唇:谁向花前醉

算命的说我相公在一年后会纳小妾,那个小妾会让我相公爱的死去活来。

我翻着白眼,替算命的算了一挂,说他马上会有血光之灾。

1

我躺在摇椅上掐算着日子,相公和皇上去外围猎应该回来了。

于是赶紧安排丫鬟为相公放好洗澡水。

我也换上了繁重的淑女装,拖家带口的倚在门旁,翘首以盼。

果然没多久相公的马车就来了。

当我瞧见他从车上下来,立刻就飞奔似的跑了过去。

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在他还没开口说这不合规矩的时候,我的吻已经亲在了他的脸上。

「相公,有没有想我?」

我勾着他的脖子,没有打算撒手。

魏灼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我。

无奈的叹了口气,掰开我的手,将我放下来。

我还没站稳,正想伸手去抓他。

谁知道,一位像天仙一样的妙龄女子缓缓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相公他是最讨厌别人坐他的车子。

我记得我和他还没成亲,曾有一次坐过他的马车。

可当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立刻安排人将车子甚至车子上的一切都清洗一遍。

我以为他是不喜欢别人坐他的车子。

那以后我也没见过有谁上过他的车,包括我自己。

可是今天……?

我瞧了一眼那下车都有些费劲的娇美娘,又瞧了一眼正打算去扶对方的魏灼。

「小叶,车上这位姑娘看着身子不太好,你去扶她下来吧!」

那女子明显一愣,随即又柔柔弱弱的咳嗽了两声。

最终,还是魏灼扶着她下了马车。

看着马车前一袭黑衣的魏灼,与一袭白衣的美娇娘,天造地设四个字就好像是为他们生成的一样。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一年前来替我算命的先生。

那算命先生比一般男子都矮一些,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他说我是凤命。

我说你眼瞎我不怪你,这里是相府。

他又说一年后我相公会娶一个小妾过门。

我又说我帮你算出你马上就会有血光之灾。

当时我不知道他算的准不准,可我知道我算的挺准。

算命先生转身离开的时候,第一步就踏进了下人刚挖好用来储存萝卜的坑里。

我还记得算命先生从坑里出来,又替我算了一挂,他说让我要迷途知返,亡羊补牢。

在那个瞬间,我总觉得那个算命先生很眼熟,可是又记不起来是谁!

想着或许是这些江湖骗子都张一个样。

「灼哥哥,姐姐好像不太欢迎我,要不我还是回别院住吧!」

盈盈弱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魏灼看我的目光已经有些冷意。

平日里他看我虽没有多少欢喜,可不至于如此。

莫非那算命先生的话真的要成真?

我收拾好情绪,没有将心中的忧虑表现出来。

想起母亲是如何对待那些想倒贴我父亲的女子,我浅浅一笑,拉住她的手:「妹妹哪里的话,你自叫了我一声姐姐,这相府便不可能不欢迎你。」

话一出,我察觉到魏灼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我没有看他,扶着美娇娘进了府,偷摸让小叶留意,魏灼有没有洗车。

一路上我问她想住哪,她说随我安排。

我就让人将她安排到了最西面的院子。

魏灼的在最东面,与我住的只有一墙之隔。

没错,我和魏灼成亲以后并没有同房。

除了小叶,这件事谁都不清楚。

因为我和他隔着的那一道墙开了一个门,对外宣称两个房间我和魏灼换着睡。

之所以我和魏灼没有圆房。

那是因为魏灼娶我是被逼的。

2

我是将军府的嫡长女,父亲宠母亲爱,还有一个哥哥能祸害。

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包括魏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年桃花正好,万物皆怡。

我在桃花树下碰见了那个让我一眼万年的少年郎。

他陪在以前太子当今圣上身边。

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

那一刻我在想,世上怎么能有长的如此好看的男儿。

后来我从哥哥那里打听到关于魏灼的消息。

原来魏灼母亲是我们周国人,而她父亲是魏国人。

可是魏国和周国从来都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他的父亲为了他母亲甚至放弃了自己国家,跟着魏灼母亲来了周国。

好在先皇开明,招贤纳士,不论国籍。

魏灼父亲凭一己之力成了一朝宰相。

可就在他父亲做宰相的第五年,魏家遭全族灭门。

魏灼因进宫陪读太子,免遭一死。

从此魏家只剩他一人。

听完这个消息,我无法想象当时的魏灼回到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和反应。

一定痛不欲生吧!

如今他这么严肃不爱笑,想必也和那次灭门有关。

所以从天开始,我就暗暗发誓,往后余生,一定要让他开心。

于是我开始日日留意他,有事没事爬他家的墙。

我就像一个跟屁虫似的整天粘着他。

拿着一本早就读了无数遍的兵法书问他这一计如何破。

他总是拢着眉峰看我,眼底如清波:「这本书是你父亲亲著。」

虽然他总是一副对我不胜其烦的样子,可我丝毫不在意。

我想,这辈子能让他开心的人只有我。

所以我决定嫁给他。

我怕别的女人只会惹他生气,让他伤心。

后来我试探性的问他愿不愿意娶我,他没有说话。

我权当他默认了。

于是经过我的死缠烂打,我父亲终于向皇上请了亲,他不得不娶了我。

我想,他没有拒绝,或许多少对我是有些爱意的。

心中甚是欢喜。

圆房那晚,在他拿刀准备将自己手指割破的时候。

我阻止了他,笑着对他说:「我来。」

说完,我毫不犹豫的割破了手指,将血抹在了雪白的布上。

之后朝他咧嘴笑着,哪知他只是看着我,眉头蹙的更深了?

我想,难道是我血抹的不够多?

正准备再挤一点出来的时候,他却用手握住了我的伤口,沉默不言。

从那以后,他除了不亲我,不抱我,不和我同房。

其他事对我倒是很上心。

无论是我有意提起的物件,还是无意说哪家酒馆的饭菜好吃。

只要出了我的口,第二天那些东西都会出现在我面前。

慢慢的,不仅宰相府的人在传魏灼是如何宠我,就连街上卖菜的小贩都人口称赞。

久而久之我甚至也觉得,自己在他心里确实有不一样的份量。

直到这日晚饭的时候,他答应好的陪我吃饭,可是却出现在了那位美娇娘柳心悠的房间。

我躲在柳心悠屋顶,掀开一片砖瓦。

黄晕的烛光下,魏灼细致的为柳心悠剔着鱼刺,神情专注,第一次从他脸上我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开心。

那一刻我差点失足从屋顶滑下来。

回到自己房间,我看着满桌子的菜,以及那一盘已经被我剔完鱼骨的鱼肉。

有些发愣。

以前他说过不喜欢吃鱼,因为太麻烦。

所以自那以后,我每次都会提前将鱼刺帮他清完。

如今看着他为别人清鱼刺,原来他不是真的闲麻烦,只是不想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罢了。

心中郁闷,拿剑出去耍了一会。

耍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我胸口。

我用剑杵地,大口喘息,突然想到这种症状已有好几日。

正在我疑惑之际,小叶匆忙从门外跑来,脸上尽是慌张:「小姐,老爷,夫人和少爷出事了!」

心中一滞,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我的父亲,母亲和哥哥正被大理寺的人压着上了车。

看见我来,父亲神色动容,母亲喊了我一句夭夭,哥哥让我离开魏灼。

3

离开魏灼?

突然,我想到当初我执意要嫁给魏灼时,他们三人极力反对。

我不服气,甚至绝食威胁。

他们拿我没办法,只能妥协。

后来魏灼对我的好传遍大街小巷,也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终是让他们放下心来。

只是如今他们出事,为什么让我离开魏灼?

我不解!

毕竟现在能救我家人的只有魏灼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应该……会有办法吧!

我看着被牢车拉走的家人,不做犹豫,飞檐走壁回到宰相府。

当我正准备从宰相府的墙上跳下去的时候。

我瞧见柳心悠躺在贵妃椅上闭着眼睛,魏灼拿着一本书就坐在她旁边轻声读着。

他神情满足,愉悦,看柳心悠的眼睛都能掐出水来!

我握了握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心底一片哀伤。

看来真让那算命的说对了,魏灼遇到了自己真心爱着的人。

放在以前,我或许会与那女子斗上几回法,看她是否是真心爱慕魏灼。

可今日,我半分精神都提不起来。

我没有从墙头上下去,反而转身朝皇宫飞去。

在进皇宫的那一刻,小叶告诉我,柳心悠下马车以后,魏灼没有洗马车,马车里的任何东西也都没有洗。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别人坐他的马车,而是不喜欢我坐而已。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将腰间的一个锦袋交给小叶:「把它一定交到我哥手中!」

小叶握着锦袋郑重的点头。

我稍稍松了口气,从只有我和皇上知道的密道钻了进去。

这个密道直通皇上的寝宫。

我和皇上差不多大。

虽然我是姑娘,可因为我家世代从军,我也没个姑娘样子。

爬树掏鸟蛋,下河摸蛇窟,惹人家的猫,逗人家的狗,我活成了大家闺秀眼中嗤之以鼻的模样。

却也活成了那些世家子弟眼中羡慕的模样。

这些人中,当今皇上也是其一。

他作为太子,从小就被严格规范,不允许他比任何人差。

可偏偏他身边还有一个随便就可以将事情做好的魏灼。

所以他被管的更厉害了。

因为我父亲负责教他武功,而我父亲又是个女儿奴,基本上只要我愿意跟,他走到哪了都想带着我。

就这样我和太子的关系是密友之下,朋友之上。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对我来说还算不错的朋友,会下旨将我家人关进天牢,

那里可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

密道的出口在皇上寝宫的床底下。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密道里爬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当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我的脸已经烫的可以煎鸡蛋了。

我趴在床底下,顶头的床吱吱呀呀的不断发出声响。

时不时的上方还传来,「皇上你好棒,皇上用力,皇上臣妾要飞了……」的优美词汇。

我将头埋在自己臂膀里,正想着他们什么时候能完事。

突然寝宫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毫不顾忌的推开。

床上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慌乱下床的声音传了下来。

我正在想来人是谁敢这么大胆破坏皇帝的雅兴。

哪知道,我这口还没张,我的名字就从我头顶的床上传了过来。

「胡夭夭,好听吗?」

4

下意识的我就回了句:「好听!」

等这两个字吐出来,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灰溜溜的从床底下爬出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草民叩见皇上!」

等了很久,我也没等到床上人的回应。

于是我又喊了一句,「草民叩见皇上!」

当我打算再喊第三句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出了声音:「你知不道无召进宫是什么罪?」

我身子一僵,放在地上的手慢慢收紧:「草民知罪!」

「不过在皇上治草民的罪之前,草民有一事要问!」

「草民想知道,我的家人犯了什么罪?他们为什么会被抓?还请皇上明示!」

「哼!」

一声冷哼从床上传下来,如重锤一般砸在我的背上。

难怪人们常说,坐上皇位的人都威仪九天,吐个吐沫都能砸个坑。

原来是真的。

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个样子。

以前的他有些胆小,我经常拿蛇吓唬他。

他每次都吓的围着练武场乱跑。

他说话也是温温吞吞,柔柔软软的,如果不知道他是男儿身,我会以为他是个姑娘。

所以先皇每次见到我总会无限感慨,说要是我的阳刚之气能传给太子一些就好了。

当时我以为是夸奖,现在想起来,感觉先皇是在嘲笑我。

如果先皇在世,看到如今的太子,只怕会非常欣慰。

他终于长成为了先皇希望的样子!

只是他这个样子,和某个人也越来越像了!

怕不是他们两人待太久,太子也被魏灼同化成冰山了?

我心中有些怀念以前太子。

可现在哪又是缅怀过去的时候?

「皇上!草民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犯了什罪,若草民父母犯了需株连九族的大罪,那么草民也应该被抓起来。」

「通敌卖国,你说是不是大罪?」

听到这话,我猛的抬头看向床上的人。

罗曼层叠,影随风动。

纱幔后的男人如餍足的老虎,正慢条斯理的从床上起身,望向我这边。

层层罗曼的堆叠,不要说想看清他此刻眸中的喜怒,就连他最基本的容貌我都看不到是什么样子。

能看清的只有他大体的形态和动作。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说完以后才发觉大为不敬,又道:「我父亲一生戎马,想当年他为了守住兰陵关,即使在战场上身受重伤,也在奋力杀敌。」

「他说,敌人若想要攻进兰陵关,那就从他的身上跨过去。」

「最后一刻,我父亲命悬一线,拼着一口气,斩了敌人首领的项上人头。

而我父亲在那次战争中失去了一条手臂。

这样的人,会通敌卖国?」

我望向那罗缦后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油然而生一种颓败感。

好似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将于事无补。

「皇上,可有确凿证据?」

罗缦中的人向我扔出一块羊皮做的卷子,上面的笔迹和官印都是我父亲的。

羊皮卷上写着:中元节,宫内士兵最为懈怠,可密攻之。

我拿着羊皮卷的手不断发抖,心里更是波涛翻涌。

顿时胸口一紧,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从我口中喷出,落在地面上诡异的红。

我注意到罗缦后的人身形动了一下,可就那一下,又不动了。

我擦掉嘴角的血,沉了声音:「草民相信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希望皇上给草民一个机会,将这件事查清楚!」

我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等待结果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朕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能办这件事的,想办这件事的,大有人在!」

我咬紧牙关,那话中的每一个字对我来说都如凌迟!

朝堂之上有不少人视我父亲如仇敌。

我父亲的位置也要有人觊觎。

「草民如何做,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5

硕大的宫殿内烛影斑驳,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蜡烛炸花的声音。

大概过了一刻钟,而这一刻钟对我来说比一年还长。

「成为朕的女人!」

不容置喙!

显然他只打算给我这一个机会!

我张张嘴,想说我现在是宰相的夫人。

可这种事需要我提醒吗?

当初就是他下旨赐的婚!

「怎么?你家人的命比不上一个魏灼?」

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一丝嘲笑与讥讽。

但听皇上的语气,他似乎对魏灼也非常不满!

不过现在不是我思虑这些事的时候,当即最重要的是我要为我父母洗刷冤情。

「好,草民答应你!但是草民希望陛下您能信守承诺,在此期间不要伤害我的亲人!」

「胡夭夭,你真的确定要为你的家人拋弃魏灼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皇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确定什么,几不可察的尾音竟有些抖!

听到这话,我的心也不可抑制的疼起来。

答应皇上的话,就意味着我要亲手掐断我和魏灼的过去和将来。

但一想到宰相府里的柳心悠,我又稍稍宽慰许多。

虽然自己是没办法和魏灼走到最后,但柳心悠可以。

毕竟,他那样中意她!

到了此刻,我的脑海里全都是魏灼瞧着柳心悠的眼神。

「是!」

这一个字,我说的声音极大。

怕罗帐内的人听不到,也怕我自己的心记不住。

声落!

烛灭!

我身子一颤,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大殿的烛火全部熄灭。

「陛下?」我疑惑出声,心中揪成一团。

难道有刺客?

我摸索着空气,正欲起身。

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了正我在胡乱摆动的手。

淡淡的龙延香中夹杂着些许冷松的香气。

那香气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紧紧包裹,无处可逃。

心中一紧,这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刺客。

烛火是被皇上弄灭的。

「很紧张吗?」

握着我的那只手紧了紧,他稍作用力,便将我从地上扯起来。

因为在地上跪的时间太久,起来的一瞬间,双腿就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食一般,酥麻不止。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进对方怀中。

「这么着急?」

耳边的声音充满嘲弄,但他的手却握住了我的腰。

咬着唇角,淡淡的血腥味在嘴中蔓延。

我竭力控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压下心中那份恶心。

可想起刚才自己在床下听到的声音,那份恶心又重了几分。

深呼吸,让自己尽量放松,「草民愿意将自己给陛下,那陛下是否可以先下旨,让天牢的人不要折腾草民家人?」

「你是怕朕说话不算话?」

我没有回答他!

但答案是肯定的。

「呵!」

他低笑着,一把将我抱起来,不容反抗的朝床边走:「朕一言九鼎,容不得你怀疑!」

一夜春宵暖,君王最无情!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身体像是被人拆散了又重组一般,碰哪哪疼!

特别是下面,就像是被谁拿了钢丝球来回摩擦过似的,火辣辣疼。

我撑着床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的不行。

「姑娘?您醒了?」

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没一会,一个和声音一样青稚的丫头小跑着来到我身边。

她见我想起身,将我扶了起来。

打量完她,我又打量了一遍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

清冷,破旧,颓败!

「你知道我现在是在哪吗?」我接过那丫头递给我的水。

「姑娘,我们现在在冷宫!奴婢是皇上派来伺候您的,您叫我阿浮就行了!」

冷宫?

所以我是被他吃干抹净,然后给丢了?

6

想到这里,我郁闷的不行。

虽然我和皇上之间不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但我并不稀罕要什么名分。

我只想要个机会,去调查我家人的事。

可若真的就这样被关在冷宫里,那我还怎么去证据?

我撑着床起身,刚想去找皇上要个说法,阿浮却拦住我。

「姑娘,皇上说了,您可以随便进出皇宫,但晚上必须回来!这是可以进出皇宫的令牌。」

我接过阿浮递过来的金色令牌,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这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现在我已管不了那么多,救我父亲要紧。

我从皇宫里出来,就直奔宰相府。

回宰相府,我并不是为了见魏灼。

我回宰相府,一是为了和离书,二是为了拿走自己的东西。

刚进宰相府的门,迎面就走来几个下人。

平时他们见到我早就开始打招呼了,可是今天却像见到鬼似的,避之不及。

我想我是知道原因的。

毕竟我家被抄,这么大的事,恐怕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么魏灼定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我消失了一夜,他都没有想过找我吗?

心里不自觉的涌进一股冷意。

我抓住一个下人,问他魏灼在哪里。

他指了指魏灼与我房间相连的书房。

我松开他,径直疾步而去。

到了书房门口,我骤然一停。

书房的门没有关紧,我看到了魏灼。

此时他书桌前面正坐着一位雅丽出尘的女子。

那女子一颦一笑皆风情万种。

她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正玩着魏灼的衣袖。

此时的魏灼眉眼间全是温柔。

我心中一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正欲转身离开,打算过一会在来找魏灼,却听柳心悠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灼,你什么时候与她和离?」

我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直响,好像有谁在里面说话似的:「瞧瞧,人家早就想与你和离了,就你自己自作多情。」

我扶住门框,只觉得胸口有东西在不断翻滚。

就好似我吞了一口岩浆,灼烧我的胃火辣辣疼。

我用手捂住嘴,试图阻止喉咙处的东西涌出来。

最终以失败告终。

红色的血喷了一地,连带着门框上也是。

我知道自己的动静肯定已经惊动了书房里的人。

我怂的转身就准备逃开,可还是晚了一步。

咯吱一声。

书房的门开了!

「灼,是姐姐回来了!」

柳心悠叫的声甜。

我顿住步子,慌张的用手帕擦了擦自己嘴角,微笑转身,看向魏灼。

此时的魏灼也在看着我。

他的目光先是在我眼上打量着,后又落在我的唇上。

「地上的血怎么回事?」

魏灼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冰冷冷。

与之前他在屋内同柳心悠说话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我不动声色的蜷紧手心,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自然:「鸡血,我让下人宰了一只鸡,他拿来给我看,不小心喷到这了!」

魏灼的目光深如泼墨,一丝一毫情绪都不带外露的。

这么多年我追着他跑,确实追的有些累了!

我清了清喉咙,咧开一个笑:「魏灼,我们和离吧!」

7

说完这句话,我难得见魏灼皱了皱眉头:「你听到心悠的话了?」

我本想摇头装作不是的,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反正我又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谈话。

「听到了!」

「闹脾气?还是耍小性子?」

他的声音充满薄凉。

原来我在他心里一直是这种喜欢作天作地的的形象。

我张嘴想要问他知不知道我父母被抓的事,但话还没问出,柳心悠就开口打断了我。

她站在魏灼背后扯着他的手,眼眶通红,像是委屈,又像是被我吓的不轻:「灼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姐姐,你别误会我!」

放在以前,听着她这种娇滴滴的声音,我或许会帮着魏灼怜悯她几分。

可今天的我实在做不到。

啪!

我当着魏灼的面给了柳心悠一巴掌,这一巴掌我毫不留情!

从小我就学武,手自然重的狠。

这一下不把柳心悠打个半残,脸也要肿的不成样子。

果然,娇滴滴的柳心悠不堪一击的晕了过去。

我笑意冷然,转身就准备离开。

下一秒,我整个人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暗卫摁在地上。

我的脸被地上的石子咯的生疼,来回得摩擦,石子都变成了红色。

我侧着头,入眼的是一双绣着金线的漆黑男靴。

那靴子的主人一点点蹲下身子。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我的下巴,顿时我便听到了下颚错位的声音。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魏灼!

眼前的人还是依旧的风姿绰约,出尘绝世。

可为什么那日桃花树下,男儿郎眸中如煦日般的光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万尺寒冰呢?

我想问他,却说不了话!

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声音。

魏灼寒着一张脸,起身背对着我:「将她带进暗室!」

就这样我被关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

手脚被他用铁链拴着,想将自己的下巴回归原位都无能为力。

漆黑的空间会不断放大人的认知和思绪。

过去种种在我面前如白驹过隙一般,虚幻又缥缈。

仿佛以前我所有的幸福都不过是一场梦。

尖锐刺耳的开门声,将我敏感的神经扯到最紧绷的状态。

我条件反射看向出口,从那里射进来的光芒让我有些无法睁眼。

我很后悔!

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去救我的父母,哥哥。

偏偏还要来这宰相府一趟?

和离书有或没有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影响?

我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借口,想见他最后一眼罢了!

还真让那算命的说对了,我不迷途知返,必会家破人亡!

魏灼很快走到我的身边。

他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还要和离吗?」

我眸光闪动了一下,没想到他的质问是关于此。

以为他会因为柳心悠责备我。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我这个人都很执拗,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除非我自己后悔。

所以当我说出和离那句话的时候,那个念头便扎进了我心里,生根发芽,疯狂蔓延。

我忍着下巴的痛,坚定的点头。

魏灼冷笑着挑高眉尾,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抓起来。

撕拉一下,我的上衣从领口的位置被他撕裂。

一瞬间,昏暗的室内灯火通明。

将我身上的惨不忍睹暴露无遗。

抓痕,吻痕!

即使我什么不说,也可以想象的出昨天晚上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被狠狠地划破一条口子,那伤口发炎鼓脓,腐烂了五脏六腑。

我身子僵硬,死死咬紧下唇,一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宛如陈年旧纸,没有一点血色。

我望着他,即使到了此刻,也并不打算向他求饶。

很显然,魏灼被我惹的有些发毛,他目光阴鸷,周身沁着寒意。

「你家人都进地牢了,你还有心情去找乐子!胡夭夭,你可以!」

心寒就是在这一瞬间!

就算我能说话,我也不想和他解释。

何况我现在说不了话!

「胡夭夭,以前你不是说非我不可?这一生只做我的人?你和别的男人做时,你在想什么?」

「胡夭夭,你这么喜欢说谎,这么喜欢背叛,你家人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眼前的魏灼近乎疯魔,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下意识的,我竟然有些怕这样的他!

似是发觉了我的恐惧,他掐着我腰的手更用力几分。

我被迫无限靠近他的身体,一股清滟的冷松香袭进我的鼻腔。

不过这股香气中还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只是这股味道似乎被刻意清理过。

香气极淡,淡到让人不易察觉。

我到底在哪里闻过呢?

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胡夭夭,你真行,这个时候也能走神。」

「告诉我,在想哪个野男人?」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现在是不能说话,如果能说话,我一定喷死他。

正在心里骂他,突然我的身子像是一块破布似的,嘭的一下被他扔到床上。

当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魏灼,他像是一匹恶狼要将我生吞活剥。

昨天晚上不好的记忆如雪崩般涌进我的脑海!

8

我想要逃跑,可是铁链的禁锢又让我无处可逃。

魏灼将铁链的另一端握在他手里,轻轻一拉,我就被扯到他身下。

他的指腹再次落在我下巴上,用了狠劲,将我的下巴复原。

我很能吃疼,可还是被疼的眼角噙了眼泪。

他低下头,靠近我耳边,语气讽刺:「一会我要听你叫。」

此时的我,心已凉了大半截。

不明白温润如玉的魏灼为什么会黑化成我不认识的模样。

当他欺身下来正要吻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将头撇到一侧。

他的吻落在了我耳廓上。

我感受到了他的愠怒,在他还没有发作的时候,我出了声音:「你不是想知道昨天晚上我和谁在一起吗?」

「魏灼,昨天晚上我和皇上在一起!

我现在是他的人。

皇上的人莫非你也敢动?」

我一口气说完,又怕他不信,补充道:「我衣袋里有皇上赐我的金牌,皇宫随我进出。

皇上说了,我可以随便进出皇宫,但晚上必须回去。

今天晚上如果我不回去,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样?」

我想,如今能威慑到魏灼人就只有当今圣上了!

我以为,他听到如此,会立刻放了我,哪知道不仅没有,魏灼眼底都爬上了红痕。

他笑着,笑的有些瘆人。

「那我倒要尝尝,被皇上开过的你,是什么滋味!」

魏灼疯了,他一定疯了!

这是我在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我几乎一天一夜没吃饭,又吐了几次血。

铁打的身子也坚持不了,何况还被人折腾过。

我醒来的时候,一名大夫正在为我把脉。

魏灼站在一旁,脸色相当不好!

柳心悠由一名丫鬟扶着,好像下一秒就能晕倒的样子,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我心中冷意一股一股往外泛。

魏灼的目光仿佛想在我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我才不管他,只是看着大夫,我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

大夫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抬起头的瞬间恢复如常。

他看了一眼我,随即又看向魏灼:「夫人的伤……并无大碍,至于夫人吐的红色液体,不是血,有一种红色草药,一旦服用,吐的口水都是红色的。」

得!

后面的话我也不用听了,大夫已经说的非常明白!

我吐血是装的!

如果我自己一点医术不懂也就罢了,偏偏常年蹲在军营的我还懂那么一点医术!

我这个二流子都能看出我中毒了,他一个正经医生看不出来?

人被气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

我抬手想要鼓掌,但扯了扯手上的铁链,还是放弃了!

我睨向柳心悠,瞧着她那被我扇肿的半边脸,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没有左右开弓!

柳心悠见我看她,挑衅的勾着嘴角,一脸的得意模样。

我冷笑着,将胸腔内泛出的血吐了出去,正吐在柳心悠精致的浅色裙摆上。

「啊!」柳心悠尖叫着跳脚,指着我似乎想破口大骂。

当意识到魏灼还在时,立刻拿着丝绢掩面哭泣:「姐姐,您有火气朝我发就行了,为什么要祸及我的衣服?这件衣服是我姑妈留给我的!」

她这句话一出口,我明显瞧见魏灼的脸色如地狱罗刹。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有其他人在,他会立刻将我掐死!

「全都滚出去!」

魏灼的声音被他压的又狠!

柳心悠出去的心不甘情不愿,那名为我看病的大夫倒是跑的飞快。

很快,暗室的门再次被合上!

我直剌剌的与他对视,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魏灼站在床位一动不动,周遭的空气因为他的存在也变得阴冷几分。

我和他僵持了不知多久!

突然他朝我扔了一个钥匙。

我扫了一眼那钥匙,充满疑惑?

「你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没有怒火,甚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但也不打算问他。

现在的我和他说一句话,我都觉得脑仁疼。

拾起钥匙,我立刻将铁链打来,当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只觉得地面软塌塌的。

一时不察,脑袋眩晕的厉害!

眼看着我就要栽在地上,突然腰上一暖,魏灼扶住了我。

缓过劲来,我伸手推开他,就像重获自由的小鸟,朝着暗室门口就跑。

「胡夭夭,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9

我离开的步子一顿,扶着墙壁的手抠进墙里。

「胡夭夭,你可以说谎骗骗我的!」

我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说谎,我倒还真会:「我不曾爱过你!」

说完,我的脚便朝门外踏出一步。

「胡夭夭,你不去看看你哥哥吗?」

我飞出了丞相府,胸口间的痛意逐渐加剧!

可尽管如此,我也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更没时间思考是谁给我下的毒!

现在我的脑袋里只有魏灼让我去看我哥哥的那句话!

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却找不到头绪。

我让小叶将唯一的一块免死金牌给了我哥哥。

纵使所有人会出事,我哥哥也可免去一死。

他是我们胡家的希望。

如果我实在救不了父母,那么我哥也可以振兴胡家,替胡家传宗接代。

这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

来到地牢,我将皇上给我的金牌拿了出来。

很顺利,他们放我进去。

可当我刚进到里面的时候,就听到宫里的公公在宣读圣旨的最后一句话:「即刻将叛贼胡顾处死!」

我听见这话,疯了似的跑过去,将公公手中的圣旨夺过来确认一遍。

竟然是真的!

皇上不是答应我给我时间查清楚的吗?

「夭夭!」

平日里如此爱干净的哥哥穿着一身脏污的囚服,囚服外面印着一道道血痕。

仅一日不见,我哥就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形。

「哥!」我拉住哥哥的手,发现他手背上的肉也全都炸开了!

当即我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在我的印象中,哥哥胡顾一直都是玉树临风,风姿飒爽的样子。

何时如现在这般狼狈?

「夭夭乖,快走,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

我哥眼眶通红,很明显在极力隐忍着眼泪。

我自己走?怎么可能?就是死,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哥,我让小叶交给你的东西呢?」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小叶?我没有见过她!」

我瞧我哥的样子不像说谎,当然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但是小叶呢?

她手里握着的可是我哥的命!

「你让小叶来找我了?」我哥一直都最懂我!

我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免死金牌在她手上!」

听到我的话,我哥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片刻道:「夭夭,听哥的话,快走!快离开京城!算哥求你!」

我知道事情应该已经发展到我不可控制的地步,否则我哥不会这样!

「胡姑娘,皇上让奴才给您传句话,夜深了,您该回宫了!」

我惊恐的瞪大双眸看向那名老公公,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可老奸巨猾的公公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关键皇上怎么知道我来了地牢?

「夭夭,你……去皇宫了?他什么意思?你和皇上……?」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我哥的眼睛,但我并不觉得丢人,只要能救我家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当牛做马!

「哥,我一定要救你们出去!」我虽然没有抬头,可我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胡姑娘,这恐怕不行,皇上下令,您哥哥现在就得处死,请您不要为难老奴。」

老公公说完,便示意两侧的侍卫上前控制我。

我冷笑着,既然我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自然就会做到。

10

我的武功一直都很好,甚至比我父亲都有过之无不及。

如果不是现在中了毒,眨眼我就能收拾了这几个人,也不至于多浪费这些时间。

我瞧着地上被我打倒的人,将牢门打开,拉住我哥的手就往外跑。

「夭夭!」

哥哥突然顿住,没再往前挪一步!

我疑惑的看着我哥,见他对我笑了起来。

那一刹那,一股细密绵延的痛从心底升起,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哥的囚服由淡黄色便成红色!

无能为力!

「哥……不要!」我摇着头,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哥哥依旧笑着,他抬起手帮我擦点脸上的眼泪:「夭夭不哭,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哥哥!」

我疯狂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哥,我不要你死!」

我抱住哥哥不断下滑的身体,在他倒地的瞬间,看见了一直藏在暗处的小叶。

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弓箭,我哥背上同时中了三箭。

「为什么?小叶!为什么!我哥对你那么好,他甚至已经准备要娶你了!」

小叶身形一震,缓慢从暗处走出,她的视线落在我哥身上,眸中痛色一闪而过!

「我与你们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又怎么可能嫁给他!」

我震惊的望着她,不明白她话中是什么意思?

小叶走到我哥身边停了下来,最终她还是无声的哭了。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我哥的脸庞,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哥哥躺在我怀里,身体的温度不断下降,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他嘴角溢出。

他侧头看着小叶,无力的握住小叶的手:「叶子,是我对不起你,好好活着,希望来世我可以与你共白头!夭夭,不要伤害她。」

我哥拼尽最后一口气说完便没了声息。

小叶反握住我哥的手,痛哭流涕!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我哥死了!

我将我哥紧紧抱在怀里,甚至已经忘记了眼泪怎么流,只木纳的唱着儿时我哥哄我睡觉会唱的歌。

「小姐,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小叶不断的擦着眼泪,可泪水还是断流出来。

我没有看她,有些话像是在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前两天,我哥问我女孩子喜欢什么的婚服,喜欢怎样的胭脂,有喜欢哪样的婚房,

他那么不信命的人,亲手写了你和他的生辰,去寺庙求姻缘,

我哥说你没有家人,甚至为你准备了娘家人该准备的嫁礼,为的是希望你心里能舒坦些,

我哥为你做了这么多,而你还给了我哥三根箭!小叶!你的心呢?」

我怒红了眼看她,腰间的软剑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小叶没有反抗,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我哥身上移开。

她哭着笑,笑着哭!

「小姐,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是被你哥杀死的!」

11

小叶抬头看我,眼泪划过她的嘴角落在地上。

「我父母是魏公子父母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的家仆,魏公子父母对他们极好,像家人一样!

他们为我父母置办房产,让我父母有了自己的家,生下了我!」

「我从小就生在魏家,魏公子待我也极好,不会因为我是仆人的孩子而看不起我。

我父亲和母亲常说,我们一家子的命都是魏家给的,魏家在,我们就在,魏家亡,我们就亡!

然毫无预兆的,你父亲带着军队夜屠魏家,魏家上下 108 口人,除了我和魏公子,无一幸免!

我的父亲当时身中十箭,我母亲的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魏公子父母的死状更是惨烈。

小姐,你说这仇,我该怎么报?

这些年我藏在你身边,就是为了报仇,你现在五脏六腑一定也痛的要命吧!

都是我的功劳,哦!不,是魏公子给我的药!

那药无色无味,就算是御医也发现不了。

如今的你已经药石罔效,只有一死!」

小叶的话让我浑身发冷,我突然明白当初我父母为什么不让我嫁给魏灼。

因为无论谁对谁错,我和魏灼之间都隔着血海深仇!

这仇让他可以一面假装对我好,一面看着我把毒药喝下去!

这也难怪为什么我父母被抓走,为什么我消失一整夜,他都无动于衷了!

他不仅不爱我,他还是恨我的!

以前的我到底有多天真?

我将手中软剑更加逼近她的脖颈,语气清冷:「我父母没有关在地牢,他们在哪里?」

小叶似乎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对我的威胁并不在意,反而抱住了我哥的身体,将脸靠在我哥胸膛:「你父母被关在凤仁宫!」

说完,小叶闭上了眼睛。

黑色的血液从她嘴角流出,她眉头隆起,表情看起来很难受,可嘴角却挂着笑意!

「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和他分开了!」

小叶咽气的时候,我父亲那些忠心的部下也赶到了。

他们帮我埋葬了哥哥和小叶,等待着我下一步的命令。

我从小在皇宫溜达,皇宫里的构造没人比我清楚。

入夜,我让大部分的人在宫外守着,带了几个轻功厉害的乔装进了皇宫。

毕竟没有传召,我若带着大部队晃晃荡荡的进入皇宫,只怕会被上叛逆的罪名!

到时不仅没有为我父母洗白,还会连累这些士兵以及他们的家人!

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要先找到我父母,搞清到底怎么回事!

小叶说我父母被关在了凤仁宫,那是历代皇后的居所。

当今皇上并未立后,所以凤仁宫一直空着。

我并不完全相信小叶的话,或许这又是她设下的圈套。

但皇宫这么大,即使分头行动,一天一夜也找不完。

即使有风险,凤仁宫我也是要去看看的。

我留下一位我父亲的得力干将江河陪我去凤仁宫,让其他人去别处搜索。

白天的皇宫是热闹有生机的,可到了晚上,没人住的宫殿就如同鬼屋一般,到处透着阴森!

凤仁宫内没有一丝光亮,我让江河在暗处躲着,交了他一些事,便从后门进了凤仁宫。

刚进到里面,我就听到卧室的方向传来嗡嗡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巴,在努力的挣扎着。

12

我点亮手中的火折子,顺着声音寻过去,在卧房的床上发现了被绳索捆绑着的皇上周胤。

他看见我就像看见了救星,努力引起我的注意。

这一幕让我有些震惊,震惊之余又有些犹豫。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忽然发觉,那天晚上皇帝寝宫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周胤!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别人,这才靠近周胤身边。

我没有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倒是把堵他嘴的东西扯掉。

得了自由,周胤喘了口大气,直呼我的名字:「夭夭,快离开皇宫!这是魏灼留下的陷阱!」

周胤一开口,我心中之前的疑胡便确定了。

那晚和我在一起的人确实不是他!

他没有那人的气场,声音也不如那人清冷无情。

「你被魏灼控制了?」

没得到周胤的回答,凤仁宫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踢开。

呼啦啦的一片人,他们举着火把,冲进屋子。

黑暗的房间瞬间明亮起来,黑压压的一群禁卫军两对排开,为首的是衣衫皎皎的魏灼。

黄灿的火光印衬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单手背在身后,幽暗的眸光好似烈火也无法穿透。

我看着,突然心绪平静了很多,心中原本乱作一团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小叶是他早就安排在我身边的,他娶我势在必得,无论我让不让父亲请皇上赐婚。

他对我好是做给我家人看的,为了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我家人被抓,更是他一手策划。

皇上早就成了他的傀儡,我来皇宫准备向皇上寻求救援之时,小叶便将我的打算告知了魏灼。

所以那天晚上的人也是魏灼,他假扮成皇上,要了我!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在努力挣扎寻求生路的时候,他早就洞穿一切。

冷漠的看着我濒死挣扎!

我抽出软剑,直指魏灼:「我父母在哪里?」

面对我的利剑,魏灼面不改色,他甚至上前一步,将我的剑尖抵在他胸膛的位置:「他们就在那日你我行欢的地方!你的每一句求饶,每一句不要,你父母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父母在养心殿!魏灼!你是人吗?」我大声的怒喝着,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手中的软剑毫不迟疑的朝他心脏刺去。

我无法想象我父母当时是什么心情,我恨我自己怎么能如此愚蠢!

我这一刺,下足了狠劲,但剑锋除了刺破魏灼的衣服,一丝一毫也没伤到他。

「你穿了金丝铠甲?」我要呕血了,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父母,我真想一剑了结自己。

「不是你送我的吗?你说我手无缚鸡之力,金丝铠甲可保护我,所以我一直穿着!」

魏灼一边说话,一边步步朝我逼近。

他伸出手,砰的一下,便将我的软剑轻而易举掰断。

这是手无缚鸡之力?

我的软剑是我父亲用上好的玄铁铸造而成,然在他手里却如瓷碟般易碎。

他不仅有武功,只怕武功还很高!

魏灼还真是能装啊!

我咬着后槽牙瞪他,即使他不断逼近,我也没有后退的打算。

心中只想着躲在外面的江河有没有听到刚才我特地大声给他提的醒!

我父母在养心殿!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凤仁宫外传来的鸟叫声。

13

那鸟叫声是我们在军营时常用的暗号。

以前为了玩,我想出来的点子。

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我知道江河去救我父母了。

如此一来,我倒放松许多,以江河的身手,他带我父母离开皇宫,轻而易举!

既然如此,我自不用再捆手捆脚。

我用那断了的软剑划向魏灼的脖子,他眸光一闪,扯住我的手腕,将我困住,如潭的双眸滚动着惊涛骇浪:「你真想杀我?」

我轻藐不屑的与他对视,将我对他的厌恶与恨意毫不遮掩的全都涌出来。

「你难道不该杀吗?」

「你狭天子以令诸侯,让朝廷上的人没一个敢站出来替我父亲说一句好话!」

「你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通敌卖国的罪名没缘由的按在我父亲头上!」

「这些难道不足让我杀了你?」

因为中毒的缘故,我的武力虽不如以前,可不代表我就不行!

在我说话转移他注意力期间,我已将暗器准备就绪。

听了我话的魏灼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猛的松开我,向后退了几步,笑道:「我挟天子?胡夭夭,难道不是你挟天子,逼迫天子放了你父母吗?」

「若不是我出现及时,皇上都要被你残害了!」

「我救驾有功,当赏!」

「皇上在被你胁迫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命不久矣,立下遗嘱,因膝下无子嗣,立我为皇!」

「我于危难之中受命!不可推却!」

「胡夭夭,你说世人会相信谁?」

魏灼的话让我大为震撼,原来他不要的不仅仅是我父母的命,他还想要大周的江山!

「魏灼,你的计划不会成功!」

我将周胤护在身后,魏灼人多势众,我打不过他,只能想办法脱身。

魏灼见我将周胤保护起来,原本笑着的嘴角渐渐落下,他半眯着眸子,周遭空气似乎都已经被冻结。

「胡夭夭,我一再试探你对我的爱!每一次我都是被你放弃的那个。」

「为了你父母,你放弃爱我也就罢了,这次你莫非为了周胤打算再次放弃我?」

魏灼的话中有无限的悲戚与自嘲。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爱不爱我?」

嘭……

烟雾弥漫!

我回答他了,用烟雾弹回答的他!

爱过,但现在不爱了!

在安葬我哥的时候,我在想:

我见过广阔的大漠,捉过桀骜的雄鹰,爬过陡峭的戈壁,趟过泥泞的沼泽……

我既读过女诫女训,也读过春秋史记……

我原本可以那样的自由自在,为什么当初会想不开将自己困在宰相府的一亩三分天地?

如今想开,却太晚了!

我带着皇帝周胤逃出了皇宫,在宫外一处安排好的地方与江河碰面。

我到的时候,江河与我父母同其他人还没到。

我心中有些不安,想留下周胤去寻他们,却被周胤拉住。

周胤的脸色很难看,我这才发现他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

看到那伤口,已经有好几日的样子!

「魏灼怎么下的去手,你和他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条件有限,我没有药可以帮他上,只能简易的先帮他包扎一下。

周胤还是原来软软的性格,说话依旧温温吞吞,同小时候没有多大变化。

「其实这也不能怪魏灼!」

周胤的话让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意思?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

我觉得自己已经够没用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比我更蠢的。

「其实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过世的父皇。」

「当初魏灼父亲凭惊艳之才做了宰相,他的那套改革措施让我父皇惊叹!」

「按照魏灼父亲的方法,周国焕然一新!」

「起初我父皇确实很欣赏魏灼父亲,可时间久了,我父皇见上到大臣,下到百姓都是对魏灼父亲的称赞,久而久之,便有了危机感!」

「所有事情都坏在功高盖主这件事上!」

「我父皇让人……」

周胤的话没有说完,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心中一个激灵,飞快的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真是我父亲和母亲,还有江河他们。

我不敢让他们在外多做停留,确定没有人跟着,连忙将他们带进屋里。

「父亲,母亲,你们……还好吗?」我的声音是抖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没脸见他们。

母亲将我抱在怀里,什么话也没说,无声的哭着。

父亲则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问一句关于哥哥的事。

但我清楚,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哥哥死了。

越是这样,我越难受。

归根结底,他们不想重新掀开我的伤疤,即使他们的心在疼的滴血。

有我这样的闺女,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父亲,母亲,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我已经备好了马车,咱们现在就走,离开周国。」

12

「夭夭,你带你母亲先行离开,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做!」

父亲目光悠远,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可我不会让他那么做。

「父亲,母亲,得罪了!」

我的话音刚落,父亲与母亲应声倒下,被江河他们接住。

江河看了晕倒的父亲,又看向我:「你真打算这么做?」

我点头,「不要再犹豫了,快带他们离开,马车里我为你们准备了可以变装的衣服,如今这种情况,只有我留下,才能拖住他。」

江河一咬牙,同其他伙伴带上我父母与周胤离开!

夜,再次变得静谧无比!

偶有打更人从旁边路过。

我手握软剑坐在正屋主位,盯着院落里那扇漆黑木门。

大概两柱香的时间,漆黑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开。

破碎的木头四处散开,落了一地。

门外魏灼笔直如松的坐在一匹肥硕的骏马上,天下无双的容颜在月光间流转,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此时此刻,我的心静居然出奇的宁静。

我起身走至他马旁,昂着头看他:「魏灼,你还想吃我为你做的鱼吗?」

魏灼带我没有回宰相府,而是直接进了皇宫。

他一出现,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像认主似的委身叩拜!

他们大抵早就知道魏灼会成为这里的王。

御膳房里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清理干净的鱼。

魏灼没有离开,寸步不离的跟着,这期间他没有对外发出任何一个追杀我父母的命令!

我熟练的将鱼炖上,剩下时间便是等待。

等待鱼好,等待魏灼的手下来汇报我父母的踪迹!

但,我等的鱼做好了,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我心中有些不安,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平静。

我将鱼肉捞出来,拿起筷子正准备帮他剔鱼刺的时候,筷子却被魏灼接了过去。

我愣怔的看着他,见他细致挑鱼刺的动作,突然想起了那日我在屋顶偷看的场景。

当时他也是这样帮柳心悠挑鱼刺的。

「你不是说挑鱼刺很麻烦?」我轻声问他,心绪已经没有多少波澜。

魏灼将最后一根鱼刺挑完,将整盘鱼放到我面前,又把勺子递到我手中:「你以前最喜欢缠着让我吃鱼,我虽面色不愉,但心中却是欢喜的。」

「今天你还会哄我吃鱼吗?」

听到他的话,我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看看眼前的鱼,又看看他:「魏灼,你以前说的对,我确实是在一边等你,一边又在放弃你。」

「但过去我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委屈。」

「就像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只要我停止主动,我们两个人便结束了!」

「当你带柳心悠回宰相府的时候,我还想过要挣扎一下,但你却用行动直接给了我一个死心的耳光。」

我挖了一勺鱼肉递到魏灼面前,浅浅笑着。

魏灼蹙着眉尖,眸中夹着挣扎与痛色。

他张嘴吃了鱼肉,我又喂了他一勺。

就这样一勺一勺的,我将一盘鱼肉都喂给了他。

当我准备放下勺子的时候,他却握住我的手:「我放过你父母,你把我重新放回心里?」

我不知道魏灼突然抽的什么疯,那么多年他都没能爱上我,如今血海深仇摆在面前了,他却如此,不是笑话吗?

尽管我心中有疑,却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倒对他的建议回了一个好。

接下来的日子,魏灼对我无尽宠爱!

我无法窥探他的内心,却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用尽了手段想暗杀他,没有一次成功。

13

在皇宫,我待了大概十五天的时间。

这十五天的时间足够一个王朝改朝换代了。

周国的王由周胤换成了魏灼。

而我被他盛装打扮,推向了前来祝贺的魏国新皇身边。

原来以前我跟着父亲驻扎在边关时,曾有一位画师画了一副我在城墙上舞剑的画面。

这副画传进了魏国,传入了魏国前太子如今魏国皇上眼中。

如今魏灼用我交换来了魏国的三座城池。

他没有废一兵一卒,不战而胜。

多荒唐啊!

魏灼真不是人!

我将口中泛起的鲜血吐掉,站在明日要穿的华服前笑的灿烂。

门被推开,屋内的丫鬟默声退出,离开时不忘将房门带上。

我知道来人是魏灼,并没有转身去看他。

魏灼来到我身边,一只胳膊将我捞进怀中,耳鬓厮磨。

我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隐忍着恶心,默默的估算时间。

我父母朋友们应该离周国很远了吧!

「明日你就要跟魏国的皇上走了,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抱着我坐到床边,望着我的目光满是深情。

放在我腰间的手也早已熟练的钻进我的衣服内。

我勿的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语气都透着僵硬:「皇上,您也说了,奴婢明天就是魏国皇上的人了,您这样不太好吧!」

「嗯……」

放在我腰间的手突然发力,狠狠地在我腰间拧了一下。

我没忍住,痛呼出声。

「知道疼了?知道疼还说这些气我的话?」

魏灼又用那只拧我的手抚摸着被他拧过的地方:「一日你住在朕的宫殿里,那便一日是朕的人,朕要你!」

身子被魏灼推到在床上的瞬间,我手中的短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在他脖上留下一道血痕。

魏灼擒住我握着短刀的手,眼底浸着笑意:「做的好!」

「疯子!」我咬牙切齿骂他。

魏灼笑意更深,他将我手中的短刀拿掉,合衣将我搂在怀里,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满室蜡烛伴随着围帐的落下而全部熄灭。

天地之间,仿佛瞬间只剩下我和他!

魏灼说:「我为你准备好了这段时间你用来暗杀我的物件,夭夭,我希望能听到魏国皇帝的甍的喜讯。」

原来他想让我刺杀魏皇。

第二日,我被隆重的送上了魏国皇帝的座驾。

举国上下都在欢呼庆祝,以为这次联姻,预示着两国交好。

再也不用受战争之苦。

但他们却不知道,或许这只是苦难的开始。

皇帝的座驾到底不是平民百姓可比的,里面的空间宽大无比。

我坐的笔直,袖中的短刀紧贴着我的皮肤。

「我叫魏燃,你不必如此拘谨!」

我错愕的看向他,惊讶于他没称自己为朕!

但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端起一盘果脯到我面前:「这是魏国的特产,你尝尝喜不喜欢?」

我谨慎的扫他一眼,犹豫着捏了一枚却没有吃。

魏燃笑了,他就着我的手,直接将我手中的果脯吃掉。

他在用行动告诉我,这东西没有毒!

我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但还是不想死的太快。

我多想再见我父母一眼,远远的看一眼也行。

马车走走停停了三天时间,魏燃给我讲了许多事。

他说他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大伯,他大伯为了爱人放弃了魏国的皇位,与心爱之人私奔到了别的国家。

当时魏国举国上下都为之震怒,而他却以为皇位与心爱之人相比,实在太小了。

他讲这话时,我看着他有些出神,难怪我会觉得魏燃和魏灼有几分相像,原来他们是堂兄弟。

若魏燃话中无杂,那他与魏灼太不同了!

「在想什么?」

魏燃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望着他的眼睛,「如果你大伯的孩子想要你的命,你怎么想?」

魏燃估计是没想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父债子偿,我该他的。」

我拧眉,不懂。

魏燃大概是知道我不明白,继续解释道:「当初我大伯在外受困,曾想带着他的妻儿回来,却被我父亲拒绝了。」

「我听说大伯一家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人活着?」

「若有人活着,我一定好好弥补他!」

魏燃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他确实在为魏灼一家心痛。

「你知道现在周国的皇帝姓什么吗?」

14

「不是姓周吗?」魏燃很自然的回着。

我没有纠正他,看着魏燃面前那杯被我下了毒的茶水,在被他拿起之前,我将茶杯连带茶水打翻在地上。

「我不小心,帮你再倒一杯。」

我拿了个新杯子,重新为魏燃倒了一杯茶。

魏燃不疑有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喝完茶,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双眸滚动着光芒:「如果我堂兄回来向我讨要皇位,我便将皇位还给他。」

「到时候我带着你游山玩水,吃遍大江南北,玩累了,吃腻了,就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定居,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我陪着你!」

我突然很想哭!

就在我已经忘记被珍重是什么滋味的时候,突然从天上掉下这么一个人,他突兀的将我捧在了手心里。

除了感动,还有无限的彷徨……

「魏燃,我不值得,但你却值得更好的!」

我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我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魏燃将我的手握的格外紧,他看我的目光里满是怜惜。

正当他伸手想将我搂在怀里的时候,「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我和他之间穿过,射穿了车帘,将外面的马夫射死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魏燃的轿撵被护送的军队团团保护着。

我掀开车窗看过去,魏灼身穿玄色铠甲,身披黑色蛟龙披风。

他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扶着剑柄,淡漠的神情之上那双眼眸却凌厉深沉,如一潭深水漆黑不见尽头。

他在看见我时,严肃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

我咯噔一下,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魏燃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他收起了一路上温柔,整个人看起来和魏灼有几分像。

「你在里面不要出来,我会解决。」

魏燃说完,出了马车。

我人虽然坐在马车里,可心中却是不安的。

果然,我的这份不安应验了。

「夭夭,你父母也来了,难道你不出来看一眼?」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就知道,魏灼将我随魏国皇上回魏国这件事弄的沸沸扬扬,就是为了引我父母出现。

而我父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有风险,只是他们没办法忍受自己女儿像货物一样被人交换罢了!

他们出现,便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可我不希望他们死啊!

否则当初我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将他们送出周国了。

我从马车里出去。

魏燃瞧见我,立刻护在我前面。

我瞧着魏灼肉眼可见的阴暗下去,立刻推开魏燃,望向魏灼:「你想要怎么样?」

魏灼的剑就放在我父亲的脖子上,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我父亲的命。

魏灼指了指我旁边的魏燃,「他为什么还活着?」

我下意识的瞧了一眼魏燃,见他也在看我,连忙收回视线,想必魏燃已经清楚魏灼这话中是什么意思。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随即抬头又看向魏燃:「我可以吻你吗?」

魏燃眸子微骤,通透清澈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下一秒,他拖住我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这一吻温柔缱绻,依依不舍。

我可以感受到周身气压变得有多低,但这一次,我一定成功。

稍余,魏燃松开了我,他放在我腰上的手重了几分。

我朝他笑笑,对他说了一句:「一路走好!」

魏燃倒在地上,魏国人马乱做一团。

15

「他死了!」我说!

「给他再补一刀!」魏灼说。

我没有犹豫,面无表情,在魏燃心脏位置又补了一刀。

鲜血喷到我手上,衣服上,脸上。

仿佛要将我的皮肤灼烧溃烂!

「过来!」

魏灼喊我。

我木纳起身,走到他身边。

魏灼摆了摆手,我父母被放了出来。

他们朝我这边跑,却被魏灼的侍卫拦住。

我咬着后槽牙,指甲嵌入肌肤,「你还要我做什么?」

魏灼坐在汗血马背上,他微微弯腰,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吻我!」

我拒绝。

魏灼不容任何人反抗他,他伸手捞起我的腰,强硬的撬开我的唇。

羞辱感从脚趾蔓延到发丝,我真想要他的命!

「魏灼!我和你拼了!」

父亲怒红双眼,母亲也拿剑上阵。

但有伤在身的他们,终究不是魏灼圈养的那些众多精兵的对手。

「不!不!」我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父母,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我被魏灼放开,从马背上跳下来的瞬间,便直奔我父母身边。

我的金色华服被血染成了黑色。

我将母亲和父亲的手叠放在一起,用我的手帕将他们脸上的血擦干净!

「父亲,母亲,女儿也来陪你们了!」

袖中短剑穿透了我的心脏,在我闭眼之前,我听到了魏灼的呼叫,听到了魏国军队赶来救魏燃的声音……

我想,还好……还好……

之前在马车上,魏燃说走到这里会有人来接我们,果然来了!

魏燃不用死了!

刚才我将假死之药放在口中,与魏燃接吻的时候吐给了他。

甚至插在他心脏上的那一刀也避开了致命的地方。

只要救治及时,他不会死!

还好魏国人来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身在一处黑暗的空间里。

有一个老头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我说如果可以,我想回到我家人还没被抓起来的时候,我想把将来会发生的事全都告诉那个时候的我!

老头说我可以让你回去,只有半柱香时间,但我只能明示那个时候的我,不能将事实说出来。

我想,那样也好!

于是我见到了事发一年前的我,那个时候的我多潇洒肆意,多阳光明媚啊!

突然我想到了之前帮我算命的先生,如今又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原来那算命先生是我自己!

我站在宰相府门口,看着正在和佣人刨坑准备储存萝卜的我,最终我还是走了进去。

我对我自己说:「夫人,我能帮你算一卦吗?」

花开花落花满天,情来情去情随缘!

该发生的终究是要发生的。

番外魏灼

我第一次见到胡夭夭是在一条小溪里。

她浑身是泥,怀里还抱着一条鱼。

她笑的张扬,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的发亮。

我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举止粗俗的姑娘!

但好让人心动啊!

那是我对她的初见,一眼便再也放不开。

之后我总会有意无意的跟随父亲去将军家,但她却跟随她父亲去了边塞,再没见到。

等在见到她的时候,是在那漫天桃花的树下。

她如落入凡尘的仙子,美的不可方物,可此时的我对她不仅有爱,还有恨!

先皇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被胡夭夭父亲与哥哥杀死的,他们找到了我父亲与魏国人来往的书信。

我家一百多口人,一夜间全没了。

这仇我能不报吗?

但先皇的话我没有全信,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值得我完全信任的两个人已经死了。

他们是我的父母。

所以我开始暗中调查,培养自己的势力。

太子本就不想做皇帝,那我就偷偷送他美女,在他食物里放可以上瘾的东西。

他不学习,不读书,先皇给他布置的任务我全部代他完成。

几年下来,太子周胤完全废了。

同时我借周胤之手杀了先皇,周胤每次送给先皇的食物,我都放了毒。

先皇走了,在他临死之前说出了当年杀我全家的秘密。

我父母根本没有与魏国私通,那些书信只是我父亲寄去魏国关心我外婆身体的寻常家书。

但先皇生怕我父亲功高盖主,于是下了杀手,而胡夭夭的父亲和哥哥便是帮凶。

我爱胡夭夭,我想娶她,我知道她也想嫁我。

可娶她的这些年,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再煎熬。

她越在我眼前晃悠,我对她越爱的无法自拔。

我甚至在这过程中生出了不想报仇的想法。

可每当我看到父母的灵位,我的恨变得更加浓厚。

这多年我的筹划已经大功告成,我开始了自己的报复。

第一步就是从折磨胡夭夭开始。

我也要让她尝一尝失去家人是怎样的痛苦。

但怎么回事?

她疼,我更疼!

她吐血了,大夫说她是装的。

但我知道不是,因为她的症状与先皇中毒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小叶居然背着我对她下了毒!

我责罚了小叶,同样我也给我自己用了毒。

我知道她活不多久就会死,我也知道在她心里,她对我只有恨了。

可是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恨,也不错。

既然要下地狱那就一起吧!

夭夭死了,她的父母也死了,魏燃被魏国人带走了!

我找到了周胤,他说先皇的话只说了一半,胡将军并不是皇上的帮凶,杀我全家的人也不是胡将军。

虽然最后我的父亲确实死在胡将军手里,却是我父亲夺了胡将军的剑自刎的。

胡将军会出现我家,是为了救我父母。

人是先皇的暗卫杀的!

胡将军背了黑锅而已,先皇就是抓住了胡将军愚蠢的效忠,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所以才会无所顾忌。

知道真相的我去了夭夭的墓地。

我躺在她的棺椁旁,喝下了一整瓶毒药。

这样我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了。

番外魏燃

我没有死,但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的惊城一跳那幅画依旧被我挂在寝宫,我日日看着,多想她能从画中出来。

这几日我总是梦到她,她在梦里问我有没有恨她。

我说「没有!」

她说:「那就好!」

她又和我讲了很多离奇的事,她说见到了以前的自己,但她也知道她以前的倔脾气,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她说一切都是命啊!

后来她说要去投胎了,如果我愿意等,就等着她,不想等就别勉强。

她还会生成一个姑娘,但是那个姑娘的鼻尖上会有一颗黑色的痣。

我在梦里笑了,我说我会等她,如果她不来,我终身不娶。

我说我现在背负着整个国家的生计,没找到能替我的人,所以现在不能去找她。

如果她不嫌弃,可不可以等我。

梦醒了,我哭了!

多年以后,我统一了周国,在微服私访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鼻尖有痣的姑娘。

她穿着粗布麻衣,瞳孔清澈明亮,柳眉弯弯,睫毛颤颤。

她手里拎着一条鱼正与一名少年嬉笑。

太阳有些烈,照的她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如玫瑰花瓣般的双唇笑的娇艳。

突然她朝我望过来,隔着人海,她说:「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我心中的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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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泠千古调

点绛唇:谁向花前醉

百花深处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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