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媚娘
媚娘
帝宠:深宫的爱,妃子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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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怂,我娘也怂。
她虽然十五岁就生了我,可是至今看上去依旧是一幅二八少女的容貌,杨柳细腰,盈盈能做掌上舞,同时她还是一个极有才的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容,吹拉弹唱,无所不精,若是放在名门世家,绝对称得上是才女,之所以没人说她是才女,是因为她身处娼门。
她是金陵城里赫赫有名的花魁,赛仙楼的当红头牌,放眼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名妓,偏偏她却一点名妓的风范也没有。
别人家的名妓呢,要不清高自许,目下无尘,千金难见一面;要不身在烟花巷陌,心在书香世家,卖艺不卖身,视金钱如粪土;反正都是端着架子,讲究个缘分的,轻易见不着面,若是老鸨强逼,时不时还要甩了脸子,发一发属于名妓的小脾气。
可我娘不一样,她什么腥的臭的都往屋子里拉,只要钱给到位就成,对待老鸨也是和颜悦色,从不耍半分小性子,赛仙楼的柳妈妈纵横风月场数十年,见过的烟花女子千千万万,也从来没碰到过我娘这样,没骨气,没架子的「名妓」。
别的名妓喜欢和王孙公子,书生秀才闹出个风流缠绵的爱情故事,可我娘却偏好满身铜臭味的商贾,楼里的姑娘们说她荤素不忌,她却沾沾自喜,说富商好伺候,只需要陪着吃吃喝喝就好,给钱也很爽快。
别的妓女有了儿女,就会母性发作,哪怕拼个粉身碎骨,也好保全自己儿女一片清白,比如曾经和我娘同为花魁娘子的王榭燕,她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如花,远离楼中的是是非非,就不惜划花自己脸庞,去后厨做了烧火婆子,安静度日。
我娘倒好,据说我还没有出生,她就和柳妈妈商量好了,我如果是个儿子,以后就做龟公,长大以后接手赛仙楼的打打杀杀,逼良为娼,我如果是女的,就自小培养,将我再打造成一个名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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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也觉得她没骨气,太怂,但长大以后我就觉得这样也不错,我实在舍不得这花魁专属的锦衣玉食,高裘软枕。
若我娘像如花他娘一样,要我放着好日子不享受,为了所谓的清白和骨气,从小去后厨做烧火打杂,我只会骂她脑子进水。
果然,我和我娘一样,骨子里就是个又俗又怂,贪图享受的。
赛仙楼的柳妈妈觉得我娘识趣,也乐得卖我娘一个人情,任我在没及笄前,逍遥放纵一段日子。我喜欢听戏,听评书,听各种故事,于是大多数时候,我都流连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各种鬼混。
名伶青衣的戏我听过,草台班子我也逛过,名动金陵的说书人快嘴刘的评书我听过,街头小巷的白胡子老头讲的民间野史我也能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书院的先生嫌我出身低贱,不让我进门,我还想去书院听那些老夫子讲史记呢。
历史中的风流人物数不胜数,尤其是本朝开国时,更是文臣武将,各种群星璀璨,别人都崇拜雄才大略的太祖,喜欢雄姿英发的高昌候,钦佩运筹帷幄的安陵候,总之别人钦佩的都是各种豪气冲天的英雄人物,可我唯独喜欢初代魏国公萧三牛。
他是给太祖爷喂马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上镇守后方立功的机会,他却吓得尿裤子,真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怂货,可就这样的一个怂货,立国后竟也被封了国公,这样好运和帝宠真是由不得人不羡慕。
我以为我能一直这样逍遥下去,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接过我娘的招牌,成为一名名动江南的名妓花魁,过上我娘那样没羞没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可就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的生父忽然找来了,他就是当代的魏国公,我羡慕对象萧三牛的后人,他的目的很直接,带我和我娘回京城。
如果是别的女人呢,面对这样的情况一般会有两种选择,一种爱子心切,考虑长远利益的,也许会直接一根白绫吊死,只为了让认祖归宗的女儿不在蒙羞,成为名正言顺的大家闺秀;还有一种呢,会利用男人的愧疚之心,趁机要求男人给自己一个名分,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我娘不一样,她是个恨怂,很笨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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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欢欢喜喜的收拾好了行李,老老实实的和柳妈妈交了赎身银子,也许是觉得我娘真的太听话,太傻了,柳妈妈竟难得的慈悲起来,破天荒的只收了我娘这个花魁娘子一百两的赎身银子,三等妓女小桃红前年嫁了个绸缎商,还是五百两的赎身银子。
我爹说由于国公府如今帝宠不在,限制颇多,所以不能给我娘太高的名分,恐怕只能是个贱妾,我娘说没关系,就算是个通房丫头她也很乐意,毕竟她可是从来没去过京城,没进过国公府呢,不过我爹得给他两千两银子。
我觉得这是我娘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明明她早就花了一百两从柳妈妈那里赎身了,结果她却告诉我爹,柳妈妈要她交两千两的银子赎身才放她走,她和柳妈妈就这样里应外合,狼狈为奸敲了我爹两千两银子。
我爹问她,你做花魁名妓这么多年,就连两千两银子都拿不出了吗,我娘说,她赚的钱全都我们母女俩吃吃穿穿花光了,我爹一打听,果然如此,我娘这些年带着我,可是顿顿鱼翅鲍肚,大鱼大肉,穿的也是各种绫罗绸缎。
两千两银子对于我爹这个官宦子弟,小数目一个,就这样我娘顶着通房丫头的名头,带着从柳妈妈那里分来的五百两,欢天喜地的领着我进国公府了。
到了京城,她也不忙着到我爹那里献殷勤,争恩宠,也不忙着和魏国公府的其他姨娘勾心斗角,争名分,而是迷上了国公府里各种各样精致的吃食和衣服,每天闹得鸡飞狗跳,让厨房给她送吃的,要绣房给她裁衣裳。
不出一个月,我娘模样大变,杨柳细腰吃成了水桶腰,脸上各种红疙瘩乱冒,我劝她适可而止,结果她却气得跳起来,连声骂我小兔崽子,说我拦着她吃好喝好,边骂边吃,骂完我我娘也啃完了厨房刚刚送来的三只冰糖肘子。
这时候,我娘才想起来争宠,于是她穿了一身花花绿绿衣裳,涂的花红柳绿,去给我爹送晚膳,据说我爹看着她那张油腻腻,猴屁股一样的脸蛋,直接就吐了。
府里的姨娘,都说我娘这时目光短浅,丑人多作怪,我爹不理会她,她又闲不住,于是就整天和府里的婆子混在一起,说长道短,整天扒拉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闲话。
人丑了,腰肥了,我娘似乎脑子也废了,琴棋书画记不得了,吹拉弹唱也弄不了了,她的手太胖了,就像一根根藕节,琴弦只会活生生卡在她的肉缝里。
我嫡母见我娘这样目光短浅,生怕我娘把我教废了,赶紧请示了我爹,把我弄到了膝下抚养。
我走的那天,我娘没哭,她很高兴的啃完了两只脆皮乳鸽,和婆子们讲,那个小兔崽子终于走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吃好喝好了。
我爹并没有多在乎我这个女儿,要不然也不会放任我和我娘流落金陵十数年,他之所以接我回来,是为了让我进宫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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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刚登基没几年,后宫空无一人,等出了三年孝期,正是要选妃纳妃的时候,这可是登基以后的第一次选秀,我如果能进入后宫,占据一席之地,魏国公府就又望恢复圣宠了。
落毛凤凰不如鸡,这些年魏国公府可一点都不好过,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生,可却个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家里花费重金前来大儒教学,教了一年又一年,结果却连个童生也没考出来。
指望女儿进宫选秀吧,结果从我爹那一辈,庶出嫡出 ,都很少有女儿出生,我这一辈倒是有三个女儿,包括我在内,两庶出一嫡出,可我嫡姐是个聋子,我庶妹是个跛子,好不容易等到选秀,我爹觉得不能放过这次机会,这才想到了我这个沧海遗珠。
我嫡母待我挺不错的,她也知道我是这个家里进宫的唯一希望,于是给我请了各种名师教我琴棋书画,女红刺绣,甚至还利用娘家太师府的力量,找来了一位出宫的女官,教我步态礼仪。
可我实在是很不争气,字写的歪歪扭扭,琴弹的七零八落,象棋书画更是一团糟,至于女红刺绣,更是惨不忍睹,绣娘教我秀荷花,我绣了个贝壳出来,绣娘教我绣蝴蝶,我绣出个蟑螂来。
当然,无论是贝壳还是蟑螂,都是模糊的只能看出个轮廓,绣娘夫子走了一拨又一波,任凭我嫡母如何哀求都不管用。
「令千金年纪太大,悟性太差,实在是没办法教啊。」师父们一个个恨铁不成钢,最后一个绣娘,我嫡母死命不让走,结果人家宁肯赔钱倒贴,都要走。
我嫡母不认命,亲自教了最简单的一种绣法,那一般是绣娘们给三岁女孩练手的,我终于能绣出个看得清的玩意了,于是我花了两天两夜,绣好了嫡母教我的鸳鸯戏水图案,兴冲冲跑去交给她看。
我嫡母欣慰的笑了:「为娘的这番苦心总算没白费,这水鸭子绣的挺憨态可掬的,就是翅膀的配色有些杂。」
「那是鸳鸯戏水,要不母亲您就当春天到了,虫子多了,鸳鸯吃胖了?」我厚颜无耻的腆着一张脸,祈祷嫡母别被我气昏过去。
嫡母没被我气昏,不过倒是被我气得一口气没拉上来,幸亏随着带着紫砂通气丸,我感觉手忙脚乱的把药丸给她喂进去,这才度过一劫。
这事传到了我爹耳朵里,我爹直接罚我到祠堂里跪祖宗牌位,原本是要跪三天三夜的,结果半夜三更,我嫡母忽然带着丫鬟跑了进来,搂着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苦命的儿啊,你父亲这心好狠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我爹被嫡母的话闹得满脸尴尬,站在一旁掩着鼻子,小声辩解:「我也没怎么对她啊,就是觉得她不敬嫡母,让她跪一下祠堂,要是放在别人家,打上一个耳刮子都是轻的。」
「我儿命好苦啊~」嫡母的哭声哀转九绝,回头指着我爹就是一顿痛骂:「你是不是牛屎糊了眼睛,狐狸迷了心神,她悟性那么差,也就这张脸,这幅身子骨还能看,但凡出了个好歹,还能怎么进宫?你还想不想要魏国公府复兴了,还想不想要儿子们有个前程了?」
我一瞬间觉得自己负担重重,家族复兴的使命,兄弟姐妹的前程,就这样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了,我若是真的不能进宫,混出个人样来,真对不起嫡母的苦心。
「我知道错了。」我爹道歉装鹌鹑,他虽然姨娘小妾一大堆,可却是个惧内的,没骨气,懂眼色,善于认错是我爹的一大特色,别人觉得他是家有河东狮,过得悲惨憋屈,他却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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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我嫡母持家有方,能文善道,家中的一切交给她打理都是放心的,他和姨娘小妾们都是真爱,是真爱就是得情饮水饱,你如果总是和我要位份,要赏赐,那你就是不爱我了,因此魏国公府的妾室们都知道,他们的老爷是个不值得信赖的男人。
「你还总说我儿女们悟性差,看来都是随了你。」嫡母出口辛辣,不愧是太师府的女儿,她的父亲冯老太师当年做御史时,舌灿莲花,笔走龙蛇,一张口就说的满朝文武脸色大变,先帝时期,更是凭借一战巧嘴声声骂死了固罗国使臣,即便后来位列三公,依然不改本色。
虎父无犬子,冯老太师的儿女都很有先父遗风,至今三个儿子都待在御史台和礼部,卖弄文字,打嘴仗无出其右者,我嫡母说话也是一针见血,不死人不偿命。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们,我在祠堂压根没遭什么罪,在他们进门之前,我刚刚吃完了我娘拜托打扫祠堂的粗使婆子送来的饭菜,三菜一汤,味道很好,吃饱喝足,我正准备靠着供桌打盹,是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我才赶紧过来跪上的。
可我实在是怂,不敢实话实说。
嫡母终于死了教授我刺绣的心思,只嘱咐我好好保养自己这张脸蛋和身子骨,承蒙老天赏赐,我的确是长了一幅美人骨,不同于我娘从前空谷幽兰的清丽之美,我的美是张扬的,妩媚的,嫡母说我的美犹如雍容华丽的牡丹花,可我觉得她太过于抬举我,我只有牡丹的华丽,却没有牡丹的大气,到更似妖冶妩媚的芍药。
「闲来竹亭赏,赏极蕊珠宫。叶已尽馀翠,花才半展红。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据说我娘当年为我取名媚娘,就是来自这一首古诗,此诗名为《芍药》,如今看来,倒真的是应景。
我有倾城色,我有如花靥,不似牡丹凤仪万千,倒如芍药妖无格,不过这又什么关系呢,美总比不美好,我娘若是不美,当年也傍不上魏国公,我若是不美,也没机会认祖归宗,选秀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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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魏国公府待了五年,在我十七岁这年,皇帝终于下令选秀了,选秀圣旨发出的那一刻,魏国公府上下欢腾,就连小厮丫头都多赏赐了一个月的月钱,我去看我娘,她倒是没有继续胖了,不过也再没有从前那种楚楚可怜的美人风韵了。
见我来了,那一顿午饭她高兴得多啃了一个烧鸡,连连夸我守得云开见月明,又让我走路转圈给她看,完了连连拍手,说我嫡母教导有方。
这倒是真的,五年来,我别的没学到,不过女官教导的礼仪步态倒学了个十成十,也算是个名不副实的大家闺秀了,只要不细问,轻易不会露馅,想来进宫并不是难事。
「我纵横风月场十多年,没少和男人打交道,可是天子是什么脾气我也不知道,你日后进了宫呢,就保持这现在的样子就好,没事别找事,事来能躲就躲,你爹你娘都是胆小怕事能认怂的,你想来也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娘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叮嘱我。
「那是当然,认怂嘛,祖传的本事。」我可是魏国公后人,骨子里就流淌着怂货的血脉。
于是没过多久,我就发挥了一次认怂的本色。
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嫡女觉得我被关在家里五年了,再不出门,日后就没机会了,于是给我安排了个丫鬟,找了辆马车,让我去梅花寺上香拜佛,顺便透透风。
我在梅花寺求了一只签,签上说我是鹓鶵的命格,大富大贵,周围的人都不知道鹓鶵是个什么玩意,解签的和尚也不在,我本不想理会了,一个白衣男子倒是凑了过来,那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精致,阴柔而不媚俗,比起剑眉星目的俊朗,到更有几分柔情似水的温和。
「姑娘倒是好命格,这鹓鶵也是凤凰的一种,不过是黄毛的,次一等的,比不得丹凤纯正尊贵,属于辅位,侧等的。」他笑着,一幅游戏人间的富贵公子模样:「我看姑娘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儿,今年也是要进宫选秀的吧,只是不知姑娘凭什么当得起这样的命格?」
「凭我这张漂亮的脸蛋够吗?」
「不够,我看姑娘的言谈举止,真真是半点真才实学都没有,」男子摇摇头:「姑娘你是个绣花枕头吧?」
若是正常人,听了这番话,烈性一点的一个耳刮子,软弱一点的大声斥责,再不然也会拂袖而去,但是我是点点头。
「姑娘还真是实诚,」男子嗤笑,不知是喜是恼:「那姑娘你会什么?」
「会吃会喝会认怂,胡说八道讲故事。」这话可是半点水分都没有,虽然我困在府里五年,可是话本子我可是一点都没少看,更何况没来京城之前,我可是听戏听书多年,正史野史,民间轶事,知道的不知多少。
于是男子就这样拉着我去后山的梅林,让我讲了一下午的故事,直到夕阳西下,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放我走。
「你故事讲得不错,我姓花,名千钰,帝京人,以后有机会还听你讲故事,这金裸子就打赏给你了。」男子笑笑,扔过一把金花生,扬长而去,正常的大家闺秀也许会觉得这是羞辱,可我是徒有虚名啊,我怂,还爱钱,于是我高高兴兴的将金裸子收起来了。
这可是十成十的金子,清一色实心的,又值钱又好看。
在梅花寺认怂一次,回去的路上我又认怂了一次,我的车驾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撞上了,丫鬟本想借着魏国公狐假虎威,让对方挪开马车,结果话还没说完,马车中就出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一鞭子甩了过来,我的丫鬟直接被毁了容,昏了过去。
我鼓起勇气,问了一下,却没想到这嚣张的女子,竟然是西凉而来的郡主,直接明晃晃的告诉我,不服气就尽管到镇西王府去找她,可我怂啊,当场就逃之夭夭了,更不要说登门讨个公道了。
7
选秀的日子很快到了,我如愿以偿的被选上了,只等皇帝娶了皇后,就能进宫,选秀的那一日皇帝没有出现,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不过皇后我却是见过的,真是那个当街划破我面容的西凉郡主。
在我进宫的前一夜,我娘找到了我,送了我一见厚厚的狐裘披风,虽然我不知道这四季如春的帝京,到底有什么时候会用上那样厚实的披风,不过我最终还是收下了,直到入了宫,我才发现,那狐裘竟然是别有乾坤的,里面塞买了一卷卷的银票,整理下来,整理下来,近百万两,乖乖,我娘竟然这么有钱。
我被封为康嫔,居怡然殿,怡然方可自乐,我人怂,别的妃嫔百花争艳,各种献媚争宠,我却闭门不出,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直到两个月后,我才真正见到皇帝本人,说来我与皇帝还真是有缘,那一日我在梅花寺遇到的男子,竟然正是帝君御乾华。
除了皇后的丹凤宫,他来的最频繁的就是我的怡然殿,用过膳食后,就听我讲故事,就算偶尔留宿,也是同床异梦,各睡各的。若是别的妃嫔,或许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方设法要怀上一个龙胎,可是我人怂,我只敢老老实实的待着。
皇帝心里都是皇后,恨不得为其守身如玉,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吃好喝好做宫妃不还吗,非要勾心斗角,弄得头破血流,何必呢。
「康嫔,你是个有福气的,从前朕说错了,就你这份性子,的确当得起鹓鶵的命格。」皇帝说完这话,一拨赏赐又流水一般的送到我的宫里。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着,一年,两年,三年,皇后圣宠依旧,唯一引起风波的,是皇后虽然椒房独宠三年,却始终没有身孕,朝中非议日盛,御乾华终究还是睡了别的女人,我和御乾华,真正有了接触,是一个雨夜。
8
那一夜,雨下得极大,电闪雷鸣,漫天乌云,御乾华忽然双眼通红闯入我的殿中,他的贴身宦官齐耿忠说,御乾华这是刚从如意楼过来,如意楼的李婕妤为了争宠,用了肮脏玩意,虽说当即就被送去了冷宫,可是那药性太大,我的怡然殿和如意楼近,御乾华就过来了。
有些事情真的很巧,不过一夜,短短的一夜,金风玉露一相逢,我竟然有了身孕,是嫡母送我的丫鬟诊断出来的,我不知道御乾华对于这个忽然来临的孩子是什么态度,也不敢往外传,只能装病,然后悄悄给御乾华送了信。
随后,宫里又有两个人被诊断出了身孕,一个是田昭仪,一个是葛贵人,御乾华或许是期待这两个孩子的,但是此时由于皇后久久不能有孕,脾气日益狂躁,为了安抚皇后,御乾华竟下令打掉了两个妃嫔的孩子,葛贵人被气疯了。而我的身孕比葛贵人的还要早,御乾华来看我,端了一碗打胎药,却久久不曾开口,让我饮下。
「康嫔,朕究竟该如何是好?」沉默许久,他委屈的靠在我的怀里,我知道他是愧疚的,这个孩子不是我故意怀上的,而是意外来临的,如今月份渐长,此时一碗打胎药下去,我十之八九命不久矣。
「我姓萧,萧媚娘,御乾华,你唤我一声媚娘好吗?」我自小长在烟花巷陌,听着各种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故事长大,我原以为我能活的清醒,活的明白,可是我终究还是对面前这个人动了情,未必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却也轻易忘不了,放不下。
「媚娘。」他的声音很轻,温柔的像一阵风。
我满足的笑了,御乾华,因为我心里有你,所以我不愿见你为难。
「这堕胎药我是不能喝的,喝下去,孩子活不了,我也活不了,听闻靖州有名医李仲景,可配置易子药,服用后可以让未出世的男儿变成女儿,御乾华,你去替我求一幅易子药吧,待我们的女儿出身后,我会将她送回娘家抚养,充做我嫡兄的女儿,我向你保证,我会对她的身世守口如瓶,永生永世都不会让她唤我一身娘亲。」
「好。」御乾华点点头,让人端走了堕胎药,伫立床边,久久无言:「对不起,媚娘,朕不能对不住皇后,只能委屈你了。」
不委屈,真的,我一点都不委屈,我这个人从来不知道委屈,因为我认怂惯了,后来我服下了易子药,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顺利生下了一对女婴,连第一眼也来不及看,就被抱去了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善于生男儿,若不是易子药,想来我的一对孪生子,至少有一个会是儿子吧,会是御乾华的长子,来日甚至会是太子,就算变成女儿,也该是金枝玉叶,只可惜我这个母亲太怂,没办法给她们应有的荣耀,保全她们,我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
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出于补偿,我「病好」后,御乾华升了我的位份,从康嫔到昭妃,数年以内,又从昭妃晋到昭贵妃,我的娘家魏国公府恢复了圣宠,我的兄弟们都或大或小有了官职,就连我的生母,也被封了三品诰命夫人,宫里的新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人人都说我圣宠优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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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皇帝和皇后最终因为西凉灭国的事情而形同陌路,在此事中皇后因悲伤过度落了胎,身子落了病根,再无法生育,不问后宫事,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后来,宫里断断续续有了新的孩子出生,而此时我已经升到了皇贵妃,位同副后,掌凤印,料理六宫事。
这一年的寿辰上,嫡母和阿娘带着两个孩子为我贺寿,事隔多年,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一对女儿。
「到姨母身边来,告诉姨母,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我温柔的招招手,试图唤来两个孩子,可是她们只是害怕往嫡母身后躲。
「姐姐叫天心,妹妹叫天娇,都是极好的名字。」嫡母笑着解释,温柔将两个孩子推到我的身边。
「要我说,就叫吉祥如意就挺好,大的叫吉祥,小的如意,又好听寓意又好。」我摸了摸孩子的脸,对嫡母叮嘱到。
门外传来齐耿忠的声音,是御乾华到了,不知为何,我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朦朦胧胧之间,有人轻轻的拉我衣袖,天真无邪的问我:「姨母,你怎么哭了?」
「姨母怎么会哭的,是风沙大,迷了眼睛。」
我垂下头,抹干了眼泪,换上了一幅雍容优雅的笑容,身居高位,圣宠优渥,锦衣玉食,穷奢极侈,这样的生活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梅花寺的命签当真说的极准,我果然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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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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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宠:深宫的爱,妃子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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