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董娇娆

董娇娆

帝宠:深宫的爱,妃子的恨

1

入夜,寒风徐徐,夜色凉薄如水。

晶莹剔透的羊角灯挂满了春熙殿的回廊,将宫苑照的如同白昼,我站在回廊下,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指甲套,这是司珍坊新奉上来首饰,宝石的的颜色极浓,红的近乎发黑,就像淤血一样:「天凉了,秋莲,你说太后姑母能熬过这个冬天吗?」

「娘娘,翠云斋的去了,是孔贵嫔娘娘亲赐的毒酒。」秋莲回到。

不愧是千年世家出来的小姐,我不过是把董慧娴和侍卫私通的证据稍微透露给了翠翘一点,孔济盈就能借机发作,堂而皇之的给高位妃嫔赐了毒酒,办事果然干脆利落。

「听说今上对此事甚为愤怒,在宝光殿直接摔了茶盅,还传令耿尽忠,让内务府以最低等的淑女之礼下葬呢。」秋莲低声呢喃。

「可曾见到那个和她偷情的侍卫?」我问秋蓉。

「婢子未曾见到,只是听宫人说,」秋蓉谨慎的环顾周遭后,压下声来小心翼翼回话:「那侍卫,和死去的英亲王长的有八九分相似,当时二人正在寝殿行苟且之事,孔贵嫔直接就带人闯入了翠云斋,灌了瑜妃毒酒,侍卫则被押送去了刑房。」

英亲王御乾泽是先帝的第六子,我姑母董太后的亲生儿子,是董慧娴自小定下的未婚夫婿,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后来因为叛乱逃匿而被御乾华诛杀。

「英亲王刚死,她就缠着太后嫁入东宫,如今又与侍卫堂而皇之地偷情,也难怪大家都说她水性杨花,狐媚惑主呢。」秋蓉鄙夷到:「真是白瞎了瑜妃的封号。」

我笑笑,不语,别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引诱构陷董慧娴的主意是我贡献给御乾华的,私通妃嫔的侍卫是御乾华安排好的,撺掇孔贵嫔去捉奸的宫女翠翘也是御乾华的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为的是借董慧娴之死,牵涉董太后和奉恩伯府,进而剪除清河柳氏的羽翼。

既然是盟友,此等关键时刻,我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我挥挥手,召来陪嫁秋荻:「把消息给大夫人和太后姑母传去吧,冠绝京城的奉恩伯府大小姐就这么死了,亲人总是要知道的。」

我的嫡母,奉恩伯府的大夫人柳氏,是清河柳氏的嫡枝长女,以她和董慧娴作为桥梁,皇亲与世家,后宫与前朝被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坚不可摧,自登基为帝开始,这重势力就是御乾华的心腹大患。

太后和柳氏的饭菜里,早被御乾华的暗卫长年累月的下入慢性毒药,这些药物会一点点侵蚀他们的身体,掏空他们的精力,半年前,太后和柳氏就已经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了,如今听闻董慧娴的死讯,不知她们会不会一时气血攻心,心悸而死呢?

2

果然,第二天瑜妃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太后还有柳氏,在得知她死讯的后,也果然如我所期待的那般,一口气没拉过来,姑嫂当夜双双去世了。

我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怅然许久,乾霖,我又送了几个害死你的凶手下去想你赔罪,你可还满意?

「娘娘,吉时到了,该去寿康宫哭灵了。」秋蓉捧来孝服要我换上。御乾华虽然心里憎恶着太后姑母,但是在面对天下人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要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来,所以早早的就下旨,朝廷休朝九日,民间禁止嫁娶饮宴百日,举世同哀,悼念嫡母董太后,后宫的一众妃嫔,除了养病的皇后,无论位份高低,全要一日三次前往寿康宫哭灵。

哭灵最是折磨人,不仅要跪着,还要悲戚而不失体面,皇家衣食住行都讲究体面,哭灵也一样,如民间嚎啕大哭是万万不可能的,御乾华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心爱之人皇后宋如俏来受这份苦的。

我不仅是御乾华的妃嫔,更是董太后的侄女,虽然只是庶出,但也非比寻常。对于董太后的死,我更要表现的愈发痛彻心扉,接下来的数日,我每天都哭灵哭到昏厥,三餐只用一小碗白粥,没几天,宫里就传遍了柔妃因太后去世,而悲痛欲绝,形销骨瘦的美言,据说某位大儒还写了一篇文章,夸奖我至情至性,仁孝纯厚。

唯独澄玉宫的昭妃看我不得,某日夜里不请自来了春熙殿。

「姑母逝世,如今我日日都在茹素,没有什么美味佳肴要招待昭妃娘娘的,唯有清茶一盏,还望莫要嫌弃。」我笑盈盈斟了一杯茶,招待昭妃萧媚娘,她的嫡母与柳氏是自小交好的姑表姐妹,柳氏死后我并没有派人回府悼念,所以萧媚娘今日的来意我也能猜测一二,无非是为柳氏鸣不平罢了。

「董娇娆,你这般装模做样不嫌累吗?」她淡淡的打量着我,妩媚秾丽的容颜衬托的我越发人老珠黄。我本就比御乾华还年长五岁,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太后塞进了东宫,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成了九五至尊的皇帝,后宫更是一波波的进了无数新人,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我早已是败柳残花了。

「昭妃娘娘是对我的行事有什么指教吗?」

「奉恩伯夫人乃是你的嫡母,在世时也待你不薄,你怎可都不回府悼念?」萧媚娘板着脸,厉声质问我,面是尽是愤慨之色。

「昭妃娘娘,我们不一样的。」我平静地望着她,虽然同是庶女的出身,生母同样是上不得台面的出身——她的生母是金陵春名噪一时的花魁,我的生母是平邑县屠户之女。

但我知道,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你的嫡母虽然为了魏国公府的前程,不得不把你送入宫中,却也是真心疼你的,但我的嫡母却为了亲生女儿的利益,彻底绝了我生育的可能,害我只能在这深深宫苑里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如此蛇蝎心肠的妇人,你觉得还值得我尊敬吗?」

「你!」萧媚娘愤愤然,拂袖而去。

3

望着萧媚娘离去的背影,我笑了,颇有些羡慕,同为庶女,萧媚娘的人生大概是我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吧,无论是大智若愚的生母还是深明大义的嫡母,都是我所不曾遇见的,无论是兄友弟恭的家庭还是举案齐眉的郎君,都是我所无法拥有的。

我也曾遇见过一个真心疼爱我的人,先帝的七皇子,我姑母的养子御乾霖,只可惜,他后来也死了。

我祖上也曾出过举人和秀才,算平邑县是富甲一方的乡绅,但到了我的祖父这一代,家道早已中落,后来祖父更是迷上了一个号称豆腐西施的寡妇,和她有了首尾。趁着祖母即将临盆的时候,豆腐西施也挺着同样高耸的肚子,找上门来,祖母被气得难产,落了个母子双亡的结局。

很快,豆腐西施进了门,生了一双大胖小子,祖母留下的一双儿女也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长女被她卖进了宫中,次子被她卖给了同县的一个屠户做童养女婿,那个屠户之女,就是我的生母。

生母对于这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很是真心喜欢,还说服了父亲供他上念书考科举,及笄后成了亲,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虽然一个是粗俗的屠户之女,一个是斯文的读书人却是自小的情谊,日子过的也甚是甜蜜恩爱。

直到那道圣旨自京中传来。

谁都不曾想过,当初那被继母卖进宫的董家长女,兜兜转转几年过后,竟会成为先帝最后一任皇后。她派了宦官和卫队来平邑县接父亲去京城,彼时我的生母刚刚怀上我,胎像不稳,不宜长途奔波,于是父亲遂将我们母子四人留在了平邑县,只言到到京中安置打点好一切,就接我们过去团圆。

父亲一走就是五年,生母开始由平邑县人人羡慕的对象变成了嘲讽,挖苦的对象,乡民们都说,父亲可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亲姐姐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定然另娶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了,不会再要她这个粗鄙的屠户之女了,

愤怒的生母把满腔怒火转移到我的身上,觉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因为怀了我,父亲才没带他们去京城,连带她们恩爱时生的龙凤胎也没了前程,因为我不是儿子,父亲才会一走了之,音信全无,迟迟不肯来接他们去京城。

我成了家里所有人的丫鬟,吃的是长姐长兄留下的残羹冷炙,穿的是她们用过的褴褛衣裳,住的是紧靠着牲口棚的柴房。平邑县的冬天很冷,白皑皑的大雪足以淹没膝盖,我的手上长满了厚厚的冻疮,红红的,鼓鼓的,泛着油光,就像刚刚晒熟的枣子,它们如叠罗汉一般一个个凝固在一起,在我手上发红,溃烂,我的一双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可就算是这样,我依旧要用僵硬的手指,为他们准备好一日三餐,用冰凉的水清洗好所有的衣物。

年幼的我并没有怨言,只是希望着生母能待我好一点,哪怕仅仅是一点点,可无论任何,她看我都只有冷酷和怨毒。

4

后来,父亲回来了。

父亲说,姑母已经为她重新择了一位夫人,是清河柳氏出身的贵女,皇后本是让父亲休了我生母的,但是他舍不得她们年少的情谊,放不下她们的一双儿女,于是苦苦哀求了皇后多年,皇后终于同意让我的生母以侧夫人的身份入门。

生母喜极而泣,龙凤胎欢呼雀跃,唯有我我诚惶诚恐的躲在墙角,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这是谁家的女儿,如何生得这般小家子气?」

「这是三妮,我给你生的小女儿,你走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哩。」生母厌恶的拉过我,谄媚的对父亲说:「她还没个正经的名字,郎君你满腹经纶,要不给她娶个名字吧。」

「归来酌美酒,挟瑟上高堂,今日是你我夫妻之间久别重逢的日子,既如此就叫她娇娆吧,也希望她日后能有些女儿家娇俏的样子。」

那时的我只觉得这个名字甚是好听,比长姐的淑娴还要好上三分,后来念了书,读了汉乐府,我才知道父亲说的当时念得两句诗,包括我的名字都是出自《董娇娆》一诗中。

诗中描述的是一个红颜薄命,孤独终老的女子,为人父母者,但凡有半分上心,都不会给女儿取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

后来,父亲就带着一家人兴高采烈的前往京城。那依旧是个冬天,我手上长了尚未痊愈的冻疮,但并没有任何人留意到。

父亲和嫡母夸耀龙凤胎,给母亲做脸,但是嫡母却一眼就看到了我红肿的手,那是一个高贵的,大气的女人,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的生母,开口就是呵斥:「你这生母是怎么照顾孩子的,手竟然长了怎么多的冻疮!」

「我们家的厨娘手都比你的白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从嫡母的怀里钻出来,肆无忌惮的大笑,她叫董慧娴,是父亲和嫡母最宠爱的女儿。

原本她比我还小几个月,但没见到我之前,父亲一直不知道平邑县的糟糠之妻还为他生了我这么个女儿,于是董慧娴就一直是被称为二小姐。她并不愿意让出二小姐这个称呼,嫡母柳氏直接发了话,我比董慧娴年少,以后董慧娴就是我的二姐。

生母因此一事,彻底在嫡母面前失了脸,被封为奉恩伯的父亲,府里还有不少莺莺燕燕,各个比生母年轻漂亮,我的生母就这样失了宠爱,成了后院里最丑最老的姨娘,父亲也只有在龙凤胎生辰的时候,才回来看她。

她越发觉得龙凤胎是她的福星,而我就是她的灾星。

5

有一天府里来了两个漂亮的少年,她们是太后姑母的亲生子御乾泽和养子御乾霖,而当时我正躲在花园假山一个隐蔽的山洞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我从厨房偷来的鸡腿。

嫡母不曾短了我的吃食,但是生母却总以龙凤胎吃不饱为缘由,每到饭点就直接拎走厨房给我送来的所有菜肴,只留给我我一碗干巴巴的米饭,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荤腥了。

「你是逃难进来的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假山的山洞连接相通的,只是洞里阴暗潮湿,偶尔还有老鼠蟑螂,鲜有人会涉足。

我猛的一惊,回头,一口鸡肉直接噎住了嗓子眼,据乾霖后来说,他当时还未我是发病了,亮眼翻白,面红耳赤,喘着粗气,就像要昏厥一般。

「我,我……我哽住了……」

惊慌失措的乾霖赶紧从一旁的石钟乳里鞠起一捧水喂给我。

那水又腥又臭,我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山洞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之地,他和六皇子御乾泽时常会来奉恩伯府,每一次见面,他总会给我带上一些宫里新作的点心。

我渐渐的知道了他的身世,他的生母是姜宝林,原本是珍禽司照顾黄鹂鸟的宫女,被酒醉的皇帝一夜临幸后有了他,生下他后就血崩去世了,宝林的位份也是后来追封的。

他虽然是皇后的养子,却活得小心翼翼,卑微至极,明明有着过目不忘,一点即通的天赋,但为避六皇子御乾泽的锋芒,只能装作天生愚钝,导致授课的老翰林屡屡痛惜的感叹,七皇子朽木不可雕也。

「你的那些兄长都很厉害吗?」我疑惑,原来天皇贵胄也会有烦恼吗,「比六皇子还要厉害?」

「乾泽虽是中宫嫡出,可在大兄到五兄的面前,却不值一提,」乾霖将一切都掰开,细细的解释给我听:「他们的生母都是世家贵女的出身,家中累世公卿,势力遍布朝野,就连你那皇后姑母,也只是她们多方博弈之下的一个傀儡罢了。」

这是年少的我第一次听到世家这个词,据乾霖说世家的历史比王朝还要悠远,大黎立国不过三百载,但有的世家却已经屹立千年,潮涨潮落,天下几经变更,世家却巍峨不动,笑看风云。

「你道皇后为何会将董慧娴订给六兄?为的不过是大夫人身后的清河柳氏罢了,但即便是清河柳氏,也已经是世家里次一等的了,顶级的如沐阳孔氏、长陵付氏、江州韩氏、蜀中周氏……他们的底蕴和势力,即便是皇家都要退避三舍。」

「如此说来,你便是宫里最可怜的皇子了?」

「怎么会!」年轻气盛的乾霖被我怜悯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拿起一块绿豆糕,塞到我口中:「这么多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最可怜的明明是十二弟御乾华,他都被父皇赶到西凉去,给高昌王养老了。」

「所以,你还是宫里最可怜的皇子。」我伸直脖子,挣扎着咽下了绿豆糕,指着乾霖大笑,他无奈的站在那里,面带宠溺之色的望着我,耳垂微微泛红,像极了含苞待放的桃花蕾。

6

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十五岁那年,董慧娴及笄,家中开始准备她和六皇子的婚礼,我也在不久之后行了及笄礼,但嫡母为了给董慧娴置办一份盛大的嫁妆,却企图把我嫁给江南的一个富商,我曾远远的看见过那个富商,又老又丑,卑躬屈膝的跟在嫡母身后,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甚是恶心。

绝望之下,我暗暗溜出府,去金玉楼找了乾霖,金玉楼名为首饰店铺,实则是乾霖暗中经营的势力之一,通过金玉楼的掌柜王娘子,我就可以联系上他。

「乾霖,你带我走吧,天大地大,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平平淡淡的生活可好?」我紧紧的抱着他,涕泣涟涟:「我死也要不嫁给什么江南富商,妓女窑姐老大嫁作商人妇还忿忿不平,更何况我还是良家女儿。」

「娇娆,你先别激动,」乾霖平静的将我拥入怀中,他的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味,让我紧张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远嫁江南的,前些日子,大黎和燕勒起了战火,父皇命六皇兄前往西疆督战,我已同皇后达成协议,会协助六兄前往沙场建功立业,待到凯旋而归时我定能风风光光的娶你为妻。」

「真的?」

「绝无半句虚言。」他的话掷地有声,我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象到,他十里红妆,张灯结彩迎娶我的场景。

这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我将自己心爱的金钗送给他作为信物,他则回赠我了一双玉镯,皇后将嫡母召入了宫中,不知说了些什么,嫡母再没提将我嫁给江南富商的事情,我会董慧娴一样,开始全心全意的期待着爱人的归来。

可是我的乾霖,却再没能回来。

7

他中了燕勒人的埋伏,被射杀在燕勒和大黎交界的图兰河,尸首被冲到了下游,据说士兵找寻了三天三夜才发现了他,整个身体都如同泡发的馒头。

六皇子乾泽却是带着一身荣誉归来的,据传是他带着大军直捣燕勒王庭,斩杀了燕勒王皇帝,献俘大会结束后,就被先帝封为了英亲王。

我抚摸着乾霖赠我的玉琢,夜夜啼哭,本欲以生相殉,追寻乾霖而去,他生前的伴读,一起上过沙场的心腹,长安令的庶子李济深却暗暗派遣人送了一封信给我。

我纳闷,李济深不是在战场上摔坏了脑袋,痴痴傻傻,和三岁孩童无异吗?

李济深在信中告诉我,他之所以装疯卖傻,为的就是能顺利活着回到帝京见我,带兵直捣燕勒王庭的,是乾霖,立下赫赫战功的,也是乾霖,是乾泽嫉妒弟弟的骁勇善战,贪婪弟弟的功勋,联合边将,派出皇后所给的暗卫,以燕勒残部的名义,暗中杀害了乾霖。

我接到信的第二天,帝京就传遍了长安令家的庶子李济深落水而亡的消息。

朝中立太子的呼声日高,英亲王成了最炙手可热的人选,大夫人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的更风光些,于是和皇后约定,待御乾泽入主东宫后,再迎娶董慧娴。我接手里乾霖遗留的势力,开始暗暗调查真相,从西疆归来的英亲王,曾悄悄抬了一名女子入府,对方是边将丁伯威的外孙女,而丁伯威膝下仅有一个亲生的女儿。

皇后也一直暗暗篡养着一对暗卫,虽然数量稀少,却全都是从清河柳氏的布曲里挑出来好手,出征西疆时皇后曾将十之八九的暗卫交给了御乾泽。

一切已然明了,从御乾泽到边将,从皇后到清河柳氏,这些人全是直接或间接杀害乾霖的凶手,我发誓要我乾霖报仇雪恨,却没想过机会来的这般快。先帝忽然得了马上疯,死在了美人的肚皮上,各路皇子,甚至宗室里一些白发苍苍的老王爷都纷纷跳了出来,各种拉拢势力,意图染指皇位。

远在西凉的御乾华忽然和西凉国世子,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杀回了帝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了所有的皇子和夺位的宗亲,御乾泽在剩余暗卫的的掩护下逃到了奉恩伯府,藏身地窖,意图找机会前往封地楚州。

到了楚州,他就是藩王,太祖曾有令,藩王不谋反不可夺爵位和封地,只要御乾泽从皇子成了名正言顺的藩王,御乾华就没办法奈何他。

8

我找机会去见了御乾华,此时他正在满京城的搜寻消失得御乾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年少就已历经百劫千难的御乾华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那些争夺帝位的人连家中三岁小儿都被屠戮殆尽,留下的一群女眷,也被御乾华赏了西凉的长生散,它比篸红花还要烈上三分,只需针尖大的一点,就能彻底泯灭女子生育的可能。

奉恩伯府作为六皇子的母家,也早就被掘地三尺,但人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御乾泽藏身的地窖是修在董慧娴的闺房下,入口还是董慧娴的床榻。

当御乾泽被西凉世子带人从地窖里捉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大夫人绝望的面容,高高在上的奉恩伯夫人,也会有这般惊慌失措的时候吗?董慧娴扑上前,哭得梨花带雨,哀求御乾华放过心上人,却被面如冠玉的西凉世子冷冷推开。

拔剑,挥手,御乾华就这样快速而平静的斩下了嫡兄的头颅,从始至终,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一般,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满了整个台阶,董慧娴望着死不瞑目的心上人,尖叫了一声,随即昏倒在地。

御乾华本欲借此事发作,却被董太后以孝道硬生生压了下来,只能作罢。随后御乾华开始以太子身份监国摄政,待三年孝期满后,登基为帝,为安抚拉拢各方势力,御乾华聘了不少世家女为妃嫔,大病未愈的董慧娴也被董太后以良娣的身份塞入了东宫。

董慧娴惦念心上人,迟迟不愿与御乾华同床共枕。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了让女儿在东宫立住脚,嫡母和太后姑母会将我以媵妾的身份送入东宫,又担心会生下孩子,危及董慧娴的地位,遂以龙凤胎的前程为诱惑,教唆着我生母借元宵饮宴的机会,在酒中下了迷药,然后趁我昏迷,给我灌下了一整壶篸红花,彻底绝了我孕育子嗣的可能。

「奉恩伯府说会送一个陪嫁过来,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你。」这是入府当晚,御乾华来我房中时说的第一句话。

「我也没想到,兜兜转转我竟会成了你的妃嫔,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是你七哥的未亡人。」

御乾华点点头,斟了一盏茶,同我攀谈起来,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是我们却聊的无比默契,大约我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他为了皇位可以诛杀兄弟叔伯,我为了给乾霖报仇,可以不顾及半点姐妹亲情,我们都天性薄凉,视血脉亲情为无物。

「七皇兄曾于我有恩,看在他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诈死出宫,让你逃离帝京。」

「不,」我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奉恩伯府,太后,柳家,还有那些助纣为虐的边将,都还锦衣玉食活的好好的,我要留在帝京,为乾霖报仇。」

御乾华嘴角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将茶推到我面前:「你一个人终究势单力薄,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给你庇护,帮你报仇,作为回报,你则需要以妃嫔的身份,帮我料理好后宫的一切,我相信,我们会是很好的盟友。」

9

如同老虎和伥鬼,我们成为了最默契的合作伙伴。

他想瓦解奉恩伯府和柳家的联合,我就贡献了让和英亲王相似的侍卫勾引董慧娴的主意,借董慧娴之死牵涉太后和柳氏,让奉恩伯府和柳家元气大伤。

他想要料理沐阳孔家,故意宠的孔贵嫔得意忘形,我就推波助澜,将最精明能干的丫鬟翠翘送到孔桂嫔的身边,果然孔贵嫔在翠翘的唆使下开始一点点踏上了自我毁灭之路。

他担心平南候之女,充容穆偌华会生下孩子,危及帝位,我就故意交好穆偌华,常于她饮酒喝茶,殊不知茶酒里皆掺了落子散,会害的人频繁怀孕、落胎。

皇后的陪嫁,后来的敏承徽燕姬发现御乾华一直在暗暗追杀西凉旧部,欲禀明皇后,于是我就抓了燕姬心腹宫女的亲人作为要挟,让她抢先一步毒害了燕姬。

大宛来的和亲公主摩悉妮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但御乾华欲对大宛用兵,恐摩悉妮里通外国,我遂故意让人引她去观被做处以骨醉的和贵姬,摩悉妮被吓得浑浑噩噩,得了失心疯……

一桩桩,一件件,我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手上满了鲜血和人命,乾霖的仇被我慢慢的报了,我也逐渐成了宫里的老人,成为了新人入宫必来拜见的淑妃娘娘,可是我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快乐。

这华丽的宫苑啊,比坟墓还要阴森,比冰窖还要冷上三分。

越来越多午夜梦回的日子,我总会想起乾霖,想起我们年少的时光,在阴冷潮湿的石洞里,他笑盈盈的掏出点心给我,阳光从细碎的缝隙洒落下来,落在他年少的容颜上,他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辉,比春日满园姹紫嫣红还要绚烂三分。

乾霖啊,我害死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孽,他日黄泉路上相逢,你可还愿见我,可会嫌弃我的歹毒面目和蛇蝎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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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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