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朱槿花下
朱槿花下
幻想大事件：穿越时空的对决
2017 年 12 月 1 日，马来西亚。
那天，警犬在雨林挖到几个麻袋。
里面装着我老公。
他被煮过，切成了一百多块。
有人说我老公是黑警，死于黑吃黑。
说是他出卖情报，致十五位警员在行动中牺牲。
这必不可能，我誓要找出老公的死因。
可我没想到，真相远出我的想象。
那天，我被人带到了法医鉴定室。
面前的床上盖着一层薄布，我颤抖着掀开，便看到了他。
我老公林舜彦的脸，通红的，带着永恒的惊异，与扭曲的形变。
他安安静静的，像个被摔碎后粘合的陶瓷。
我无法将眼前这具被肢解的尸体，与我老公联系到一起。
在场的人都过来扶我。我蜷着身子哭泣，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
舜彦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没任何亲人。
那时我才生下女儿，只能拖着疲倦的身子，独自四处奔波，张罗他的葬礼。
连续三天，不眠不休。
当他下葬到公墓时，我感到自己也被活埋了。
我叫邹晓茵，林舜彦是我爱人。
2012 年，我大学毕业后，与舜彦一同考进马来西亚砂拉越州警局。
我在行政处供职，他则是刑事调查部行动组的特员。
在针对「纳吉」贩毒团伙的「2017·11·30 青岩广场雷霆行动」中，有十五位警员牺牲。
纳吉团伙对警方的部署洞若观火，在现场设置多个隐蔽的狙击点位，牺牲的警员多是被狙击枪一击致命。
而在行动中，舜彦负责协助各小组联络。可开始没多久，他便沓无音讯。
一天后，警犬就在雨林中发现了他被肢解的尸体。
尸检表明，他生前被残酷地对待过。
……
这几年，纳吉贩毒团伙销声匿迹，一直未被缉拿归案。
舜彦被怀疑是内鬼，出于避嫌，身为遗孀的我被当局停职了。
我活得很挣扎，时常感到要崩溃。
我女儿一天天长大。每天上幼儿园前，她总问我，爸爸在哪。
我一向不知怎么回答。
今天，2022 年 12 月 1 日，舜彦离开五周年的日子，我五岁的女儿途途，在睡前又问到爸爸。
我指着客厅墙上那幅绘着朱槿花的画。
「爸爸在朱槿花开的地方呢。」
那幅画，是舜彦亲手画的。
描绘的是，在黄昏余晖的照耀下，一盆已有些枯萎的花朵。
朱槿花，马来西亚的国花。象征洁净的爱，与烈火般的激情。
我想，舜彦往生之地，应该到处可见朱槿花吧。
途途一脸茫然，但还是点点头，说：「我相信妈咪。」
「途途乖。」
哄她睡着后，我下了个决心。
决心将舜彦所有的东西，都找出来封存。
我走上阁楼的书房。
舜彦生前，喜在书房卧着看书，那时我常坐在他身旁用平板刷剧。
我们偶尔会不约而同相视，对笑，接吻。
而舜彦走后，我再没勇气去阁楼。
我害怕回忆到他，越回忆，越苦。
我记得五年前，行动组的人过来查所谓的「内鬼罪证」时，我抱着途途待在楼下，听着头顶传来的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他们粗暴地敲打着，搜寻着。
那些声音，至今是缠绕我的梦魇。
……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接着是雷声。
轰隆隆。
我打扫着尘埃遍布的书房，忽儿在地板上，发现一个凹槽。
一个隐藏按钮，像弹簧那样弹开了。
里面是个小巧的摄像机。
我内心一颤。
我触到开关，它发出叹息般的声响。
屏幕上画面流动。
「今天是 2012 年 6 月 14 日，晓茵毕业了。过会在她被授予学位的那一刻，我要突然出现，熊抱她。」
画面中，年轻的舜彦正视镜头，笑着。
他是站在我们学校大门口，自拍下这个视频的。
视频里他继续说：「晓茵，从今天起，每个月我都要录一个视频，说我爱你，直到我向你求婚的那天！」
他做到了。
摄像机里的视频，接近三十个。
向我求婚那天，舜彦当着朋友们的面，单膝跪地，问我愿不愿嫁给他。
他身后的大屏幕，足足播放了十分钟，他在各场合所录下的宣言。
可中二了，让我又好笑又感动。
有他在警员考试前一天，焦头烂额准备面试时拍的；有在执行危险任务前的；还有第一次见我妈妈，滴酒不沾的他非逞能敬酒，而后醉醺醺地在屏幕前录的，说话都大舌头……
他一遍遍说爱我。
如今我翻看这一个个视频，边哭边笑。
雷声时不时响起。
屋外，一道闪电划过。
我从已暗下的摄像机屏幕，看到了自己的脸颊。
躺在地板上，我突然感到眼皮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耳边有人讲话。
「醒醒啊，晓茵，要迟到啦！」
我猛睁开眼，面前是张清秀的脸。
这是我最好的闺蜜，祁清。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而且她怎么穿着学士服呢，面容看上去，也年轻了许多。
我环顾四周，自己身处的，竟是记忆中的大学宿舍！
而我正躺在床上，窗帘被拉开了，外边阳光明媚，正是白天。
是梦吧，大概。
「晓茵，睡糊涂了？毕业典礼都要赶不上啦！」祁清说。
我愣住了。啥？毕业典，典礼？
我盯着祁清，顿了几秒，说：「打我一下。」
真是亲闺蜜，她毫不犹豫敲了我一下。
疼。
居然，不是做梦
难道我，我穿越了？
祁清手忙脚乱地要给我换衣服，这急性子，是她没错。
「你要觉着自个没睡醒，我还能再给你一下。」
祁清双手叉腰。
「慢！清清，我马上好！」
「快啊，想错过今天的学位授予仪式呀！」
「学位授予仪式？」
我记得，学位授予仪式，是在 2012 年的 6 月 14 日，我大学毕业的日子。
我怎么会回到这天的？
我看着换衣镜中的自己，棱角分明。裸露的胳膊上，是干练的肌肉，满是训练的痕迹。
确凿无误的，是十年前的我。
我记得，刚刚我是在书房看那个摄像机。
然后有闪电划过，我感到头昏，躺地上睡了过去。
结果，就穿越了？
此刻，我穿上学士服，被闺蜜催促着走出宿舍楼。
我的心嘭嘭跳。2012 年 6 月 14 日这一天，这时，舜彦应该就在我们大学的校门外！
他正在录求婚计划的首个视频，正准备出现在礼堂给我惊喜。
也就是说，我能见到舜彦了。
可是，在我原来时空已历经的这一天，尽管录下了那个求婚视频，但舜彦最终却并未与我见面。
他压根就没出现！当天的我，也并不知道他来过我们学校。后来在求婚现场时，我看到这首个视频时还纳闷呢。
求婚那天我没顾上问原因，没多久也就全忘了。
……
此时，我跟祁清走向学校礼堂。
祁清突然对我说：「诶，你那男朋友到底咋回事啊，在管教所一整年了吧，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怪他，他那个地方不让用手机。」
「唉，晓茵，你决定好了吗，真的准备考警员喔？」
「对啊。」
「我听说很苦，你还要考刑事调查部，这么拼干嘛呀。」
是啊，很苦，很难。
但当警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从小就学格斗，拿过青少年组的格斗冠军，为的，就是在警局证明自己。
而且，我跟舜彦约定过，要一起当警察的。
祁清接着说：「不过嘛。晓茵你做什么都很厉害，我永远都支持你！」
她的话，让我很感动。
「清清。」
「又怎么啦姑奶奶。」
我快速脱掉学士服，摘下学士帽，递给祁清。
「替我答一下到。」
「喂！你干嘛？」
我朝校门跑去。
舜彦一定还在校门口。
他一定刚录好那个视频，准备去找我，可不知被什么事耽搁了。
2022 年的我，已失去了他五年；而在 2012 年时，我们其实也分别了一年。
在今天这日子往前数的一年，也就是 2011 年，有个校园恶棍来找我麻烦，那天恶棍喝多了，在宿舍门口堵我。
当时我跟那恶棍缠斗，妈的，他太胖了，我找不到他脖子，锁不了喉。
我一时脱不了身，恰好舜彦来找我。
舜彦二话不说，抄起块砖，把那恶棍的头开了瓢。
那是我头回见到那么多的血，吓傻了。
舜彦浑身是那恶棍的血，我钻入他的怀中。
他安抚我：「我身上脏……宝宝没事的，有我在。」
之后，舜彦就被警察带走了。
说是要被关进封闭的社会管教所，在别的城市，地址不详，我也没法去探望他。
在我原来的时空，直到我毕业的两个月后，他才重回我身边。
对于在管教所的那段经历，他从未透露。
……
此刻，我飞速跑到校门，恰好看到舜彦远去的背影。
他正被人按着背部，跨步上了辆面包车。
面包车敞开的门中，出现一只黝黑的手。
手上，赫然是一把冲锋枪。
我的眼皮猛地一跳。
车门闭紧，车开走了。
我伸手拦了辆的士。
「师傅，跟前面那辆车。」
面包车驶向人烟稀少的郊区，在一栋废弃的工厂外停下。
共下来四人。除舜彦都是马来族，其中两个持 UZI 冲锋枪。
我打发走司机，只身躲进工厂外面的一处杂草丛。
这儿废弃挺久了，杂草比我人还高，很隐蔽。
他们在大门前，用马来语夹着中文交谈。
我懂马来语，但离太远，听得有限。
其中一个光头的像头目的人，指挥同伙走进废弃工厂。
没一会，同伙拎着黑色行李箱走过来，递给舜彦。
我屏住呼吸，想再靠近一点以听到他们讲话。
「市里都是条子的眼线，妈的，见一面真不易……交给那群越南佬去验，动作要麻利。」头目说。
「明白。」舜彦点头。
「大咖要是问了，你就讲明我们要的……在一个月后雨林交易……双方都不带铁。」
「大咖」是指有毒品货源的上家，「铁」是指枪械。
舜彦竟在跟毒贩打交道？
可是，这还是 2012 年啊，我们还不是警察。他是怎么认识毒贩的？
难道说，他真的是黑警？
不，我绝不相信。
接下来，他们还在交代地点细节。
我没注意到脚下，被丛中一个易拉罐绊了下。
易拉罐滚了出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糟了！暴露了！
我立马趴下。
「谁？」
两把 UZI 对准不同的方向。
头目的脸上扬起了愤怒，吼了句：「操，走，快走！」
舜彦跟着他们，很快便上了车。
面包车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万籁俱寂。
我走到他们刚刚站立的场地间。
天却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一声惊雷凭空响起。
这时，我突然感到昏沉，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好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我，我瞬间就晕过去。
我再度睁眼。
白炽灯的光，很微弱。
这里是家中的阁楼书房。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又穿回来了？
我正躺地上，面前是那个摄像机。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 2022 年 12 月 1 日，21 点 08 分。
只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难道说，方才回到十年前，只是我的梦？
闪电划过窗外，书房瞬明瞬暗。
总感觉哪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我打开摄像机。
「今天是 2012 年 6 月 14 日，晓茵毕业了。过会……」
我滑动着屏幕按键，可机子里，竟然只有这一个视频！
其他的，都不见了。
难道我误删了？
我环顾书房，注意到书架。
原本架上摆的，多是舜彦喜欢的推理小说。
可现在都没了。
还有摆在正中的镜框。
里边原本是我们的合照。
但此时，赫然成了舜彦单独的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的……遗照！
照片中的他显得格外年轻。
我瞥见右下角写着，卒于 2012 年 10 月 19 日。
我吓得退后几步。
不，这不是真的。
舜彦明明是 2017 年才走的啊。
怎么会在 2012 年就……
那个时间，我们还没结婚，
那途途，就不会出生了！
我握住摄像机，跑出书房。
「途途，途途。」
我边下楼边喊。
家中布置，与记忆完全不符。
墙上挂着的不再是舜彦的画；
地板上，不再是途途爱玩的各类玩具；
家中每处，唯有我独自生活的痕迹。
我的心凉了半截。
怀着最后一线希冀，我拉开途途卧室的门。
门发出刺耳震响，仿佛嘲笑着我。
我眼前呈现的，只是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
途途，并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我跪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不，我，我要冷静！
冷静啊，邹晓茵！我在心中大喊。
要搞清楚，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所熟知的一切，都变化了？
我快速捋了遍发生的事：
方才我穿回第一个视频拍摄时的日期，2012 年 6 月 14 日，跟踪舜彦前往郊区。
在那儿，我踩到一个易拉罐，导致舜彦与那几个马来人开车离开，并且无意间丢下了摄像机。
但在原本时空中的那天，我并不知道舜彦当天来过，也没跟过去，自然不会导致他们开车离开。
难道说，我穿越后的行为，影响了世界，造成了「蝴蝶效应」？
因为我这微小的变数，现实发生了改变——
毒贩的任务被耽搁，
摄像机没录下后面的几十个视频，
舜彦没用这种方式来向我求婚，
他提前去世了，我们没结婚，途途未出生；
此外，肯定还有种种我不清楚的事已经发生。
但此刻的我，却对这个因我改变的时空一无所知！
我给闺蜜祁清打了通电话。
还好，她号码没变。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
「晓茵，怎么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很激动，急忙开口。
「清清，我老公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啊？这……」
「快说，清清！」
「舜彦……舜彦他，2012 年就走了，在警局，面试时的爆炸……你们还没来得及结婚。晓茵，你还好吗，是不又受刺激了。我这就过来陪你。」
「那杀害舜彦的凶手找到了吗？」
电话里突然传来嘈杂电流声，没多久便断了。
「喂，清清怎么了……」
嘭！
一声枪响传来。
我家的大门，被击中了！
门被什么东西撞击着，危险的气息迎面朝我涌来。
仿佛要将我裹挟至黑暗中。
是什么人过来了？
我家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雨衣的高大男人如魅影般走进客厅。
他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
那是一双，匕首般锋利狭长的眼睛。
我与他对视，感到彻骨冰寒。
我连忙跑进主卧，手忙脚乱地冲向窗台。
脚步声在身后逼近。
一步。
两步，三步……
每步都像是踩在我心上。
我爬上桌子，第一脚踩空。
桌中抽屉被我蹬开，哗啦啦倒出一堆东西。
妈的！
脚步更近了。
那堆东西里，有一张证件。
我快速扫了一眼，上面写着「邹晓茵，刑事调查部，行动特员。」
没想到，在已改变的世界，我是调查部的警员。
我家在三楼，从窗户跳出去，是唯一的逃生希望。
身后，一枚子弹出膛。
擦着我身体而过。
啪！
窗玻璃碎成粉末。
我回过头，面具雨衣男朝我走来。
诡异的是，他戴着手套的双手耸拉着，很长，下垂着快超过膝盖。
他的两只手分明没有动，也没持枪。
刚刚的子弹究竟是怎么射出的？
他会是什么人？
为什么杀我？
我跳下了窗台，坠到绿化树上，感到自己骨骼快要断裂。
与此同时，我也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起原来有力了许多。
在改变过后的现实里，我不再羸弱了。
我稍一借力，滑到树下的一辆轿车顶上。
「啊——」
我忍不住叫了声。
疼痛让我眼前一黑，血从我口鼻间喷出。
我支起身子，一瘸一拐朝外面街道跑去。
再度回头，雨衣男默默站在我家的窗台，仿佛与魆黑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的双手下垂着，仍旧没动，可下一刻又传来枪响。
又一枚子弹在我身旁划过。
差点被击中。
是谁，还有谁躲在暗处射击？
周围并没有别人，难道说，雨衣男是在用意念向我射击？
真的有「鬼」这种东西？
来不及多想，我抓紧跑开。
一定要离开这，还有事没搞清楚。
下雨了，我的血坠到地上，很快淡去。
街道两侧，店铺的招牌，也都变了。
这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 2022 年。
现实会被改变，那也就是说……
我握紧自己的拳头，仰面看天。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一家人有机会团聚了。
只要我再度回到过去，让过去发生变动，就会迎来不同的现在！
一定存在着，那个幸福的现在吧。
可是，要怎么再度穿回过去？
轰隆隆——
雷声响彻，远处闪电绽放。
雨却突然停了，一切嘈杂的声音也都消弭。
我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
天空与地面同时坍塌。
黑暗，如囚笼，将我攫入其中……
舜彦，途途。
我们一家，一定会再相见。
就是死，我也要带你们回家。
（截断）
「房间是你的气息，
你还没醒。
静静的，
头挨着你，
你伸手握住我手心。
这是真的，
还是种梦境。」
眼前是无轮廓的黑暗，耳边响起安静的音乐。
旋律很熟悉。我想起这是梁静茹唱的《你会不会》。
我摸到手机，将音乐闹铃摁掉。
是台小小的旧款手机。
屏幕上显示：2012 年 10 月 19 日，05：45 分。
真的又穿越了！
我记得，这时间是我大学毕业的四个月后，我应该正在……
突然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只手臂探到我颈处，形成有弧度的臂弯。
均匀的呼吸声从身旁传来，静如细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顿时热泪盈眶。
我微微侧过身。
方才太紧张，都没注意到。
我与舜彦，正躺同张床上。
我回想起，这是在我大学毕业后，与舜彦租住的公寓。我们重逢后，一同在准备警员考试。
2012 年 10 月 19 日，我现在穿越回的这天，恰好是警局面试的日子。
我将头靠在他的臂弯，看向他。
长长的睫毛，微垂的眼眸，消瘦的脸颊。
没想到，还能再拥抱他。
我轻轻吻了一下他。
「老婆。」他轻轻回吻，「怎么哭了。」
「我没哭。」
「骗不着我吧，我听出你的鼻音了。」
「我……做噩梦了。」
舜彦拥抱我，说：「老婆别怕，有我在，噩梦退散。」
「林舜彦，我爱你。」
「嗯？」他赫然睁眼，直起上身，伸手打开床头灯，狐疑地看着我，「怪了，怎么叫我大名……是我犯错了吗。」
他的视线上下左右挪移，似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老公你爱我吗。」我问。
「爱，怎么不爱。你是不是又梦见我出轨了才哭的啊？」他摸摸我的头，我继续拥抱他。
他不知道，对我来说这是久别重逢。
是我无数次，憧憬的场景。
「啊——」他突然惨叫。
我搞忘了，2012 年的我，体格正值巅峰。
毕竟习过武，力气着实不小，拥抱变十字固，差点让他手臂骨折。
「老婆你再躺会吧，我去准备早饭。今天要出门，咱俩都任务重大。」
抱了我一会，他起身，边甩着发麻的胳膊边走出房间。
房里只剩我。
我从欣喜的情绪中脱离。
我清楚地记得，2012 年 10 月 19 日发生了件大事。
在原本时空，已过去的这天，我与舜彦去警局参加面试。
而当天，警局发生了一场爆炸，造成了四位警员死亡！
事后查明，是纳吉贩毒团伙的人，伪装面试考生进入警局档案室，埋下了 9 公斤的 TNT 炸弹。
当天，舜彦本没有死，他离炸弹的爆破位置很远。
可是在我第一次穿越后，现实发生了改变，我刚刚看到的那张遗照上，舜彦的死期确实是今天，从闺蜜的话中我也确定了舜彦会死于爆炸。
也就是说，我必须再度进行干涉。
还有几个问题我得捋清。
第一，刚刚穿回 2022 年，闯入我家要杀我的雨衣男是谁？为何要杀我？
他如鬼魂的形象，下垂的双手、以及仿佛由意念控制的子弹，一切都那么诡异。
这点暂无头绪，对改变过后的 2022 年，我丝毫不知；
第二，为何眼下这次穿越，我会来到 2012 年 10 月 19 日？
这日子，恰逢当时舜彦的「求婚计划」中拍摄的第二个视频的时间。
当然，那是在我改变现实以前了。
在发生改变后的 2022 年里，摄像机里仅剩下了拍摄的第一个视频！
而这天变成了舜彦的死期……
舜彦压根没录后面的。
我走出卧室，洗漱时，听到舜彦手机响了。
他放下锅铲，擦了擦手，穿过客厅，快步走到阳台。
跟什么人打电话，要这么谨慎？
我小心跟了过去，站到角落。
听见舜彦细声对着声筒说：
——「一男一女，华裔，通过了今年的笔试。但我没搞到名字跟照片。」
我心头一颤。
舜彦顿了下，应在等电话那头说话，过了会他又接连开口。
——「有怀疑的对象，我把名单发给你。」
——「嗯，我不能确定纳吉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丢进来长期埋伏，跟我的情况一样。」
——「这样，老大你安排下，我会跟我怀疑的去同一个考场。」
——「嗯，不能打草惊蛇，能把潜伏在高层的「油鬼子」钓出来最好。我不方便直接行动，我也受「油鬼子」的监控。」
——「油鬼子跟纳吉是单向联络，别搞我啦，我怎么会知道身份，老大。」
——「还有，老大。」他说到这，语气稍微松了些，「有件事想你帮忙。」
——「我女朋友跟我在一个考场。我不希望她进调查部，太危险了。算是私心吧，能安排她去别处面试吗。」
——「你是说直接让她落榜吗？真有你的，不不不，绝对不行……她很强，她也一直想当警察。」
——「我不能毁掉她的梦想。」
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从电话我听出，舜彦有一个内部「上级」。
这也就说明，他已经是警察了。
加上上次穿越我目睹舜彦参与的那场毒品交易，我分析是这样的：
舜彦很早就被警局暗地里吸纳，在内部有一个隐藏的上司，而后被派遣到纳吉团伙潜伏做卧底；
在获取纳吉团伙的信任后，又被纳吉反过来安插回警局内部，成为所谓的「黑警」。
舜彦的简历很干净。
孤儿，学生，进过管教所。
这些都是能实实在在查到的信息。
管教所那种地方，本来就押有很多吸毒的问题少年。
贩毒团伙大概不太会想到，他本就是警察安插进来的。
肯定是在去「管教所」的那一年，那失去行踪的 2011 年，给他带来的这两个身份的！
这些，过去舜彦从没对我说过。
而且从这通电话里，我也了解到了之前不知道的一件事：
在已经历的 2012 年，我其实报考的也是刑事调查部，而且考试名列前茅，却莫名其妙被刷掉，被调去了行政部门。
我一直不知被调剂的原因。原来，是舜彦安排的。
我们吃完早饭，出门是七点整。
舜彦开着车，明显心不在焉的，好几次差点闯红灯。
「你还好不？」我说，「要不我来开车吧。」
「没事老婆，我紧张了。」他故作轻松地笑着。
「就别怕面试会输给我啦，老公你可一直是我手下败将哦。」
「我才不怕输给你，反而会自豪有这么好的老婆。」
「好啊你，跟谁学的油腔滑调。」
虽说嘴上在开玩笑，可我内心跟舜彦一样紧张。
甚至，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如果不加以干涉，舜彦就会死在今天。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舜彦不再出现在警局现场。
我可以制造一场小交通意外，让我俩错过考试。
但这样有几个问题。
首先，舜彦已经是卧底警察了，他有任务在身，即便我阻挡，他也会去警局现场，除非我把他给敲晕了。
其次，我不确定这样干涉，会不会导致其他的蝴蝶效应。
因为并没有解决真正的问题——摧毁纳吉团伙的阴谋。
如果我今天没让舜彦过去，仍让炸弹爆炸，而且还由于舜彦不在场，情报缺失可能造成后续更危险的事发生。舜彦可能会被贩毒团伙怀疑，身份会暴露。
如此一来，在我穿回 2022 年后，所面临的仍旧是不幸的结局。到那时，我还能再度穿回来干涉吗？
我不能冒这个险。
最后，警察二字，在我心中代表着神圣的职责。
爆炸会发生，会死人。
我是警察，不能就这么旁观、俟待惨案发生。
如果我能阻止这场爆炸，也许就能创造一个，好一点的未来吧？
警局到了。
我能做的，就是阻止爆炸！并且保证舜彦的安全。
下车后，舜彦抱了我一下。
「加油啊！」他给我打气。
「那你也要，咱一起考上警局。」
「好！一定！」
这时广播响起——
「通知：准考号为 67A-100A 的面试考生们，考场由中区 2 号楼变更至东区 4 号楼。再次提醒……」
我看了眼自己准考证，84A。
这显然是舜彦安排的。
是要将我转移到安全的考场，与所怀疑的对象分开。
「啊，咱得分开考了。」舜彦故作完全不知的样子说。
东区 4 号楼……我打了个寒颤。
我突然想到，在原本的时空，面试当天，我好像是被临时调整到了西区的 6 号楼。
现在，却改变了。
很显然，这也是蝴蝶效应的一部分。
我第一次穿越回大学毕业那天，踢到了易拉罐，破坏了交易，导致现实的种种进程已都被不同程度改写。
也就是说，基于过去的常识与记忆，不能被奉为真理去参考。
我环顾四周，来往警员很多，有荷枪实弹的戒备人员，应该做了些准备的。
可还不够。
舜彦与我告别，我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我不怪他。
保密是警察的使命之一。
任务在身，无论多亲近的人，都不能泄密。
否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可是，舜彦并不知道会发生爆炸！
他搜集的情报里，只显示有两个被安插进考生的贩毒团伙人员，分析是为了在警局做长期内鬼。
而在我过去的记忆中，爆炸的地点，会是中区的档案室。
可这个记忆，是在第一次穿越前的记忆！我第一次穿越后所造成的改变，会包含爆炸地点吗？
该死，要是这时候能穿回去看看新闻就好了！明明有这么一个预知的大外挂，我却没用到。
我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
我绕了道，走向刑事调查部所在的楼。
在楼底下的告示牌，我找到一行号码记下。
然后，我走到监控死角，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沙哑的男人声音从电话传来。
黄羽明，刑事调查部，特别行动组组长。做事雷厉风行，素有「砂拉越雷霆」之名。
「黄警官。我有重要情报汇报。」
「你哪位？」
那边传来笔尖划拉纸张的轻响，应该是在记录关键内容。行动组的习惯。
我猜他一定已在用警方系统查我的手机号。
但我拨过去的这个号码，是虚拟运营商的副卡，他查不到什么。
我说：「过会中区档案室会遭到炸弹袭击。」
「你说什么？」那边声音冷了半截。
「爆炸。」我重复。
「『过会』是多久。」
「二十分钟，也许。」
「也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以将你的话视为对警方的威胁。」
「我能为自己的话负责，我不是来发表袭击宣言。黄警官，对方很危险。」
那边沉默了一下。
我接着说：「注意今年的考生。一男一女，华裔，姓名长相未知，他们也许是为了进入警局长期埋伏，也许别有他图，他们可能携带着 9 公斤的 TNT 炸弹。」
「你用了很多不确定的词。算命可不好。」
我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就看到一队警员从楼里走出来。
他们持着枪械。
一边跟我通话，一边就将行动部署下去，不愧是行动部的 BOSS。
我躲过行动组的视野。
「请相信我。我时间不多，不够开玩笑的。」我说。
「警局有很多检测装置，炸弹带进来恐怕很难。」
「内鬼。」
「你什么意思？」
「警局有内鬼，检测仪可以动手脚，人员也可以买通。这在砂拉越很常见，不是吗？」
「目标会是？」那边迟疑了一下。
「可能是档案室。」我低声给出最后的情报，而后挂断电话。
接下来，我注意到那队从楼里下来的警员，在用对讲机在说着什么。
很快他们便成队跑向档案室所在的楼。
没多久，隐约传来枪响。
随后便没声了。
外边，正要进入各个考场的面试考生们被快速驱散，由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部分人都露出诧异神情。
危机解除了吗？
我隐隐不安。
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我突然想到，舜彦电话里说的那个潜伏在警局高层、代号为「油鬼子」的黑警。
他会在什么地方？又会是谁呢？
这时，我的手机振动了。
是黄羽明。
我接通电话。
「见一面吧，聊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黄羽明的语气，不夹杂任何情绪。
「抓到了？」我问。
「人赃并获，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瞧见远处档案室所在的楼里，几个警员正押着两个人走出来。
两人均被套上黑色头套，从身形看，正是一男一女。男人一瘸一拐，腿上有枪伤。他们被押至行动组所在的大楼。
突然，我身旁现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我下意识侧身，可后背还是遭到重创。
叱——
天地仿佛倒转，我重重摔倒。
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也从我手上摔出。
一股巨力推上我的身子，我的两只手被人同时拿住了。
我拼命往后蹬，在草地上滑了几下，左手挣脱，用力抠出一把泥沙，猛地往后掷去。
耳边响起男人的惨叫。
我顺势将另只手也抽了出来。
双腿缠到来者的腿上，我这才第一次看到来者的脸。
是一个警员，警服上贴着行动组的牌子。
我迅速盘到他背上。
脸贴着他的脸，将他的头向后挤压，双手做出了裸绞动作。
可是，不止他一个。
我的头被从后面重重敲了一下。
瞬间，我眼冒金星，眼前一时出现重影。
后方有个警员揪住了我的头发，往后一提。
我不得已的，脖子往后仰去。
巨疼。
「老实点。」有个人说，「下手挺狠，有过专业训练吧？你他妈什么人？」
我看不到后面，双手都被警员抓住了。
可我能感觉到自己后脑勺位置，有一把枪正指着。
刚被我裸绞的男警员从地上爬起来，捏着我的下巴，说：「跟我们走吧，胆子挺大。」
我的骨头被他捏着，发出蜜蜂行军般的嗡嗡响声。
「哦？你是考生？」他从我身上摸出了证件，看着我的脸，「哦，叫邹晓茵？」
我冷哼一声，努力将脸侧了过去。
我的手机，被另一名警员捡了起来。
手机屏幕已经碎了，警员摁了免提键。
我方才的通话，还在继续。
电话那头传来黄羽明的声音：「问题是……
「我们只发现了四公斤。与你的情报数目有差距。」
完全不带情绪，听上去仿佛都在他的操纵之中。
「情报不那么准确，不是很正常吗？」我笑着。
「聊聊，我很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们送她过来。」黄羽明挂断了电话，他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在场的警员们听的。
我被戴上了手铐，被拉到了调查部所在的大楼，三楼。
走上楼梯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我手机在警员手上。屏幕上显示着：「老公」。
是舜彦打过来的。
警员冷笑了一下，摁灭了屏幕。
走入三楼的走廊，这是条我格外熟悉的路。
我心中思忖，炸弹目前只发现了四公斤，当然未必是只有四公斤！
在已改变过一次的现实中，一切都可能被重新构建。
纳吉团伙的目标，很可能并不再是档案室！
也未必如舜彦搜集的情报那样，只埋进来了两个人。
万一还有人呢？
我感到自己心跳加速，我不由地慌了。
走廊很长，我被拉着走，仿佛要被拉扯进黑暗的深渊。
时间像是要在此刻停滞。
冷静，要冷静！
邹晓茵，你一定能救林舜彦回来。
也许，只是也许，会有第三个人埋伏在警局。
一个戴着帽子的警员与我们擦身而过，他要下楼。
他个头偏矮，帽檐搦得很低。
如夜色般暗淡溟濛的脸颊，深深地藏在帽檐下，使人看不清五官。
他手上捧着一沓材料。
路过时，他微抬起头，就这一瞬间，我注意到他帽檐下那张脸。
充满了阴郁。
就好像有了蜘蛛反应，我几乎未经思考的，手肘击出，再一个九十度转身，通过身体的力度带动胳膊，一肘打中了那个小个子男人身上。
「你他妈疯了？！」看守我的男警大喝一声，想要拦我，他同一时刻伸手到腰间想要拿枪。
可我已挣脱了束缚。双手虽然被拷，但我勉强举起双手，将那小个子男人推翻了出去。
他体重很轻，挣扎着，手中的材料被抛到空中，恰好挡住了看守警察的视野。
「快拦住这人！」我大喊！「他有炸弹！」
我的喊叫引来了走廊人的注意，我无暇顾及后面发生的事，但能听到紧密的脚步声与喊叫声。
二楼，他想要跑，但被我撞向了二楼走廊。我扑过去跟他一同倒地。
我与他搏斗，他嘴中断断续续不知在说些什么，我没管，跨上他的背，双手在他脖子后方做好了绞首动作，用双脚挡住了他的动弹的两只手。
「你他妈胡闹什么，放开警务人员！否则开枪了！」几声呵斥，我注意到身旁围了好多警员，其中有些是行政警。
「他不是警察！他很危险！」我大喊，「快疏散人群！」
他的帽子刚刚已掉落，露出了他的脸。这人完全说不出话来，像是吓傻了。
「你先放开他！比起他来，你更危险。」警员用枪指着我，「你动他我就开枪。」
妈的！我破口大骂，真的带不动猪队友。
「检查！」看守警察示意同伴。
一名警员上前摸那人的背心。
检查后摇了摇头，表示不是炸弹背心。
随后那人口袋中被搜出证件，确凿是警察。
看守警察多问了两句。
「干嘛的？」
那名警员脸色发白，眼神恐惧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来……来给张警官拿支出报表。」
他口中的张警官正是财务处的长官。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的头又开始昏了起来。
不是他？
那九公斤炸药究竟在哪？
舜彦真的安全了吗？
周围一片嘈杂，危险解除后行政警们也上来凑起热闹。
我的眼前开始模糊，大脑开始发出嗡鸣，如同溺水缺氧的落水者。
思绪在水中翻涌。
我抬头看向围观的人群，有点晕眩，声音也在逐渐消散。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戴着檐帽高大的人露出笑容,脸却看不清。
是他!
油鬼子!
他看着我，随后转身从人群离开。
「住手！」
就在这僵持的局面下，一声熟悉的喊声传来。
舜彦冲了上来一把扯开压住我的警员，他的身后跟着黄羽明。
看守警员刚要举枪，黄警官伸手阻止了。
「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
在黄羽明的指令下，行政警们纷纷散去。
抱住我的舜彦不停地轻轻拍打着我的背部，嘴里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我看着舜彦的脸，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他没有进入考场，更不会经历爆炸。
「你怎么来了?」我问。
舜彦还有些后怕道:「考场查出四公斤的爆炸物，考试暂缓，我担心你这边也遭遇危险，给你打电话也没接。」
说着，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面前的黄羽明却直视着我：「和我走一趟吧。」
我被拷着进入黄警官的办公室。
临走时，舜彦叮嘱我不要怕，例行一下公事。
黄羽明坐定后，温和笑道：「邹晓茵，你的背景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你的嫌疑排除了，自然不会为难你。」
我的手都是被拷着的，还说不会为难我。
见到舜彦后，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排查出了四公斤的炸药，意味着安保等级会提到最高。
舜彦参与暂缓后的考试避开了今天，也必然不会死在 10 月 19 号这一天。
没一会儿，一名行政警员进入办公室，手里拿着一沓子文件。
那些都是关于我的资料。
黄羽明接过文件，这时行政警员对黄羽明耳语了几句话，听完之后，黄羽明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严肃地看向我。
「邹晓茵，你也是参与考试的新生，成绩优异。如果和罪犯勾结，你应该知道后果。」
舜彦听了比我还先急着解释:「晓茵他绝不可能勾结罪犯。」
「我听了反问，若是我与罪犯勾结，那么会不惜袭击警员来把消息通知给你们吗？」
黄羽明听了，冷声道:「袭击警员，你还挺骄傲。」
从他这句话的语气，我就听出应该没什么事了。
果然，黄羽明的态度再度恢复温和。
他看着我和舜彦说：「你们都是我早就观察过的优秀学员，邹晓茵，你如实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有九公斤炸药的?」
「就在刚刚警员告诉我，在考试场地外的垃圾站发生爆炸，爆炸威力大约五公斤的爆炸当量。幸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这和你电话里的炸药数量高度温温吻合，你如何解释?」
黄羽明的话，反而让我轻松了不少。
这么说来，穿越前后的误差不大，很多事情就可以进行依据。
前四公斤的炸药被查出，剩下的部分则被罪犯放弃。
所以才会在垃圾站爆炸。
我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实际上这是我在进入考场时，在街角听到有人在打电话。」
我撒了个谎。
我看到舜彦听到这句话时，眼皮跳了跳。
这场谈话最终以黄羽明放弃追问结束，即便他有再多怀疑，但怎么也不能想到真实答案。
我总不能说，没错，我是个穿越者。
我在未来看到了现在。
正松了口气时，天色阴沉下来，一道雷声响起，我再度失去了意识。
14
醒来时，我再度出现在家中，看了眼时间，还是仅仅过去几分钟。
和上次不同，回归的瞬间，海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梳理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
考场爆炸风波过后，我被暗中监控了一段时间。
但这一回，舜彦没有死在 2012 年。
或许是因我阻止了一场恐怖袭击，所以我没有落榜，而是加入了调查组。
现实是可以改变的！
我推开途途的房门，途途此时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一把抱住了途途，眼泪止不住的流。
「妈咪，你怎么哭了？」途途问。
「没事。」我将途途的小脑袋贴在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世间最美好的字眼，就是失而复得。
我无比安心。
舜彦的死依旧没有改变。
青岩广场雷霆计划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加入调查部后，我一直在查纳吉团伙，还有着一定的内部权限。
关于穿越，我也有了一些发现。
每次穿越之前，都是阴雨天，打雷就会引起穿越。
穿越的持续时间并不固定，但回归之后，现实世界会相应产生变化，时间仅会度过几分钟。
想清楚这些后，在下一个雷雨天到来之前，我打算去一趟警局。
了解一下青岩行动的一些细节。
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一个救下舜彦的方法。
舜彦，你要等着我！
来到警察总署后，我见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我轻车熟路来到了资料室，以我现在的权限，可以调查九成以上的脱密资料。
我在终端电脑上输入了年份 2017。
对疑似或是确认为纳吉贩毒集团作案的所有案件进行排查。
我发现了一段视频。
一段由纳吉团伙主动流入暗网的凌虐视频。
目的就是威慑警方。
在视频里，一个个华裔男性被打碎膝盖，跪成一排。
他们头上蒙着麻袋，上衣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拿着钳子，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冲下的手势。
然后他扯着麻袋，将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踩住，钳子夹住男人的食指指甲。
他猛地一拔。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
即便是已经见过许多惨案，见到这副场景还是感到疼痛。
可突然见，我慌乱了起来。
在一排男人中，其中一人手臂上有道狭长的刀疤。
分明是舜彦为我出头那次留下的疤痕。
舜彦从管教所出来后，我无数次抚摸着这道疤痕，绝不可能看错。
「不要！」我忍不住惊呼。
即便是视频里早已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法接受。
舜彦在被人折磨，虐杀！
我红着眼继续看下去，我必须找到能够改变舜彦命运的线索。
在一次次观看视频后，我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我把视频回放、慢速播放，重复好几遍，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舜彦双手被拔去指甲后，血淋淋的，但手指却在身后有节奏的点击着。
这是……
摩斯密码？
一定是舜彦察觉到了在被拍摄，不愿放弃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我当即找到校验本，一一对照着舜彦的暗号。
两长一短……
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我得到了一条信息。
「鬼，调查。」
这条信息指向什么？
「鬼」是指油鬼子？
「调查」又是什么意思？
是让发现摩斯密码的人重点调查油鬼子？
总而言之，油鬼子或许是 2017 年青岩广场行动失败的根本原因？
我又查了一下 2017 年的行动档案。
第一次穿越中，所有人都觉得是舜彦背叛了大家，最后叛逃失踪。
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我得等下一次雷雨天了。
虽然不知道穿越的原理，也无法确定穿越后的时间定位，但我只能寄希望于命运安排。
和舜彦通话的上线是谁？
安排舜彦进入管教所，潜伏进纳吉集团的，好像并不是现在的调查部部长黄羽明。
我在资料库里搜索了一下黄羽明的信息。
发现他并不是一直在刑事调查部，而是在 2012 年调任来的。
上一任行动组组长最有可能是舜彦的上线。
我查询到肖杰这个名字。
然而他已经被调离了调查组，很有可能人都已经不在马来西亚了。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我有些沮丧，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我关上页面，回头望去。
「黄 Sir!」我忙招呼。
黄羽明竟然这个时候来了。
「小邹啊，来档案室干嘛呢？」黄羽明露出招牌般温和笑容。
「噢，在查纳吉集团在青岩广场那次的细节。」
我没有撒谎。
有着更高级权限的黄羽明，他完全能够调出我的查询痕迹。
「想起舜彦了？」黄羽明一脸惋惜。
我点了点头，做出神伤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将校验本塞进口袋。
摩斯密码是最大的秘密！
即便是黄羽明，我也并不打算现在告知。
黄羽明叹了口气，沉吟道：「小邹啊，别崩太紧，办案子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
简单寒暄了几句，我就告别了他。
回家之后，我整天留意着天气预报，等待着下一个雷雨天的到来。
15
可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一周都是晴天。
我躺在床上，单曲循环着梁静茹的《勇气》。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
舜彦啊，给我一点提示吧。
对舜彦的思念让我眼泪忍不住决堤。
我靠在床头柜，突然注意到电视柜缝隙里的些许闪光。
我伸手向缝隙里去掏，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小灵通手机。
这一定是舜彦给我的提示！
我的手都在颤抖，我像是发了疯一般在家里找着老式的充电器。
心里祷告着，一定要是好的！
半个小时后，小灵通再度工作起来。
我看了一下，手机联系人里只有一个号码。
我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刚想回拨回去，但转念一想放弃了回拨。
卧底的联络手机是绝不能暴露的。
就算接通了，但舜彦和上线已经断了联系数年。
卧底断了联络，超过时限默认卧底失败。
被识破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
这个时候再和这个上线通电话，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当成在试探对方身份。
但我不能放过这唯一的机会。
我翻出家里的一个变声器。
一名随时可能出警执行任务的警察家里，总会有一些必要工具。
我回想着上次穿越时听到舜彦通话时的语气。
整日模仿练习。
途途拿着画笔，看我在那里一个人分饰两角对话。
她好奇地问我：「妈咪，你在干嘛呀？」
我看了一眼女儿，轻声道：「妈咪在做重要的事情，妈咪要去接爹地回来。」
途途对「爹地」这个字眼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总听我提起。
「好呀好呀，你总说爹地在忙，快让他回来吧。
「途途要一起接爹地回来！」
听到女儿的话，我的眼眶又红了。
明明身为一名调查专员，可还是见不得这副场景。
夜愈发静谧，几只乌鸦巡过夜空。
不到一周时间，我就已经练习得炉火纯青。
曾经和舜彦每日相处，对于他的语言习惯、语气早已熟捻。
我深呼吸了一下，决定拨打这通电话。
嘟–
嘟–
长久的接通音后，一个男声传来。
——「喂？」对方语气中充满着疑惑。
——「老大，是我。」
——「舜彦？」足足停顿了近十秒，对方回答了。
——「这么久没能联系你，有苦衷。」
——「你说。」
——「之前卧底失败，我被抓住，但我侥幸逃出来了，后来一直在被追捕，在砂拉越当地一户人家躲了许久。」
——「哦？」听到我这番话，对方明显将信将疑。
他突然接着说：「好，那对下暗号。」
这一下子，我彻底懵了。
卧底之间有暗号是常见的事，可我哪里有什么暗号？
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
——「老大，别整我了，我们有个屁的暗号啊。」我装作轻松地语气答道。
对方这时没有回应。
——「2012 年，考警察时，我让老大你给我女朋友安排到行政部门，最后你没安排。这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信息。」我继续说道。
说完后，对方沉吟半天。
——「舜彦，欢迎归队。」他说。
又寒暄了几句，我已经彻底验证了对方应该就是肖杰。
但看似天衣无缝的对话，成立的条件是对方并不知晓舜彦已经死去。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窗外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要下雨了。
16
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伴随着电光闪耀侵袭而来。
轰隆隆！
雷声响彻之时，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要穿越了。
「晓茵，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响起。
我突然意识到，是舜彦！
可我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像是有一潭水将我包围，我随着波涛上下浮沉。
我抓不住任何漂浮物，只能任由意识被推着走。
寂静。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浑身力气悄悄溜走，像水消失在水中。
「啊！」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舜彦那张熟悉的脸，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
「宝宝，又做噩梦了吗？」
舜彦温暖的大手抚过脸慢慢上移，摩挲着我的头发。
久违的触感让我无比安心。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
「你醒这么早？」我问。
「傻瓜，你忘了今天我要去出差吗？你和途途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舜彦温柔地说道。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
我穿越回 2017 年 11 月 20 号，青岩广场雷霆行动那一天。
第一次穿越前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天是我和舜彦最后一次见面。
再见到他的时候，舜彦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上一次穿越后，我只改变了舜彦死在 2012 年的事实，但在 2017 年，被视为叛徒的舜彦究竟做了什么？
舜彦是在这次行动失败后失踪，行动中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油鬼子，又做了什么？
我刚想起身，鼻腔突然一热。
鲜红的鼻血突然流了下来，染红了睡衣。
舜彦紧张起来，忙去拿来冷毛巾给我敷额头。
「应该是上火了。」我摆了摆手。
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穿越或许并非无限次数。
第一次穿越时，舜彦刚出管教所，我身体恢复到年轻状态时，感觉无比轻松。
第二次穿越我在警局，能正面和警员没过两招就被制服。
这一次，我的状态更差了。
还有每次穿越回到的时间线，也越来越贴近现实世界。
我还能穿越几次？
紧迫感在我心头漾起。
「我开车送你去机场。」我说。
舜彦点了点头，捏了捏我的脸。
「不再睡会？」他问。
我挣扎着起身，这或许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不睡了，送你要紧。」我说。
「那好，我去给你做早餐。」舜彦摸了摸我的脑袋，出了卧室。
我赶忙起身，在柜子里找到变声器和对讲机。
这些工具说不定能够用上。
做好这一切后，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对策。
我梳理了一下自己已知的信息。
【青岩广场雷霆行动，死亡 15 名警员，现场狙击点位被全部透露。】
【地点是在青岩大厦，该大厦共十层高，楼下一二层是商场，但人流量并不大。】
【三层至五楼为餐饮楼层，六楼至十楼却很萧条，只有零星商铺入驻，大部分区域还是未装修的毛坯模样。】
纳吉贩毒集团的交易地点就是在十楼。
因已经掌握了纳吉集团的罪证，但该集团始终在砂拉越地区流窜，所以安排了狙击手。
若抓捕行动进行不顺，由狙击手开枪射击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这些是资料里的内容。
但具体的布置细节，我并不清楚。
这次舜彦回来，打着回家探亲的旗号，他在纳吉集团里不过是放风的小弟而已。
真正核心的东西基本上也接触不到。
交易开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有时间将具体布置交代出去呢？
想到这里，我就为舜彦打抱不平。
送舜彦到机场的一路上，我都在思考着对策。
在机场我和舜彦告别了，当然，我清楚地知道行动地点，为了保密舜彦还得打车回到青岩广场。
我一路暗中跟随着舜彦。
出租车在青岩广场还有一公里处的团结路停下。
舜彦钻进巷子，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套花衬衫，点了根烟，一个典型二五仔模样的他出现了。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噗嗤笑出声。
可笑完之后心头又涌起一股酸楚。
舜彦拿出小灵通打起了电话，可踱着步子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这种事情可不常见。
卧底电话经常会在深夜打出，所以一般都是 24 小时畅通才对。
大上午的怎么会打不通？
舜彦的眉头紧锁着，没一会儿，他扔了烟头又拨了一次。
「是，我已经到了。」
舜彦停顿了片刻，在听电话里的说话。
没一会儿继续说道：「收到，大光头出现时，我找机会传信。」
大光头就是纳吉集团头目的绰号。
做完这一切之后，舜彦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肌肉更松弛一些。
他一咧嘴，气质已经彻底变了。
然后他开始向着青岩广场走去。
历史再重演。
再不制止舜彦，等他出了团结巷一切都晚了。
我悄然跟上去，准备在街角找到机会打晕他。
我一步一步地接近着舜彦。
我看准了舜彦脑后靠近脖子的方向，只要控制好力度击打这个部位，人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当然，必须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手刀才行。
下手要是没轻没重的，后脑部位的一击很可能就给人送走了。
我猛然加速，抬手，转角跨步。
「谁！」
我低估了舜彦在执行任务时的警惕。
平时对战训练中，他从没有胜过我，但这一次，舜彦警觉的在瞬间完成缩头矮身。
嗬！
双手交叉一个擒拿直接锁住了我的脖子。
当发觉是我的时候，舜彦愣住了。
「晓茵。怎么是你？」他忙松开十字固。
「好疼！你弄痛我了！」我揉着手臂说道。
舜彦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拉着我回到巷子。
「晓茵，我在执行绝密任务，你先乖乖回家好吗？」他诚恳说道。
「好，和我想的一样，我是怕你有什么危险，所以才跟来。」
「好，行动快开始了，我先去。」
「注意安全。」
舜彦刚转身离去，露出后背的瞬间，我一个偷袭。
舜彦当即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不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吗？
谈恋爱能拿下你，这个时候老娘还拿不下你？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按照历史进程这起行动会彻底失败，唯一能避免伤亡的方式，就是取消行动。
我将舜彦拖进车里。
拿出了变声器，清了清嗓子。
我在舜彦身上摸到了小灵通，拨通了存储的唯一的号码。
——「怎么了？」电话那头问。
——「计划有变！行动细节暴露了，警局有内鬼！」
对方再次沉吟。
——「怎么得来的消息？」
这一问让我起了疑，一般来说，卧底的信息极为重要，为了保证卧底安全，会尽可能不去冒险。
这一次的计划本就是舜彦汇报的行踪。
那么舜彦说有问题，对方即便是决定行动安排下去了，也只会提行动的事情。
但对方居然对消息的来源更在乎。
——「我们的狙击点位已经全部暴露。」我只能按照之前穿越的经验回答。
——「行动继续，你说的内鬼上个月已经被找出来了。」电话里说道。
我知道，对方说谎了。
这个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一个人。
——「好。」我挂断电话。
我有个猜想，如果真是我猜想的那样，舜彦或许已经暴露了。
行动无法取消了，那么我必须去一趟了。
我把车窗留了道缝隙，等舜彦苏醒时，雷霆行动已经已经结束。
可我没走几步，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的双手变透明了……
17
没错，我的双手正在变得透明。
如果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太出来，只是觉得更白了几分。
难道穿越的代价是会消失？
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把对讲机塞进了舜彦的怀里。
如果有机会，在舜彦醒来后，还能和我告个别。
我向着青岩广场去了，越往前走，身体就越变得透明，几乎能够透过双手看到后面的东西了。
我裹紧了大衣，环顾周围。
大楼的四周，适合狙击的视角盲区非常多，但即便是受过训练，我也没看出哪些地方是安排了狙击手。
不是休息日，青岩大厦里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商场的工作人员在走动。
我买了杯奶茶，又买了根冰淇淋。
看起来，和来逛街的路人完全没有两样。
乘着扶梯，我上了五楼。
我在一家在门口设了桌椅的店面坐下，佯装刷着手机。
实际上，我一直盯着扶梯和东侧电梯方向。
没多久，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提着包上楼了，另一个方向，透明电梯也在向上运行着。
我立刻判断出，他们是一伙的。
即便分开行动，但几人在经过五楼的时候，都有一个抬头望去的动作。
我判断出，交易地点在十楼南侧。
确定了大概方位后，我戴好口罩，将身上这件两面穿的衣服翻了个面，走进了楼梯。
和我预计的一样，因为六楼到十楼没有多少商户入驻。
所以本该封锁的楼梯开放着。
「A 组已经就位，完毕。」一个提着网球包的男人对着对讲机轻声说道。
那包里分明就是狙击枪。
普通人或许完全看不出问题。
但我是调查组专员，并且提前知晓这里会有特别行动。
入眼可见，一个个敏捷的人影迅速占据大厦的要地。
警方行动了。
五楼的警察尤其得多，毕竟在交易开始后，这部分人需要用最快速度疏散群众。
在此之前，还不能让纳吉集团的人起疑。
「目标已经分批上楼，各小组准备！完毕。」在我不远处的座椅上，一个男人侧着头压低声音说道。
人影攒动。
另一边，在大光头和交易集团的人上了十楼后，负责望风的小弟就守在楼道口。
看似是在漫无目的的徘徊。
实际上，几人的双眼始终在四处瞟着。
在我这个位置，只能听到其中一个黄毛将头稍微缩进衣服，对着隐藏在衣领处的对讲机说着什么。
他刚说完，身后一个举着甜筒的女人雷霆出手。
锁喉，重击。
一气呵成。
一般来说，望风的人和上线每隔几分钟就会通话一次，以确保安全。
但行动组抓住的就是这几分钟的间隙。
同一时间，另外方向同样几名负责放风的小弟软绵绵地倒下。
提着网球包的狙击手闪身上了七楼。
我悄然跟了上去。
计划的射击点位是在两间商户之间的夹角，他冷静地安装着瞄准镜，放下脚架。
狙击枪是做过伪装的。
在枪身处贴了两张瓦楞纸做的广告牌，从下面望去毫无破绽。
只有不易察觉黑洞洞的枪口，低吟着死神的召唤。
狙击手架好狙击枪后，看向了十楼。
嘭！
一声巨大的枪响，整个商场里的游客都愣住了。
他们定在原地，用目光搜索着巨响的位置。
谁也没有听过子弹出膛的声音。
可下一秒，狙击手的眉心多了一个弹孔，子弹穿过他的脑袋命中身后的墙壁。尸体从六楼玻璃围栏栽倒坠落。
啊！
见到尸体的瞬间，无数人尖叫起来。
纳吉集团的人，动手了！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我分明听见其余楼层传来连续枪声。
一些警觉的警察反应过来，与歹徒开始交火了。
趁着混乱，我钻进消防通道一路向上，可却在出楼道的门前遇见了一个不该遇见的人。
黄羽明。
他见到我露出了招牌的笑容，问道：「小邹，你怎么在这？」
这副模样，丝毫没有任何因同事出事的急迫。
说话间，黄羽明已经向我靠近。
一切都和我的猜想相吻合。
刹那间，我明白过来。
还有一个人可以卖出消息。
青岩广场雷霆行动的计划制定人——黄羽明。
没错，只有这个可能了。
整个行动的流程还有保密程度都是最高级别。
黄羽明就是油鬼子！
同时，他还是舜彦的上线。
让我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是在通话中。
第二次穿越时，我说出考场存在九公斤爆炸物时，对方在意的也是我为什么能够知晓这个消息。
违和的地方在于不急切地知道爆炸物的具体位置。
这次的电话同样如此，不在乎卧底安全，反而第一时间询问消息来源。
好狠的算盘！
传出警方狙击点位信息，致使整个计划失败，再把锅全都甩给了行动联络人舜彦。
最后得出舜彦已经叛变的结论。
嗬！
黄羽明在靠近的瞬间，右手握爪向我的肩部擒来，同时左手曲肘横扫，向前锁喉。
标准的擒拿出手。
我借着楼梯栏杆，矮身避开了锁喉。
肩部被擒住时，拳头已经对准了黄羽明的太阳穴去了。
这也是搏命的打法。
为了舜彦，我不怕受伤。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我这么凶悍的打法。
当即放弃继续擒拿，利用体型优势侧身撞来。
我躲闪不及，被撞得一个踉跄。
刚想逃离时，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一发子弹不知何时射出，命中我的手臂。
血顺着弹孔流出。
「不许动！」
黄羽明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吹了吹枪口的硝烟。
之前温和的伪装，被他彻底撕碎。
明明没有拔枪的动作，但是这一枪却如同鬼魅般命中我的手臂。
我想起雨夜被追杀时，那个如同鬼魅的男人。
他正是黄羽明！
下一秒，黄羽明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按在墙上，用手铐拷住了我的双手。
「我真的挺意外的，几年前在考场上，你举报有炸药，并且连重量都说得分毫不差，这次又出现在这里。
「林舜彦告诉了你这些消息吧！
「真可惜，他没有想到我其实就是他一直联络的上线，他还傻乎乎地跑来和我说要取消行动。」
黄羽明如同豺狼般扫视着我，让我心里发毛。
我歪着头，狠狠瞪着他。
「不说话也没关系，马上你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交易还在进行，林舜彦也在纳吉团伙里，很可惜，我在十楼安装了炸药，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
黄羽明说完就将一块布塞进我的嘴里。
而后将手铐拷在楼楼梯栏杆处，转身离去了。
他要让我在等待死亡中受尽折磨。
完了！
一切都没有改变。
舜彦在计划失败后，被当作警方的叛徒，而身份早就暴露的他，在黄羽明完成他的计划后，傻乎乎地回纳吉集团继续卧底，然后被凌虐致死。
我想求救，拼命地用脚踢着楼梯栏杆。
可制造出来的声音显然不能穿过厚重的消防门。
嘭！
又是一声枪响，枪声从我的正上方楼层传来。
我听到了人群的尖叫。
我该怎么办？
行动仍在进行，历史总会重演。
这一次，不知道是否由我引发了蝴蝶效应，黄羽明竟然安装了炸弹。
也就是说，他甚至连纳吉集团也不放过。
拿着货和交易的钱，再把一切推给贩毒集团和舜彦。
嘭！
嘭！
连续的枪响声，人群中传来哭喊声。
我用力地将手铐撞向墙壁，可它的坚固程度远比我想的要高不少。
我蜷起身子，让自己呈坐姿。
接着用膝盖夹住口中的布料，狠狠一扯。
一瞬间，呼吸也都顺畅了不少。
虽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可我不敢呼喊。
一方面是对警方的猎杀已经开始，没人能顾得上我。另一方面，我不清楚黄羽明的具体位置。
他不开枪击杀我，无非是怕后续警方验尸时，在我的尸体里查到警用子弹。
嗡嗡！
怀里突然传来电流麦的声音。
我突然想起，留在舜彦身旁的对讲机。
「晓茵，你在哪？」舜彦语气焦急。
他显然已经知晓我参与了这次的雷霆行动。
「老公，你仔细听我说。」
在这一刻，我没有求救，相反我突然意识到，只要舜彦不来青岩大厦，那么他就不会立刻死。
我只要像他说清楚，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这样他不回纳吉集团，找个地方远走高飞，历史就被我改变了！
「晓茵你究竟在哪？」舜彦气喘吁吁，他显然在狂奔。
「停下！林舜彦，你听我说！」我大声喊着。
我的语气强硬，显然是吓倒了他。
「好。」舜彦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
「你的上线肖杰已经不知所踪，一直以来都是黄羽明用了变声器和你联系。本来要在今天之后你才能知道黄羽明就是油鬼子。」
「什么？」
「你别插嘴！听我说！」
「哦……」
我的语速很快，生怕说不完。
「黄羽明早早就把行动细节透露给了纳吉集团。」说到这里时，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提到黄羽明会炸了大楼。
那么林舜彦这个傻子，一定会赶来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所以，舜彦你现在必须将这些消息带回警局。」
「你在哪？」舜彦语气里透着担忧。
「我？我和肖杰在一起。」
情急之下我顺着前面的话，编出一个理由。
「对，我和你的真实上线在一起，所以我才知道了这些事情，抱歉打晕了你，你先去传消息，我和他马上找你会合。」
轰！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大厦都在震动。
爆炸的气浪从一楼顺着楼道席卷而来，硝烟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散去。
木质的楼梯栏杆传来剧烈的震动，我一个踉跄被掀翻在地。
「是爆炸声！」舜彦惊声道。
「等我！」舜彦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再度狂奔起来。
任凭我在对讲机里怎么呼喊，回应我的只有舜彦狂奔时呼呼的风声。
一分钟后，舜彦熟悉的声音响起。
「一楼已经彻底被封死，我上二楼爬进来找你。」
「你在哪？」
我突然想到，如果说我现在死了，那么就不会有未来的我，而未来的我穿越是事实，就引起了时空悖论！
换言之，我应该不会死。
但舜彦不同，他是有可能死去的。
「舜彦，我告诉你实情，我来自未来，是穿越过来拯救你的，你现在离开这里，未来就会活下来。而我如果现在死了，就会有时空悖论，所以我一定能够存活下来。」
我语速很快，可这番话，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邹晓茵，你再胡扯，我就得每层每户来找你了。到时候我们都活不了。」舜彦说道。
「六楼东侧楼梯口。」我只能回答。
嘭！
外面传来了连续的枪声。
贩毒集团和警方开始交火了，即便是注意到了一楼被炸了，恐怕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对方干的。
黄羽明是双面身份，能够畅通无阻地拿走想要的一切。
在这里等舜彦，显然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惊奇地发现，随着舜彦的接近，原本变得越来越透明的身体，现在逐渐恢复了实体。
舜彦与我的距离，决定着透明程度。
可透明程度又代表什么？
下一刻，消防通道的门被一脚踹开。
舜彦！
我兴奋地大喊，紧接着，我瞪大了眼睛。
来的人并不是舜彦。
一双如同匕首般锋利的狭长眼睛瞪着我，换好了一身黑衣的黄羽明举起了枪。
「找到你了。」他声音沙哑。
这双眼睛我曾经见过，在第一次穿越后被在家中被袭击时。
他不是这个时空的黄羽明！
他来自未来！
能够穿越的不止我一人，还有黄羽明。
2017 年时空的黄羽明在刚刚只是锁住了我，打算用炸弹将所有人一起炸死。他并没有直接对我开枪。
然而，未来我活过了 2023 年，开始经历穿越。
但经过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穿越后，2023 年的我必然也知晓了黄羽明的真实身份。
为了隐藏事情的真相，2023 年的黄羽明回到现在 2017 年这个时空，对我展开了追杀。
黢黑的枪口对准着我。
我拼命地扯着手铐，可手铐纹丝不动。
枪口对着我的眉心，对方和我始终保持着距离，即便是出腿也无法触及到他。
嘭！
一声枪响，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晓茵，快跑！」
只见舜彦横臂锁住了黄羽明的脖子，对方再度如同鬼魅般开出了那一枪。
嘭！
一声枪响，舜彦捂住胸口，跌倒在地。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2023 年我一定存活着。
以那个时间作为原点，那么我和黄羽明必然不会在这里死掉。
次数
年份
穿越中发生经过
导致结果
第一次穿越
2012 年 6 月 14 日毕业庆典
目睹纳吉团伙交易，舜彦被抓。
1.2014 年，舜彦被枪杀，途途未出生。
2.当晚，神秘人（黄羽明）的追杀。
第二次穿越
2012 年 10 月 19 日，考警员编制
纳吉集团安装炸药被找出，剩余炸药在垃圾场爆炸，无人伤亡。
舜彦没有死于爆炸，但是在 2017 年青岩大厦行动后被虐杀。
第三次穿越
2017 年青岩大厦雷霆行动
黄羽明安装炸弹，黑吃黑。
未来的我经过这一次穿越后，知晓油鬼子身份，一定会揭发黄羽明，所以未来黄羽明前来追杀。
我（原时间线存在，一定存活）
黄羽明（原时间线存在，一定存活）
舜彦（原时间线死亡，可能存活）
「时间线会自动修正，在这个时空一定不会死，那么杀你一定不会成功。」
嘭！
又是一声枪响。
可这一发对准我眉心的子弹却没有飞出。
枪炸膛了！
「果然如此！」黄羽明沙哑着声音。
「我们，未来再见！」
黄羽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舜彦，转身离去。
整个大厦接连传来爆炸声，交火声越来越弱。
舜彦胸口的血污扩散得越来越大，衬衫被彻底染红。
「傻瓜，不要哭。」他努力睁开了眼睛。
舜彦想抬起手抚摸我的脸，可他已经没有支撑起手臂的力气了。
「老公，不要死！」
我大哭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
我在不断地思考着对策，可现在的境地，除非神仙显灵，否则都是无解。
等等……
人力无解，那么超自然的力量呢？
在我的身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超自然的事情。
每一次穿越，都代表着我有一次改变舜彦未来的机会。
我所做的事情产生的蝴蝶效应，映照在未来。
但如果下一次穿越时，弥补了上一次的错误，那么就能改变未来。
途途就是如此，第一次穿越，蝴蝶效应害死了舜彦，途途从未出生过。
但是第二次穿越弥补了上一次的错误，救下了舜彦，途途就能照常出生。
前提是舜彦不能死在现在这个时空，只要他现在不死，等我回归之后，舜彦的死就不会成为既定事实。
如果还有下一次穿越，就有可能改变未来。
我突然想到，在这次穿越时，距离舜彦越远，我的身体就会变得越发透明。
我不知道透明的终点是什么。
但为了舜彦，我愿意去试试。
「林舜彦，不许睡！」我大喊着。
虚弱的舜彦点了点头，努力睁大眼睛。
有一种方法能够让我挣开手铐！
我将手臂穿过楼梯栏杆合握起来，然后猛地一掰。
咔嚓！
左手的拇指关节瞬间脱臼。
将拇指指骨以及手掌部分临时移位，使得有机会脱掉手铐。
说到底，手铐卡住的是手腕的最大直径，改变了内部骨骼结构，就能将手抽出。
痛！
一股剧痛侵袭而来，我疼得直哆嗦。
冷汗瞬间打湿了我的背部。
「你干什么？」原本虚弱的舜彦清醒了几分。
「救你！」
说话的同时，我已经将右手塞进了栏杆。
右手手臂被击中过，已经不太好发力。
我咬着牙，用膝盖抵住手臂，然后猛地一掰。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我垂着两条手臂，将对讲机踢到舜彦的面前。
「老公，我一定会救下你！」
说着我撞开了消防通道的大门。狂奔而去。
整个大厦已经乱作一团，向下望去，一楼的通道被坍塌掉的墙壁掩埋，出口被封死。
黄羽明先炸了一楼，那这样的话，他自己怎么离开？
轰！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大厦再次晃动起来。
这次爆炸的区域是五楼埋下的炸弹。
乱石飞舞，热浪袭来。
「老娘可是能活到未来的人！」我丝毫不惧。
在这个时空里，我绝不可能死去！
可双臂的剧痛已经让我眼前开始发黑。
我咬了一口舌尖，顿时清明了几分。
为了让我不晕过去，我对着对讲机开始喊：「舜彦，从今天起，以后的家务都是你的！」
「好，下辈子我一定包了家务！」
舜彦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
轰隆隆！
爆炸声再度响起，大厦顶部的铁架子开始我掉落。
周围不时传来哀嚎。
我看了一眼舜彦所在的位置，祈祷着爆炸不要发生在那附近。
这个呆头鹅，以为我一个人跑了？
「林舜彦，我不要下辈子，我要这辈子！
「在我没跑出去之前，你得陪着我！」
我大吼着，只有这样，舜彦才不会放弃求生欲，撑到我远离他的时候。
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好。」
我在大厦里狂奔着，一路直奔二楼。同时，我一直在对着对讲机说话。
「舜彦，以后你每天都要写日记好不好？」
「啊？什么意思？」
「答应我！」
「好。」
「写每天发生的事情！说想我，爱我！日记放在只有我俩都知道的地方。但不要让我知道这件事。」
「好。」
终于到达了二楼，舜彦就是在一楼被封死的时候，爬上二楼钻进来的。
「二楼哪里有能出去的路？」
听到这里，舜彦的声音多了一丝欣喜。
「二楼东侧靠近消防通道的地方，那里装空调的外平台。」
「出去后，一定要找一个对你好的。」舜彦叮嘱道。
「找你个头！」
我一脚踹开倒下遮住窗户的广告牌。
如果不是舜彦说，谁也不会发现这个隐蔽的角落。
我钻出窗户，看向地面。
两层的高度，如果双手完好，我能做一个前滚翻卸力。
但现在……
我啪唧就是一跳，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
「舜彦，我出来了。」
我一边向着开来的车狂奔，一边呼喊着。
可迟迟没有听到舜彦的回应。
「舜彦？」
除了爆炸声，什么都没有。
「林舜彦！醒醒！」
「咳！」
一声大喊，对讲机对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
「宝宝，我睡着了。你怎么又叫我全名，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我踉踉跄跄跑了一公里，一头撞进车里。
所幸即便是骨折，开车还是可以操作。
此时的我看到身体已经再度变得透明了，像是一段影象。
「舜彦，你知道吗？我其实是穿越来的。
「我来自未来。
「我好舍不得你。
「在我的那个时空里，你睡着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见到活蹦乱跳的你。
「我爱你。」
随着车向着远方开去，我注意到天空中凝起了雷云。
我的身体愈发透明，几乎都已经看不到实体了。
一声爆炸声响起。
远处的青岩大厦火光冲天，整个青岩广场被气浪席卷，一排排电动车被掀翻，传来警报蜂鸣。
对讲机只有一阵电流声。
许久之后，一声清晰坚定的回应。
「我也爱你。」
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
轰隆隆！
随着身体越发透明，我的意识终于彻底消散。
18
我猛然惊醒。
看看时间依旧是过了几分钟。
我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我很有可能无法再穿越了。
因为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有海量的记忆涌入脑海。
我踉跄着起身，冲向卧室。
舜彦不在。
我又赶到途途的房间，依旧没有见到舜彦的身影。
厨房、卫生间、阳台、冰箱里。
我翻遍了家里，也没有看到舜彦。
「林舜彦，你骗我！」
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不是你说，以后的家务都是我来干吗？」
我猛地回头，舜彦提着菜篮子，刚刚从外面买完菜回来。
「你混蛋！」我扑进舜彦的怀里，一下下捶着他的胸口。
坚实温暖的怀抱却让我如同置身幻梦中。
我突然推开舜彦，然后钻进卧室里，在电视机柜子的缝隙里掏出一本日记本。
里面写满了日记。
——2023 年 2 月 3 日，天气晴。
今天是黄羽明执行枪决的日子，心情大好，买了晓茵和途途最爱的排骨。
——2023 年 2 月 4 日
今日无事发生，给老婆做点蛋挞吃吧。
——2023 年
……
我从日记里了解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被改变的时间线引发的效应是青岩大厦爆炸，舜彦等到了救援队的到来。
黄羽明见事情败露，逃到了国外。
后被警方抓捕归案，判了枪决。
房间里，我按下音响，播放着梁静茹的《我喜欢》。
呼…我喜欢 一醒来 有你在身旁
呼…我喜欢 赖在床上 看你喝汤
呼…我喜欢 你的手 放在我肩膀
像是担心我会消失一样
为我每一吋消瘦而感伤
备案号:YXX1kOORGLaCkkkBEDbCJ4wy
扶凰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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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大事件：穿越时空的对决
栩栩的松子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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