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被拐卖的地方是老家

被拐卖的地方是老家

非分之想:恰情动时见你

我被前男友拐卖到了老家,给村头的老光棍刘驼子当老婆,刘驼子眯着眼睛打量我的时候,我亲二叔正赶着羊群路过。

当天晚上,我的糙汉初恋嘲笑我:「你行啊,三年回趟村,还是被拐卖回来的?!」

1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沟沟里,由于村里太穷了,大多男人根本娶不起老婆,学习不好的姑娘也只能早早嫁人。

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坚信学习改变命运,在我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下,终于考上一个本科大学,成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被村里人敲锣打鼓地送出了山沟。

我现在已经大三了,因为某些原因,已经三年没有回家。

今年大三谈了一个男朋友,名叫陈祥,和我谈了两个月后有天晚上想带我去开房,他说城市里的女人都不介意这些,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我思想保守,还是没有答应,他却以三观不合为由,与我和平分手。

今年暑假陈祥又联系我,知道我手头紧,给我推荐了一份很赚钱的兼职。

我跟着他上了大巴车,等我意识到不对劲,陈祥已经拿着一把尖刀横在我面前,把我控制了起来。

我无比自嘲,还以为他虽然有时候不着调,总归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人品竟然也能差到这个地步。

大巴车一直开,周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但却还有一种异常的熟悉?

???

这尼玛不是我老家羊背沟吗?

我强忍内心的喜悦,板着脸跟着陈祥他们下了车,他们一群人严严实实地围着我进了村。

看到村口熟悉的破旧砖瓦房,这不是我们羊背沟老光棍刘驼子的家吗?

陈祥把绑着我双手的绳子交到刘驼子手里,接过一万块订金,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村里的招待所。

我看着面前脸皮又干又皱的刘驼子,弱弱道了声:「刘叔……」

这个老光棍眯着眼睛打量起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就算他记得我,又会不会装作不知道?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这个村里就这么大,人来人往。

这时,二叔正赶着一群羊回村,我大声喝住:

「二叔,救命啊!」

我二叔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站定看了我两秒,看到了绑着我手的绳子,也不管羊了,气冲冲地走过来。

刘驼子见我求救,气愤地甩我一巴掌:「臭娘们!还二叔?!谁是你二叔?!你可是我两万块买来的!能叫他二叔的姑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袁希希!」

我脸颊火辣辣地疼,下一秒二叔直接给了老光棍一拳头:「去你的刘驼子,这就是我们家希希!」

老光棍青着一只眼睛,满脸憋屈地看着二叔把我带走。

我委屈地握住二叔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一路的心酸。

如今想想可真是艰险,那些正儿八经被拐的女学生,有哪个下场好的。

被逼着嫁给和自己文化素养完全不对等的老男人,如果抗拒则要被暴打、被羞辱、被关猪圈,折磨人的身和心直到她甘愿被摆布。

等到警察把这些女人救出来,多半已经被同化为麻木的村妇,所以对人贩子决不能姑息!

2

二叔解开我手上的绳结,和我一起赶着羊回家。

一路上他还惊魂未定,口中喋喋不休:「还好是拐回咱羊背沟了,要是拐去别的村,那不得惨了……

「等会儿回去一定要和你爹妈好好说道说道,来龙去脉也说说清楚,那些畜生决不能姑息!

「刘驼子真是糊涂啊!现在到处都搞乡村振兴,他怎么还整封建社会那一套!这不是糊涂吗!」

听着二叔的絮叨,我倍感亲切,几天来的恐惧与压力一扫而空。

羊崽子跟在后面「咩咩」地叫,二叔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希丫头,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虎娃了?他如今可是发达了……」

我赶忙制止这段对话:「叔!别说了!当年的事你也清楚,明明是他先甩了我!」

二叔口中的虎娃就是我的青梅竹马柳虎,三年前我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就和我提了分手。

太阳渐渐下山,二叔送我回到了家,我当着爹妈的面,把被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缩在老妈怀里嘤嘤嘤,我爹听后气不打一处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用力拍桌道:

「真是畜生!本以为大城市里的人都比农村人有素质,没想到全是人渣!」

与我从小不对付的弟弟,从原来的瘦猴也长成了个男子汉,他拿起锄头就要跑出去为我报仇,被我二叔赶忙遏止。

二叔摸着胡子道:「那群人如今就住在村里的招待所,要想悄无声息地把他们一网打尽,还得再演一演,否则一旦走漏消息,那一群大老爷们,想跑掉还是轻而易举。」

二叔不愧是二叔,作为家里出谋划策的军师,一向想得妥帖。

老妈面容忧愁地问:「这事情该怎么整啊?」

「刚刚和刘驼子聊了,他说只给了人家一万订金,那群人走的时候还得问他再要一万,只要不让他们知道希丫头的真实身份,好酒好肉招待他们,短时间内他们不会走的!」

二叔面色严肃,我爹当即拍定这个办法:「对!我给村长送点肉,嘱咐他帮忙看着点那帮人,然后找个机会把全村人聚到一起,再报警让警察来一网打尽!」

老弟也大声叫好,狠厉的眼神恨不得把那帮人扒皮抽筋。

这时我才注意到弟弟从裤腿到上衣,竟然全身都是泥沙,忙问:

「壮壮,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玩泥巴,瞧你脏的那个样!」

没想到老弟翻了个白眼,别开头。

最后还是老妈解释道:「你老弟读书不成,跟着柳虎做沙石生意了,现在天天在沙石场做事,一天下来浑身都是泥,但是赚得多!」

3

老爹说,我出去上了大学之后,柳虎就自己做起了生意。

起初是自己开个小皮卡,装一车子沙石开到城里卖。

那时村里人都嘲笑他天真,一堆沙子石头能卖多少钱。

他对自己相当狠心,最辛苦的时候一天在城镇和山村之间往返三趟,有次晚上开车,还差点翻车。

但没想到这生意真让他做起来了,还越做越红火,乡亲们纷纷打了脸。

三年来,他成立了公司,车队规模不断扩大,买的全是那种最好的中型卡车。

他还不计前嫌,鼓励乡亲们加入他的公司,连我弟弟也成了其中一员。

听说柳虎很器重我弟弟,去年弟弟高考落榜后,是他亲自来请我老弟给他打工的。

这家伙会不会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拿起书桌里藏了三年的小手电,出门转悠,回想着少年时的事情,不知不觉走到了羊角河边。

天色渐暗,夏天的羊角河边,发出各种小动物的声音。

柳虎这名字虽然硬,但在我眼里,他却是个实打实的阴郁型小帅哥。

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高颜值男子,他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头发又长又软,还带点自来卷。

我和他五六岁就认识了,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

村里有对新人结婚,请了全村的人,还专门给小孩分出一桌。

柳虎就怯生生地坐在角落里,也不和别人说话。

那时的我多少有点社牛,看人家长得好,不害臊地坐过去搭讪:

「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柳虎睫毛长长的,眼珠子像一颗黑葡萄,一头小卷毛泛着棕色,他看向我淡淡道:

「柳虎。」

我一边抽着鼻涕一边继续问他:「你知道那两个穿红色喜服的人,进房里干嘛了吗?」

他成熟稳重道:「生小孩。」

「小孩是怎么生的啊?」

「两个人亲了嘴,然后就会有天使抱着小孩,送给这两个人。」

那时小不懂事,竟然觉得柳虎说得很有道理,提出想实践一下,然后「吧唧」一口,亲在小柳虎肥嫩的脸颊上,他的小脸倏的一下变红,像熟透的苹果。

当然,结果是,根本没有抱着小孩的天使出现。

后来我和柳虎就慢慢熟络起来,更多是我缠着他吧,因为他长得帅,女生都是喜欢小帅哥的。

高中的时候,我和柳虎每天一起上下学,其他同学看见了总是起哄。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跟在我身边走着,一日复一日地等我上学,从没缺席。

那个时候,我喜欢读书,他喜欢打篮球。

放学之后,他会和他的兄弟们在村里的老旧篮球场,一直打到天黑。

我就坐在旁边,对着暗暗的天光看书,等他回家。

不知道他从哪知道,在光线不充足的地方看书伤眼睛,于是攒了半学期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个好看的银色小手电。

那以后,他依旧打篮球,我则打着手电在他旁边看书。

偶尔瞥见他,打篮球打得满身是汗,脱去了上衣,露出小麦色的腹肌。

那时倒没觉得有什么,到了城里上大学才发现城里的女生对男孩子,尤其是长得帅的男孩有腹肌这件事,是非常痴迷的。

没想到腹肌这种好东西,我竟然早早便见过。

柳虎第一次让我觉得他有点在乎我也是在篮球场,那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连村里的大人都调侃我们,迟早要成一对。

但柳虎这个木头,陪我从小学上到高中,竟然还是毫无反应,无动于衷。

那天放学坐在篮球场边,等他回家,手边的书又看完一本,我正无所事事,结果班里坐在第一排的张矮子走到了我身边。

他的鼻涕都快流到嘴边也不擦,嘴里一股咸味,咧起他的黄牙问我:

「希希,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我家有钱!」

4

我脸都黑了,求助地看向球场中间的柳虎,他也皱着眉头看向我这边,丝毫不管头顶滑过的篮球,明明凭他的球技只要轻轻一跳就能拦住。

他直勾勾地向我走来,牵起我的手,沉默不语地站在张矮子面前。

这一站便胜过千言万语,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乎我的。

张矮子表示不服,他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三个头的柳虎,面色倨傲,还伸出手指戳了戳柳虎的胸膛:

「柳虎,你家这么穷,你怎么配得上希希?!」

我少年时也是十分勇敢,竟敢直接反驳道:「他长得帅,我喜欢!怎么了?!」

这话要是放在现在,我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城市的生活让我变得沉默寡言。

张矮子被我说得气急而走,但柳虎也默默放开了我的手。

回家的路上,我们沉默不语,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连提都不提。

想着原来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也模糊了,眼里酝酿出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紧接着,我越哭越起劲,柳虎似乎是为了安慰我而敷衍道:

「希希别哭,要是我们高考一起考出羊背沟,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那时真傻,居然信了这个人的话,我拼命读书考上一所普通本科大学,但他却食言了。

那天全村人敲锣打鼓地送我上车,他以没考上大学为理由,顺理成章地给我们的过往画上句号。

我恨他。

这件事也成了我的心结,导致我大学三年间没有回过一次家,村子太小,再遇到柳虎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总是要回来的,事情既然都了断了,何必再念念不忘。

芦苇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有些害怕,紧紧握着手里的手电。

我一直特别害怕村里的晚上,因为经常看到有人在芦苇地里失踪的新闻。

河边一时间只剩下青蛙的叫声,我用手电乱照,隐约感觉到芦苇荡里有个人,并且他也在观望。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最要命的是,这个时候,手里的手电闪了两下竟然停电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扯着嗓子大喊道:

「谁在草里?」

黑暗中,听到那人缓缓走近,我下意识往后退。

突然踩到什么,脚下一滑,将要跌进河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我拉了过去,那人口中默念:「希希?」

我紧紧贴到他身上,手摁到那人腹部,摸到一块一块的结实肌肉。

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愣了三秒就马上反应过来,这他吗不是柳虎吗?

还好村里黑,否则他就能看到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唰!」村里路灯八点准时亮起,我吓得松开手里的手电,听着他「咕噜咕噜」滚进河里。

一张有些糙的英俊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柳虎全身上下都湿着,小麦色的肤色有种男性荷尔蒙炸裂之感,一头长长的棕黑色卷发,被他随意地捋向后脑。

我赶紧挣开他的怀抱,走出河边,走上村里的大路。

柳虎紧随在我身后,一前一后,气氛尴尬。

柳虎竟然率先开口说话,他嗓音低沉沙哑:「你三年没回家,看来很喜欢大城市?」

「回家路费太贵了,精打细算后还是决定不回来了。」

我放慢步子,柳虎没停住脚靠了上来,忽然感到后背贴上一片结实炽热。

「那这次怎么回来了?」因为身体贴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他声带的震动。

我沉默了,我总不能说我被人贩子拐回来的吧……

前方一片喧闹,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陈祥那一群人,正在村长的带领下参观村子。

眼看他们走得越来越近,要是发现我自由了,那一切的盘算不就落空了!

我拉起身后柳虎长着薄茧的大手,放在我的脖子间,低低地说了声:「掐我脖子,快!别问为什么!」

5

柳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对面一群人,一番犹豫后手中用力,死死掐住我脖子。

大哥,让你演戏,没叫你掐死我啊……

陈祥此时才注意到这里的景象,嗤笑着走过来:「袁希希,给老光棍当老婆的感觉怎样?」

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柳虎身子一僵,那陈祥又接着说:

「诶?你怎么在个年轻男人手里?」

我赶忙圆场:「他从刘驼子手里买走了我。」

陈祥一脸奸笑,凑到我耳边道:「哟,袁希希,真幸福啊!」

说完,抬手拍了拍柳虎的肩道:

「兄弟,我给你点钱,咱们一起上她,绝对刺激,我可是惦记她好久了~」

柳虎似乎生气了,二话不说把我拦腰抱起,架到肩上,一只手扶着我的臀部,然后腾出一只手,重重给了陈祥一拳头。

口中低吼:「你也配!」

陈祥被打得后退三步,却还是不服想还手,但他瘦弱矮小,和柳虎比起来就像个老鼠人,咔咔两下又被柳虎踹倒在地上。

和陈祥一起的几个男的也不行,连一个柳虎也打不过,被踹倒在地上嗷嗷叫。

走的时候,陈祥还骂骂咧咧:「不愿意一起打扑克就直说嘛,用得着打架吗……」

村长回过头,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跟着那帮人扬长而去。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柳虎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先放我下来。」我拍拍他结实的背。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来,长着薄茧手掌隐约擦过我的皮肤:「现在能说了吗?」

我低下头,两只手揪着衣角道:「我是被拐卖回来的……」

「哈啊?」他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干涩地笑了两声,「袁希希你行啊,三年回趟村,还是被拐卖回来的?!你在躲着谁呢?」

我不想搭理他,噘着嘴轻声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他当时拒绝和我谈恋爱,我也不至于觉得丢人,三年不敢回老家,我埋下头又向河滩边去。

「……」他横过手臂,把我拦腰捞起,眼神晦暗不明,「干嘛去?」

「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死命敲他的手臂,没想到他这么皮实,敲得我手都痛了。

「放我下去啊,我手电筒滚河里了!」我干脆放弃挣扎,整个身子耷拉在他手臂上。

夜色氤氲,柳虎眼神慢慢柔和起来,提着我又走回到大路上:「你先回去吧,你的东西我帮你找,一定给你找到了。」

回去的一路上,我的脸颊还在发烫,想着柳虎不仅帅,现在还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禁内心小鹿乱撞。

我站在路灯下,闭上眼睛,心中思绪乱飞。

没想到这一闭眼,世界彻底竟陷入黑暗,一个麻袋套在我头上,把我扛走了。

6

当世界再度恢复光明,我的眼前一片清明,赫然看见村口的熟悉的破旧砖瓦平房。

我浑身捆得结结实实被丢到屋子里的墙角,脚腕扭了也没法调整姿势,全身各处隐隐作痛。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我一脸无语地看着刘驼子,他支了个凳子坐在我面前抽烟,牙齿和手指一样泛着黄色,廉价的烟草味熏我一脸。

他似乎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还冲我挑了挑眉。

不是,好你个老光棍啊,我从小在村里长大,怎么不知道你满肚子花花肠子。

「刘叔,你这是闹哪样……」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想到还没回答,眼前的老光棍就先流下泪水:

「妮儿啊,叔这心里苦啊!」刘驼子老泪纵横,用那只包了浆的手揉揉眼睛,却把眼角的眼屎也带了出来。

要不是我不敢惹他,恐怕直接当场干呕。

我耐心地问:「刘叔,你有啥心事呢?」

「我活这么大也没个寄托,浑浑噩噩活了半辈子,妮儿啊,我是真想要个小孩,体验一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

刘叔伸出手,眼看就要摸到我的脸,我赶紧向后仰,后脑狠狠砸到墙上。

老光棍见此情景也是冷了脸,面容扭曲起来:

「别怪叔对不起你,叔为了买你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钱,现在钱也没了,人怕是还得进牢里待着,那我这一辈子可不就完了?」

他慢慢靠近,我也缓缓向后挪,奈何退无可退,已经靠到了墙上:「叔!你不用坐牢,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自然会包庇着你!」

「你骗人!你去过城里,心眼也多了,会骗人了是不?冲着你二叔打我那一拳,我就知道你爹妈那关没那么容易过得去,左右也要坐牢,不如在你肚里留个种!」

刘驼子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尖叫着挣扎,奈何男人还是力气大。

就在我以为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要贴上来时,只听老光棍「哎哟」一声,被一拳打倒在地。

7

他抬起头,另一只眼睛也青了,正好与白天二叔打得一拳凑成一对,着实好笑。

柳虎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是个俗人,抗拒不了俗套的英雄救美情节。

小的时候看《大话西游》,紫霞仙子说,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她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她。

我想,我的意中人也会做到这一点,没想到成真了,但是可惜的是,他不喜欢我。

柳虎见老光棍倒在地上,便停了手,语气带着警告:「刘驼子,我看你是个长辈才只打了你一拳头,你要是村里的小伙子,我是要往死里打的!」

刘驼子不敢吱声,眼神阴暗,只是不住地点头。

柳虎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来,脚腕处的刺痛,逼得我向他怀里倒去。

我委屈巴巴地仰头看向柳虎,他此刻已经穿上了一件背心,但肌肉轮廓却清晰可见。

「脚痛……」我怯生生地吐出两个字。

柳虎叹了口气,背过身蹲在我面前:「上来。」

我红着脸搂住他的脖子,被柳虎背了起来,腿上皮肤传来来自柳虎手掌的粗糙感。

长夜漫漫,柳虎走得也慢,路灯照在地上,拉出他高大的身影,以及他高大身影上我的小小脑袋。

气氛太尴尬,我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你怎么会赶过来?」

「你没了手电,回去路上黑,就想着还是得跟过去看看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被刘驼子绑走了?」

「我一路跑回你家,结果你爹妈讲,你还没回去,我想了想,村里有可能绑你的,也就刘驼子和招待所那帮人。」

他的回答永远显得这么公事公办,哪怕开个玩笑什么的。

为了活跃气氛,我「嘿嘿」傻笑两声:「那刘驼子真好笑,两只眼睛都青了,像个熊猫哈哈哈……」

下一秒,柳虎停下了脚步,他手上一用力,掐得我大腿生疼,我赶忙拍向他的脸,细微的胡碴儿还有点扎手:「干什么啊!」

他无缘无故地生气起来,把我从背上放下来,我脚疼得嗷嗷叫唤,只能撑着他的手臂点一点地。

「你还觉得好笑?我要是晚去一秒,后果多严重啊!」他皱起眉头瞪着眼睛瞧我,像个煞神似的。

狗男人竟然还敢凶我?你怎么好意思凶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又不欢喜我,管得着嘛你!」我也是气昏了头,别开脑袋不看他。

谁知他竟钳住我的下巴,又把我的头扭了过来。

你这样逼我看着你,就不怕,我看着这一张帅脸发不起火来嘛!

柳虎眯起眼睛,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哦?我怎么不欢喜你了?」

???这狗男人怕是失忆了?

那就让我来提醒提醒你:「我去上大学的时候,你跟我说我们不合适,不跟我在一起,是有这回事吧?!」

我语气慢慢加重,柳虎的眉眼却舒展开来:「你三年不回老家,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吧?」

我嘟嘟囔囔:「不然呢……」

下一秒,柳虎低头堵住了我的嘴,深重的窒息感向我袭来,还夹杂着他胡碴儿的刺扎感。

夜风吹拂,一下子安静得只能听到他沉沉的喘息。

「袁希希,呼吸!」

我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吸气,只听到他低低说着:「当初没坚持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后悔的决定。」

我看着柳虎的眉眼间透出淡淡的哀伤,抬起双手托住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

我微微歪头,我太想知道答案了,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没法睡一个好觉。

「因为你是大学生了,我不能再……你当时就要去大城市了,大城市里会有更有知识、更有钱、更帅气的男人,你应该看向更好的人。」

说罢,柳虎打横将我抱起,送我回家的一路上,似乎心情格外好。

所以这个笨蛋是感觉自己配不上我,才没有和我在一起,可是明明他就是我心里最好的人。

一路上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麦子味心脏狂跳,却又十分安心。

回到家门口,柳虎把我交到老妈手里,非常恭敬地站在门口打了招呼。

老弟看着柳虎此刻的样子,惊讶得不敢说话,或许是平时当他上司的时候,给他的死板严肃印象过于深刻了。

8

回家的感觉真好,山村的夏夜是不需要开空调的,风会穿过羊角河,吹进村里每一间土房子,吹拂到人身上。

我躺在床上看书,心里却一直重复柳虎的话,还有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态。

「叮叮叮!」

突然听到窗户上传来响声,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玻璃。

我推开窗户,只看到月色下,一头卷发的男人站在窗外,眼神缱绻地看着我。

我伸出半个身子趴在窗上:「你怎么又来了?」

「想你想得睡不着,本来只想透过窗户缝看你一眼,看到你还没睡,就又想着能不能再和你说说话。」

柳虎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没想到他那么寡言少语的一个人,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可惜天太黑了,看不太清那张俊脸,我又微微向前靠了靠,柳虎扶住我的双肩,将我抱在怀里。

他身子滚烫,隔着衣料还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

我搂着他的脖子问:「我们算是在处对象吗?」

「当然。」身后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你不是说我应该看向更好的人吗?」

刚问出口,我就感觉到他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和我分开。

他的表情似乎极度无语:「那个招待所的陈祥,就是你选的更好的男人?你选得真好,下次不要选了。」

……

「既然城里的男人不好,我自然是要把你抢回来的。」

「但是城里总归也有好的。」

「别说了,我舍不得了……」柳虎声音越来越轻,低下头吻住我的唇。

你问我什么东西可以记得最久,也许就是这一刻,月夜,窗边,他的吻和胡碴儿。

9

本来商量好的是让刘驼子办个酒席,庆祝买到老婆,但后来我又在陈祥面前说刘驼子把我卖给了柳虎。

所以只好演戏演全套,让柳虎办这个酒席。

柳虎这个人太固执,我都说了就是装装样子,他非要办得那么隆重。

他还安慰我:「这次就当是彩排了,等到我们真的结婚的时候,我要用客车把村子里的亲戚全拉到城里,去最好的酒店办婚宴。」

你当自己是什么土大款吗?仔细一想,还真是,他都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了。

土豪,嗯……怎么不算呢。

办酒席那一天,村里的人基本都到齐了,我被绑在桌子边,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来和我搭话。

要是放在以前,肯定凑上来一堆姑子姨子要问我在城市的生活,她们对那些都很好奇。

陈祥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也到场了,他也是心大,丝毫没察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嗤笑着径直走向我:

「袁希希,叫你当初不跟老子睡,现在只能变成农村男人的生崽工具了,后悔不?」

这话一出,陈祥带着他几个兄弟哄堂大笑。

很刑。

我也懒得顶嘴,反正他也要进去吃牢饭了。

陈祥四周打量一圈,不禁感叹:「那农村男人不会看上你了吧,酒席办得这么隆重?」

我不说话,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阴冷地盯着我,表情极度不满,低声咒骂:「臭娘们……」

见我还是毫无反应,他火冒三丈,抡起手臂,一巴掌重重打在我脸颊上,火辣辣地疼。

「啪!」清脆一声响,引得乡亲们纷纷看了过来。

「袁希希,真是给脸不要脸啊!你觉得你以后会过得好?」陈祥满脸涨红,面容扭曲,「确实比嫁给那个老光棍好一点,可是这个村里多穷啊,没有智能电器,没有山珍海味,你得在这待一辈子呢!」

?我可是从小在这长大的,你是担心我住不习惯吗大哥。

此时,乡亲们也像看智障一样地看向陈祥,我现在不禁暗自庆幸爸妈二叔他们都在里屋,否则要是看到这一幕,绝对立马跑出来揍他。

警察还没来,还是尽量别起争端,伤着自己人就不好了。

柳虎公司有事情耽误,现在姗姗来迟,他到我身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我脸上的巴掌印。

他端起我的下巴来回打量,冷道:「谁打的?」

「兄弟,我帮你教训女人啊,这女人啊,最忌讳目中无人,得给她一巴掌长长记性,不然分不清大小王。」

没等我答,陈祥竟大方承认,走到柳虎身边揽着他的胳膊称兄道弟,因为长得矮还够不到人家的肩膀,略略踮了踮脚。

柳虎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陈祥的肩,我似乎隐隐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陈祥痛得龇牙咧嘴,忙问:「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啊?!」

这时,陈祥的团伙看不下去,竟走到柳虎面前,挑衅地摩拳擦掌。

比人多是吧,我们一个村那么多人算不算多啊。

下一秒,所有乡亲拿起随身带着的锄头镰刀,指向陈祥一帮人。

「我先教你分清大小王!」柳虎咬牙切齿。

陈祥即刻认怂,立马带着他的哥们跪倒在地,趴在柳虎面前,念念有词:

「大哥啊!你是我亲大哥!不知道您是这村里的大王啊!」

陈祥一边说一边磕头,没多久,额头上就渗出血。

柳虎不给一点好脸色,提着陈祥的后领扔到我面前:「这才是大王。」

陈祥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轻而易举解开绑手的绳子。

我不禁觉得好笑,这个男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真是蠢。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下了死力地给了他一巴掌,虽然我力气不大,但我指甲长,也是很有杀伤力的。

陈祥脸上赫然出现五道红痕,看着面前不按他想法发展的情节,不住地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要钱?我有钱,我有钱,放了我,求求你们啦!」

一直待在屋子里的爹妈和二叔冲了出来,老爹一上来就给了陈祥一脚:「你个人渣!」觉得不解气,还吐了口口水。

二叔更是居高临下地站在陈祥面前,杀人诛心:「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是袁希希她二叔,踹你的是她爹,还有刚刚教训你的,是她男人。」

陈祥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他身边的好哥们也全是一脸诧异。

「你以为农村就封建?告诉你,我们村的人都是明辨是非的,就算你送来的娃儿不是村里的人,我们也会报警然后把人家送回去。」

村长从人群中走出来,拄着拐杖敲地:「就一个大学生啊!我们羊背沟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啊!村里教育资源配置低下,这么多年只出了一个大学生,你们这些城里的不珍惜教育环境好好念书,尽搞这些恶心的勾当!」

一瞬间觉得村长高大起来了,他满是皱纹的眼角,藏着管理一个村子的辛劳。

在乡亲们的唾骂声中,警笛响起,加上陈祥五个男人,被戴上手铐,送进警车,本来还得带上刘驼子,但他却不见人影,我则随车一同去公安局录笔录。

10

警察局审讯室里,李警官已经在我面前笑了快一分钟:「你是说,他把你拐卖到了你老家?!」

我满头黑线地点了点头。

我严重怀疑李警官已经把这件事传遍了警局,我走的时候,每一位工作人员都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统统一副极力憋笑的样子。

忙了一天回到村里,太阳都快下山了,只看到村民们都神色匆忙地向羊角河跑去。

我连忙揪住赵婶询问,她告诉我羊角河淹死了一个男人。

一瞬间,我心里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柳虎曾答应我会帮我捞到河里的手电。

如果他出事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真该死,不要就不要了,干嘛再去河里找。

我急得哭了出来,迈起步子向羊角河跑。

赶到的时候,村民们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住了尸体,窃窃私语。

我流着眼泪走过去,全身颤抖起来。

「袁希希!」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11

原来刘驼子在所有人忙着喊打陈祥的时候,一个人来到羊角河,跳河结束了生命。

我不知道他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去自杀,我只是觉得,无知真可怕。

他打了一辈子光棍,想要成家,大可以改变自己,放弃游手好闲的日子,打工赚钱,给自己买几件得体的衣服,而不是联系人贩子买一个生育工具。

更无知的一点是,他在进监狱和死之间选择了后者,说明他永远没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陷进了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死局。

自掘坟墓。

那天,我依偎在柳虎的肩膀,和他坐在羊角河边看着太阳慢慢落下。

他说他来找小手电的时候,刘驼子已经溺进水里了,他奋力想游过去救他,只是没能来得及,最后把他尸体拖上了岸。

「有一种人是救不了的,刘驼子就是这种人。」

夕阳通过水面的反射,光线照到人眼里,刺眼极了,柳虎伸出手挡在我眼前,他缓缓转动手臂,我看见了他握在手心的,那只银色小手电。

不知为什么眼泪就下来了。

12

在老家待了一个暑假,也到了该回校的时候,大四了,就要毕业了。

毕业论文,实习工作,有的我忙了。

柳虎忐忑不安地坐在我家的饭桌上,他生硬地办了很多坏事。

比如想给妈妈舀汤,结果摔碎了碗;想给爸爸夹肉,结果掉在桌上;想给我弟倒酒,结果我弟惊恐得不敢递出酒杯。

所以当他小心翼翼地提出要和我结婚的时候,我老爹明确地给出了一个「no」。

柳虎满脸失望,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父亲又补充道:「你们年轻人不能一辈子待在村里,所以我要求你,必须在城里干出一番事业,那时的你才能给我们家希希幸福。」

柳虎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提出要陪我返校,然后在城市里开始打拼。

爸妈欣然同意,并嘱咐我们注意分寸。

13

今天,我大学毕业了,柳虎开着一辆保时捷接我,我在室友们的起哄声中离开了大学。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柳虎先是在一个手电筒厂里当工人,学到了东西后,自己开了一个手电筒厂。

他卖的手电筒加入了一键报警系统,广受女性们的好评,月销十万。

不到三个月,手电筒厂就回了本,柳虎也慢慢融入城市生活,生活变得精致起来,包括对自己的形象也有了要求。

我看向旁边打方向盘的男人,穿上西装的样子真帅,不过我从没告诉过他,我很吃他的颜。

「等会我们去看个画展,口红在储物盒里,你可以补妆。」他淡淡道。

???

「你什么时候爱看画展了?」我不禁疑惑,柳虎来了城市真是变了。

真不是我看不起他,他还真看不懂艺术品。

「别管。」

好啊狗男人,我真服了,现在都对我不耐烦了。

他心血来潮带我去画展,绝对是有别的女人带他去过!

这一年来,他的桃花运我是有见识的,可他明明都当着我的面坚定地拒绝了呀!

难道他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偷偷……

我带着满腹的疑虑来到画展,发现墙上一张张精美的画,竟然画着我和他在一起的点滴。

我捂着嘴接受了他的求婚,我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如此让人惊喜。

戒指套上无名指的一刻,我十分庆幸刚刚补了妆。

漫天的飘花中,我知道当初那个笨笨的、被拐卖回老家的姑娘,就要嫁给自年少时便喜欢的人,成为他的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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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大大和他的小娇妻

非分之想:恰情动时见你

晚安兔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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