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虐文主突然醒悟,会有什么故事? - 知乎 (4)
如果虐文女主突然醒悟,会有什么故事?
「过去我与你有婚约在身,怎地不见你待我这般温柔。
」嫌弃我大家闺秀惺惺作态,要退婚的是他,婚后三年不碰我的是他,如今见不得我对其他男人好的人也是他。
《重生之错失》一、与卫疏和离未果,我生了重病,没多久就行将就木,撒手人寰了。
谁承想命运弄人,我竟重生到了我十六岁那年,彼时,我正在被退婚。
孟府凉亭外,一个身着白衫气质冷峻的青年将我望着,言语平静淡漠,却隐隐挟着一丝压迫。
「不过是数年前父母闲谈间的一句戏言罢了,我非良人,你不是非得嫁我不可。
」此刻我望着他,禁不住生出了一瞬的恍惚。
他的确不是我的良人。
上一世他也是拿同样的说辞婉拒了我,我与他本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只可惜,寥寥十几年,变数无穷,我二人长着长着,我虽喜欢上了他,他却未能按照上一辈的期望喜欢上我,终是不能成就青云寺住持口中的天定姻缘。
他向我退婚那日,我其实很舍不得,在袖中将帕子绞了又绞,存着问个明白也好死一死心的念头道:「你可是喜欢上了沈若雪?
」他微微眯了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人人皆道沈二小姐贤德貌美,连我的兄长都很喜欢她,去年宫宴上我瞧过一回,的确是个佳人。
你若喜欢上的是她,倒也说得过去。
」他噙笑未语,我便当他承认了。
那日我原是打算答应下来的,且不论他喜不喜欢沈若雪,他不喜欢我这一点都是真的。
可惜他方踏出孟府大门,我便失足落了水,再差一刻便救不回来了,于是娘亲及众人纷纷以为我是受了卫疏退婚的打击,伤心欲绝之下方才跳塘轻生。
我醒后看见卫疏穿着大红的喜服,阴沉着一张俊脸坐在我床头,问我为何出尔反尔演出这场戏来,莫不是当真喜欢上他了?
他后面那句话说得颇为嘲讽,我望进他的眼睛,幽暗冷漠,有霎时的惊心。
原来他竟是恨我的吗。
他不待我回答,便冷冷嗤道:「你这等被养在后宅的官家小姐,只一味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不过是害怕丢了颜面罢了。
」他心中生气,我并非不能理解,错失心上人,被逼着娶了不爱的女子为妻,任谁都会和他一样恼怒。
可他说出的这番话,却让我愣了一愣。
卫疏啊卫疏,你便是这么看待我的。
我想向他解释,我并非为了逼迫他与我成亲才跳的水塘,我固然喜欢他,但还不至喜欢到要将性命搭进去的地步。
可不待我开口,他便熄了灯躺在我身侧。
我身子虚弱,乳娘嘱咐他这几日先不要行房。
其实就算不嘱咐,他也压根没有那个意思。
二、新婚初始,纵然我与他之间有些误会,我仍努力想要与他缓和关系,娘亲曾说,夫妻一体,同心同德,是要过一辈子的。
既已注定要过一辈子,若整日都这般相看两生厌,未免太难熬了。
我本就是真心实意喜欢他,从小我便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是要与我共度余生的人。
我珍重地记下他的喜厌好恶,揣摩着他每一刻的忧思悲欢,我知他有鼻窒之疾,受不得春日里的花粉飞絮,也知他心有鸿鹄,志在云天。
我一心一意想要与他成为我爹娘那般的恩爱夫妻,他却将我所做的一切都归于我是世家望族出身的大家闺秀,这是我自小学来的体统和规矩。
他全然不见我的真心,只将我视作浅薄愚昧,将侍奉夫君视作人生头等大事的后宅女子。
那日泛舟湖上,沈若雪也在,她与我不同,性子张扬明烈,说话时永远矜傲地抬着下巴。
她握着一柄玉骨折扇,扇面是一尾跃然纸上的红鲤,分明再过不久便是我的诞辰,我原以为这红鲤是卫疏为我绘的,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瞧见他噙笑的唇和眼底的温柔,蓦然悟了,我这般竭力讨好,倒不如旁人一抹笑嫣,几番回眸来的叫人怦然心动。
于是成婚后的第三年,我哄好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将一纸和离书放在了他面前。
我斟酌着开口:「与其在磋磨中彼此憎恶,倒不如早早解脱,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时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来着,我记不清了。
思绪拉回现今,卫疏还在等我回话。
前世的我此刻当问他是否倾心沈若雪,我既已知晓他喜欢的是怎样的女子,自不必再多此一举。
我捏紧手中的帕子,本欲轻描淡写又不失风度地答应,来挽回上一世的尊严,谁料刚刚启唇,便被一阵风沙迷了眼睛。
我低头拭泪,再抬头却看见他眼中的了然。
我:「……」还不待我解释,一条黄毛大狗跃过院门横冲直撞地朝我扑来,前世就是这厮将我撞进水塘的,闯完祸便功成身退不见踪影。
后来我曾辩解过,我这般讲究的女子,即便寻死也会找个干净些的湖啊井啊什么的,那水塘中的水都是绿的,还漂浮着些个枯枝败叶,莫不是想遗臭万年才往里面跳。
可卫疏不信,认定我是为了他才寻死觅活。
这一世我仍难逃厄运,被那孽畜撞地脚底打滑,不受控制地栽进了水塘中。
所幸卫疏虽然不喜欢我,但还没烦厌到要眼睁睁看着我当场去世的地步。
被他勾着腰救上岸后,我埋着脑袋,呆望着丢了鞋袜的右脚,一边揪扯缠在上面的水草一边十分没用地哭了出来。
怎么就又重蹈覆辙了呢。
我尚且惊魂未定,卫疏却在一旁含笑睨着我,眼中俱是促狭。
我有些辛酸地想,若落水的是沈若雪,他定然会心疼不已柔声安慰,而不是现在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眼见我半天解不开水草,脚丫都被冻紫了,他伸手握住我的脚帮忙,温热的指腹触碰到我的肌肤,卫疏的眼神变了变,又蓦地松开。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他心中认定我是那种迂腐的女子,被男子碰了脚便会要死要活,立志非他不嫁。
唉,他真的想多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强压住喉头的哽咽,「去我爹娘那里,将婚约解了吧。
」他深深看我一眼,半晌才回了一声,「好。
」由此,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我欣喜地握紧帕子,十分感激上苍给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三、退婚后,娘亲担心我难过,阖府上下皆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在我面前谈起卫家诸事,更是将卫疏二字视为禁忌闭口不提。
大哥下了朝回来,在饭桌上说到边陲小国多次侵扰我边境,烧杀抢掠,残害百姓。
而今国势颓靡,朝中无良将,官员只知享乐,能传到圣上耳中的都是阿谀奉承,太平盛世,只有卫疏站出来请命带军前往边境镇压,算是京中那群士族子弟中有胆识的。
大哥说完方才脸色一变,扭头可怜巴巴地瞧着我。
我心中好笑,给他添了些酒,「卫小将军心系黎民,栋梁之才,我亦敬佩万分,无关私情。
」大哥了解我的性子,亦从我眼中看到了我的真诚,遂拍了拍我的手,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小妹大度能容,是最明事理的。
」几日后相府的二小姐邀我去她府中做客,前世她嫁去荆州做了刺史夫人,我俩便极少再能见面,我心中挂念得很,忙包了些她爱吃的糕点去了。
未承想竟在府门外碰到了卫疏,他身后跟着一位颇为面熟的男子,身着军中铠甲手里握着长剑,想来是他的好友。
卫疏见了我眸色便是一深,随即透出一丝明了。
他八成误会我是打听了他的行程,故意在此等着装作偶遇。
他薄唇微挑,立在原地静静瞧着我。
我又能说什么呢。
他如今有官职在身,我客套地行了一礼,又对他身后的男子福了福身子,迈步走了进去。
夏芝问我,可有瞧见卫疏身旁那个男人,面上有道疤,看上去凶神恶煞得很。
我回忆一阵,想起那男子眉骨上的确有道伤疤,但他生得高鼻深目还算俊朗,而且我对他行礼时他甚至红了红脸,实在不能称作凶神恶煞。
夏芝「哦」了一声,「他叫穆行渊,是明威将军之子,朝中规定容颜有缺不能为官,他于是也难得重用,是卫疏一力举荐了他。
」我点点头,卫疏除却没能学会欣赏我的优点这一缺陷,为将为帅皆是上乘,他用人唯贤,不问出身,前世穆延战功赫赫,用兵如神,收复了大大小小十三座城池,是赵国不可多得的良将。
夏芝说:「他前些日子也被刘府的六小姐退亲了。
」同为天涯退婚人,我霎时觉得他亲近许多。
在相府待了两个时辰,谢绝了留我吃晚饭的夏芝,行至外院,一门之隔,我听见卫疏说到乌孙愿献出公主和亲,化干戈为玉帛,圣上便派他出使西域迎回公主。
本欲回避的我脚下一顿。
和亲一事,我印象颇深。
前世乌孙假意投诚,引得卫疏的兵马进了西域,他们事先在峡谷两旁设下陷阱,欲要将一众精兵困死其中,伪造一个陈国兵将水土不服感染疫病而亡的假象。
他的部下冒死突围带回了真相,我听闻消息时一双手连笔都握不安稳。
那夜的雨下得极大,雨滴砸在脸上有种麻木的疼,丫鬟赶在我身侧为我撑伞,从将军府到皇宫的路从未如此远过,我恍惚间似乎看见卫疏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染血的瞳仁一点点化为灰暗。
我在皇宫外击了登闻鼓,方才求得圣上面见,使得陈国及时派兵营救。
丫鬟说,我见到皇上时,一张脸没有半分血色。
卫疏安然归来,见到我却极是淡漠,不疾不徐地放下佩刀在桌边坐下,问我可否想过如倘若他死了,我该如何。
我亦坐到桌边,往杯中斟了一杯热茶,缓缓道反正我膝下无所出,到时也好无牵无挂地改嫁。
卫疏闻言咬了咬牙,将我抱起压在榻上,一边解着我的衣带一边骂我没良心。
他原未曾想过要与我生下孩子,可大抵是西域一战生死一线,蓦然发觉卫家不可无后,便想通了要与我有个孩子。
他怎好意思说我没有良心。
今世的卫疏尚且蒙在鼓里,我到底做不到眼睁睁看他身死,看我陈国将士受难,仍是回身踏进房内。
房中立了三人,夏芝的哥哥夏鸿,还有穆行渊与卫疏。
我的前夫见了我,眉梢便是一抬。
我道:「乌孙突然示好,恐有预谋。
」我在地图上圈出那道峡谷,说此处地形险峻,如若被围便是死局,乌孙野心勃勃,又与我陈国交恶多年,怎会说变就变,还望将军多加设防。
卫疏若有所思。
穆行渊夸我,「小姐心思机敏,不逊男子。
」我一向对能欣赏我优点的人分外和气,于是转过脸对他一笑,眼波盈盈,「女子体弱,无力保家卫国,唯愿将军平安归来,孟璃也好为将军们接风洗尘。
」穆行渊郑重地点了点头。
卫疏站在一侧,不知怎么的,嗤笑了一声。
与夏家兄妹道别,我三人站在相府门外,卫疏破天荒地关心我,「风寒好些了?
」落水后我病了一场,烧得糊里糊涂,传遍了京城,都道我是伤心过度所致。
我矜持地点点头,「好多了,我自小体弱,烦劳将军挂心。
」「那便好。
」卫疏道,「我在家中跪了两天两夜,若你再不好,我爹恐怕会吃了我。
」我一愣,前世我嫁过去后,卫疏的爹娘都待我极好,「……让舅表担心了。
」卫疏牵唇,「唤我爹舅表却唤我将军,表妹生疏了。
」我真觉男人心思叵测难料,卫疏尤为。
上一世成亲后我亦唤了他许久的卫疏哥哥,还是他逼得我改了口。
我还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结果如今不叫,他又不乐意了。
四、爹问我,可是见过穆行渊了。
我说见过了。
他和蔼一笑,问我觉得那小子如何,可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原来爹与过世的穆老将军极为要好,若是卫疏的娘亲再迟来一步,与我指腹为婚的就是穆行渊了。
不承想我与穆行渊还有这样的缘分。
娘说穆老将军便是个爱妻如命的人,他养出来的儿子必定也不会差,定然与那卫疏不同。
谈起卫疏,娘有些不忿。
我爹提过这事不久,我便与穆行渊巧遇了一回。
那日我在荷塘边漫步,一抬眼便看见他望着一池荷花出神,又想起夏芝说与他退亲的女子便叫小莲,不由信了几分母亲的话,觉得他是个很痴情的男人。
不多时下起了雨,我本觉得微雨赏荷颇具诗意,结果雨越来越大,冲花了我的妆发,便诗意不大起来了。
我悻悻地打算回家,就在此时,一把伞撑在了我的头上。
我抬头,是穆行渊。
他说要送我回家,我看了看满大街因为突降暴雨抱头鼠窜的人们,欣然同意。
他刻意放慢脚步,跟随我的步伐。
我道:「将军方才可是在思念旧人?
」「是。
」我抱着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他,「将军一表人才,人中俊杰,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
」他垂头看我一眼,有些好笑,「不过是忆起了先父。
」是我狭隘了。
我道:「我爹也十分挂念穆老将军。
」他撑伞将送我至府门外,自己肩头却湿了大半,我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心中一动,垂眸想了一想,「将军可有心仪之人?
」他愣了一瞬,沙哑道:「无。
」我思及前世,他官拜镇军大将军仍未娶妻,既非放不下心头的白月光,莫不是品味殊异,嗜好分桃。
我含蓄道:「若他日有了相伴之人,将军希望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他似是有些无奈,「……自然是女子。
」「那便好。
」我将帕子递给他,「将军若无心仪的女子,不妨考虑下我。
我性情和善,脾气很好,还十分的贤淑体贴。
」穆行渊大抵未见过我这般大胆的女子,惊愕之下许久没有说话。
一番自夸,我稍许有些脸红。
他却收了我的帕子,笑得眉眼弯弯,「好。
」他将伞递与我,自己淋着雨走了。
我拿着伞转身,看见了屋檐下的卫疏。
他是何时站在这里的,竟也不出声。
五、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走了。
回到府中,娘亲说卫疏方才送来了歉礼,说他对不住我,虽做不成夫妻,此后却愿同我大哥一般护佑我。
我看了看他送来的鹿茸人参、蜀锦苏绣,道甚好。
穆行渊不久就要动身前往乌孙,这一去就是半年,我需得珍惜他留在京城的这段时光,得空便去郊外练兵的营地同他培养感情。
只是他在的地方,卫疏往往也在。
他在马场上练习骑射,同卫疏比武练剑,脖颈处淌下的汗水在烈日下闪着光。
我的丈夫这般英武不凡,倜傥不羁,我禁不住心潮澎湃。
果真,历来治疗心死的良方便是换个更为英俊的男子。
一场比试结束,两人打了个平手,俱将剑指在了对方胸口。
我上前拿帕子替穆行渊擦汗,婢女倒了酸梅汤给他喝。
那是我特意拿井水浸的,此刻还是清清凉凉的。
我夸赞他,「将军好身手,是我见过最会用剑的男子。
」许是我的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十分有说服力,穆行渊忍不住翘了嘴角。
他温声问我,「热不热?
去帐篷里歇会吧。
」我说好,又突然想起什么,「卫将军若渴了,我让阿碧给您倒一杯。
」卫疏别过脸,未回答我便走了。
他历来这样倨傲,我已然习以为常。
帐篷里,我细心为穆行渊脖颈上的疹子涂抹药膏,凑得近了些,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握紧拳头,连耳朵都红透了。
我是成过一回亲的人,自然比寻常闺阁女子要大方些,见他这样不禁起了逗弄的念头,越发放慢了涂抹的动作。
「若是军中男儿都这般纤弱娇气,怕是也不用上战场了。
」卫疏在一旁喝着茶,凉凉道。
我没理会他,「我大陈男儿刚强隐忍,在战场上被乱刀砍中也绝不吭一声。
可即便他再如何强悍坚毅,他家中的母亲妻儿又怎能忍心。
」二人休息过了,便到了操练将士的时辰。
穆行渊先行出了帐篷,卫疏经过我身侧,脚步一停。
「你这般的柔情款款,我过去怎地从未见过。
」……大军开拔那日,我准备了许多东西放进穆行渊的行囊,除却必备的伤药、煮过的绷带,还有一双我亲手缝制的布靴。
娘亲曾告诉我,战场上有一双合脚的鞋极为重要,能帮他躲过敌人的明枪暗箭。
穆行渊深深望着我。
我竭力仰头,想要记住他此刻的样貌,「我等将军回来。
」一旁的卫疏冷冷地将马掉头,「走了。
」六、乌孙降了。
圣上亲自领着文武百官登上城门,迎接大捷而归的三万勇士。
一年未见,卫疏身上褪去了京中子弟的浮华之气,变得更为从容内敛,耀而不灼。
庆功宴上,席间的贵女们暗暗抬头,含羞带怯地望着卫疏,难掩倾慕之情。
我眼中只有穆行渊,他亦瞧着我,眼中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克制地拱了拱手,「孟小姐,臣回来了。
」我看见他脚上,穿的仍是离开时我赠他的黑靴,只是有了许多缝补的痕迹。
我亦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吐出一句,「安好就好。
」瞧见他额际的汗,我欲将袖中的香帕递给他。
他擦掉手心的汗,从怀中掏出一块剔透无色的琉璃,被抚摸得圆润光滑,不知在他掌心待过多少个日夜,「这是我在西域所得,一直想着有一日安然归来……可以赠予小姐。
」我慎重接过,弯唇悄悄道:「这是将军的一颗真心吗?
」他未如我所想一般害羞,而是灼亮地望着我,点了点头。
却是我愣住了。
卫疏走到身侧向我敬酒,「多亏有孟璃提醒,我军方躲过乌孙的暗算,免去众多无辜将士的牺牲。
」众人闻言纷纷朝我看来,似是未料到我能有此等本事。
我道:「只是凑巧罢了,孟璃于行军打仗一窍不通,那日不过灵光一现,能帮到将军自是幸事,却也当不得这番赞誉。
」卫疏静静望着我,眼中明明灭灭,不知怎地突然说了一句,「怎地到我面前,却不会笑了。
」七、他们归来之时正是阳春三月,万物呈现出蓬勃之景,圣上下旨前往垵山围场春狩,顺带移驾雁留山庄避暑。
我因在乌孙一战中有功,皇上许我和宫中的妃嫔公主们一同出行。
哦,还有沈若雪,她十分得皇后娘娘的宠爱,特许她共乘一辆马车。
行了一段路,沈若雪掀开帘子从车厢里探出头,招了招手,卫疏便调转马头靠过去听她说话。
二人说了几句什么,卫疏点点头催动胯下的马离开,不多时便捧了一束路边的金盏菊回来。
沈若雪接过花放在鼻端嗅了嗅,对他报以一笑,欢欢喜喜将头缩回了轿内。
我想起前世此时我与沈若雪一同怀了身孕,她大着肚子来我府中,笑盈盈地说倾羡我与卫疏的姻缘已久,便也想与我腹中的孩儿定门娃娃亲。
我望着她的笑脸,淡淡拒绝道:「在他们不知事时定下亲事,若日后当真不幸同我和将军一般,怕是要怨恨我了。
」那时卫疏的脸色,倏尔便难看了下去。
……卫疏给沈若雪采花不久,宫中的女眷纷纷效仿,探出头指着路边艳丽的野花挑选,队伍霎时杂乱了起来,侍卫们忙得不可开交。
卫疏的马被嘈杂惊动扬了扬蹄,他寒下脸道:「皇后娘娘胸闷需要金盏花止眩,你们也需要吗?
都给我回去!」从穆行渊手中接过花的我一顿,卫疏的目光冷冷扫过来,「不可随意与轿中女子搭话。
」很快,我便知卫疏的心情为何如此不好了。
眼见着大皇子入了皇后的马车,手中捧着几枝沈若雪最爱的桃花,之后拿着她的钗子志得意满地出来,我内心蹭得燃起八卦的小火苗。
沈若雪与大皇子之间的暧昧,我能察觉得到,卫疏定然也不是瞎子。
他骑马走在前头,却是个无甚表情的模样。
也罢,情敌如此劲猛,他又能如何呢。
骄傲如卫疏,在皇权面前也不得不妥协。
卫疏扭头,恰好捕捉到我同情的目光。
他微微蹙眉。
七、傍晚时分,入夜行车多有不便,卫疏寻了一处地方命队伍扎营,皇后领着女眷们就地休息。
崖际悬着轮明月,过去我只能在宅院中遥望远山的风景,似乎只要登上山巅,澄澈明亮的月盘便触手可及。
如今我终于站上山顶,那月亮虽仍旧高不可攀,却仿若离我近了许多。
清凉的夜风拂过指缝,我听见卫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在那里做什么?
」他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崖边风大,过来。
」我被坡下蒿草丛中的点点荧光吸引,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跟上来,用手掌罩住几只,又缓缓松开,萤火虫便从他掌心飞了出来。
见我面露惊喜,他勾了勾唇,「你喜欢这个东西。
」我道:「捉几只送给穆将军,他定然觉得我很娇俏可爱。
」卫疏嘴角笑意一敛,放下手负在身后。
瞧见他情绪低落得很,一猜便知是因为沈若雪与大皇子的事。
毕竟夫妻一场,我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又是一朝名将,何愁不能遇到合自己心意的女子。
」他别过脸,似乎不想与我说话。
我继续哄道:「别灰心,终有一日你可以寻到属于自己的幸……」卫疏烦躁地开口,「闭嘴。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在崖边坐下,他坐在我身边。
「孟璃……」卫疏望着我,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
旁边的草丛里传来男女嬉戏打闹之声,我起身察看,入目一片白花花的肉体,彼此纠缠,起伏,伴随着让人耳赤的口水声。
我识得那女子,是宫中的吢妃,而依那男子身上的官服来看,应是一位亲王。
我不知该为自己撞破这不堪的一幕感到恶心,还是该为自己看到不该看的而觉得忧心。
惊惶之下,我颤颤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卫疏身上。
他亦看见了那二人,抬臂捂住我的眼睛。
片刻后,我心情平复下来,他方才松开。
我转身,默然无言地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一起悄悄离开这里。
可大抵历史上的这种关键时刻,总会有人掉一掉链子来坏事,吢妃惊叫一声,「啊!有蛇!」一阵窸窸窣窣,两人手忙脚乱地抓起衣裳慌忙逃离之际,恰好撞上了正欲离开的我与卫疏。
借着月光,我方才看清男人那张肉欲未消的脸。
哦,原来是颂平王他老人家。
吢妃又是一声尖叫。
「何人在暗处偷窥!」颂平王拔出腰间的佩剑,直冲我们而来。
眼见那剑便要刺到我胸口,卫疏旋身迎上,抓住颂平王的手腕一扭,迫使他吃痛松手,长剑掉落在地。
「啊……混账东西!还不放开本王……」颂平王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正当我三魂七魄归位,勉强松下口气,却见吢妃一股脑冲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剑就向卫疏刺去。
我本能地伸手去拦,竟当真将那明晃晃的剑刃抓住了。
疼得我差点晕过去。
卫疏一脚将吢妃踢开,拧眉查看我淌血的手,「孟璃!」我道:「别管我,先把人解决了再……」话音未落,已打定主意杀人灭口的颂平王突然暴起,将我二人推下了山崖。
直到落地前我还在想,他们偷情之前为什么不能事先探查下附近有无活人,再不济也该随身带点驱虫避邪的雄黄。
罢了,希望他们日后能吸取教训,不要再用自己的错误来惩罚别人。
八、我与卫疏福大命大,落下时由一棵歪脖子树做了缓冲,掉到了下方凸出的一块石壁上。
只是卫疏给我垫了背,我趴在他身上,听见他胸口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我连忙退到一旁,他艰难起身,问我:「可伤到哪里?
」我道:「不曾。
」他查探了下我们此刻的处境,最终说了句废话,「我们被困了。
」又安慰我,「这里离营地不远,说不定明日便能有官兵发现我们。
」我「嗯」了声,有些虚弱。
卫疏蹙眉,「手给我。
」他轻轻摊开我的掌心,两处刀伤深可见骨,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我别过脸,不敢看。
「忍着点。
」他在伤口上撒上随身带的金疮药,又撕下衣袍替我包扎了伤口。
末了,盯着我看了半晌,语气还算温柔,「呛了几口水都要哭鼻子的人,怎么这会儿却又不哭了。
」我坦白道:「太害怕了,不敢哭。
」他笑了一声,倒没有什么看不起我的意思。
天亮了,没有人来救我们。
一旁的小树上结了几颗野果,小小的,果肉干瘪,为了解渴,我和卫疏分着吃了,还好没有毒。
中午,我发觉卫疏受了伤。
他背上嵌入了几颗石子,有大有小,亏他竟忍了一夜未说,若非我看出他神情不对,问了半天才肯说背有点疼。
我解开他的衣襟,裸露出长年习武练出的精悍胸腹。
他抿了抿唇,浑身僵硬。
前世我与他做了三年夫妻,这副身子早已看过几百回了,是以面不改色地扫了几眼,淡定道:「背过去。
」他肤色极白,哪怕是大漠的烈阳也晒不黑,后肩生着一排红色小痣,在柔韧的肌肤上瞧着有些艳糜,「你身上生了这么多痣,腿上也是。
」他眸色一深,扭头向我看来,「你怎知我腿上有小痣?
」「……」在一片死寂中,我无辜地望着他。
那树上还有一窝鸟蛋,一共四颗,他分给我三颗,自己只留了一颗。
我们就靠着这些鸟蛋,捱过了两日。
第三日终于下了场雨,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然而到了夜里却因浑身湿透,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他长臂一揽,将我锁进他怀中,男人的手臂横在我胸前,双腿将我夹住,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为我阻隔了风雨。
我低着头,二人紧紧相贴,方能汲取些温度。
熬到隔日太阳出来,暖意融融地照在脸上,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从他臂膀中出来,我找到角落里的鸟蛋。
「只剩一颗了。
」我说。
卫疏望着我胸口,眼神有些发紧。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雨将我浇透,身为女子的曲线毕露,我面上赧然,裹了裹衣衫。
我把鸟蛋递给卫疏,卫疏看着我,没有接。
「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我道,「到时我爹娘和哥哥定然伤心极了,穆将军也会十分难过。
」卫疏半晌才说,「你到这一刻还想着他。
」「他与我有婚约,那是自然。
」卫疏瞪着我,「昨夜你与我都……你还要嫁给旁人?
」我微微张大眼睛,觉得他这话莫名得很,「昨夜情况紧急,况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抱了一抱。
」卫疏咬牙切齿,「你倒是开明得很。
」他难得夸我一回,我却听出几分恨意。
「你可想过,穆行渊不是可托付之人。
」他凉凉道。
他信口胡言,我有些气恼,勉力压抑着,「穆将军与你是军中同僚,亦是多年好友,他是否为可托付之人,你应当清楚得很。
」卫疏语气愈发冷淡,「或许他心中另有钟情之人。
」我一怔,「穆将军不喜欢我吗?
」「穆行渊喜欢的是心有傲骨的女巾帼。
」他的视线在我面上一顿,复又讪讪挪开,「而非你这般……的女子。
」我鼻尖有些发酸,不是因为卫疏对我的贬低。
而是穆行渊不喜欢我这句话。
上一世便是因为我的夫君不喜欢我,使我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难道今生也要如此吗?
我眼中潮意泛滥,越聚越多,一滴滴落到手背上,鼻尖也变得通红。
卫疏的拳头捏了又捏,悻悻道:「我与你退婚之时,倒不见你这么难过。
」我哭着说:「你与穆将军怎么能一样。
」九、卫疏说,三日了,颂平王定会刻意阻拦侍卫军往这边搜查,不能再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我们需得自救。
他将石壁上生长的藤蔓收集起来,拧成手腕粗细的一根,用碎布加以固定,而后将绳的一端栓在树根上。
他说自己若顺利着陆,便会找人来救我,让我好好待在上面等着。
若他摔死了,会在黄泉路上等着我。
若等不到,他便一人高高兴兴去投胎,若等得到,就……就如何,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到底没有吃那颗鸟蛋。
我此生从未如此担惊受怕,怕他脚下打滑,也怕藤蔓不够结实。
总算,他没有死。
我在石壁上等了一日,只觉得比前几日加起来都要难熬。
所幸,所幸只有三日。
再这样下去,我怕又要如前世那般重蹈覆辙,依赖和侥幸,是最不该有的东西。
……晨曦洒在我脸上,卫疏没有失信,他带人来救我了。
同来的还有穆行渊,他轻巧地从上方落下来,然后将降下来的麻绳栓在我腰间,护着我一同顺着峭壁爬了上去。
悬崖边,他拥我进怀中,许久未有松开。
穆行渊是守礼之人,能叫他这般失态,看来这几日当真是急坏了。
卫疏站在一旁望着我们,不言不语,神情极是漠然。
日头正暖,我想起这三日来的种种,想起脱困前他对我说的话,想起他留给我的那枚鸟蛋,忽然释怀了过往。
颂平王与吢妃私通一事,最终被皇帝遮掩了下去,颂平王被削了权和家产,派遣去西北荒芜之地。
听闻他两脚之间拴了条重达二十斤的铁链,只带了两个奴仆,连车马都没有,不多久就在路途中得急病死了。
而吢妃则被打入冷宫,从此困在方寸之地,受尽奚落折磨。
至于卫疏口中所说的女巾帼。
因着穆行渊在乌孙一战的庆功宴上露了回脸,便被那长公主瞧上了,又为这次春狩缠着他教了好些日子的骑射,情根益发深种。
我被困的这三日,他心焦难耐,带着人马四处搜寻我与卫疏的踪迹,日夜不眠。
公主也与他一同搜寻,事事躬亲,衣裳和脖颈被荆棘划烂了也不曾吭一声,瞧着叫人颇为触动。
再后来,她在下山时扭伤了脚踝,是穆行渊将她背了回来。
女儿家的心思便在那时显露无遗,公主诉说了爱慕之情,可穆行渊说,他已经定过亲了,和京中孟国公的女儿孟璃。
公主愣了一瞬,尤不能甘心,「若是她死了呢?
」整整三日杳无音讯,众人心中已暗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穆行渊许久没有回答,只那眸子冷得叫人心惊。
公主有公主的傲骨,做不来低声下气乞怜之事,亦不屑以强权威逼,此后再未提过此事。
这些,都是我的好丫鬟告诉我的。
她说小姐,幸好你还活着,不然穆将军就要被旁的女子抢去了。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原来那日我被穆行渊救上来时,公主看我的眼神异乎寻常,复杂得紧,便是这么个由头。
」许是我的身子太过娇贵,同样是在悬崖峭壁上遭过一回罪,卫疏和没事人一样,我却病倒了,足足昏迷了七日,药石无灵,爹请的宫中御医都唤不醒我。
娘亲请来驱邪的神婆前脚踏进门,我后脚就从榻上爬起来,抓起桌上的豌豆黄塞进嘴里。
神婆大喝一声「何方游魂」,正要将我降服,娘亲冲过来将我搂进怀里,哭着说:「女儿你可算醒了!」神婆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一缕游魂。
我甫一睁眼,只见府内四处张灯结彩,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与我前世出嫁那日极是相像。
娘亲说,我昏过去后便同个死人差不多,浑身冰冷,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一张脸青白青白,连御医都断言我活不过半月,穆行渊却执意要娶我。
爹娘与他讲明了我的病情,直言他娶进门的大抵会是个死人。
他望着榻上的我,说他知道,乌孙一战前,我便等着他回来娶我,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倘若违诺,怕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他说要尽早成婚为我冲喜,果真,拜堂的前一日我便醒了。
京中皆传我与穆将军是天定姻缘,此番真情天地可鉴。
婚后我做了将军夫人,再见卫疏,他身着青衣,望着一池绿如苔的春水发愣,似是察觉到我的注视,回身向我看来。
半晌,他从掌中递出一样东西,是那枚画眉鸟蛋。
昏睡的那几日,我终于记起前世的卫疏,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一日,我将和离书递给他,却未见他面上松快释然,反而死死瞪着我。
他屏退了下人,将我推到床上,吻着我的脖颈恨恨道:「若不是顾忌你的身子,定要为勋儿添个弟弟妹妹……」后来,我一病不起,他在我床头守了三月,不理公务,连朝也不去上了。
死后我徘徊于灵堂不去,看见他身披麻衣,下巴上长出青色胡茬,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牌位前,用袖子擦拭着我的名字。
原来那两年里,他不碰我不是因为沈若雪,而是我落水后身子不好,日夜咳嗽,不宜生子。
婆婆要为他纳妾,他都拒了,说是亏欠了我,合该要将一生赔给我。
我记得许多,却也忘了许多,重活一世,我原以为是为了避开前世种种,活成另一番模样,却不想是为了解开心中的嫌隙。
昏迷后,我的魂魄飘飘渺渺入了前世,依旧是那副愁云惨雾的凄凉光景,满目高悬的白幡和不绝于耳的啜泣声。
不同的是。
「咔嚓。
」只见那棺材盖子突地一响,由里推开,我的肉身从中坐起,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
烧纸的下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高声叫嚷着「诈尸了、夫人诈尸了」四散而逃。
卫疏怔忡地望着棺材中的「我」,竟未同其他人一般慌忙逃跑,反而支着桌子徐徐立起身,慢慢朝「我」踱去。
「我」亦觉得害怕得紧,傻乎乎地望着他,怯怯喊了一声,「卫疏哥哥。
」卫疏的脚步一顿。
他抬手,微微颤抖地落在「我」脸上。
也好,今世的我还未经历那些误会和怨怼,也未曾在无望的等待里消磨了所有感情,她那般喜欢卫疏,由她替我继续活下去,再好不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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