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工地里的骨灰盒

工地里的骨灰盒

幻想大事件:穿越时空的对决

我是一个挖掘机驾驶员,经常听闻同行挖出过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一天,我在工地挖出了渗血的骨灰盒,还不止一个。

深夜。

工地宿舍里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门被快速地打开,又被「哐」的一声关上,隐约中似乎有一个男人在嚎叫。

艹,忍不了了!

我猛地睁开眼,恍惚中看见一道白影穿过了门。

借着工地上的灯光观瞧,两个工友睡在床上,鼾声如雷。

谁来过?

我心里嘀咕,起身开门。

一阵风吹来,屋子里的脚臭尿骚味都随着夜风消散了。

远处,三四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玩工地的沙土。

「喂!大半夜玩什么泥巴? 赶紧回家睡觉!」我喊了一声。

一个站着的小孩,脑袋跟生了锈似的,一点一点扭过来看向我。

看到他脸的一瞬,我的血都凉了半截——

昏暗的灯光下,小孩顶着焦黑腐烂的脸,眼窝掉出半个珠子,咧到耳根的嘴角还沾着鲜血。

我吓得腿根儿都软了。

突然想起,工友说过这个地方早前是个儿童游乐园。

一场大火烧死了几个孩子。

坊间传闻,横死的人不能投胎,怨气冲天,只能困在死地变成地缚灵,寻找下一个替死鬼。

此时我心知肚明——

这肯定是撞了!

焦急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集装箱楼梯被踩得哐当哐当地响。

有东西朝我过来了!

脚步声重重地响起,越来越近。

我害怕地探出半个脑袋张望,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只听得楼梯哐当作响。

肯定又撞了!

我忍住吓尿的冲动,拔起双腿就溜。

只听背后脚步声越来越急,突而「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挡在了我后面一样。

一回头。

冷冷的风打在脸上,什么也没有。

我吓坏了,咣咣一阵瞎跑,也不管工友投诉了,把门猛一摔,逃命似的缩回了被窝。

睡也睡不着,熬到凌晨才罢休。

第二天一早,我又冷又困,上工路上都在打哆嗦,又听到有人谈论遇到的怪事。

「昨儿半夜起来撒尿,你猜我看见啥了……」

「啥?」

「白衣女鬼啊。」

「骗人哦,我还看到一个身体折了三折的人在宿舍里啃馒头吃咧!」

「你莫说,我真的听到有人在宿舍楼顶鬼哭狼嚎,明明一个人都没得,但是那个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吵都吵死人!」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安慰自己:多半是听了这几个龟孙子的瞎话做了半夜怪梦,不当真不当真!

进了挖掘机驾驶座,准备动工。

挖了没两下,就挖出东西了。

方方正正的一个黑盒子,上面刻着些稀奇古怪的花纹,形状也很奇怪。

莫不是什么文物吧?

我下了挖掘机,跳进土坑里,满心窃喜地拿起黑盒子,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泥土。

翻开一看,盒子正面还粘着一道陈年黄符,下面还挡着什么东西?

一张模糊男人黑白照片映入眼帘。

「卧槽!晦气!」我大骂一声,将那玩意儿甩了出去。

他娘的这是个骨灰盒!

盒子晃了晃,淌出一堆污泥一样的黏液,周围的黄泥一经浸染,顿时猩红如血。

我连滚带爬地从土坑里跑了出来,颤抖着手指拨通开发商赵老板的电话,说了好几次才将舌头捋清楚。

谁知赵老板的反应很淡定。

「骨灰盒而已啦,那些刨人家坟的事情多了去了,大惊小怪……哎,二筒,二筒碰!」

赵老板甩了我一句「继续挖下去」,然后挂断了电话。

沾着黏稠血迹的骨灰盒,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我看了一眼,心里还是后怕。

但也没办法,给工钱的就是大头,我只好继续挖。

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自己打气:「哪个龟孙子把骨灰盒埋在这儿的?这些东西能乱埋吗?」

仿佛为验证我的话似的。

没一会,我在发现骨灰盒的北边又挖到了一只同样款式的骨灰盒。

这次我没有控制好挖掘机的力度,直接将那骨灰盒劈成两半,盒子里的黑血迅速蔓延出来。

我假装没看见,继续挖。

但控制方向盘的手却止不住颤抖,内衣也被汗水完全浸湿。

此时再来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我的神经击垮。

终于,第三个骨灰盒被挖出来的时候,我彻底绷不住了,砸停了方向盘,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不对劲!

这拆迁小区以前也是楼房,周边不可能埋骨灰。

我又一次拨通了赵老板的电话,告诉他出土三个骨灰盒了!

「赵老板,太邪乎了,三个骨灰盒一模一样,都带男人照片。不能瞎挖的,要是怪事传出去,那这个项目……」

赵老板听我这么说,终于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驱车到了工地。

与他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个穿着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据说是一位风水大师。

此刻,所有工友都停工了,围上来看怪事儿。

大师两只细长眼睛滴溜溜扫视一番,一只手掐诀盘算,嘴里还念念有词。

随即大喝一声:「东南埋邪家破人亡,西北埋鬼死无葬身。『三阳独坤』阵!现在挖出了三个男人的,剩下一个必定是女人。去那挖!」

随即手一指,果然他点出的方位又挖出一个骨灰盒。

照片虽模糊,但能看出来是个女人的轮廓。

「这是一个极为邪恶的风水煞局,布下邪阵之人定自身折寿,受局之人家破人亡,害人害己。」

大师叹息道,「20 年前我在香港见过一次这种极阴的阵局,布下此局需要横死的三个男人一女人,可谓是极阴之法。赵老板,你这多半是遭高人算计了。」

赵老板一听此言,神色大变:「大师,可有解决之法?」

「破解之法凶险,搞不好还会拖累老朽我啊。」大师不愿意接。

商品房工地出幺蛾子必定影响未来房价,赵老板狠狠心,「这个数。」

赵老板谄媚地用手比了个八。

大师满意地点点头,喊了几个工人备下东西,又令赵老板驱散看热闹的人,才在工地中央布置了阵法。

大师走后,我收到一条短信「颍阳路 44 号,今晚 12:00」。

晚上,我如约而至,却没见人,整条公路四周也没有任何建筑。

只有路边摆着一个黄灿灿的盆子。

盆子里放着一些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看得我心痒难耐。

谁把这些钱放在大马路上的?不怕被拿吗?

「苗子,你来了。」大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高兴地嘿嘿笑道:「让大师久等了。」

大师笑眯眯:「不久,不久。这一次的活儿你做得很好,这是 30 万,以后还有这种好事儿,记得来找我。」

我拎着鼓囊囊的袋子,心里一高兴,什么都忘了:「行,还有这种事情一定喊你。」

大师捋着胡须会心一笑。

骨灰盒是我埋下的,大师跟我一起联手攒了这场局。

就是为了敲诈赵老板一笔钱。

上个月我村里的两个兄弟在赵老板的工程项目上坠楼遇难。

一个人脑袋直接摔成了浆糊,一个人的身体折成了好几段。

明明是脚手架偷工减料导致的意外发生,但赵老板逃避责任伪造了事故真相,对外界说的是工人没有按照指示做好防护。

所以在实际赔付的基础上,只赔了老刘和小葛家很少的钱。

我不服,但证据不足报警也没有用,便借新项目讹他一笔钱,给老乡家做补偿。

我把骗来的钱都汇给了两个兄弟的家属。

怎知刚回工地,就听门口保安说,又出事儿了。

所有工友围在警戒线周围,中间几个警员围着一个铁桶在取证,铁桶外能看到一缕一缕的长头发。

我在人群中转悠了一圈,拼凑出一个比较完整的事情大概。

原来是有个工人在挖土的时候发现泥土的颜色偏深,还结了不少红黑的块。

工人心里纳闷,便接着挖了下去,然后就发现了一个铁皮桶,铁皮桶里灌满了水泥,表面上裂了很多缝,缝里面有大片凝固的血迹,还混着一些女人的头发。

我拔过人群,望向那个生锈的铁桶。

一瞬间,心脏像被劈了一下,疼得受不了。

与此同时,大师给我打来了电话:「赵老板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铁桶里的女尸是你弄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连忙辩解:「不是我啊!这可真不是我干的……」

我话都还没说完,大师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我想拨回去,发现怎么也拨不回去。

回宿舍,我就找到了工友山柱子帮我充话费。

山柱子傻了:「哥,我哪有手机啊。」

「少蒙我。你之前复习资料还在用手机,现在咋没了?」

山柱子使劲挠挠头,恍然大悟:「我……记得我的手机摔烂了。」

我没好气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山柱子捂着头直嚎痛,这小子又装起来了。

算了,明天找机会去营业厅充话费好了。

为了配合警方调查命案,工地只好暂时停工。

赶巧连连下雨,找不到机会出去。我便一天到晚待在宿舍里,就跟腿摔坏了的工友老六,以及山柱子闲聊。

老六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这个雨下得我浑身疼,这次停工不知道要停到多久。听说是事儿挺大的,记者都来了好几个。」

「你下雨浑身疼,我就是脑袋疼,疼到就像是脑袋炸开了一样。」山柱子今年才 18,一听说可能要停工很久,心里比谁都急,「唉,这咋行啊。我还想赚一年辛苦钱,复读再参加高考。」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们一句一句地发着牢骚,我也开始担忧起老家的媳妇。

媳妇怀孕了,等着要钱生娃养娃,现在停工了就没钱,万一警察顺藤摸瓜查出我诈骗 30 万的事儿,这可咋整。

思来想去,我越发烦躁,索性走到楼道里抽烟。

楼梯的隔音不好,我还能听到一楼工人的谈话声。

「这个工地真特么邪门啊,又是骨灰盒,又是铁桶女尸的,你们闻闻,宿舍里是不是还有股子腐臭味?」

我听得心里也打鼓,朝着一楼走去,他们的讨论声仍滔滔不绝。

「这片地方真的不干净,我的蚊帐上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带血的手掌印。还没吃的馒头,隔一晚上就被人啃了,还带牙印呢!」

「要不是工期没满老板不给钱,谁愿意留在这里啊!」

「你们闻!这味儿越来越大了。」

「呕!快出去!」

几个工人说着说着就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我心里焦躁得不行,再臭的味道也跟不存在似的。

只是看着手机里大师的电话,不禁发起呆来。

隔天,大师又被赵老板请来。

大师看了一遍现场,便说工地有鬼阴魂不散,他需要勘察一晚,第二天再做法事。

然而当晚,大师便悄悄找我:「你能不能带着你的兄弟们跟我做个局,等我施完法后,就说鬼没了。」

我狐疑:「大师,到底有没有鬼?你是真做法还是假做法?」

「哎呀,只要你们出面说没有鬼了,事成之后,多的都是你的!」大师说着,塞给了我两万块钱。

我看着手里的钱,眼珠子都黏了上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没承想,当晚,我就真的遇见了鬼!

深夜,我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呻吟。

奇怪的是,以往这个时候,都是老六的呼噜声震耳欲聋,而今天却不响了;山柱子的脚更是出了名的臭,而今天,脚臭味也没有了。

房间里诡异得出奇,我感觉自己的整个神经紧绷了起来,瞬间睡意全无。

「唉……呀……」老六微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发出的最后呻吟。

我拿手机照亮一看,老六在床上挣扎着跪起,身体折成了三折。

工人们口中那折了三折的鬼!

我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扭头想叫山柱子。

手机的余光一甩过去,山柱子竟坐起身来摇头晃脑。

他的脸血肉模糊,脑浆子正咕咕往外流!

「呕~」我直接干哕。

「疼死我了啊!」山柱子发出嗬嗬的嘶吼声,

妈的!真的撞鬼了!

我吓得嗷地一声推门狂奔,宁静的夜里,金属楼梯发出咚咚阵响。

正下着楼呢,楼底墙角处忽然冒出半张人脸!

腐烂得都快看不出模样了,电光火石间我只觉得有些面熟。

任谁遇到连环撞都会被吓蒙,我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就在我即将滚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地上突然多了一个漩涡,漩涡疯狂地旋转变成了一个门。

门打开了,我跌进了一个屋里。

5

屋子里黑黢黢的,一股恶臭充斥着整个房间,我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黄色的灯光照亮整个屋子。

这不还是我的宿舍吗?

屋里安静得出奇,老六和山柱子都不在了,床上没有人也没有血。

我试探地喊了两声:「老六?山柱子?」

没有人回答,空气出奇的冷。

这鬼地方!

我想赶紧离开,却发现门被人在外反锁了。

我一阵疑惑,难道是老六和山柱子做的鬼事?

正准备推开窗户,却发现窗户也被焊死,我被封起来了!

一瞬间,我感觉整个房间在慢慢缩小,恐惧到了极点。

我赶忙给大师打电话:快做法啊!真有鬼!

我猛地想起,我的电话一直打不出去,之前说是要去充话费也因为下雨给拖延了。

我慌乱了起来,难道是大师要害我?

难道是他害怕我把敲诈赵老板钱的那些事情说出去,所以想灭我的口?

难道是大师发现了这里有真鬼,但是碍于自己的法力不够无法收服,于是把我献祭给鬼了?

不行,不能多想,无论如何,一定要逃出去!

我怒砸宿舍门窗,但坚固无比。

绝望了,我扯着嗓子喊救命。

嗞嗞~木头桌上的小电视突然自动打开。

一个女主持人正在冷冷地报道着我们工地上发生的事情。

电视新闻显示,我们工地里总共发现了两个水泥封尸桶。

死者一个是孕妇,一个是成年男子。

那孕妇衣服角的格子我认识,是我给媳妇买的孕妇装。

难道?

……

想到这,我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刺痛了起来!

更诡异的是,我的皮肤忽然处处爆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撕开。

再低头,我居然一丝不挂地站在宿舍中央,胸口出现了一条竖起的小伤口,那条伤口在我的注视下越来越长。

好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割我的肉!但我却看不到他!

伤口越来越长,我疼到直哆嗦,胸腔的皮肤向外翻开。

我竟看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奇怪的是,这过程中我居然没有流一丝血。

我痛苦不已,逐渐失去意识。

电视机里的声音在我耳边环绕:「男性死者为工地挖掘机师傅,经调查,与另一名死者为夫妻关系。」

「死因系窒息死亡,目前警方正在进行尸检……」

6

「哥俩好啊,三匹马啊,五魁首啊,六六啊!」

划拳声把我唤醒,我发现正躺在自己家的热炕上。

朦胧中,我看到老六和山柱子正围着餐桌喝酒,媳妇挺着大肚子给他们端菜。

我被救了?难道刚刚的都是一场幻觉?

我一阵欣喜,还好媳妇没有事儿,那说明工地上发现的女尸只不过是穿着跟我媳妇一样。

「兴致挺好的啊。」我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

我尝试喊了他们几次,但都没人搭理我。

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老六对我媳妇说:「嫂子你放心,都是同村老乡,我们俩肯定会把苗哥找到。」

我忍不住吼道:「找我做什么?我不就在眼前吗?喂!看看我啊!」

三人还是不理会我。

「你们办事,我一向都很放心。」媳妇笑着给二人端上了一盘菜。

老六和山柱子看到了满盘子的东西,兴奋的不得了。

我定睛一看,呕!他们吃的居然是一堆烂肉!

那盘子里摆放的是一坨坨发黑发黄的生肉,一条条又白又肥硕的蛆虫在肉里疯狂蠕动,但俩人毫无察觉,用手一把抓着开心咀嚼。

二人吃得尽兴,又抓起桌上的红蜡烛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二人仿佛在品尝人间美味一样。

我媳妇笑了,也加入了进去,拿起一根蜡烛疯狂咀嚼起来。

红色的碎蜡渣掉在地上,我害怕极了,强忍着恶心大声喝止媳妇。

猛地,三个人同时扭过头,用充满眼白的眼睛盯向我,嘴角挂着瘆人的笑,口腔里的食物残渣混着黏液向外涌出。

他们三个齐刷刷站了起来。

山柱子顶着烂成浆糊的脑袋摇摇晃晃向我走来,嘴里发出嗬嗬地嘶吼。

老六走着走着,身体突然往前倾,头垂到胸口,整个背从中折成了半截,两条腿咔嚓一声像被折断,往外拐着。

媳妇浑身都是烂肉,血水从眼眶里蹦了出来,嘴巴裂到了眼角,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公……我死的好惨。」

媳妇话音落下的瞬间,忽然捧起肚子。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肚子越变越大,像个气球一样鼓起。

只几秒,肚子大到把衣服撑破,肚皮上全是一根根暴起的青筋。

肚子里,传出婴儿的凄惨嚎叫。

山柱子和老六迈着僵硬的步伐向我走来。

「别,别过来!」

我疯狂躲闪。

他们伸出腐烂的双手,向我抓来……

濒死感瞬间砸来。

我闭上了眼睛,「啊!!!」

媳妇推了一把,「咋了啊?做噩梦了?」

我抽搐一下,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

还是那个家,还是温暖的炕,刚刚那些诡异的景象全不见了。

「对,做噩梦了。」我缓缓呼了口气,后背全是汗水。

媳妇忧心地摸着我的额头,眼里饱含着温柔。

原来那是一场梦。

不对,不对!

山柱子和老六不见了,但我看到对面的饭桌上,那嚼了一半的红蜡烛,腐烂的黑肉,白蛆仍在桌上。

不是梦!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发现整张炕上铺满了水泥,又稀又黏稠,我整个人陷在里面。

怎么回事?

我挪动着身体想要从水泥里挣扎出来,没想到越挣扎陷得越深,不一会儿我只剩下半只眼睛露在外面。

「苗子,咱们终于团聚了。」媳妇温柔地看着我。

我想让她帮我,一张嘴,灌了一嘴的水泥。

突然媳妇身上冒出了好多灰色的水泥,水泥将她团团包裹,一直啪嗒啪嗒往下滴落。

媳妇的眼珠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空荡荡的眼框子瞪着我,那模样惨不忍睹!

折成三折的老六和血肉模糊的山柱子在我头顶嘿嘿笑:「呵呵,苗哥,咱们团聚了。」

团聚?什么意思?

疑惑之际,一个半点大的浑身乌绿的婴儿从媳妇的腿下蹦了出来,迅速跳到了我胸口。

「爸爸,爸爸~」

婴儿发出刺耳的喊叫,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我。

他一张嘴,那嘴里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黑黢黢的,布满尖牙。

什么鬼玩意!

我吓疯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水泥里挣脱了出来,尖叫着推门而出。

山风把我吹醒,光秃秃的山坡上哪有村庄的样子?

一扭头,哪有什么屋子,只有四个新坟赫然在目。

坟上的照片让我一惊,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这四座坟,分别是我、我媳妇、刘文贵与葛山柱的。

刘文贵和葛山柱不就是屋里的老六和山柱子吗?

哪有给活人立坟的!我气极了,抄起地上的石头准备朝坟上砸去。

然而我却在锃亮墓碑的反光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浑身是水泥,顶着一张布满烂肉的脸。

这张脸跟我在工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的那半张脸一模一样。

腐烂的脸皮,肉上还挂着水泥……

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反光里的人也跟着后退。

我做什么,反光里的人也跟着做什么。

突然,远处一阵鞭炮声响起。

我感到莫名的恐惧,不自觉一头钻进了坟里!

就在我钻进坟里的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刚才我在反光里看到的人就是我自己!

而这座坟就是我的家。

这座坟里,老六和山柱子还有我媳妇还在开开心心地吃饭聊天。

见我回来,老六张着淌血的嘴跟我热情地打招呼,这一次,我居然没有一丝恐惧。

外面吵闹了起来,全村人扶老携幼都来了。

「儿啊,你们四个人的冤屈得解,大仇得报,可以安心去投胎了,走吧,走吧。」

是我妈!

她哭得肝肠寸断,我跟着落泪。

「妈呀。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呀?」我刚想出去将她挽住。

一阵敲锣声咚地响起,我心里咯噔一下!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被唤醒,顿时一片清明。

我清醒了,意识回来了。

我们四个人再也出不去了。

这是阴宅。

我们四个早就死了。

是被赵老板害死的。

事情,是这样的。

我叫苗国安,29 岁。

高中毕业后我就进城打工,各种苦活儿累活儿都做过。

好不容易攒了笔钱又加上亲戚借款,买了辆挖掘机。

赵四喜是我们乡走出去的第一个大老板,只因他有个手眼通天的岳父,能让他次次竞标成功,拿下一个个工程项目。

他从一个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牛逼哄哄的开发商赵老板。

我带着挖掘机投靠了他,幻想着老乡带老乡,通过劳动致富,能过上好日子。

但我跟错了人,跟了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一年前的夏天,施工时我中暑了,浑身难受不舒服,想请假却被「赶工期」为由被驳回。

又连干几小时后,我终于支撑不住晕厥了,从车上掉了下来,滚进了灌满混凝土的地基里。

被人发现时,我还活着,只有一只鼻孔和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我看到有两三个工友站在地面上看着我,甩来了绳子。

但是,浑身动弹不得,也没人敢下来救我。

赵四喜赶来了,只看了我一眼:「不救了,直接埋了算了。」

朦胧中听到这话,我恨啊!

「日尼玛赵四喜!你要弄死老子!」

我想奋力张嘴,却被灌了一嘴泥,喉咙瞬间被封住。

他狂傲的声音在我脑袋上慢悠悠响起,我的命在他眼里低贱得就像一只蚂蚁。

一个人问:「人还活着呢!眼睛都在眨。」

「什么活着?你看错了。这救出来,就算活着,老子也得养他一辈子,那得多少钱啊!人死了我只用赔一笔抚恤金!走了。」

我眼睁睁感受着混凝土变干,呼吸越来越提不上来,终于耗干了最后一口气。

赵四喜喊人将我的尸体凿了出来,封在了铁皮桶里,埋进了一堆建筑垃圾。

就这样,我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堆垃圾。

我不甘心啊!我的父母,我的媳妇,我那没出生的孩子,还在等着我呢。

是赵四喜害死我!

我要复仇。

我的怨念太深,执念太重,一直徘徊在工地里,日夜缠着他。

让他来工地就车爆胎,吃饭吃到死耗子,怪事儿频出。

我只想让他也横死,但我能力太弱,为此,还影响到不少的工友。

所以大家在晚上看到的鬼影不少都是我,听到的怪声也是我发出来的。

但这也让赵四喜觉得不对劲了,怀疑是我阴魂不散在搞他。

于是,他找了个风水大师密谋,大师到了工地果然发现了我。

赵四喜怒火中烧,便请大师做法控制我的魂魄。

他不想因为一个蝼蚁般的鬼魂影响到他的「大业」。

大师阴毒,招我出来谈判,说的是替我申冤。

我便轻信了他。

可我一现身,几道符纸便飞快地从地上冒出将我团团围住,只见大师嘴里念着口诀,比划两下,符纸便慢慢聚拢,将我压得无法动弹。

赵四喜这才出现,可他看不到我,飞扬跋扈地大吼:「狗东西!别以为你能缠着老子,再缠着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赵扒皮!我要你不得好死。」我愤恨不已,发动所有力气冲向他,周围的符纸在我撞击下越发松散。

平地起旋风,符纸阵型就要被吹散。

眼看着我将冲出来,大师见状,一拍桌子,冲我大骂一声,随机咬破手指将血染在金铃上。

瞬间,无数红线从金铃中飞出。

红线发着金光冲向我,将我牢牢困住。

困斗中,我浑身的力气被一点一点抽干。

我倒在地上瘫软下来,大师得意地对赵四喜说:「他的邪气被我压制,暂时无法作恶,你大可放心!」

「只要这个工程干完,离开此地,你就再也不会受他干扰了。」

赵四喜心狠手辣,想让我魂飞魄散,永无后顾之忧。

可大师拒绝,一来他没有这手段,二来这招实在有违天理,他还不想遭报应。

那一次后,我便在这工地上无法施展手脚,跟蜉蝣一般,不起眼也无作为。

因为我的屡次闹事儿,赵四喜连抚恤金都不想给了,对外造出我「对工资不满愤然离开工地」的谣言。

在我出事的三个月后,我村的老乡刘文贵与葛柱子出现在了工地,没干两天,居然在工地上坠楼身亡。

实际上这不是意外,是赵四喜故意为之。

他知道这俩人在寻人,刘文贵与葛柱子一有时间就会向工友打听我的下落。

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他让人在手脚架上动了手脚。

而这一幕我也看到了,但是却怎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在我面前发生。

刘文贵愣生生摔成了三折,葛柱子脑浆子崩裂。

是我连累了他们啊!

赵四喜虽然赔偿了刘文贵与葛柱子家属一些抚恤金,却少得可怜,

我更不甘心,联合他们的魂魄继续闹事。

虽然他俩怨气不够,但也能造成一定的影响。

于是,工地里的闹鬼现象愈发严重。

工地的宿舍,只有一层。

没有二层。

工友所遇的鬼,正是住在「二层」的我们三个。

老刘摔下时人折成了三折,所以工人口中看到折了三折的鬼就是他。

小葛摔下来脑浆迸裂,所以半夜嚎哭的人就是他。

工友们在工地上看到的几道鬼影,原来一直都是我们。

赵四喜发现了事情端倪,再次用重金请出大师,用邪法把老刘和小葛的怨念和记忆给抹去,让他们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怨念滔天,大师的这一次做法,也只能顺带将我的记忆给压制了,我的脑子开始混淆,记忆也搅成了浆糊。

这导致那个时候的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但什么都不记得的我依旧一直跟着赵老板,我的意识里,我还是赵老板手下的挖掘机驾驶员,我还在工地里面工作。

因此,我只知道是两个老乡死了,但却不知道是因我而死。

我记得他们叫老刘和小葛,却没认出来就是跟我住在一起的老六和山柱子。

男人失踪了,两个寻人的老乡死了。

我媳妇只能安抚好家里的老人,自己挺着肚子来到工地要人。

她虽没文化却生性泼辣聪慧,自然知道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人间蒸发,于是日日夜夜堵在工地门口讨要说法。

却一次次无果。

可惜媳妇虽然去警察局报了案,说明了我的失踪情况。

但在赵扒皮这里,一切早就安排好了,封口费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警方没有问出任何有效信息。

一来二去没有动静,就有人给我媳妇支了一个法子,让她去找新闻媒体,把事情影响力扩大。

赵四喜得知这个消息后,汗毛瞬间立起。

于是和几个马仔商量:「老子不怕她闹,但是做新闻的人鼻子比狗都灵,这项目真被报出来出了事儿,可就全完了。找个时间喊几个兄弟把她也给办了吧!」

于是,赵老板的马仔们趁着夜色将我媳妇活活打死。

就这样,一尸两命。

为了不被发现,她也被塞进铁桶,又被浇上了水泥,混在建筑垃圾里。

赵四喜一手遮天,将我与媳妇的死讯全部掩盖。

没有人知道我和我媳妇都死了。

怀孕的媳妇惨遭横死,本应该怨气滔天,但和我们的遭遇一样,她被大师压制了魂魄,连工地大门都进不去。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以为骨灰盒是我埋的,借此让赵老板害怕,请大师做法,趁机捞一把钱。

但实际上,这是大师搞的鬼。

骨灰盒是他自己找人埋下去的,为的是利用赵老板杀四人后的心虚,骗赵老板的钱。

我以为是自己施计,替两个老乡要了赔偿。

实际上,那些钱都是大师给我烧的冥币。

大师还曾经给过我两万块,让我带着兄弟们说没有闹鬼事件,实际上也是烧的冥币,让我的鬼魂不要再闹。

一旦我收了这笔钱,答应了这件事,就算签订了契约。

那么我的那两个老乡,再也不会跟着闹事了。

毕竟,他们之所以有能力闹事,也是因为受到了我的鼓动。

所以当我同意的那天,我的老乡也现出了原形,在我离开宿舍的时候,他们的魂魄终于离开了工地。

风水大师更阴毒,他找人把封存我和我媳妇的水泥桶找了出来,又埋在工地里。

本意是想再忽悠赵老板一票大的,然后就跑路。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这个局还没开始,水泥桶就被一个开挖掘机的工友不小心挖出来了。

警方终于发现命案,解剖尸体验 DNA。

法医的刀在我身上划过的时候,我的魂魄在不存在的二楼宿舍里剧烈疼痛,失去了意识。

后来,警方确定了我和媳妇的身份。

邪不压正,我们才得以魂归故里。

赵四喜的事情败露,不少工友也跳出来举报赵扒皮的种种不法行为。

可想而知,这一次,赵四喜死罪难逃。

公审那一天,全村老小出动,到我们的坟前哭诉。

我身上的邪法才被破除,终于还原了全部事情的真相!

妈倒在我的坟前,哭着说赵老板被判了死刑。

那个风水大师,干过很多滔天坏事,数罪并罚,被判了无期。

我们四人的冤屈,终于昭雪!

巧合的是,那个挖出水泥桶的挖掘机,正是我生前购买、使用过的那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尸体能被掩藏在水泥里,但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当朝阳升起,光也随之照在阴暗的角落。

黑暗,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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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大事件:穿越时空的对决

王有有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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