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害人

害人

嫡女归来兮:真假千金的较量

路上耽搁许久,马夫快马加鞭赶路,苏清欢撩起车帘,只见前面不远处路边停着几辆马车,侧面挂着的六角灯笼上印着的是安定侯府。

想来是老夫人担心她们的安危,特意停在这等着,不用多想,老夫人最为在意的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女苏晴嫣,而不是她这个血脉相连的嫡孙女。

马车临近时才停下,侍卫隔着帘子对里头的人说道:「老夫人,二小姐和五小姐回来了。」

苏紫茗听了话,立马撩开帘子,黑着脸骂道:「好好的自己乱跑什么?害的祖母这么大年岁还要催着马车快跑追你们,不孝的东西们!」

「晴嫣人呢?」

果然,老夫人没看到苏晴嫣的人影,神色更加焦急,第一句话便是寻她。

「大姐姐担心二姐姐和五妹妹被我们落下,特意回去寻你们,怎么你们回来了,却不见大姐姐?难不成你们不曾管大姐姐?」

苏紫茗火上浇油的本事学的淋漓尽致,听闻此话,老夫人的脸色一黑,显然是生气了。

后面的马车追上来,苏晴嫣从里头下来,走到苏老夫人乘坐的马车前,问道:「祖母,您的身子可还好?这路颠簸的厉害,不如咱们歇歇再走吧?」

老夫人仔细查看一番,见她安然无恙,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苏紫茗揉着被颠的散了架的腰身,心里将苏清欢臭骂了一顿,打她回侯府就没有什么好事。

「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忧了。方才在路上遇见一名受伤的男子,大姐姐心地善良便出手相救,这才耽搁了些时辰。」苏清欢巧笑嫣然上前问安,简简单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怎么回事?」苏老夫人听了苏清欢的口里说的『男子』,微微动怒。

纵使是顾及着江云谣的身子,连夜往马车上装了许多的棉垫子,苏老夫人也是颠的七荤八素。她端着老诰命的架子不曾变脸色,却也是极限了,

想了想,苏晴嫣说道:「祖母,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信国公府世子,他伤的不轻,我让侍卫将人带回城中看病,谁知那马儿竟是不让他碰,世子血流不止,再不为其包扎恐怕性命堪忧,情急之下我便为其包扎。」

「信国公府世子?」苏老夫人眉头紧皱,苏晴嫣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皇上有意指其为太子妃,若是因此事败坏她的名声,对侯府不利。

「是啊,人命关天,实在是耽搁不得,晴嫣擅自做主,还请祖母责罚。」苏晴嫣欲要下跪请罪,老夫人及时制止。

「你是个心善的,出手相救也是一片好心,此事不怪你。」苏老夫人没有怪罪的意思,随后又道:「只是尚且不知晓信国公世子为何受伤,此事不宜声张出去,谁要是把消息传出去,定当重罚。」

为了苏晴嫣的名声着想,老夫人一本正经的命令。

「行了,抓紧时间赶路吧。」

在路边人多口杂也不好多说,老夫人吩咐准备启程,苏晴嫣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主动坐上马车。

除苏晴嫣之外,四姐妹同坐一辆马车。

与谁共乘一辆马车,苏清欢倒是没意见,只是看到苏紫茗黑着一张脸不情不愿时,挑眉说道:「三妹妹若是不高兴坐我的马车,跟红姑她们走路便是,用不着勉强。」

苏紫茗闻言气的脸更黑了,起身就要下马车去,被苏长乐给拉住了。

苏长乐朝苏清欢欠了欠身子,恭敬的笑着说道:「三姐姐是方才在路上颠簸的身子不舒服,不是故意板着脸色,还请二姐姐莫要见怪了。」

转而,她又小声对苏紫茗道:「祖母车上已经坐不下了,姐姐现在下车,难不成真想走路?怎的连开玩笑的话都听不出来了?若是你下去了,祖母少不得要问两句,倒时你该如何说?」

苏紫茗抿着唇不说话,却也再没有下车。

这几日府上事多,前有苏月见设计被罚,祖母已然是再看不得府上姐妹不和之事了,自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

苏月见有亲娘为她求情,她可没有。况且她还要护着弟弟,总不能叫人拿了错处去。

可要是让她给苏清欢低头,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马车动起来,一时间车厢里没人再说话。

苏清欢倒也不是故意为之,只是往日里与苏紫茗掐惯了,是以凑到一处便想斗嘴。如今苏紫茗不说话,她也没了性子,闭目养神起来。

苏长宁是个爱说话的,沉默了一阵,便憋不住了,说起小话来。

苏清欢也时不时的接一句,车厢里的气氛倒是比方才好了些。

说着说着,话题便绕到了霍方野的身上。

苏清欢对他只有彻骨的仇恨,方才没趁机杀了他都是碍于人前不想暴露,如今便也就沉着脸听着,不说话了。

苏紫茗当她是因为没有抢到功劳,这才不高兴了。

听苏长宁说过方才的经过,她挑眉看向苏清欢,问道:「二姐姐不是说会些黄岐之术?怎的你先遇到了霍世子,倒是让晴嫣姐姐抢了先把人给救了?」

「哎呀,真是可惜,听说霍世子是端方君子,少不得醒了就要求娶晴嫣姐姐呢。」

苏长乐闻言手指微动,不动声色的看了苏紫茗一眼,又转移了视线。

看来她还不知道苏晴嫣将要成为太子妃的事情。

苏长宁不高兴了,替苏清欢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霍世子浑身上下伤了这么多处,哪是女子可以看的?清欢姐姐不救才是对的。」

「怎的就要看他身子了?」苏紫茗昂了昂脑袋,说道,「晴嫣姐姐那不是没看就给包扎好了?你怎的不说她是说大话,担心露馅受责罚?」

「清欢姐姐才没有说大话!」苏长宁两手叉腰,气的小脸鼓鼓的,瞪视苏紫茗。

往日里苏长宁见了苏紫茗都是规规矩矩的,即便是被骂了也不还嘴,气一会儿便又黏上来与她说话了。

倒是苏清欢回来之后,这小丫头不仅不黏着自己了,还敢对自己不恭敬,定是让那苏清欢给挑拨了!

这还是第一次被苏长宁瞪着,苏紫茗气急,随手捡了桌子上的一块朝她扔过去,呵斥道:「你最近倒是长进不少,还敢跟我瞪眼了!」

苏清欢伸手将点心抓在手里,没叫它落在苏长宁的身上。

数十年对苏紫茗容忍讨好,骨子里已经记得了,虽是那点心没砸到身上,却也叫苏长宁心肝颤了颤,悄悄的往苏清欢身后躲了躲。

苏清欢随手扔在桌子上,拿了帕子擦擦手,勾了勾唇:「那也叫包扎好了?知道的是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趁机报复,害了世子呢。」

苏紫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蹙眉问道:「你说什么?那不是包扎好了是什么?你这是看着眼红,想要趁机给晴嫣姐姐泼脏水吧?」

「你胡说,清欢姐姐才不是那种人!」苏长宁听到她质疑苏清欢,连害怕都忘了,从苏清欢身后探出套袋来,挺直腰板,气鼓鼓的说道。

苏清欢本是不予多说,但是见苏长宁为了维护自己,连苏紫茗都敢反驳了,也不想让她失望。

她将沾了点心油污的帕子扔在一旁,挑眉道:「包扎可不是撒上金疮药用布子包起来就好,你得看他的伤口如何。那伤口若是化脓了,就得用刀子割掉腐肉再包扎;若是中毒了,就得先把毒血吸出来,再用烈酒洗净,再进行包扎。」

「若是刀口过深,割到了动脉,血流较快,就不能包扎伤口,而是用布条扎紧靠近心脏的一端。而金疮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不然外面的伤口愈合了,里面的伤口却还在溃烂,那几近于害人性命。」

苏紫茗倒吸一口凉气,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包扎之事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如今再回想苏晴嫣的那些举动,她也觉得不妥起来。

「二姐姐竟然真的懂的如此之多,长乐受教了。」苏长乐笑着朝苏清欢点头,「只是不知姐姐竟然真的会黄岐之术,为何方才不施以援手?若是今日救了霍世子,或可解了两府多年的恩怨。」

苏清欢佯装不知她说的恩怨是什么,歪头问道:「四妹妹说的恩怨是什么?我刚回来,对我们侯府和别的府上的关系还不知晓,只知外祖家是将军府,且于父亲有裨益,两家守望相助,应当多走动。」

苏长宁也是个不知情的,她刚才听了苏清欢的一番解释,早就一双星星眼里只能看得到苏清欢了,如今听了苏清欢的困惑,想要趁机与她说说,也在她面前露露脸,可是在脑子里滚了一圈,也没找出安定侯府和信国公府有何恩怨来。

她狐疑的看向苏长乐:「四姐姐是从哪里听说的恩怨?我怎么不知道?」

苏长乐心里一颤,暗自懊恼,竟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暴露了。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笑了笑,说道:「也不是什么恩怨,只是听下人们说过一嘴,说信国公总是与大伯斗嘴,一时不查用错了词儿,叫姐姐困惑了,实在是长乐的不是。」

「那是什么恩怨,与我救不救世子也没什么用处。」苏清欢恍然大悟道,「就像我和三妹妹,我们见了面就要斗嘴,难道她会因为我救了二弟,与我见了面就不斗嘴了?」

苏紫茗收回打量苏长乐的视线,在心里滚了一遭她的话,本是想着若是她当真能救她弟弟,没准自己就不会这么排斥她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就黑了脸,拿点心扔她:「你少在这里乌鸦嘴!给我呸三下,赶紧的!」

「好好好,我呸,呸呸呸。」苏清欢躲开了点心,笑着呸了三下。

苏紫茗这才满意了,哼哼道:「若是我弟弟没事便罢,若是有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苏清欢大呼冤枉:「那我也太吃亏了,我就是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知道不恰当还举,你是不是嘴贱?」苏紫茗没好气的说道。

苏子航可是她眼珠子似的护起来的,谁都不能动他,言语上说一句也不行。

苏清欢佯装败给她,闭了嘴没说话。

她也不过是试她一试,可没错过她动怒之前思索的神色。看来苏紫茗也不是无药可救,不过是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可怜人罢了。

过了半晌,苏紫茗才问她:「既然你真的会黄岐之术,为何不出手相助?救死扶伤不是你们医者的信仰吗?」

「都说了,他那个伤,我若是要救,就得给他脱光衣裳。他又是个端方公子,到时候我看了他的身子,他为了名声面子少不得就要来求亲,那我是嫁还是不嫁?」苏清欢歪头问道。

「当然是嫁呀。」苏紫茗理所应当的说道,「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确确实实是从乡下接回来的,人家娶你做正室是你天大的福气,不嫁才是脑袋坏了。」

苏清欢闻言低笑。

是啊,她是从乡下接回来的,处处都是小家子气,芝兰玉树的端方公子娶自己做正室,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然是要嫁了,是个人都会这么选。

可是谁知,嫁了才是悲剧的开始。

苏清欢将心中的恨意压下,挑眉道:「乡下来的怎么了?也不能因为出身不好就要妄自菲薄,有人娶我我便要感恩戴德的嫁了?便是一辈子不嫁,也要过的痛痛快快的才好。」

苏紫茗猛然愣住,她没想到苏清欢能将这样的话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而她就不敢。

她原也是想着一辈子不嫁,替弟弟打点好一切,可是她不敢说,甚至随着年岁渐长,便更是忧虑。担心为了侯府门面将她嫁出去,对方瞧不上她是二房的,又没了母亲,背后没有帮她之人便对她不好。

也担心自己出了府去,下人们见弟弟年幼便欺辱他,而自己自身难保,也不能给弟弟带来助力。

若是……若是她也能如苏清欢一般洒脱,那该多好?

她手里还握着母亲的嫁妆,她可以去经商,赚些银钱给弟弟花用,那就不用担心阿航往后会被欺辱,他们两姐妹弟相互扶持着走过这一生。

可是一瞬间她便冷静下来,她自嘲一笑,苏清欢有母亲和兄长护着,有外祖一家做靠山,做出来再出格的事也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而她什么都没有,也不能行差踏错。

她唯一的依仗,便是安定侯府,万不可做出让家族放弃的事来。

苏清欢看着她激动又萎靡下来,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小路虽然走的慢了些,却也顺畅,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清净寺。

昨日早就有侯府的侍卫来告知方丈侯府的老夫人和小姐们来寺里祈福一事,是以此时方丈正带着一众僧人在寺前等候。

众人下车,跟着苏老夫人走到他们面前。

苏老夫人站在前面,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阿弥陀佛,路途多舛,耽搁了时辰,让各位大师久等了。」

「不妨事,禅房和斋菜已经备好,各位施主里面请。」净空大师双手合十对她们说道。

「劳烦大师了。」

清净寺是建国之初便建立的寺庙,如今已有四百余年,是继建国寺之外第一大寺。

素日里香火鼎盛,前来暂住祈福的官宦富贵人家也不在少数,是以这供香客暂住的禅房也修建的极为大气舒适。

如今正值年底,前来上香之人不少,禅房也不充裕,是以苏府这么多人前来,也只分到了三个院子。

谢过送她们来的和尚,苏老夫人让红姑将禅房分一分,这才对她们说道:「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们便先回去歇着,未时末刻去大殿候着,一同祈福,届时便不必来我这里请安了。」

末了,她对苏晴嫣说道:「你先留下,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是。」苏晴嫣矮了矮身子应道。

苏长宁狐疑的看了苏晴嫣一眼,便跟着苏清欢等人一同出了门。

刚出门,她便迫不及待的说道:「祖母肯定是要夸赞晴嫣姐姐了,她这次救了霍世子,日后信国公府肯定会还咱们府上这个人情。」

苏长乐闻言勾了勾唇,心道或许是祸不是福。却是没与她们多说,与各位告了别,让丫鬟巧言问了红姑自己的院子,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们四人住的是同一间院子,两人一间禅房,苏长乐与苏紫茗一间。

苏紫茗与苏清欢和苏长宁不对付,也没什么好与她们说的,甩了甩袖子算是告别礼,转身进了与苏长乐的屋子。

苏长宁不管她们,她只看着苏清欢,期待她附和自己,夸自己说对了。

苏清欢接收到,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想别人的事,这是不饿了?」

被她一提醒,苏长宁顿时便把方才说的话抛诸脑后,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屋内,只剩下苏老夫人和苏晴嫣二人。

「说说吧,今日为何突然出手救了那霍家小子?」苏老夫人沉着脸问道。

苏晴嫣不慌不乱的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不救下世子,他恐会有性命之虞。若是信国公府追查,肯定能查到咱们见过世子一事。嫣儿听闻信国公与父亲不对付,若是他一口咬定是咱们府上故意为之,将世子遇害之事推到咱们头上,咱们也是百口莫辩。」

「是以,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嫣儿也该救上一救,也算是全了咱们侯府的仁义。」

苏老夫人审视着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苏晴嫣敛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良久,苏老夫人才开口问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当真。」苏晴嫣腰背挺直,朝苏老夫人弯腰行礼。

「你这一番做为当真是为了侯府大义,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苏晴嫣惊讶抬头,见苏老夫人脸色阴沉,不似说笑,心里一惊。

苏晴嫣一撩裙摆,赶紧跪下,急急说道:「祖母明鉴,嫣儿虽然与那霍世子有过几面之缘,却是回回都是克制守礼,不曾有过半点逾越,又怎会生出儿女私情来?」

「更何况,上次祖母提点嫣儿,说皇上有意为嫣儿……那是多大的殊荣啊!便是因着此事,嫣儿也知孰轻孰重,万不敢驳了皇上的面子,坏了咱们侯府的前程啊祖母!」

苏老夫人低头看着她,在心里细细琢磨她方才之言。

半晌,她才说道:「你起来吧。」

「祖母……」苏晴嫣缓缓抬头,眼睛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老夫人见状,叹了一口气,起身亲自去扶她:「行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年纪小,看着那霍家小子有几分才貌便付了芳心。」

苏晴嫣也不敢让她真扶,借着她的手起身,盈于眼睫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低声说道:「嫣儿明白,嫣儿是祖母一手教养长大,自然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不会做出让祖母为难蒙羞的事来。」

「毕竟往后嫣儿能仰仗的,只有祖母了,万不敢让祖母失望。」

「好孩子,你能想明白就好。」苏老夫人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这才露出个笑来,问道,「饿着了吧?我这就让红姑去端饭菜来,你吃些再去休息。」

「嗯,都听祖母的。」

苏晴嫣扶着她坐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红姑端了斋饭进来,说道:「小姐这一身该要换下来了,叫旁人看见不好,奴婢方才已经让新竹去取衣裳了,换过了再用膳吧。」

「你瞧我,倒是光顾着别的事儿了,都忘了你这裙子染脏了。」苏老夫人看到苏晴嫣月白裙摆上的点点血迹,懊恼不已。

「不是什么大事,这是冬日,穿的厚重,只沾染了外面这一层罢了。」苏晴嫣笑着安抚道,「莫说是祖母,便是嫣儿自己,也都忘了此事了。」

见新竹抱了新衣裳进来,苏老夫人便让红姑关了门,催着她赶紧去换下来。

等她换好出来,苏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对新竹道:「这衣裳脏污了,用火烧了吧,派侍卫再去府上取一件新的回来。」

「祖母不可。」苏晴嫣赶紧拦下,面带不舍的说道,「这衣裳是去年冬日母亲亲手给嫣儿做的,嫣儿舍不得烧了,让新竹洗好了带回去,便是往后不再穿了,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毕竟……这可能是母亲最后一次给嫣儿做衣裳了。」

苏老夫人见她伤心不舍,叹息一声,将她拉到怀里安抚:「你是个好孩子,想留着便留下吧。等日子久了,你母亲会念起来你的好的。」

苏晴嫣「嗯」了一声,眼眶红着,泪盈于睫,扭头将小脸埋进祖母的怀里,不让人看到她落泪。

便是这样,才更让人心疼。惹得大小丫鬟都红了眼眶,用帕子抹眼泪。

红姑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走到两人身边劝道:「老夫人,小姐,快些用膳吧,再不吃就凉了。」

苏老夫人红着眼,拍拍苏晴嫣的背:「好孩子,去用些吃食,再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免得下午祈福之时受不住。」

用罢午膳,苏晴嫣告别了苏老夫人,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太子府内,太子封辞正在查阅奏章。

皇上虽然年事已高,身子却健壮,尽管如此,他还是早早的便让太子监国,自己再加以指点,一方面是想等着太子登基之时不至于有朝臣不服管教,另一方面便是断绝了旁的皇子夺位的心思。

云袭进门,单膝跪地,道:「属下有负殿下所托,叫那霍方野给逃脱了。」

「孤早就知道了,那信不在霍方野身上,你起来吧。」封辞将一本奏章批奏完,放在另一边,平淡无波的问道。

云袭一愣:「不在他身上?那在谁身上?」

封辞放下奏章,端了小厮放在一旁的参茶来喝,这才回道:「他早就把信件给了他身边的小厮长虹,让他提前出发,他留下不过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让长虹逃脱罢了。」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能伤他至此?」

云袭细细想了自己这一路追踪霍方野的细节,发现确实是如封辞所言,他是故意露出马脚让他们发现,又快速隐藏,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他自诩极善追踪之术,却被人给耍了,顿觉羞愤难当,抱拳道:「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无妨。」封辞淡淡的说道,「你们此去我便想到了有此一招,故而又派了一队人跟着长虹,方才他们传来消息,已经将信件换了出来,对方不曾察觉。」

见事情已经顺利完成,云袭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况,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属下追踪霍方野,在快得手之际,遇上了苏二小姐。」

「苏清欢?」封辞手一顿,诧异的问道,眸中闪过思量。

云袭点头:「正是。属下在一旁观察了半晌,瞧着应当是苏老夫人带着府上的小姐们去清净寺祈福,因马儿失控,这才走了小路撞见了霍世子。」

封辞皱眉问:「安定候府往年不都是腊月二十三去祈福,今年怎的提前了?」

云袭知他想问安定侯府此番变动是否和霍方野有关,便解释道:「听说是因为苏二小姐回京,苏大人又打了胜仗,这才提前去还愿的。」

「救人的是苏二小姐?」封辞问。

他记得苏清欢是会医术的。

云袭摇头:「不是,是苏大小姐,苏二小姐只是说服了那马儿,让马儿乖顺些。」

「说服?」封辞惊讶,有些哭笑不得,想着那个一本正经又不太正经的小儿人,似乎可以理解了。

不过,霍方野的马是出了名的难搞,竟然会听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的话,这也是奇闻一件了。

还是,他们本就相熟?

若是相熟,那她遇见自己一事,是否不是巧合,而是一场阴谋?

剑眉微蹙,封辞收起心思,冷声道:「派人跟着霍方野,看看他回来之后去见了何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霍方野武功高强,叫人远远的跟着便好,不必听清他们说什么。」

云袭应下,正想退下,想起近期的传闻和清净寺上之事,他还是说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事。」

「说。」封辞的目光徒然严厉,心道莫不是还有什么欺上瞒下的行径。

话从肚子里滚了一遍,云袭才开口道:「外面说您要求娶安定侯府嫡女的消息越传越盛,都以为您要娶的是苏大小姐,流言都传到京城外面去了,您看……」

云袭小心的看了封辞一眼,缓缓道:「您是不是该去同苏二小姐说一说,透个底?」

封辞闻言一顿,知不是与国事有关,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想到是与苏清欢有关,心里不免又有些紧张。一想到她或许与霍方野早就相识,心中便没来由一阵烦躁。

思量一番,他道:「先不用管外面的流言,让跟着苏二小姐的人小心些,若是察觉有人对她不利,可先斩后奏。」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云袭点头道,想了想又问,「殿下不去与苏二小姐解释一下吗?若是她因此与你生了嫌隙……毕竟女子在这方面肚量都小些。」

封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懂的倒是挺多。」

「哪里哪里,属下也只是听说罢了。」云袭摸了摸后脑勺,憨笑装傻起来。

封辞收了笑,道:「只有在父皇下旨之前,让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妃之位另有其人,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最好连她都不要知道。」

云袭收了笑,细细思量一番,这才想明白封辞如此安排的苦心。

若说没有太子的默允,那些流言也不会愈演愈烈。

毕竟苏二小姐的身世在那里摆着,若是叫人知道太子要娶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还不知会传出来怎样的腌臜流言来诽谤她。

正如太子所言,让人不知真相才是最好的保护。

云袭不再多言,只抱拳行礼之后,按照吩咐办事去了。

……

在院子里小憩的苏清欢突然感受到一阵冷意,仿佛她早已成为他人看中的猎物,以为是逃不脱与霍方野那段孽缘,心中不由烦闷。

想方设法改掉上香的日子,却还是遇见霍方野,难道冥冥中已经注定一切?

不!

今世她绝对不会和霍方野扯上关系!

思索着,只听见外头有人来传话,一会去前厅等候。苏清欢屏气凝神,将一切烦心事抛之脑后,随着钟声响起,一颗浮躁的心渐渐恢复宁静。

清净寺大殿里,方丈净空大师正在主持祈福事宜。

江云谣现在还不是安定侯府的人,本是没有资格跟着她们一道祈福,只是碍于她肚子里怀了苏靖的种,苏老夫人便也安排她进了祈福的行列,站在最后面。

苏晴嫣下意识的站在苏老夫人的左手边,却被苏老夫人拦下了:「你站在右边吧,左边让欢儿站。」

「是。」苏晴嫣忙不迭的低下头行礼,掩饰住面上的难堪和瞬间红了的眼眶。

明明晌午的时候祖母还宽慰自己,怎的现在却在众人面前如此落自己的面子?

难道血缘当真比得过十几载的养育之情吗?

是不是自己不管做的多好,多有用,只要苏清欢在,自己就天然的比她低了一头?

她心中涌动着惊天骇浪,连苏紫茗宽慰她也没听见,只跟着净空大师的指令下意识的做着动作。

可是这套在自己心里装了十几年的规矩,却第一次出了错,还错了两回。

最终,结束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往外跑去,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江云谣眸中精光一闪,对苏老夫人行了一礼,担忧的说道:「姑母,我去瞧瞧晴嫣那孩子吧,我瞧着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苏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掩饰住眸中的失望,点了点头。

苏紫茗见状,赶忙说道:「茗儿也去瞧瞧。」

说着,便要出了大殿。

「你回来!」苏老夫人沉声道。

苏紫茗顿住脚步,回头看她,为难的喊道:「祖母……」

苏老夫人没看她,转而对净空大师说道:「今日劳烦大师了,晚间我等再来诵经祈福。」

一路上众人都各怀心思,没人说话,直到苏老夫人开了口。

她拉着苏清欢的手,欣慰的说道:「你今日做的很好,我本还担心你,如今一看,你确实是聪慧。」

「都是红姑教得好。」苏清欢笑的甜甜的,回道。

红姑给众人上茶,连忙说道:「还是小姐聪慧,记性好,奴婢可不敢抢这功劳。」

众人便笑起来。

苏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可惜啊,你一直在外,若是从小好生教养,不见得比别人差了。」

「那祖母的意思是,欢儿现在比别人家的孩子都差劲些吗?」苏清欢撅着小嘴问道,一脸的不高兴。

「你这滑头,竟是拿住我话里的错处了。」苏老夫人点点她的额头,笑起来,心里头那点郁气也散了。

苏清欢靠在她身上,撒娇道:「欢儿可不敢拿祖母的错处,祖母做什么都是对的。」

苏紫茗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马屁精!」

恰巧路过苏晴嫣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细听下来,竟是江云谣和苏晴嫣二人。

苏老夫人的面色淡了淡,松开苏清欢的手,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小丫头们说道:「行了,这没两步就到我的院子了,你们别送了,都去玩儿去吧。不过这寺里人多,若是要出院子,记得带上三五个侍卫,以防不测。」

「是。」众人应下,停住脚步,目送苏老夫人进了自己的院子。

苏长宁见瞧不见人了,这才凑到苏清欢耳边小声说道:「从小到大我都没听过晴嫣姐姐笑的这样大声,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有人宽慰她呗。」苏清欢不甚在意,这两人在一起,日后可得作不少妖。

苏紫茗扫了她们两人一眼,便举步进了院子。

苏长乐顿了顿,朝苏清欢福了福身子,也跟着进去了。

苏长宁眨眨眼,问苏清欢:「咱们也进去吗?」

「我不喜欢,我不进去,你若是想去的话,就跟着去,免得她记恨你。」苏清欢说道。

她可不是危言耸听,上一世便是因着苏长宁为她抱不平,被苏晴嫣给记恨上了,幸好她的夫家护着她,否则苏长宁定也得是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我才不怕她记恨,左右她也不是我们家的人,祖母不会允许她伤害咱们的。」苏长宁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要跟着你。」

苏清欢失笑,点头道:「好,我瞧着这清净寺十分清静,咱们就绕着这寺庙转一圈吧。」

闻言,苏长宁的小脸顿时垮了:「清欢姐姐,咱们好不容易放假两日,好好的玩一玩吧。」

想到什么,颓败的小脸顿时又光鲜起来,她欢欢喜喜的给苏清欢介绍:「这清净寺的后山有处温泉,是活水,将那一整座山都养的如同仙境一般。我上次在山脚下还瞧见了一只兔子,可惜翠茹看着我不叫我去抓,今回咱们两人去吧?」

「那你还想不想穿上那件桃粉色广袖流仙裙了?」苏清欢挑眉问道。

「想……」苏长宁低着头,扭动着手指,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像是在经受着天人交战。

苏清欢看着好笑,也不说话,就等着她自己想该怎么办。

良久,苏长宁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小脚一跺:「清欢姐姐说得对,我已经在祖母面前夸下海口,若是到时候没能穿上那衣裳,定是叫姐妹们看不起!」

「清欢姐姐,咱们这就回院子里换衣裳,跑步去!」苏长宁坚定的看向苏清欢,拉着她的手就往她们院子里走。

苏清欢满眼欣慰,她本以为苏长宁还要像往常一样找些理由来说服自己,没想到她竟是找了理由来说服她自己了。

苏清欢手上一紧,便拉住了苏长宁。

苏长宁拽她不动,反倒是被她拉着往回趔趄了两步。

她回头,狐疑的看着苏清欢,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不走。

苏清欢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道:「你今日做的很好,这是第一次你没有找理由不去活动。」

苏长宁还是没回过神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她。

苏清欢笑道:「我想着,到哪里溜达也是溜达,不如去个仙境一般的地方溜达。」

「最好啊,那里还有温泉,还有会跑的兔子。」苏清欢摸着下巴幻想了一下,转而看向苏长宁,「长宁妹妹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吗?」

苏长宁越听眼睛里的光越是明亮,听到她问,立刻欢欣鼓舞的跳起来,呼喊道:「知道知道,我知道!是后山!我带姐姐去!」

苏清欢还未见她像此刻这般高兴过,被她感染,也笑起来。

故作高深的说道:「那就劳烦长宁妹妹了。」

「哈哈哈,清欢姐姐不必客气。」苏长宁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竟学那戏台上的小生揖了一礼。

见两人就这么说定了,一旁站着的翠屏蹙起了眉头,劝道:「小姐,咱们不然不去了吧?翠茹姐姐特地交代了,那后山危险,有许多的毒虫,不说叫它们咬一口,就是看见了也吓得去了半条命。」

她一脸着急的朝二人行礼,恳求道:「小姐,清欢小姐,您二位行行好,别为难奴婢们了,咱们便在这寺里头溜达也是一样的。」

苏长宁见翠屏站出来反对,小脸一板,道:「好不容易趁着翠茹归家省亲清静几天,你又学了她的唠叨来。你若是不想跟着我们,那便留下来打扫吧。」

说完,她便小心翼翼的看了苏清欢一眼,生怕她听了翠屏的话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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