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原来是救兵

原来是救兵

嫡女归来兮:真假千金的较量

「二小姐可来了。」

苏清欢一进大堂,洛安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二小姐走的好生匆忙,也不说让奴婢们送送。」

话音落下,苏清欢顿时一怔。

与洛安的视线略一交锋,苏清欢隐约猜到了什么,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不过是归府而已,离的不远,不好在麻烦姑姑。」

「二小姐说这话可是见外了。」

见苏清欢这般伶俐,福宁公主忍不住一笑,主动开口。

「二小姐帮了本宫这么大一个忙,莫说是让洛安送你,就是本宫亲自陪你回来,也是应当的。」

「你倒是好,走的不声不响,倒让本宫过意不去了。」

「公主抬爱了。」

苏清欢笑着上前,行了一礼,「公主有令,成女不过是尽些本分,哪里当得起公主如此厚待。」

「你呀!」

福宁公主面上的笑意更深,主动上前将苏清欢扶起,这才扭头看向苏靖。

「侯爷果真是教女有方,京城众多贵女中能有二小姐这般知情知理的女儿,实在是难得。」

「公主谬赞了。」

苏靖拱手回礼,笑的极为尴尬。

他前脚才将苏清欢痛斥一顿,后脚福宁公主就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这不正显得他苛待女儿了?

尤其在苏清欢平淡无波的眼神下,更让他局促不已。

想着,他忍不住问道,「你先前即使在公主府上,刚才问你的时候为何不说?」

闻言,苏清欢神色不变,语气更是从容,「女儿与公主有君子之约,入府医治之事,只我二人知晓,绝不外传。」

「所以,便是父亲因此怀疑女儿清白,女儿也绝不敢违约。」

话音落下,苏靖的脸彻底僵住了。

还没等他开口辩解,福宁公主便皱起黛眉,面露不悦。

「怀疑你的清白?此话怎讲?」

苏靖赶忙解释,「这……这不过是妇人之间嚼舌根子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又瞪向苏清欢,「什么话都敢说!公主面前也容得你这般耍性子吗?」

「侯爷还是说说吧。」

福宁公主却看不得他训斥苏清欢,将她护在身后,目光直视苏靖。

「此事是因本宫而起,若让二小姐受了委屈,本宫更是难心安。」

「不管是不是妇人嚼舌根,本宫总该帮二小姐辩白,免得让好人难做。」

福宁公主如此咄咄逼人,苏靖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不得已,便将方才的事情如实相告。

只是为了不牵涉自身,特地隐去了他要动手责罚苏清欢一事。

苏清欢听着只觉好笑,却也没打算拆穿。

刚才借着公主将此事捅破,已经让苏靖难堪了,若再多言,怕是过犹不及,再牵连自身。

只是,即便如此,福宁公主也被苏靖口中的乱剧气着了。

她轻哼一声,娇美的容颜不怒自威,「本宫倒是没有想到,不过是请二小姐入府几日,居然能传出这种谣言。」

「莫说是我等权贵侯府,便是京城的有点儿脸面的富商,家眷也不会是这般规矩吧!」

「侯爷公务繁忙,自是辛苦,只是这后宅不宁,也难免会让侯爷分心。有空,还是多料理料理才是。」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直说的苏靖面色忽变。

他年长福宁公主两旬,身份也是不低,还从未被人说的如此难堪。

若是换做旁人,他就算不痛斥一番,也要拂袖而去。

然而福宁公主身份高贵,便是这话说的再难听,他也只得忍着。

「臣,知道了。」

苏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低头行了一礼,「是臣治家不严,臣定当肃清家风,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闻言,福宁公主淡淡扫了他一眼,却未应声。

苏清欢见此,便开口转圜,「说来此事也怪不到父亲身上,都怪那起子小人挑拨,才闹出这般笑话。」

福宁公主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对苏靖温声道:「二小姐说的也是,是本宫苛责了。」

苏靖赶忙赔笑,「公主言重了。」

如此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回转了过去。

只是,即便面上不显,苏靖也将这满腔的怨恨全都怪罪到了江云瑶几人的头上!

到底是眼皮子浅,沉不住气!

只听得一点风言风语,便闹到了他的面前!

若非她们挑拨,他今日又如何能受此大辱!

想着,他的视线又落到了苏清欢的身上,眼中的怒意更甚。

还有这个不孝女!

不过是受了丁点委屈罢了,就巴巴的跑到公主面前告状!

一点都不知羞!

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靖的心思,旁人自然不得而知。

而苏清欢这般知道,也不会太在意。

她早就知道,她这父亲心偏的没边儿了,也从未有过什么指望。

今日若非福宁公主搭救,等待她的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与他留面子?

留着让他下次再帮着外室,为难她母亲吗?

「好了。」

这时,福宁公主再度开口,「这一打岔倒是让本宫忘了正事儿了。」

说着,她朝外面招了招手。

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群侍卫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字画摆设全都抬了进来。

望着苏清欢惊诧的神色,她又是一笑,「本宫今日前来,除了要谢你,还是想再请你去公主府小住几日。」

「公主……这是何意?」

开口时,苏清欢不免有些迟疑。

公主此次来搭救,已经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这些赏赐,公主此次过来,更绝非是一时性起。

难道,是有什么事?

苏清欢仔细朝着公主望去,这才看见她眸中的血丝,瞥见她精致的妆容下难掩的疲倦。

她的心骤然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了心间。

公主身体康健,自不可能是她有事,必然就是旁人。

可这世间,能让公主如此忧心的人少之甚少。

难道是……太子?!

见苏清欢似有若悟,福宁公主心中更加满意。

她拍了拍苏清欢的手,语气郑重,「二小姐就随本再随宫去一趟吧……」

「自然。」

苏清欢毫不犹豫的应下,「公主有令,臣女必当竭尽全力!」

「你愿意就好。」

福宁公主对她的喜爱毫不加以掩饰,温声软语道,「能将你接过去,也算我没白来一趟。」

周围人看着五味杂陈。

这苏清欢何德何能,竟又攀附上了福宁公主!

苏清欢不管别人做何感想,稳住思绪从容不迫扫了苏靖一眼:「不过……」

她拉长语调似有难言之隐,惹的苏靖心中警铃大作。

这逆女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福宁公主不明所以:「不过什么?」

「不过还要请示母亲与父亲的意思。」

苏清欢莞尔一笑,有理有据道,「否则若是再闹出什么风言风语,臣女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倒是,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福宁公主的目光轻飘飘扫向一边,里头分明没什么情绪,却压的苏靖抬不起头来。

他哪敢说什么,咬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能陪公主是清欢的福气。」

有他这般回应,此事就此定下了。

福宁公主不欲久留,起身时还爱不释手的拉着苏清欢的手,不忘思虑周全的吩咐。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带着二小姐走了……对了,侯爷,别忘了和候夫人说一声,免得她误会我拐了她的女儿。」

「那是自然。」

恭恭敬敬的送走福宁公主和苏清欢,苏靖平和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今日脸面尽失,少不得要在别人哪儿找回来,怒不可遏的质问:「几位小姐在何处?」

下人连滚带爬的进来回话:「回侯爷,几位小姐就在门口等着呢。」

「让她们进来!」

苏晴嫣等人本意是等着看笑话的,借机落进下石。

可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苏清欢大摇大摆的和福宁公主一道离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

还来不及溜之大吉,又被请进去见苏靖。

苏靖的怒火如大石头扑面砸来,砸得三人晕晕乎乎,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捕风捉影的事,竟闹的家宅不宁,你们要我这脸朝哪里搁?」

苏靖气喘如破烂的风,来回在原地渡步:「害得我在福宁公主面前丢了脸,要是这件事传出去,往后要我怎么见人!」

苏晴嫣面色惨白如纸。

她唯恐此事影响到自身,眼中秋水盈盈,楚楚可怜的抬起眼来:「可是外面都在这么传,我也是为了妹妹的声誉着想才想去确认,没成想……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父亲不要生气伤了身体。」

下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以免主子的怒火伤及自身。

苏靖目光凌厉,如刀刃扫向三人。

深宅后院的那些龌龊事他不是不知,为达目的他还不少推波助澜,然而此次闹得太过分了!

正巧这时楚琼霄被秋容搀扶着赶来,发现其中并无苏清欢后面部血色尽失。

「侯爷。」她的目光凌然一扫,一字一顿,「我的清欢在何处?」

楚琼霄的目光如针扎人,苏靖一瞬间竟觉得不敢直视。

他挺直腰板,随意扫了眼旁边的下人:「还不快一五一十的告诉夫人。」

「是。」

下人聪明伶俐,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福宁公主的来意,随即才道:「福宁公主对二小姐一见如故,又来邀二小姐去公主府住几日,让夫人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楚琼霄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犹如实质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几个罪魁祸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老爷。」

楚琼霄自大喜大悲中寻回理智,字字珠玑的问,「如今清欢的清白已经明了,你还要饶恕扑风捉影之人吗?」

苏靖负手而立,端的是正人君子的架子。

「夫人所言极是。」他眼露凶光,「若非她们挑拨离间,我也不会误会清欢。」

道貌岸然的一幅画,完全将自己摘出此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才义正言辞扬言要处罚苏清欢的另有其人呢。

楚琼霄心中冷笑,看破不说破:「后宅之事,侯爷不便插手。她们此番闹出事来,也是我这个主母管教不当,不如交给我去处置。」

苏靖心里有鬼,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是自然。」

「父亲……」苏月见终于怕了,欲言又止。

苏靖目不斜视,毫不心软。

他一向视面子如命,否则也不会因被人耻笑而谋杀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发妻。

亲生女儿又如何,他铁血冷心毫不心软。

苏紫茗瑟瑟发抖,知晓今日她们三个定没有好果子。

果不其然。

楚琼霄挺直的立着,目光微寒:「今日只是我本不欲和你们计较,只是不让你们长长记性是不行的,免得下次再犯。」

「想来想去,就让你们禁足在自己院里最好,平日抄《女戒》引以为戒,等知道悔改了再放出来,侯爷觉得如此处置可好?」

苏靖毫无异议:「此等小事,夫人自己做决定即可。」

「你们呢?」

匍匐在地的三人哪里敢有异议,忍气吞声的应下。

「是。」

公主府建与京城繁华深处,苏清欢虽与福宁公主有过几面之缘,但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

传闻储修远为讨公主欢喜,用尽陛下赏赐将公主的布置得极尽奢华,事实的确如此。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就连随处可见的摆饰也无一不是精品。

可苏清欢并无欣赏的心思。

此刻的公主府如一张紧绷的弦,处处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不动声色的低声询问:「公主,我们要去何处?」

福宁公主强装出的若无其事自踏入公主府起已烟消云散,疲惫溢出眼眶。

「你跟着我走便是,见了他你便明白了。」

言下之意让苏清欢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思绪万千,不知不觉跟着福宁公主的脚步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侍卫将院子内外围得水泄不通,几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正在门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福宁公主走近时纷纷行礼。

「公主。」

「不必多礼。」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苦药味,福宁公主柳眉微拧,「太子哥哥情况如何了?」

果然是太子!

不好的预感被证实,苏清欢心中五味杂陈。

她迫不及待想得知太子情况如何,然而几名太医你推我我推你的,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开口。

「……太子情况不妙。」

为首老态龙钟的太医字字斟酌:「太子身上的毒已入侵心脉,需得尽快解毒,可这毒老臣闻所未闻,实在有力无心。」

关心则乱,怒气让福宁公主娇颜微红。

她冷冷吐出两字:「废物。」

几位太医心中「咯噔」一下,不约而同匍匐在地:「公主熄怒。」

人命关天,福宁公主不欲和他们浪费口舌耽误时间,径直对苏清欢道:「二小姐,你随我进来。」

「是。」

苏清欢匆匆跟上她的脚步。

院子距卧房有几步距离,福宁公主一心两用和和她交代前因后果。

「太子哥哥前去剿匪一事我是清楚的,但他身上余毒未解,走前我千叮万嘱不可动用内力。」

说到此处,福宁公主恨铁不成钢:「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待我回来时他已晕倒在我府上,我怕被外人察觉,就避人耳目将他带到了此处。」

苏清欢恍然大悟,怪不得福宁公主会找她。

福宁公主眼角轻轻一瞥,仿佛猜出她所想:「去你府上叨扰并非我意,太子哥哥猜到你消失这几天定有人说三道四,就让我前去替你解围。」

「只是太子哥哥身上的毒刻不容缓,我无计可施,只得先去请太医来,才迟去找你,还好你未有事……」

说到最后,福宁公主美眸之中涌上一层烦躁:「谁料那群太医竟如此不中用。」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苏清欢的心无声无息的捏紧。

她走得脚下生风,一声不吭。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到卧房。

几名太医紧随其后。

浓稠的药味让人头晕目眩,太医纷纷掩唇咳嗽,苏清欢却面不改色的踏入其中。

昏暗的房间四角摆着炭火,层层叠叠的纱帘后影影绰绰躺着个男人,苏清欢大步而入。

封辞煞白如纸的脸映入眼帘。

来不及多想,苏清欢给他把脉。肌肤相触,后者的体温冷得仿佛一具死尸。

「二姑娘,太子方法情况如何?」福宁公主心急如焚。

苏清欢蹙眉沉吟片刻,随即将封辞的手塞入被褥之中,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

「毒脉随内力扩散。」

她提笔运气,边安慰公主,「好在未侵入心肺,不算什么大事……来人。」

此处并无下人,几名太医面面相觑着上前一步。

「按我写的药房去抓药过来,文火慢煎将两碗水熬成一碗即可。」

白纸黑字的药房轻飘飘的落在地面。

一名太医捡起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立即抓住把柄似的厉声呵斥:「胡闹,此药方怎可用在太子身上。」

其余的太医看过之后,也纷纷七嘴八舌的指责起苏清欢来。

「姑娘莫要胡闹了,采里子这味药乃是疏通经络用的,怎可用于解毒?」

「就是,此药方旷古未有,不会是姑娘你随口编的吧。」

更有甚者,还怀疑起福宁公主来。

「公主。」

白发苍苍的太医匍匐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义正言辞,「请听老臣一劝,老臣知晓你未太子忧心,可以也不该病急乱投医啊。」

烛火无风晃动,福宁公主脸色晦暗不明。

封辞已是不省人事,额角的冷汗如流水浸湿了枕头,此时所为皆为和阎王抢人。

苏清欢掏出怀中的长针,遥遥丢出一句:「按我说的去做便是,出了问题自有我担着。」

眼看她要给太子针灸,太医急不可耐的阻止。

「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姑娘你若害了他,那可是诛九族的事,老臣劝姑娘三思而后行。」

几位老太医的絮絮叨叨连成一片如蚊子嗡鸣,让人心烦意乱不得安宁。

苏清欢已是忍无可忍。

砰——

纤细如葱的手重重排在红木桌上。

桌上的瓷碗被震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触目惊心,几名太医齐齐噤声。

「诸位太医。」

苏清欢眉眼冰冷,不怒自威,「我敬你们是前辈,但你们可别倚老卖老得寸进尺。」

寥寥数语,却如巴掌打在几位太医的脸上。

「按我说的去做就是,别让我说第二次。」

她的语气冷得几乎可以结出冰碴子来,字字清晰,「若是谁再有异议,便让他来医治太子,若治不好就满门抄斩,如何?」

福宁公主沉吟片刻,竟附和道:「依本宫看,二姑娘言之有理,诸位太医谁要来一试?」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退意。

蠢货。

苏清欢眼眸暗沉,忽然莞尔一笑:「诸位太医方才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怎么不说话了。」

「你!」

几位太医平日在太医院呼风唤雨,哪里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们神情变幻莫测,低头交耳片刻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既然姑娘如此说了,那我们也不好再阻止,只是……」

他话锋一转:「若是太子殿下有事,姑娘千万要记得自己说的以、命、抵、命。」

苏清欢不假思索:「那是自然。」

几位太医心底的怀疑并未因此减少。

他们行医多年,多少疑难杂症皆不在话下,唯独这毒束手无策,就不信一个毛头闺女还能越过他们去。

众人心思各异,屋内静得可闻落地针声。

安神香在香炉中化为袅袅烟弥漫了一室,曲安梦凝神静气,注意力皆放于指间的三寸针。

封辞不省人事,却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一根针插 入穴位,封辞眉间皱成峰,不堪忍受般闷哼了一声。

接二连三的针插 入身体要紧的几处穴位,封辞已然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福宁公主看得心惊肉跳,顾不上仪态上前观望:「二姑娘,你有几成把握。」

最后一根针分毫不差的封住血脉,苏清欢信誓旦旦:「十成。」

太医嗤之以鼻:「哪怕是华佗在世,治病救人也未有过十足十的把握,姑娘倒是敢说。」

「你又并非华佗,又怎知道他有几分把握?」苏清欢冷眼扫去,反唇相讥,「我所说是真是假,你等着看便是。」

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太医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

「我吩咐熬的药呢?」苏清欢用手帕净手,马不停蹄的吩咐,「即刻端上来,我现在就要。」

漆黑的药呈在洁白玉碗之中。

苦味直冲鼻腔,苏清欢确认药汤温度适宜后从容不迫的将药喂进封辞口中。

封辞喉结微动。

一碗药很快见底,太医按捺不住上前观望:「姑娘,太子情况到底如何……」

话说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个时辰前,封辞气若游丝一只脚已跨入鬼门关,让满屋太医一筹莫展。

再看如今封辞呼吸平缓均匀,身体状况已肉眼可见的好转。

福宁郡主喜出望外,凤眼如落满星辰般亮。

「这位太医,如何?」苏清欢眼尾轻挑,「心服口服了吗?」

太医面色憋的青紫,死鸭子嘴硬道:「太子尚且昏迷不醒,到底如何还未有定论,姑娘急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福宁公主忽然远远扫来一眼。

这一眼冰冷入骨,太医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明所以的思考片刻,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无意的争论竟有不希望太子醒来之意。

太医惊慌失措,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地面:「老臣失言,请公主恕罪。」

福宁公主不置可否。

她满心牵挂着昏迷不醒的封辞,这时无意计较其它:「二姑娘,太子哥哥何时能醒来?」

苏清欢每隔一会把一次脉,对封辞情况如何了然于胸。

她沉吟片刻,笃定回答:「一个时辰之内。」

话说的太满,福宁公主也将信将疑。但她有涵养在身,倒未明说怀疑,轻描淡写的「嗯」了声。

屋内一片寂静。

墙角摆放的沙漏滴滴答答,似一道吹命号角让太医们的心七上八下的跳。

厚厚的纱帘将他们窥探的目光尽数阻挡在外。

炭火熄灭,闷热无声无息的销声匿迹,封辞的身体却在回温,苏清欢心头的大石头悄然无息的松了一半。

突然。

封辞的睫毛如蝶翼轻轻颤动一下。

「太子哥哥。」福宁公主欣喜若狂,上半身几乎伏在床上,「你醒了?你感觉如何?」

余毒烧得封辞意识不明,他漆黑的双眼如万里深渊深不见底,短暂睁眼片刻就阖上了眼。

「我在哪?」

他的嗓音嘶哑得如沙石碰撞,紧绷的身体仿佛一张蓄势待发的弦。福宁公主低声安抚他:「你正在我府上,安心养好身体便是。」

封辞低沉的「嗯」了声。

他的意识很快又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福宁公主一颗扑通乱跳的心却终于能安分待在胸膛之中。

「还好,还好……」

福宁公主喜极而笑,毫无身份之别的道谢:「此番多亏了二小姐,本宫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不必客气。」

她目光中藏了思绪万千,意味不明的落在昏迷不醒的封辞身上。

封辞既已醒来,到底谁有真本事一望即知。太医们只觉得脖颈上如有刀悬挂,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几人「扑通」跪了一地。

「公主饶命。」

「本宫倒忘记了你们。」公主降贵纡尊的扫向他们,居高临下道,「一群庸医,如今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太医额角汗如雨下,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一改先前的得意嚣张,然而福宁公主赏罚分明,并不准备放他们一马。

她冷冽的目光让太医如置冰窖:「先前不是信誓旦旦吗?怎么这回倒求起饶了?若不是有二姑娘,本宫还不知道太子哥哥要被你们这群庸医耽误多久!」

最后一句话语调陡然拔高,几个太医被吓得瑟瑟发抖。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福宁公主无动于衷:「若今日不发落了你们,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几名太医在皇宫一向养尊处优,何曾面临过这般的生死关头。他们慌得不能自己,求饶声却被福宁公主置之不闻。

「公主。」关键时,冷眼旁观的苏清欢忽然开口,「诸位太医也是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何况殿下如今病重未愈不便见血腥,不如就饶他们一次吧。」

意外在福宁公主眼中一闪而过。

先去这群为老不尊的如何刁难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竟是她站出来为他们求情。

连几位太医也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既然二姑娘求情,那便罢了。」福宁公主沉吟片刻,轻轻一叹,「你们好自为之,以后定要对二姑娘恭敬有加。」

太医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

反应过来后,他们当即磕头谢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公主,多谢姑娘……」

苏清欢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他们。

如今她全身心都在封辞身上,事事亲力亲为的照顾,还劝福宁公主会房休息。

「公主留在此处反倒惹人怀疑。」她有理有据道,「有我在此地照料,公主放心就是。」

福宁公主目光留恋不舍。

不过她也知晓利弊,从善如流的应下:「那便麻烦二姑娘了,明天早晨我再过来探望太子哥哥。」

「二姑娘不必送我。」福宁公主细如葱尖的指尖划过苏清欢眼下的疲倦,柔声道,「你也要好好休息,也该让那群庸医做些什么了。」

「是。」苏清欢应下。

话虽如此,等目送福宁公主的身影在门口隐去后,她又重新落座床侧。

「你们都下去吧。」苏清欢遣走太医,「明天再过来,今晚这里有我即可。」

如今太医们不敢再轻视她,二话不说纷纷应下后鱼贯离开。

暗沉的屋内只剩两人独处一室。

苏清欢捧着自己脸长叹一口气,愁容满面的低声嘟嘟囔囔:「真是何苦呢。」

何苦动用内力加重伤势,又何苦病重也惦记着她……

这样想着,她心头多了几分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

一夜时间转瞬而逝。

翌日天光自黑暗中探出头来,苏清欢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时却不经意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苏清欢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起身时椅子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殿下,你醒了。」

「嗯。」封辞虚弱的咳了一声。

他一睁眼就见她的眼皮子如坠千斤之石般往下掉,本不想打扰到她,没成想还是被她察觉了。

「我睡了多久?」

封辞的嗓音嘶哑,苏清欢撇撇嘴,压住涌向胸口的情绪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久。」她故意冷嘲热讽,「也就整整两天而已。」

「你这丫头……」封辞哑然失笑,如实评价,「还是如从前一般牙尖嘴利,我还以为你会担心我。」

苏清欢只字不提自己一夜未眠的事,将温水递给封辞。

一杯温水下肚,嗓间的干燥被无声无息的润湿。封辞低低咳了一声,把茶杯放回原位。

「是你给我解的毒?」

虽是询问,可他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苏清欢没有好气的回答:「难为太子殿下病重还记得叫福宁公主去救我,我若不来岂不是狼心狗肺?」

言下之意,是她其实不想来的。

可是封辞和她相处良久,怎会不懂她的口是心非,别有深意的轻笑了一声。

「嗯。」

「依我看。」苏清欢微微抬起白莲花瓣似的下巴,阴阳怪气道,「殿下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次救不救你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

反正下次一样再犯。

她字字句句戳心灌髓,封辞却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的眉间还笼罩着一股阴郁的病气,说话有气无力的,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更舍不得让你身陷危险之中。」

轻描淡写的话,却如锤子砸在苏清欢的头上。

她一时无话可说,半晌若无其事的偏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

天光给她的侧脸渡上一层光边,她强做镇定:「我出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就走。

她离开的姿势接近落荒而逃。

凉风扑面袭来,吹走了苏清欢脸上的热气。她在檐下徘徊,不防身后有人靠近。

「二姑娘。」福宁公主惊讶的看着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不由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清欢如梦初醒的回过头。

她心乱如麻,面上却丝毫不显:「公主,太子殿下醒了,我……出来看看药。」

「嗯?」福宁公主轻轻挑眉。

她自小就和皇宫那群成了精的老狐狸打交道,最擅长察言观色,如何会看不出苏清欢的异常。

福宁公主眉目流转,若有所悟。

「对了,我昨日还未好好感谢二姑娘呢。」她佯装毫无察觉,语中含笑,「你救了太子哥哥一次 我还不知如何报答你呢,俗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话到此处,苏清欢心乱如麻的截住她的话头:「多谢公主好意,臣女不需要报答。」

福宁公主目光如镜,似能看穿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二小姐不必担心,本宫的话还未说完呢。」

「只是我太子哥哥为男儿身,以身相许嫁入苏府应当是没有希望了,我想来想去不知除此之外还能如何报答二姑娘,不知二姑娘有何愿望,我会尽力为你达成。」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苏清欢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高兴,心不在焉的朝屋内扫了好几眼。

「我并无什么想要的,多谢公主。」

福宁公主看出她心思不在此处,兴趣盎然的瞬间她的目光寻过去,顿时了然一笑。

果不其然——

自前日太子病重还不忘交代她去侯府时,她便觉出不对。

她最了解她哥如何不近女色,如今心心念念计划着一个人,她作为过来者怎会不懂。

如今看来,倒是两情相悦。

只是感情的事若外人插手反而容易多生事端,福宁公主心照不宣的笑笑:「那便算了,二姑娘陪我进去看看太子哥哥吧。」

苏清欢硬着头皮应下:「好。」

卧房门窗紧闭,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封辞闭眼假寐,听见脚步声循声看来:「福宁,你怎么过来了?」

这就嫌自己碍事了?

福宁公主好笑不已,亲亲热热的拉着苏清欢坐下:「昨日太子哥哥可让我担心,不过今早看你精神这么好,想必明日就不必我过来看你了。」

她话里有话,封辞若有所思的回视她。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

四目相对,封辞意味不明的「嗯」了声,并未多说。

「今早我刚刚给殿下把脉。」苏清欢低头露出如玉的后颈,鸦羽似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殿下 身体并无大碍,不过身体亏损严重,接下来几日要按时服药调理试身体。」她停顿片刻,尤其强调,「绝不可以再动用内力。」

封辞眼中幽深,映着她的一举一动。

「也好。」福宁公主并无异议,抚着圆润的下巴思索片刻,「如今朝中并无什么大事,太子哥哥近日安心修养就是,有劳二姑娘在府中多住些日子。」

「无妨。」

福宁公主立即派人收拾了一处卧房出来。

这处别院虽小却五脏俱全,苏清欢的卧房就近安排在封辞隔壁,以便时时照料。

福宁公主隔三差五来看一次,小院除太医和外唯有两人朝夕相处。

苏清欢事事亲力亲为,无所事事的太医在一旁坐立难安,上前帮忙:「姑娘,这药便交给老臣来熬吧,你这几日忙里忙外,也该好好休息了。」

太医一改先前态度,完全放下了身架。

「不必。」苏清欢慢悠悠的摇着叶扇,任由火光投在她清冷的面部,「我昨日换了方子,熬药时有诸多忌讳,怕先生弄错。」

太医只好作罢。

「哎。」

他立在旁边不动如山,几次三番难以启齿的想开口,苏清欢实在无法视而不见,主动询问。

「先生有何话要说?」

「我,我……」太医吞吞吐吐好半晌,终于打定主意一鼓作气把话说完,「我是来给姑娘道歉的……也替我的那些同僚给姑娘道个歉。」

这倒是稀奇。

苏清欢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此话怎讲?」

既已开了头,剩下的就如流水自然的倾泻而出。

太医轻轻一叹,摇头嘲笑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姑娘刚来时,我们对姑娘诸多为难,如今想来总是愧疚不安。」

「姑娘不计前嫌我们求情,倒是我们依仗自己行医多年,私下等着看姑娘的笑话,不想自己才成了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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