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武则天穿越成林黛玉
武则天穿越成林黛玉
本宫执笔,画江山
神龙元年,冬至,上阳宫。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特别早,一个耄耋老人坐在宫门前的藤椅上,出神地盯着一颗枇杷树,那是她十几年前栽种在这里的。
老人名叫武瞾,世人称之为武则天。
她石破天惊,以女子身份走上了权力巅峰,最终却仍难被男权社会所容,即将病逝于这冷冷清清的上阳宫内。
不过她并不后悔,女人问鼎,本就十死无生,她能将这黑暗的天空撕开一道缝隙,已是不易。
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幅宏伟的画,在画里,男人和女人平等而立,无有贵贱,轮替坐着江山,这是她期望的未来。
可惜,这些未尽之事业,只能交给后人来完成了。
有雪落在她的额头上,武则天感觉累了,缓缓闭上了眼。
恍惚梦中,她似乎见到了几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自己,着一身龙袍向她走来。
困倦袭来,她紧紧迷上双眼,忽然胸口一阵剧烈的闷痛,耳畔似有一阵厉声嘶吼,「宝玉,宝玉……」
武则天觉得呼吸困难,挣扎着睁开眼来,竟是换了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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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黛玉去了的紫鹃,此时止住了哭声。惊喜万分,「姑娘,姑娘!您吓死奴婢了!」
武则天才刚醒来,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似乎有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现。
足足过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
自己的灵魂进入了一个叫林黛玉的姑娘身体里,而眼前的小女孩是她的贴身婢女名唤紫鹃。
黛玉之所以含恨而终,是因为得知自己的心上人贾宝玉背叛了自己要和别人成亲,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宝玉即将大婚,黛玉香消玉殒,一对有情人阴阳两隔。武则天也终于明白了方才那声声宝玉是黛玉临终的呼喊。
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因是好奇这娇弱的姑娘生得什么模样,便叫紫鹃扶着她坐在了铜镜前。
铜镜中的姑娘生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端的是一副天上地下难寻的好样貌,竟与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想来是她临终时遗愿未了,是以才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武则天内心又惊又喜。
喜的是重活一世,是否可以利用林黛玉的人生,完成未竟事业。
惊的是现如今处境十分艰难。
黛玉父亲两榜进士出身,更被今上点为探花郎颇受宠信;母亲是荣国府嫡出小姐,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女儿。
黛玉算得上是名门之后,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可奈何,如今父母双亡,她不过是个有巨额遗产傍身,寄养在舅舅家,随时会被人鱼肉的孤女。
纵然有外祖母的偏爱,舅舅的照拂,可这满府的利害关系十分难处,她不得不常瞧人眼色过活。
多年艰辛,唯愿能与真心相爱的表兄贾宝玉终成眷属。
可如今却是被棒打鸳鸯,叫人抢了心上人,也抢了能让她日后站稳脚跟的二奶奶之位。
墙倒众人推,贾府众人多是捧高踩低的,可想而知黛玉失去了这桩姻缘后,将面临怎样的艰辛。
待唯一的靠山老太太百年之后,她恐怕会被草草打发出府,犹如浮萍。
真正的黛玉因此忧闷而亡,但在武则天的词典里,从没有「坐以待毙」四个字。
她不似黛玉,绝不会和这些内宅女人勾心斗角,她要做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将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重新走上问鼎之路。
理清思路后,她命紫鹃替她更衣,要去讨个说法。
说是讨个说法,左不过是去弄清楚,宝玉换婚究竟为何。也叫贾府众人知道,如今的林黛玉不是能任他们搓圆揉扁的弱者。
可黛玉才走到门口,就被匆匆赶来的李纨拉住了。
「好妹妹,你如今才刚能下床,这又是要往哪里去。仔细又染了风寒,叫老祖宗心疼。」
武则天拿不准李纨此番前来是何用意。只能将计就计,暂且放慢脚步。
「今日我也不瞒大嫂子,我与宝玉山盟海誓此生不离。如今他却转身要娶别人,我不能忍。我自要去同他讨个明白。倘或此事他不知情,我认。若是他负了我,我不认!」
黛玉素日里娇弱得很,便是牙尖嘴利也不过是说些拈酸吃醋的话挖苦旁人。
如今字字珠玑,又态度强硬。竟有些像是翻版的泼皮破落户——王熙凤。
李纨万分惊讶,但唯恐黛玉吃亏,赶紧劝她。
「妹妹听我一句劝,便就是宝兄弟不负你,他也是没法子的。这内宅里究竟是老太太和太太做主的。定宝姑娘原就是贵妃娘娘和老太太的意。如今老爷又要外出赴任了……」
言下之意,便是无人为黛玉撑腰。
武则天自不是蛮干之人,情辞激烈也不过是扮演个被爱所伤失了分寸的少女,博李纨个同情套套她的话罢了。
如今看来宝玉未必负心,若是闹起来怕是对宝玉不利。
武则天吃不准这宝玉对黛玉有几分痴情,又肯牺牲几分。倘或闹得二人感情破裂,对她日后立足更为不利。
如此看来,她要再思计谋了。
这边李纨才把黛玉劝住,薛宝钗竟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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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春风满面,关切里带着几分得意。
「听闻妹妹近日病了,我特拿了些人参养荣丸来看你。」
武则天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生得端庄秀丽,温柔娴静,颇有几分王皇后的影子。
虽然自己一生阅历丰富,但却不肯轻敌。顺着她的用意,亲热地挽上了她的手。「听闻姐姐要大婚,一时高兴,病就好了大半。」
宝玉和宝钗大婚的消息,是宝钗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愿买通丫头透露给黛玉的。
为的就是气死她,免得成亲后宝玉日日惦记她。
原本是听人说林姑娘不好了,她特意来确定一下战果,没想到林黛玉此时却比往日还精神些。
她心里头是极不高兴,但面上却是虚情假意续了一会话,随后匆匆去找王熙凤商量对策。
毕竟,瞒住宝玉,让自己和黛玉偷梁换柱成亲这事儿,还是王熙凤想出来的。
宝钗心里一直将王熙凤当作盟军,十分信任。
此时,李纨也看出来了薛宝钗此行所来的用意。她是黛玉胞兄贾珠的妻子,本来夫妻恩爱且育有一子贾兰,活泼可爱。可偏偏贾珠命薄,使得她青春守寡。
在荣国府里头寡居多年,李纨看着老僧入定,其实最精明不过的,早就把这园子里众人心中弯弯绕看了个通透。
她本是个超然物外之人,对内宅争斗毫无兴趣,此次宝玉换婚事件中,对她来说不闻不问,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但她还是可怜黛玉无依无靠还被人算计,于是思虑再三后,开了口。
「昨日偶在老太太处听得,贵妃娘娘近日病了,许是撑不过今冬。若是失了娘娘这个靠山,日后贾府艰难。妹妹本也不是贾家人,合该讨个好前程。宝玉他,实非良配。」
听了李纨的肺腑之言,武则天一愣,几近垂泪。
站在权力巅峰是极孤寂的,武则天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过此番肺腑之言了。
她铭感于心,握住李纨的手,感谢她的爱护。
李纨虽然觉得今日的林妹妹和往日略有不同,但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按下心中疑虑。
另一头宝钗急匆匆把黛玉这边的境况告知王熙凤,言语上颇有微词,王熙凤好声劝慰了几句才把她打发走了。
宝钗一出门,王熙凤便冷冷道,「这宝姑娘野心盛的狠呐,日后若进了门,岂不是要惦记我手里这点子管家权?」
平儿本就不喜欢宝钗,随声附和「宝姑娘本就不如林姑娘厚道,只可惜林姑娘太爱拈酸,不讨太太欢心。」
王熙凤扶了扶鬓角,冷笑道,「便是林姑娘千好万好,太太也是不喜的。太太眼里,盯着咱家琏二爷那袭爵的资格呢。林姑娘是个孤女,没有厉害的娘家,如何能成宝兄弟的助力?你瞧这宝姑娘,心眼里都是算计,保不齐早就和太太一拍即合了。」
平儿叹了口气,有点心疼王熙凤。
但王熙凤是谁,也不是平白让人拿捏的,于是两眼一转,起身去了老太太处。
3
此时老太太正歪在贵妃榻上,同薛姨妈一道听鸳鸯给她读话本子。见王熙凤来了,忙招手叫她来身边坐。
一面吩咐鸳鸯奉茶,一面对王熙凤道,「你素日里此刻正忙,今日偏来我这,可是出了什么事?」
薛姨妈就在旁边,王熙凤自是不好直接说。思量一番,笑着开口道。「姨妈您瞧瞧,老太太这是质问我如何偷懒不好好理家呢。做荣府的孙媳妇,可真是个苦差事呀。」
她素日里说话常没正经,老太太也不往心里去,只佯装生气,笑着用手指戳她脑门。「好你个泼皮破落户,且问问这满京城里头,谁能欺负的了你这凤辣子。如今好好的管家奶奶你不做,跑来拿我老婆子涮牙。」
一旁的薛姨妈,却是听出了几分意味来。
心里骂王熙凤狡诈,一面与他们合谋拆散了宝玉和黛玉,一面又想试探她们薛氏母女是不是有心夺她的管家权。
便是再精明,也到底是年轻了些。薛姨妈心里头冷笑着,但行为上却丝毫不见懈怠。
笑呵呵地附和着,「这府里头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太太疼二奶奶只当是嫡亲的孙女般。你们祖孙两个揶揄,偏要把我这客人塞进中间。凤丫头着实刁钻。」
嘴上说着是客人,心里头早就想当主子了。王熙凤心里冷哼,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道,「眼瞧着宝玉和宝姑娘的婚事便近了,日后我亦有个帮手。」
小心思忽然被王熙凤这样大剌剌的戳破了,薛姨妈有些招架不住。
老太太却是毫无反应,心里记挂起了黛玉。便询问王熙凤,黛玉病情如何。
「才宝姑娘瞧过林姑娘,来我这里坐了会子。说林妹妹如今病大好了,此时正和珠大嫂子叙话呢。我琢磨着老太太惦记林姑娘,便赶忙来说一声。」
老太太心里很是宽慰,但想到外孙女如今境况更是一阵心疼。
薛姨妈此时插了话,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些年相处下来,虽与林姑娘走得不近。可我也瞧得出这孩子是个痴心的,倘或知晓了宝玉与宝钗的婚事。她身子弱,怕是承受不住。宝玉素日里也最在意林姑娘,谁的话都不听,偏林妹妹的话是金玉良言全都照着做的。若是日后知道了娶的不是林姑娘,心里头必是苦闷。到底住在一个宅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免不得两个孩子伤心。」
言外之意,林黛玉不懂规矩,喜欢上了贾宝玉。贾宝玉素日里的离经叛道也全是听了林黛玉的话。
他们两个有感情瓜葛,贾宝玉成婚后,林黛玉不适合再待在贾府。
老太太对这话心里头烦得狠,但到底是要做亲家的,更何况娶了薛宝钗确实对贾宝玉也算是有益处。
宝玉和黛玉两个若在一处,日后日子只怕是过得不平顺。
老太太也是一番为子孙着想的苦心,才同意哄着宝玉坐下换婚这样的事情来。
她可以做,但如今薛姨妈这幅想牵着她鼻子走的样子,让她很是恼怒。
素日里竟没发现她如此,今日却叫老太太瞧出了薛姨妈的另一番嘴脸。
薛姨妈自认为技高一筹,可其实已经被王熙凤引进了圈套。
王熙凤目的达到了,自然不愿意惹老太太不高兴。主动转移了话题,又请鸳鸯继续读话本子。
此时的武则天在李纨的「成功」劝说下,安静地躺在了潇湘馆里。
借着林妹妹留下的记忆,武则天从里到外把自己目前的处境重新缕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嫁给宝玉这条路被断之后,林府留给她的遗产一旦被贾府吞光,她变成了无用的弃子,生存堪忧。
她不禁有些头疼。
4
又是开局艰难需要逆袭的人生。
不过眼前的小小困局,对她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难题。
只是如今贾府是她的根基,在贾府处于什么样的地位,直接影响了她日后能走多远,能有多少助力。
倘或这件事上任凭人拿捏了,日后只怕行事更加艰难,是以务必要以此事为契机,「小题大做」正告贾府众人,如今的林黛玉与往昔不同。
武则天打发了紫鹃,去探听宝玉和宝钗的大婚日到底定在什么时候。
可紫鹃跑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武则天不得不自己出战。
此时正是午后,宝玉在屋里昏昏睡着。袭人守在外面,见黛玉来了,一时有些慌。
「我来瞧瞧宝玉,可巧儿他就睡了?」武则天探头看向里面,见宝玉合衣躺在床上。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竟忽然觉得心尖有些疼。
想来是那原主与这宝玉情谊深厚。武则天心里头也有些五味杂陈。
见黛玉迈步要进屋里,袭人巧妙地拦了一下。「宝二爷病着,怕是过了病气给姑娘。」
「原我也不过是个活了今日没明日的,哪里就怕了他的病气。若叫我瞧一瞧他,便是明日就走了,也能放下心,撒下手。」武则天说着,便有些潸然欲泣,扯了帕子来按了按眼角。
袭人是宝玉身边最得力的,这些年也是看着宝二爷和林姑娘在一起的光景。
一时心头不忍,侧了个身,让了黛玉进门。
宝玉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来。见眼前是黛玉,又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
武则天瞧了,竟莫名的一阵心酸。眼泪说话间就落了下来。
袭人也淌眼抹泪,「自那通灵宝玉丢了,就一直这般痴痴傻傻的。寻了多少大夫,也不见好的。」
「明日与林妹妹成了亲,病就好了。」宝玉坐起来,拉了黛玉的手。
袭人定睛去看,见宝玉两眼清明,似是病气已散,心中纳闷。
武则天寻着记忆里黛玉素日的模样,仿了个八成像。一扭捏,「你又说什么浑话,若再打趣我,再不理你了。」
宝玉见她似是要恼,忙一口一个好妹妹赔礼。「老太太亲口答应的。」
武则天整合了一下各方信息,心里大概有了算计。
想必这宝玉一心念着黛玉,又在病中,老太太们哄着他娶的是林黛玉,却调包成了薛宝钗。
真是够狠毒啊!
这宝玉虽人生的俊俏,也确实与黛玉情谊深厚,但武则天左右思索,他的确不是什么可堪托付的人。
武则天叹了一口气,安抚了宝玉一番,便拉着袭人出去了。
「原这些话不该说,可瞧着宝玉这样,我也不好受。我是知道老太太定了宝玉和宝姐姐的婚事的,何苦要骗宝玉呢。倘若成亲那日瞧见并不是我,岂不病得更加厉害了。」
袭人没想到黛玉知道真相,也没想到她这么从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黛玉知道宝玉婚事李代桃僵这事儿就传到了老太太耳朵。
老太太气得砸了手里的汝窑三清虾茶杯,「是哪个黑心烂肚子的长舌妇,偏将这话说给了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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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伺候的鸳鸯忙不迭地打发小丫头来收拾,自己则拍着老太太的背顺气。
王熙凤抓着空,也上前献殷勤。「老祖宗息怒,为这起子没眼见儿的奴才没得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年岁大了,动了气,满脸涨红,顺了好半天才稳下来。见了王熙凤顿时来了主意,「凤丫头,你去打发人查一查是谁做下的,回了我来,我亲自处置。」
王熙凤早就知道了个中原委,但还是应下,按老太太的吩咐假模假样的调查。
潇湘馆里,武则天坐在窗边吃茶,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老太太处请安。
才刚掀了帘子进门,便听见暖阁里薛姨妈焦灼的声音。「老太太息怒,都是我驭下不严,才惹了这祸端。那说漏嘴告诉林姑娘真相的小丫头,我已经将人打发了。只是,若林姑娘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过意得去。」
老太太是单纯气黛玉会有个三长两短?她气的是有些人年纪轻轻心术不正,容易坏了她贾府的根基。
薛姨妈可真会偷换概念。
武则天心里冷哼,见提了黛玉的名字,不等丫头传报,便径自进了暖阁。「姨妈和老太太在聊什么?」
见林黛玉进门,虽还是往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精神却极好,眼睛里多了许多神采来,薛姨妈有些愣。
老太太却心生欢喜,招手让林黛玉坐在自己身边,眉开眼笑。「我的儿,你凤姐姐说你如今精神好些,今日瞧着确实是大好了。」
武则天学着黛玉往日的样子,偎在老太太身边,娇娇怯怯的。「昨日宝姐姐去看我,因知道她与宝玉要成亲,一时间高兴,病竟好了大半。人常说,若药石无医时成一桩喜事冲冲喜,许就好了。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
宝玉和宝钗的婚事,想要匆忙办了,就是为了给病中的宝玉冲喜。
黛玉这四两拨千斤的话,一下就做实了宝钗搞鬼走漏了风声,薛姨妈脸色十分难看。
薛姨妈惊讶地看像黛玉。她竟不知道这林妹妹往日里清高得很,目下无尘的不肯参与内宅琐事,但到了正经时候竟然还是个宅斗高手!
老太太抬眼皮扫了薛姨妈一眼,心下也清明起来。
林黛玉这状态,分明对宝玉没什么非分之想。先前薛姨妈暗示老太太林黛玉不安分挑唆宝玉的话,也站不住脚。
如今想来,应该是宝玉那个痴儿一心恋着黛玉。宝钗又贪慕这贾府的荣华。三个孩子里反而是黛玉最安分懂事。
这对母女,真不安分。
武则天扫了一眼两人神色,将她们的心理活动猜了个七七八八,又乘胜追击。
「我昨儿见着宝玉,瞧着病好了不少。只是人还有些糊涂,竟将宝姐姐当成了我,只当是要同我成婚。」
一时间,老太太很尴尬,薛姨妈也是坐立不安,就连老神在在的宝玉生母——王夫人也略皱了皱眉头。
因武则天这一句话,薛宝钗李代桃僵的事儿算是彻底揭了盖子。
「我自幼和宝玉一道长大,知他是个实心一根筋的。闹得如此误会这可如何是好,还请各位长辈想想办法了。」武则天继续道。
在来暖阁之前,她早就打算。如今看似是为宝玉与宝钗的婚事担心,一切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薛姨妈?
宝钗的大婚还未成,便暴露了她的狼子野心,让内宅绝对掌权者老太太心生厌恶。这样的对手,武则天不必放在眼里。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撕了薛姨妈母女两个人的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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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的众人,谁也没想到素日里娇娇弱弱、目下无尘,最不喜欢搞这些内宅斗争的林妹妹,一招将薛姨妈母女毙命后,竟还给自己留了极大的余地,全没有一副与人争斗的模样。
虽然是薛氏母女算计在先,但贾府舍弃黛玉哄骗宝玉也算不得光彩。
婚事必定是要成的,毕竟纳彩、请期诸事已毕。
贾府骑虎难下、薛家母女如芒在背。
此时老太太心中必定焦灼,王熙凤很合时宜地跳了出来。「怪道老太太疼林妹妹,小小年纪便处处为长辈忧心,事事都以贾府为重。」
王熙凤这番话,夸赞了黛玉识大体,又暗讽了薛氏母女贪慕狭隘。
此时老太太心里早就偏向了黛玉,王熙凤可真是「识时务为俊杰」,即将掉包的事三言两语盖了过去,又说到了老太太心坎里。
薛姨妈闷住一口气发不出来,宝钗完全被眼前混乱的场景搞飞了思路。
王夫人一言不发,但开始脊背发凉。
为防止宝玉在婚礼上发现掉包闹起来,长辈们纷纷献策。
此时主导了整个事态发展的武则天环顾了四周众人情状,突然主动请缨派出雪雁。
「宝玉和宝姐姐成礼时,你且就陪在宝姐姐身边吧。宝玉见了你,便认定宝姐姐是我,也免了在众宾客面前节外生枝。」
雪雁一听,杏目圆瞪,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用力缴着手帕不说话。
老太太听了黛玉的献策,既是欢喜又是愧疚。
一旁王夫人不信黛玉好心,问道,「往日里,你与紫鹃最亲厚,偏派雪雁,岂不叫宝玉瞧着蹊跷?」
老太太琢磨着,也是这么个理儿,看向黛玉。
武则天早就把各个脾气秉性摸了个通透,料到在儿子婚姻大事上王夫人再装不得安静老实。
武则天为的就是逼她原形毕露。神色如常道,「我虽与紫鹃更要好一些,可到底雪雁才是我自南边家里头带来的。紫鹃本就是贾府的人了,何须再同新娘子过趟门子?」
「难为你想得这么仔细。」
老太太搂了黛玉在怀里,心疼她懂事,自然就有些厌恶王夫人的怀疑和算计。
王夫人抿了一口茶,总觉得今日这碧螺春的味道有些不对,黛玉也有些不对。
回到潇湘馆后,雪雁再也按捺不住,急忙问黛玉:「姑娘,他们……他们这是落井下石。您与宝二爷这些年谁也离不了谁的。不将宝二爷争回来就罢了,如何还去帮衬他们?」
武则天用盖子拨了拨杯里的茶叶,神色平静。「是我的自然跑不了,可若不是我的,便是还给我,我也不想要。」
这话出口,全没了往日的娇柔语气。一旁紫鹃看着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觉得眼前的黛玉陌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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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亲那日,宝玉别提多精神。仿佛病症一夜之间全消了。
可正当准备夫妻对拜的时候,却眼尖地发现,林妹妹躲在观礼的人群里抹眼泪。
宝玉心中纳闷停下没动,呆呆的望了望新娘子的红盖头。喜婆见他停了,有些慌,王夫人忙在一旁使眼色,喜婆只得再要高喊一声,「夫妻对拜!」
可宝玉仍未动半分,反而揉了揉眼睛,却看见躲在人群中的黛玉一转身走了,只在回廊处瞧见她一片裙角。
宝玉心下狐疑,哪里还顾礼数,伸手便掀了新娘的盖头。见着的是盛装之下,惊慌失措的宝钗。
变故来得太快,宝钗震惊万分,但脸上仍挂着方才幸福笑容。
宝玉却一跺脚,不管不顾地跑了。
武则天确定宝玉瞧见自己之后,匆忙跑回了潇湘馆。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嘈杂。
「宝兄弟,你这样扔下宝姑娘,叫她如何见人呢。你这般跑到林姑娘的院子里,又让她日后如何自处啊。」王熙凤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还没落,宝玉便掀开帘子进了门,身后跟着试图想要拦住他的王熙凤。
宝玉一见着黛玉,心里头也琢磨明白了今日这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又委屈又愤怒,更夹杂被迫背叛与黛玉山盟海誓的愧疚,登时便落了泪。
武则天见他这样,竟也觉得心里一阵酸涩难忍,红了眼眶。
想来这黛玉和宝玉是真真切切的用情至深。
见了眼前此景,就连最是了解内情的王熙凤也不忍心,别过脸去。
此时贾政也三步并两步赶了过来,劈手给了宝玉一记光。
「孽障!素日里犯浑就算了,这大婚的日子你也犯浑!何苦累了宝姑娘的一辈子为你冲喜,不如打死了干净。」
宝玉被打得有些懵,可见着黛玉又觉得心思澄明起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贾政面前,「老爷,我心里头只念着林妹妹一个人。日后若让我总与林妹妹一处,我必定好好读书,事事都听老爷的。」
「你当婚姻是儿戏吗?」贾政气得胡子飞起,大喊着叫人去请家法,生死要抽打死宝玉。
一时间屋里乱成一团。
武则天此时则坐在窗边纹丝不动,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捂着帕子装哭。
老太太气喘呼呼地赶来,见贾政要抽宝玉,气得直用拐杖戳地。
贾政不敢忤逆母亲,只好作罢。宝玉这个痴儿却扑到黛玉身边,握着黛玉的手只管哭。
大概是原主的执念太深,原本是装哭的武则天也真的落下热泪来。
两个人相对流泪的画面,看着让人十分心酸。
武则天的本意就是搅了这场婚礼,但并不想牵连自己。
见事态发展至此,只得软声安抚宝玉。「自打那年我进了园子,便与你一处吃饭、一处歇息。凭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凡我喜欢得你都让我。我们一处读书、一起作诗,还在那沁芳闸一块葬过花。你待我好,我心里都知道。可也就只能好到这般。如今,你要和宝姐姐成亲了,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叫我怎么办呢?宝姐姐有金你有玉,正应了那金玉良缘的美谈。原你们便是天定的缘分。」
宝玉听出来黛玉是在拒绝自己,心里绞痛。抢着说道,「那劳什子的玉早就不见了,哪里有什么金玉良缘呢,我不管旁人,我只认你。」
武则天只管淌眼抹泪,片刻没说出话来。
一旁众人却都心思各异。
老太太见两个人这样不成体统,命人将宝玉拉了起来。哄他,「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家里头既定了宝丫头,你就要认。便是退一步,也要讲个你情我愿,你林妹妹不愿嫁你。」
宝玉听那「不愿」二字,只觉得双耳轰鸣,心里头打碎了调味罐一样。只拿那双含情眸紧紧盯着黛玉。
武则天只是垂了眼,不再看他。
看在宝玉眼里,只当她是顾全大局,不得不舍弃二人的情谊,全不敢看他。
一时间宝玉更是心痛难忍。
王熙凤见状,干脆破釜沉舟。「林姑娘早就知道你要同宝姑娘结婚,同着大家一并哄你呢!如今,你这样,倒叫她怎么办?」
宝玉不信,看着黛玉。武则天便只管哭,不做声。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全了贾府的心意又吊住了宝玉。
知道眼下是给自己找出路的最好时机。
沉默片刻后,似是下了死心一般说道,「今日闹成这样,这贾府我便也不敢再住下了……」
林黛玉幼年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离开贾府,根本没有地方去。
宝玉心疼她,不忍心她受半点苦,忙道,「你孤苦伶仃的能去哪儿呢?是我害了你,我走就是了。」
老太太一听慌了,武则天极会看眼色的,拉住他。「你又说什么浑话?」一面说着,一面做出着急的样子,学着黛玉往日的模样扯了帕子捂着嘴咳嗽。
宝玉以为她又犯了咳病,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武则天喘了半天,平息下来,双目垂泪。
两人又争执了一番谁留下谁走。
武则天最后道。「贵妃娘娘如今在病中,圣上特许了家里头送个人进去陪陪。不若就将我送去和贵妃娘娘做个伴儿吧。」
8
这主意好得很。
王熙凤哄宝玉,「你与宝丫头拜了堂就是正经夫妻了,你闹得这样难看,让林姑娘怎么见人。如今送去宫里头,有你大姐姐照顾着,你还不放心?」
宝玉痴痴地望着黛玉,虽想着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这样,又不忍心她在府上受白眼,只能认了。
但是和宝钗的亲事,他誓死不认。
好一番争执后,才回了他的怡红院。
众人走后,王熙凤留在潇湘馆,拉着黛玉的手,说道。「今日也没有旁人,我便将话说明了!这些年,你与宝兄弟是何等光景旁人不知,我最是知道的。如今你为了老太太、为了宝玉,忍着心里的委屈和不舍做出这样大的牺牲,让人敬佩。都说我是脂粉堆里的女英雄,我瞧着妹妹才是巾帼不让须眉。比那不中用的爷们还有气魄。」
武则天顺势做戏,哭得不能自已,等着探听王熙凤下一步举动。
果然王熙凤又道,「元妃娘娘如今在病中,宫里头几次捎信来要府上送人进去照料。探春虽机敏能干,可到底是赵姨娘所出。娘娘病中未必想要见她。惜春年纪还小,又是个愤世嫉俗的,宫里呆不得。你虽是个表姑娘,可老太太疼你如嫡亲孙女一般,那年娘娘省亲回来,也最喜欢你,常夸你才情样貌出众。想来,你是最对娘娘脾气的,进宫最合适不过。」
武则天细细听着,早就明白了其中原委。也庆幸自己这步棋赌对了。
元春病入膏肓,贾府需要送人进去固宠。贾府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不堪重用,唯独林黛玉这个被贾家捏住命脉的孤女能用。
她们以为是好掌控的孤女,可于如今的黛玉来说可是未必。
这打好的算盘,出了变数,赢家未必是贾府。
武则天神色淡淡的,「黛玉粗苯,恐惹了娘娘嫌弃。如今和宝玉闹成这样,我自然也没有脸呆在贾府。请求入宫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断不敢常年待在宫中的。我虽孤身一人,但好歹还有父母留下的贴己可保命度日,只求日后老太太开恩,让我带着紫鹃、雪雁离了去。」
林如海留给黛玉的商铺、田庄这些年都是王熙凤和贾琏夫妇在经营,能捞的早被他们捞个一干二净。黛玉猛地提起遗产,可将王熙凤吓了个魂飞魄散。
连忙道,「便是毁了宝玉这桩婚,老太太也断不舍得让你离开贾府的。你进宫是去挣好前程的。让老太太放心,也叫宝玉死心。在宫里,我自会打点人照应你,给你谋个好出路,也不枉你我姊妹一场,好了这些年。」
武则天垂下眼帘,掩藏住了眼底的一丝讥讽。
如果不是武则天算好了每一步,步步为营,大概是不存着这姐妹情吧。
9
黛玉被送进凤藻宫的时候,元妃脸朝里在贵妃榻上歇着。殿内没闻着半点药气。
以武则天多年的宫斗经验来看,元妃八成是被软禁了。
她被禁着,圣上却允许贾府送个人进来。大概也只是想要警告贾府一番。未必是想抽筋拔骨。
但贾府送的这个人选,多少有点问题。
表姑娘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便是一起和元妃死在宫里头,对贾府也不算多大损失。
贾府这一举动,在皇帝看来,多少有点不敬了。
元妃听见身后有响动,抬了抬手。旁边伺候的宫女急忙将人扶了起来。
她素着一张脸,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来,招呼黛玉坐。
武则天在离着她最近的圈椅上坐下,安安静静的。
「府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宝玉糊涂,难得你是个懂事的。」元妃招手,示意黛玉坐到她身边。
武则天凑过去,手被她握着,才发现她手指冰凉。再细看,面上也是毫无血色。
元妃眉眼柔和,拉着黛玉的手。「我这病,怕是熬不过冬了。也不好让你常住在宫里头同我一处熬着,过几日我便向陛下请个恩典,送你出去。」
武则天刚要回话,便听见外面内侍扯着公鸭嗓喊了声「陛下驾到」。
随即便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晃了进来。
武则天忙扶着元妃起来,准备行礼。
皇帝此时已经走到近前,虚扶了一把元妃。「爱妃还在病中,不必多礼。」说着又看向了一旁低眉顺眼的武则天。「这便是林如海的独女,名唤黛玉的姑娘么?」
武则天听问自己,忙屈身行了礼。
陛下说林如海之女,却没说贾府表姑娘,这其中很有深意。
不论贾府今后命运如何,陛下绝不会牵连这位已故宠臣的独女。
元妃跟在他身边多年,早就练就了玲珑心肝,心下更是忧虑。
陛下是明君,向来赏罚分明,倘或不摘清黛玉,贾府上有一线生机。如今,只怕是日暮西沉,好景不长了。
武则天则是长舒了一口气,眼下看来,从重生开始直到现在的每一步,她都没有走错。
皇帝临走前,招手叫来内侍捧了个大红雕花托盘来,「爱妃素喜骑射,箭法最好。朕特意寻人做了这张羊脂玉弓,望爱妃好好将养身子,早日康复,同朕一同狩猎。」
元妃诚惶诚恐谢恩,待皇帝走后,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武则天望着那被挂在墙上的弓,眼睛微眯。
天怕是要变了。
10
贾府。
王熙凤的院子里,贾琏风尘仆仆进门,一把推开要上前替他脱掉外衣的平儿,径直走进暖隔里。
哪管女儿巧姐还在睡觉,冲着王熙凤便吼道,「谁让你出这馊主意,让林妹妹进宫的?」
睡着的巧姐被父亲怒吼吵醒,哭了起来。
贾琏很少和王熙凤大声说话,更别说这样的怒吼。
她忙打发乳母将孩子抱出去,强压着火,问贾琏。「哪里是我的主意,不过是林妹妹自己提出的罢了。便就是我的主意,我还不是好心?那宫里头好几个适龄的王爷,以林妹妹的姿色讨个王妃做做岂不便宜。」
贾琏气得直翻白眼。「素日里林妹妹从不过问内宅诸事,更不要提宫里头的事。如何她便知道了元妃娘娘身边需要人照顾。还不是你指示人透露了风声?你打量她和宝玉如今闹得这样,为了免得伤心自要寻个别处,离开贾府。你便将这好去处透露给她。她年少单纯,自会跳入这圈套。」
王熙凤哑口无言,想要辩驳,但见贾琏红了眼睛。知道他最是疼爱怜惜这个幼年便无双亲照拂、寄人篱下的表妹,便也不敢多言。
贾琏气不过,又继续数落。「林姑父虽是三品的巡盐御史,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可如今到底不在了。林妹妹能做哪门子的王妃?打量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如今老太太虽名义上是这贾府内宅的掌权者,可到底年纪大了,诸事都掌握在王夫人手中。
王熙凤为了讨王夫人欢心,稳固自己的管家地位。先是出卖宝玉破坏宝黛姻缘,如今又在换婚暴露之后除掉黛玉。
真真好狠的心肠!
贾琏到底还要顾及夫妻情分,自不好说破。可心里头已经对王熙凤失望透了。
他虽纨绔,但仍存仁善之心。
可王熙凤掌家这些年渐渐失了初心,为了利益却是不择手段。
他们夫妻两个,已是渐行渐远、离心离德。
王熙凤亦知道贾琏看穿了自己,面上一红,「宫里头频繁来信,要送个姑娘进去陪娘娘。」
「你当那是娘娘的主意?」贾琏压低了声音,「我才得的信,南边赈灾修堤,国库却存银不足,户部一时说不清楚。却有忠顺王出来横插一脚,参了老爷一本。」
听到这,王熙凤更是一颗心悬上了嗓子眼。「老爷又不在户部。」
「他参老爷在工部时,公饱私囊,修坝偷工减料,这才抵不住此次洪涝。」贾琏更压低了声音,「如今,陛下正着人调查。」
王熙凤彻底傻眼。
皇帝若认真计较起来,光她一个人这些年做下的就够砍十次头,更别说那些做官的爷们儿们,和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们。
王熙凤虽有想要利用林黛玉的心思,可也确实是想要替她寻个好前程,没想到这反而真要害了她的命,一时间心里酸涩难忍。
11
这些天混迹在宫里的武则天,以自己前世积累的宫斗经验,也早就把形势分析出了个七七八八。
贾府三朝肱骨,荣极一时,但行至今日已成朝廷蠹虫。况且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姻亲关系盘根错节,更与四大王关系微妙。
当年陛下与废太子争夺皇位,战况激烈。唯忠顺王与贾府鼎力相助。贾府有从龙之功,本应一路顺遂。但谁能想到,贾府这代多出混账。
宝玉先是因为一个小倌儿得罪了忠顺王,贾府又放纵不管反而和废太子一党余孽北静王相交甚密。
北静王早有不臣之心,贾府居心何在?
即便贾政一人恪守臣礼,尽忠尽孝,也实在难抵他贾府的日渐荒唐。
历代君王,坐稳江山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不过是削弱权臣势力。
贾府虽然算不得功高盖主,但也实在是富可敌国,成了皇帝的心头之患。
如今元妃病得如此蹊跷,贾政又深陷弹劾风波,不得不认为,是皇帝开始慢慢斩断和贾府的联系,削减恩宠,最终抄家灭门。
如今贾府沉疴旧疾不可一日病除,想来整顿门楣也未必能够做到,根基不过是一日日渐渐消损。
一旦失了盛宠,必定顷刻倒塌。依附在贾府生存的林黛玉,更是岌岌可危。
如此看来,迅速脱离贾府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贾府中那些已经敏锐察觉政治形势变化的人,大概一心认为黛玉进宫是个死局。
可深宫之中、政治舞台之上,才是武则天最熟悉的领域。对于一个曾绝地逢生,以一己之力登上权力之巅的女人来说。眼下不过是重走一遍来时路。
厘清思路后,武则天便开始悄无声息地做准备。
在宫里她每日除了侍奉元妃用药,便是寻了有些史书来看。一来是了解大唐之后的兴衰,二来也想搞明白眼下自己所处的时代的全貌。
书读得越多,便让她越觉得寒心。自她过世后的几百年内,竟再未出现过一位女皇。
后世的女性亦再无唐朝女子的自由洒脱,皆被困于这小小内宅之中,为争宠、固宠耗尽一生心血。
女子小到衣着举止要有定数不得随心,大到一生命运皆掌握在父兄、丈夫、儿子手中,完全没有任何话语权。
在男性长期居于主导地位,压制女性自由的社会环境下,女性渐渐丧失了活力与自主,接受男性对自己的物化,并在同性之中厮杀,得以在小小的生存空间里获一小寸立足之地。
百余年内,竟没有一个女子会为了突破这个禁锢而努力。
武则天对这样环境失望透顶。
做过女皇的人,也很难再去适应这样的环境。她决定第一步解决生存问题之后,要付出努力,来扭转局面。
正在思索时,元妃身边地抱琴亲自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羹来。
她是元妃自幼从贾府带进宫的贴身婢女,如今在宫中位列四品女官。
可这所谓女官亦与寻常宫女无异,在朝堂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无非是有个好听的头衔罢了。
武则天见她亲自端了吃食来,忙起身客气迎接。
抱琴将碗碟放在临窗的梨花镂空福纹条案上,像黛玉行了礼。「这些日子辛苦姑娘榻前伺候,知道姑娘自幼身子弱,娘娘特意吩咐奴婢送些润肺的补品来。」
武则天忙客气道谢,请抱琴坐下。
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抱琴来不是单纯地请她喝莲子羹那么简单。便道,「说是榻前伺候娘娘,可偏我的身子不争气,一日倒有半日躺在床上歇着,劳烦娘娘挂心,又多亏了抱琴姑姑烦请太医来诊脉调理。我这身子倒是比从前硬朗许多。该是我多谢娘娘与姑姑才是。若是黛玉有什么能为娘娘出力的地方,必当尽心竭力。」
12
抱琴没想到黛玉如此爽快,也不浪费时间寒暄。自袖中摸出一块翠绿色的龙凤呈祥玉佩,递到黛玉手中。
「这是娘娘的贴身之物,许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极为珍视。如今娘娘病入膏肓,恐是不能再带在身边。烦请姑娘出宫后,带着这玉去寻北静王爷,将这玉佩交到他的手上。」
武则天望着那玉佩,有一瞬间的迟疑。
北静王有不臣之心,元妃已是穷途末路却仍要与他相交,贾府果然是没得救了。
抱琴见黛玉没有接过玉佩,又道,「姑娘与宝二爷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于婚事上,是贾府对不起姑娘。可这姻缘一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情相悦终成眷属之事也不过是话本子里写出来哄人高兴的,世人又有几对如此幸运。娘娘劝姑娘放宽了心,并亲自写了手谕给老太太,请老太太开恩,特许姑娘一个愿望,不论是什么贾府都会满足姑娘。」
武则天并不想回贾府,况且如今形势,一旦元妃身殒,武则天能不能出的了宫都是未知数。
这份愿不过是空许罢了。
武则天可不是天真的林黛玉,空画大饼的事情对她来说不好用。
真的林黛玉兴许同元妃有些血缘关系有几分情谊,会帮她这忙。
但行至今日的武则天,已经很难出于情感而去抉择什么事情了。
她仍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抱琴,面露难色。
抱琴想到元妃的话,「倘若林姑娘不肯帮这忙,亦不为许诺之事动摇。你便……」
抱琴心中感叹,娘娘果然料事如神,不过相处短短数日,便看出了林姑娘与往日不同。
抱琴拉回思路,说道,「娘娘亦会和陛下讨个恩典,早日送姑娘出宫。北静王爷与娘娘是至交,姑娘倘或能帮这个忙,日后不论想要什么,王爷亦会鼎力相助的。」
这么大手笔的回报,难道元春与北静王是一对爱而不得的旧情人?
武则天虽有犹疑,可目前的处境,能够一手握着皇帝的免死金牌,一手还能握住北静王的把柄,与她来说不仅不会死还意外收获了个机会。
毕竟,天子执政是门玄学。谁知道北静王与皇帝的结局到底如何。别把路走窄了,才最重要。
她将玉佩接了过来,「娘娘既然信任黛玉,黛玉必不负所托。」
13
抱琴回去和元妃复命,元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原是我与母亲都看错了。比之宝姑娘,如今林姑娘似是更能主事一些。」
抱琴不置可否,「这位林姑娘进宫不过短短数日,凤藻宫上下无一不对其夸赞。只道她学识渊博、待人和善,前些日子听闻小翠家中母亲患了重病,一时没钱医治,更是解囊相助,托府里头找了大夫去瞧。如今母亲病情见好,小翠对她感恩戴德。」
元妃默默望着窗外渐渐凋零的春花,心里头一阵说不出的惆怅。
贾府大概是真的走到末路了,便是他们想尽办法想要挽救一二,却也走错了棋。
黛玉玲珑心肝,自是知道贾府送她进宫是放弃了她,扔她自生自灭。与宝玉的缘分又尽了,哪一日倘若老太太也不在了,她与贾府的情谊必定也就断了。
倘若心中对贾府没有怨恨,她如何会在传递玉佩一事上算计得如此精明。
懊悔与无力,使得元妃双目垂泪。
一旁抱琴瞧了,忙上前递了帕子,安慰道。「林姑娘虽是精明能干,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娘娘不必过于忧心,便只是个表姑娘,她亦不会愿意看着府上衰败的。」
元妃觉得,这世上最经不住考验的便是人性。
她不敢赌黛玉心中仍存多少善与真,只能加大利益筹码和对她的禁锢。
元妃要做的自然是将黛玉的利益和贾府紧紧捆绑住。于是便主动和陛下提及,要为黛玉做媒。
皇帝摩挲着手中的翠玉扳指,神情漠然。「爱妃以为,谁为良配?」
元妃见他这般神情,自是有些紧张,犹豫一番后说道,「南安太妃前些日子入宫来看臣妾,闲聊时谈及府上三房的嫡出少爷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想寻个知书达理的名门之女,臣妾便想到了林妹妹。」
皇帝的眉峰微微一挑。
南安郡王与忠顺王一样,皆是陛下心腹。贾府一面与北静王情深义厚,一面又想拉拢南安郡王。为了稳住根基,当真是左右逢源,好不费心。
「林姑娘如今不过才刚及笄的年纪,倒也不急于一时谈婚论嫁。在宫中多陪你些时日岂不是更好。」皇帝语气中满是关怀,可目光确是冷冷的。
元妃知道自己是冒进了。
可她确实时日无多了。她默默地瞧了瞧挂在墙上的弓,终究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此时的武则天并不知道元妃在打自己的算盘,仍旧在收买人心的路上奋力前进。
在养心亭里拢着一众小宫女,读《宫规》。
皇帝远远瞧见,忍不住驻足观看。问一旁伺候的内侍张公公。「她是在做什么?」
张公公道,「前儿老奴听闻,这位林姑娘颇受宫人喜欢。闲暇时候,常将宫人们聚在一起读书品茶。若遇贵人讥讽,便反唇相讥说什么,男子与女子皆有平等读书的权利,若是女子无才何以相夫教子。她口齿伶俐,常怼的人哑口无言。」
「她们常读什么?」皇帝似乎来了兴趣。
「不过是些《女戒》《宫规》之类,因她讲解得通俗易懂,宫人们爱听罢了。」张公公如实回答着,瞧着皇帝露出几分欣赏和探寻的表情,便试探着道,「许多年未见宫中如此生机了,这位林姑娘真是玲珑心肝。」
皇帝点头,「如此,这南安王府的孩子,到底是与她不甚相配的。」
14
武则天是多疑的,她并不能将全部筹码压在元妃身上。所以陛下看似偶然的遇见,不过是她精心计划的一局而已。
当年元妃入宫当差,因才学而被陛下赏识,先是封了女官后又纳为贵妃。由此可见,这位陛下是喜欢有才干的女子的。
如果元妃背后不是贾府,未必会有如此下场。
而黛玉不同,她没有势力强大的母族。与贾府也是恩情渐微,倘若皇帝还想要培养第二个元妃,无疑黛玉是最好的人选。
一切也确实如武则天所料,自那日之后,皇帝常来凤藻宫走动,无意中便会与黛玉交谈几句。
虽是谈及扬州风土颇多,但也偶尔掺杂评论时弊。武则天见解独到,且颇有远见,深得皇帝喜爱。
这令元妃内心尤为恐慌。
贾府送了黛玉进来,原不过是不想牺牲自家姑娘,扔了一个弃子。却不料,黛玉在宫中数月之后将一步死棋重新走活了。
倘或陛下真的将她留在宫中,对贾府未必能有助力。而这位林姑娘面对贾府的遗弃与背叛也未必不怀恨在心。
日后倘或她在宫中能够立足,只怕对贾府是祸不是福。
元妃绝不能给贾府留下这个隐患。
而武则天深知欲擒故纵之道,在皇帝明确询问她是否愿意留下做宫中女官时。
她给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让皇帝很是纳闷。
难道这位姑娘耍了这么多花腔,又全方位施展才华不是想要留在宫中?
武则天端坐在下首,神情不卑不亢。「所谓女官,亦不过是各宫的掌事姑姑,负责宫中娘娘的饮食起居等诸事。可臣女以为,所谓官,便该是能论朝政,能通时弊,可为君分忧为民谋福。黛玉身为女子,许是做不成这种官,但也不愿意顶着官名做个宫女。」
武则天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大逆不道。一旁张公公吓得脸色苍白,元妃更是急得要出言圆场。
可皇帝拧眉片刻后,却是哈哈大笑。「果然是林如海的女儿,和你父亲一样耿言直谏。你不想留在宫中做女官,那又想做什么呢?」
武则天道,「还请陛下恩准臣女出宫,回到外祖母身边尽孝。若能平顺守她老人家百年之后,朝中女官制度有所革新,黛玉愿重新入宫为陛下效力。」
看似是为自己求恩典,可不过是想和陛下说,您要抄贾府且等老太太百年之后。
知道贾府已是穷途破路,又不计恩怨要报答贾府养育之恩,真是个又通透圆滑,又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皇帝很是敬佩武则天这份胸襟,当即便应允了她出宫回府。
元妃认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小瞧了黛玉,心里有些愧疚。便备了许多礼物送她。「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是不能等到妹妹出阁那日。如今便将为你备下的嫁妆先赠与你。愿你日后能寻得和你比肩而行,恩爱一生的如意郎君。」
武则天接过礼单,并没有推辞。朝夕相处下来,她知道元妃并非什么恶人,不过是以女子瘦弱肩膀扛起了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十分地身不由己。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倘或能重来一世,娘娘可还愿入宫为妃?」
这宫中隔墙有耳,元妃并不能吐露心声。只将目光幽幽落在挂于墙面的玉弓上,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此生已无轮转,只求妹妹能保管好我先前所赠之玉,不枉你我姊妹深宫相伴一场。」
15
武则天不负元妃所托,带着玉佩出宫,到贾府后,一直躲在潇湘馆内没有出去。一是想要避开「新婚燕尔」的宝玉夫妇,二是在考虑如何处理玉佩。
王熙凤陪着老太太礼佛回来,第一时间上门拜访。见了黛玉好一顿嘘寒问暖,最后兴冲冲地切入主题。
「这次老太太进香与南安郡王府上的太妃和北静郡王府的太妃们碰到了一处。」
一听北静王,武则天顿时来了精神。「素日里,鲜见两家王府与咱们走动。」
王熙凤放了手中的茶碗,「都是京中故交,哪有不走动的。只是妹妹不知罢了。南安郡王府上,三房的嫡出小爷如今正是议婚的年纪。老太太有意将妹妹许过去呢。」
南安郡王府的嫡出少爷,确实是一门好亲事。可武则天,并不想早早嫁人。她不想一生困在内宅里,做个普通女子。
武则天微微蹙眉,垂了头。「凤姐姐不是旁人,我也不瞒你。自与宝玉分离之后,我便没了再结亲的念头。只愿一辈子陪着老太太,在她跟前尽孝。」
王熙凤也是棒打鸳鸯大队的一员,听了这话,心中略有愧疚。又劝道,「那南安郡府的小爷,我是瞧见过的。性情温和,容貌俊秀。妹妹不若相看一番?」
武则天垂头没有说话。
王熙凤再接再厉。「探春与南安王府的三姑娘最是要好,下月初五姑娘们要做个围炉会,不若就设在南安王府叫探春带着你一道去。你暗自相看一番,若是瞧得上眼,我便在老太太面前帮你周旋一番。若是瞧不上,便另算。」
武则天盘算一番开口,「老太太与南安太妃既有了这样的想法,我若这个时间出现在南安王府总归不合适的。」
王熙凤细细一想,却也是这样。正要开口,又听黛玉道,「不若叫三姐姐周旋一番,将这地点定在北静王府。素日里北静王府与南安王府走动频繁,在同一日也请了南安王府的小爷们自然是不算逾矩。」
王熙凤觉得可行,但多少觉得林黛玉此举另有蹊跷。回去后少不得要和贾琏吐槽一番。
贾琏看着黛玉长大,素日里最疼她,难免有些不耐烦。「林妹妹几岁大时,便是我亲自带着从扬州回了京中。这些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最是个清高不过的好孩子。她能有什么算计。若真说起算计,反是我们贾府对不起他。」
王熙凤听得脸一阵范红,「我瞧着现如今的林妹妹与往日颇有不同,颇有几分沉稳心机。」
贾琏不以为意,「她无依无靠的,多些心机总归是好的。日后嫁了人也少受些算计。我瞧着南安郡王府未必是个好归宿,反倒是北静王府不错。」
王熙凤似是恍然大悟,「北静王形容俊美,性情温和,又与宝玉亲厚。」
如今原配王妃亦在病中,恐是时日无多。以黛玉身份嫁入王府做个原配王妃恐怕不行,但做个继室,却是个大好前程。
贾琏瞥了她一眼,「眼下林妹妹的婚事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前日我与你说的公中账上的缺漏你可补了?庄铺上的那些事你可以都抹了?如今忠顺王盯上了老爷,若陛下认真计较起来,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王熙凤一脑门官司,再没心思去思考林黛玉的不同寻常。
三日后,探春来请黛玉一同往北静王府。
进了北静王府后,武则天便一路留意,将王府的布局摸了个七八分清楚。也状似无意地打探了北静王的行踪。
知道他今日休沐在家,便叫紫鹃使了些银子,摸清了他书房的位置。
趁着探春为她打掩护,溜出去偷看南安郡王府小爷的空,摸进了北静王的书房。
16
北静王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架前,正在寻书。听见门响,只当是小厮进来奉茶,全无反应。
武则天将门关上后,轻开了口。「黛玉鲁莽,私闯王爷书房,还请王爷恕罪。」
身后女子的声音清润温柔,北静王身形一顿。片刻后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弱柳扶风一般娇美柔弱的女子。
此人似是在哪里见过,竟是如此眼熟。
他心中大骇,但仍然面色平静。听她自称黛玉,忍不住询问。「姑娘可是林如海大人的独女,居于贾府的林姑娘?」
黛玉看着眼前身姿挺拔,芝兰玉树般清贵优雅的男人。只觉得很是眼熟,似是哪里见过。
听他向自己问话,来不及再多想,回道。「正是,今日唐突前来拜见王爷。全是因受元妃娘娘嘱托。」
听到元妃二字,北静王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黛玉自袖中摸出了抱琴交给她的玉佩,呈给北静王。「娘娘恐怕时日无多,不便将这玉佩再留在身边,嘱托我将其送至王爷处。」
北静王看到玉佩,眸色一沉,脸上凝住一层冰霜。他捏着玉佩的手,指节泛白。片刻后才道,「娘娘还说了些什么?」
武则天摇了摇头,便要告辞。
北静王叫住她,「姑娘可知这玉佩背后的故事?」
武则天摇头,「我只是呈了娘娘的恩情,替娘娘做事。」
「姑娘可知,若此事被人知晓,会是什么后果?」
做这件事之前,武则天早已经前前后后地想了个通透。几乎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推测了一遍,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北静王竟是个芝兰玉树一般的妙人儿。
「最严重不过是砍头罢了。」武则天云淡风轻,可语气中却透着几丝看破红尘后的无畏。「不怕王爷笑话,自宝玉成亲那日,我便已经心死了。活着也不过是一副行走的躯壳罢了。」
武则天知道,北静王与宝玉交情匪浅。而自己被宝玉钟情,北静王必定是知情的。
这番深情模样一做,再加上元妃的缘故,不论遇到什么北静王自然会想办法保护她的。
此时她还是个实力微弱的孤女,能做的不过就是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罢了。
果然北静王因她这番说辞动容。沉吟片刻道,「姑娘只管去那书架后面躲一躲,我自会差人将南安郡王府的三少爷叫来。相看处,便就改在我这书房吧。」
武则天有些惊讶,脸上浮上一层红云。「原来,王爷早就知道。」
北静王点头,「王妃昨日与我提了此事,人正是我请来的。」沉吟片刻后,又道,「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可也不必勉强自己。女子虽多数以嫁人谋生,可也未必每一个女子皆是如此。」
武则天未曾料到北静王会说出此番话来,一时愣住。
男权社会,掌握绝对权力的王爷,仍能如此尊重女性,此番胸怀,值得人敬佩。
17
武则天在北静王府一切顺利,可一回到府上,却被王夫人叫了过去。
「林姑娘若是瞧不上老太太说的这门亲事,大可不去。何必阳奉阴违,与北静王牵扯不清。」话虽严厉,可王夫人却挂着素日里惯有的温和语气。眼中透着几分无可奈何和追悔莫及。
武则天在她对面端坐着,微微垂着头,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回话。
王夫人瞧不见她的表情,心中有一丝慌。屏退了左右众人,又道,「我知道你心中念着宝玉,那北静王不论与宝玉如何交好,终究不是宝玉。况且,如今宝玉与宝丫头已经成了亲,总不能让她纳了你做小……」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眼睛偷偷打量着武则天。
以黛玉的性情,这一句「做小」恐怕会把她气得半死,会有一箩筐的刻薄话回怼。
更有可能会一气之下就答应嫁给她没瞧上的南安郡王府小爷。
可万万没想到,黛玉仍是那副温柔贤淑的样子,垂着头,没有半声言语。
王夫人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如今,虽则你父母皆已不在,可你到底是官家小姐,老太太待你比嫡亲的孙女还要亲厚。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断不能委屈了你。孩子,听舅母一声劝,你还年轻,莫要死心眼。」
武则天等着王夫人将话说完,不缓不急地抬了头,目光坦荡地直视着王夫人那双岁月蹉跎下满是沧桑的眼睛。
「劳烦舅母挂心,原是黛玉的不是,到了适嫁年龄叫长辈们费心撮合往北静王府去,相看南安郡王府的爷。」
「我自进了北静王府便步步谨慎,行至何处,与何人见面皆由王妃打点。且不知是如何传出了与北静王牵扯不清的闲话。」
「另则,舅母所言宝玉与宝姐姐的亲事,原也不与我相干。宝玉是我的亲表哥,又因着舅母的关系我也叫宝姐姐一声姐姐。」
「我自幼家中独苗,最喜能有兄弟姐妹,自幼也只当他们是亲兄姐,竟不知舅母又如何说出要宝玉纳我做小的话来。」
「舅母说得很对,黛玉如今虽父母双亡,但却仍自持自爱,不肯丢林家和贾府半分脸面。倘若贾府对我有什么误会,真叫一些人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我便早日禀明了老太太离了府中去,她老人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只能他日再报。」
武则天语调和缓,目光坚定,却字字珠玑,说得王夫人哑口无言。
她想要开口辩驳,却一时间说不上话。
武则天起身,行了一礼,便起身告辞,径直往老太太处去。
今日王夫人唱的这出戏,不过是落井下石,想要彻底毁了黛玉清誉,将她逐出贾府,免得宝玉和宝钗的婚姻再生变故。
林黛玉好欺负,武则天可不好欺负。
虽然这贾府武则天瞧不上,但走必定是她风风光光地走出去,而不是遭人陷害被撵出去。
王夫人瞧着一副菩萨模样,可其实在黑心不过。为了儿子的前途,什么都能舍弃。
她如何害了别人的,武则天不管,但欺负到自己头上。就要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扮猪吃虎,什么才是假菩萨真恶鬼。
林黛玉冲进老太太的屋子,一进门,便哭着扑进了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不明就里,见外孙女哭了鼻子,心疼得心肝肉的叫着,「是哪个杀千刀的欺负了我林丫头,且叫我拔了他的舌头!」
武则天哭了几声,见老太太是真心心疼,怕她一把年纪真的着急上火,便渐渐止了哭声。「老祖宗,给黛玉做主。」
老太太扯了帕子来,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眼角的泪。哄道,「好孩子,有什么冤屈,只管与外祖母说。」
「原我是呈了老祖宗和凤姐姐的好意,去了一趟北静王府。却不知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在舅母面前浑说,毁了我的清誉,更连累了贾府门楣,惹了舅母恼怒。如今,可叫我怎么有脸待在府上。」
18
老太太一听,勃然大怒,登时拍了桌子叫人把陪同去北静王府的丫鬟婆子统统审问一遍。
不过半日工夫,便真相大白。
原是薛夫人房里塞了人去盯着黛玉,回来便将黛玉进了北静王书房的事情告诉了薛夫人。
因着薛夫人一直担心黛玉会给女儿的婚姻以及地位造成影响,便添油加醋告到了王夫人跟前。
王夫人护子心切,这才乱了阵脚敲打黛玉。
素日里黛玉虽然牙尖嘴利,但因为身份原因有所顾虑,只能生闷气。
谁也没想到,这次她把事情捅到了老太太处。
老太太将那传话的婆子打了一顿,撵出了府,言语中也透出了几分对薛姨妈的不满。
叫投靠王夫人来的薛姨妈,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老太太很有分寸,只是敲山震虎,并没有和薛姨妈正面冲突。另外送了许多时兴物件,哄了黛玉开心。
大管家王熙凤,更是亲自跑了潇湘馆好几次,安抚被冤枉的林妹妹。
武则天这一顿操作,虽然出人意料且不符合常理,但却让府内的下人风向大转。
宝钗大婚之后,许多人眼见着林妹妹这个孤女没有做大的可能,都开始捧高踩低刁难她。往日里的林妹妹除了会说几句刻薄话,对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如今这件事一闹出来,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众人皆不敢怠慢林妹妹。
武则天在贾府的日子,明显舒坦起来。
但好景不长,贾政到底是被言官弹劾了。
理由是贪墨公款。
虽无实证,但调查期间仍然被停职遣送回府,贾府上下人心惶惶。
贾琏夫妻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作为贾府的两大顶梁柱,贾琏和王熙凤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贾府确实很有问题。
更雪上加霜的是,元妃……薨了。老太太因此一病不起。
贾政戴罪不得进宫吊唁,协众人进宫吊唁的活儿就落在了宝玉身上。
武则天猫在潇湘馆,命紫鹃打开小库房清点财物,刨去元妃所赠嫁妆,将能变现的统统变现。看着手里少得可怜的银票,微微蹙了眉。
林家留给黛玉的恐怕不止这么少,贾府还真是黑了心肝。
紫鹃是贾府人,虽满心满眼的都是黛玉,可此时不便多说。
反而雪雁心直口快,「他们日日说姑娘是依附贾府生活的,却不知是贪了我们林府多少东西。」
武则天扬手,做了止声的手势。
隔墙有耳,内宅之中最忌口无遮拦,尤其在府内动荡之时。各方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在打着小算盘,林黛玉无根无基,此时最是处境危险。
这边方按住了雪雁,那边吊唁回府的宝玉,丢了魂一样的跌跌撞撞进了门。
武则天见他如此不知分寸,少不得心里厌烦,面上也颇为冷淡。
宝玉却浑然不觉一样,之乎者也的发了一通感想。哭出声来,「妹妹不知,我这颗心像被人揉碎了一般的疼。大姐姐走后,贾家在宫中再无依靠了。如今,三妹妹与南安郡王的婚事也完了。」
武则天实在不喜欢他这幅懦弱的样子,可原主意念力太强,仍是对他十分有耐心。安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莫要此般。若是哭坏了身子,大姐姐也不安生。」
宝玉抹了一把眼泪,一双眼睛红彤彤地看向黛玉。「大姐姐没了,三妹妹要去和亲,父亲被罢官在家,怪我早年得罪了忠顺王引了这灭顶的灾。你我未能成婚也是好事,如今你不是贾府的人,莫要受贾府的牵连。离了贾府去吧……」
19
武则天颇为惊讶,未曾料到宝玉对黛玉竟真是如此真心。一时间内心有些五味杂陈,为宝黛之间的爱情可惜。
「我知道,这些年林姑父留给你的银钱物什,留在你手中的不多。我往日里存了些东西,如今都换成了银票。你且拿着,出了府好谋生。」宝玉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进黛玉手中。
武则天连忙推辞,宝玉却握着她的手。「这是我替贾府补偿你的。原本我是许了你一生一世的,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做到。我已经托了北静王,三日后带你出府,将你安置妥当。你莫要挂怀府内。」
贾府危矣,说明皇帝已经开始动手要整顿各方势力了。此时投靠有不臣之心的北静王,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武则天拒绝了,「若真如你所言,府上危在旦夕,又何苦牵连北静王爷。」
宝玉只当黛玉是对他仍有感情,不舍得抛下他离开,一时间感动得涕泪纵横。
可武则天想的是,离开贾府最好的去处,恐怕只有皇宫。
前期她入宫做了很多铺垫,更何况在权力中心是她最熟悉的生存领域。
未等武则天如愿离开贾府,却有忠顺王遣了人来府上,说在北静王府对林黛玉一见钟情,要纳她做妾。
贾政被气得摔碎了一整套汝窑三清虾茶杯,宝玉急的原地转圈圈。
紫鹃淌眼抹泪,雪雁愤愤不平。唯独黛玉揖窗手执书卷,毫无反应。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紫鹃抹了一把眼泪,一脸焦急。
雪雁气急败坏,「那忠顺王素来残暴无度,几房小妾都被他折磨致死。何况他年纪一大把,实在不是良配呀。」
武则天放下手中书卷,语调温软。「所谓残暴不过是世人非议,忠顺王性情到底如何不该我们议论。」
雪雁这张嘴,早晚招惹祸端。武则天训斥她都训斥烦了,干脆转移方式,好生相劝。随后又将话锋一转,「去北静王府那日,恐怕忠顺王并不在场吧。」
紫鹃似乎想到了什么,雪雁却心直口快。「难不成有人故意害姑娘?!」她思绪乱飞,顿了顿后因为气氛满脸红晕。「阖府上下,除了宝姑娘,再无人如此了。」
这事儿恐怕不是薛宝钗能干得出来的。更何况,她很聪明懂得进退有度。
自她与宝玉成亲后,黛玉极力避嫌,她实在没有必要穷追不舍,坏了自己的名声。
更何况,眼下她与王熙凤争斗掌家权的斗争正处在胶着阶段,怕是没有精力理睬她这个前情敌。
最有可能的是,吃过她亏的薛姨妈和王夫人的手笔。
这种拿女孩子终身做局的事情,也像是混迹内宅多年的夫人们的惯用手段。也很符合薛姨妈的皇商出身。
武则天决定,将计就计。
20
当做了充足的调查,摸清了事情全貌之后,武则天跪在贾政面前,虽是脸上挂着几滴眼泪,但目光中却透着几分坚毅勇敢。
「舅舅莫要为难,若是黛玉入了忠顺王府便能让他自此罢手,还荣国府安宁,黛玉愿意遂了王爷心愿。这些年,祖母和舅舅待我不薄,我愿意报答贾府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这番话,说得贾政一阵心疼。他扶起外甥女,一脸愧疚。「是舅舅无能,竟让你受此牵连。」
武则天见贾政似乎有所松动,又开口道。「若能护一府周全,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
武则天欲言又止,却吊足了贾政胃口。「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只是,听闻忠顺王爷手中有我的画像。黛玉一介女流之辈,素日里只在内宅行走,如何会有画像流落在外。还请舅舅严厉整肃内宅,以免日后祸起萧墙。」
贾政眉头紧蹙,偏头看向一旁王夫人。
王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明知故问,「不是在北静王府那日,王爷见到了林姑娘么?」
武则天恭恭顺顺地看向王夫人,「昨日我打发了人去北静王府询问,那日王府到访登记册上并无忠顺王的名字。却有忠顺王府的下人说,王爷是瞧见了一副画像,才登门求亲。」
贾政胸中怒火大盛,王夫人怯懦不敢再言。
武则天走后,贾政夫妇爆发了成婚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王夫人被禁了足,薛姨妈院子里的下人被挨个抓了问话,半天时间有一半人被悄悄送去了郊外农庄。
贾宝玉吵闹着要和离,薛宝钗哭成了泪人。
武则天四两拨千斤,大获全胜。
宝钗在薛姨妈处哭诉,「妈,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我既已做了宝玉的正房太太,便是他纳了黛玉又如何呢?况且,林妹妹是何等的心气高傲,如何会甘心做小。她只会同宝玉一刀两断。天长日久,宝玉又是个心软的,如何不会和我琴瑟和鸣。如今闹成这样,再叫回心转意,可是难了。」
薛姨妈也是追悔莫及,「我竟不知,这林妹妹是个扮猪吃虎的。素日里瞧着柔柔弱弱毫无心机,偏到了正经时候能一口咬死人。」
薛宝钗叹气,「我与宝玉大婚的时候,便瞧出了端倪。也罢,如今铲除了她这个祸患也好。免得日后再生事端,只是……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薛姨妈恨得牙根痒痒,「那忠顺王妃悍妒成性,这些年手里攒了多少人命。况且,我听闻,先忠顺王妃才是王爷的心头好,自那以后王爷纳了许多和先王妃样貌相似的姑娘,入府后没一个活过半年的。我曾有幸见过先王妃,与林姑娘有七分像,这般姿容,只怕连半年都活不过。」
薛宝钗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薛姨妈,把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边武则天并不知道薛姨妈背后的险恶居心,借着曾替元妃送过信物的由头,找到了北静王。
21
酒楼包厢,看到女扮男装的林黛玉,北静王颇有几分惊讶。
对于忠顺王想要纳黛玉做妾一事,他也早有耳闻。猜到她必定是来求救的。
神色有些淡漠。
武则天不以为意,客气的行礼之后,在北静王对面坐下。「王爷有一句话,黛玉一直铭记于心。『女子虽多数以嫁人谋生,可也未必每一个女子皆是如此』。」
北静王眉头微动,显然是来了几分兴致。
武则天继续道,「王爷如此胸怀,令人钦佩。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令黛玉寻到了人生方向。」
北静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碗,不缓不急道,「姑娘的人生方向是什么?」
「入宫,做女官。」武则天声音沉静,目光坚定地望着北静王。
原本武则天计划得很好,入宫是要拖到后面时机成熟时候,被皇帝请回去的。
可谁料到薛姨妈鲁莽下作的行为,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只能于变局中求生存。
如今再想入宫,必定要有人举荐才行。
她思来想去,这举荐之人唯北静王最合适不过。
一因他与元妃和宝玉交情颇深,二因他是忠顺王的政敌。
北静王目光一挑,心道这林姑娘不寻旁人,偏来寻他,果真是好计量。
他素来待人温和,便是看穿了黛玉的心思亦不愿拆穿,只是好言相劝。「姑娘是元妃娘娘极信任之人,也曾在宫中陪伴过娘娘。自该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武则天点头,「我自是深知如此。娘娘当年入宫,是为了满府荣耀。我如今,却是为了能活下去。」
武则天及其坦诚。
他沉吟片刻,「忠顺王与当今虽非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二人向来十分亲厚。当今最信任的人便是忠顺王。而忠顺王心中一直有一个不能忘怀的故人,姑娘与此人生的十分相似。恐怕陛下出于对忠顺王爷的爱护之心,也会成全他这份眷慕之情的。」
话虽婉转,但拒绝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武则天认为,大概北静王心中也有个时间计量,此时大概并不是和忠顺王挑明立场的时候。
但大事往往成于变局,她正想要继续游说。又听北静王道,「元妃娘娘与已故废太子本是青梅竹马,当年陛下并不知情,娶了娘娘之后,废太子郁郁而终。此事在陛下心中一直是一个结。陛下重情,虽与废太子政见不合却仍看重兄弟之情。更何况是一直感情深厚的忠顺王呢。姑娘此路恐是行不通。」
原来与元妃有故事的是先废太子,而非北静王。
武则天有些颓丧,但却不气馁,她知道北静王侠肝义胆,又与宝玉是至交,绝对不会对她的事情袖手旁观。
她垂了头,一副无助神情。
沉吟片刻后,北静王道,「本王倒有一法相助姑娘,只是要委屈姑娘,委身于我做个侧妃。」
武则天以不想连累北静王为由,并没有当场答应,而是留下了一个开放性答案。
北静王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反倒叫她生出几分疑惑来。
北静王与忠顺王明争暗斗多年,一直分属于不同的利益集团。贾府出事,北静王静观其变,为得应是保护贾府。
可若是在黛玉这件事上做得如此激进,那便是要借由她的缘故,帮衬贾府,顺便和忠顺王开战。
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背个红颜祸水的骂名,最终还会在葬身这场政治斗争中。
多年的斗争经验,告诉武则天,此路此刻行不通。
若忠顺王当真是将她当做替身,兴许生存空间会更大一些。
武则天决定,铤而走险。
22
三天之后,武则天被送进了忠顺王府。一青烟色软顶小轿从侧门抬了进去。
如此对待名臣之后,忠顺王府果然是好大的气派。
若是黛玉遭此羞辱,大概会气不过寻死觅活。可武则天,能屈能伸,神色十分平静。
忠顺王妃见她垂首站在一旁,态度恭顺。免不得嗤笑道,「听闻姑娘乃是林大人独女,自幼饱读诗书,是那贾府里最有才情的姑娘。」
武则天听得她话中的讽刺之意,不急不慌的行了一礼。「王妃谬赞,黛玉不过是识得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的瞎子罢了。不敢与贾府姊妹相提并论。」
忠顺王妃未料到黛玉如此沉稳谦逊,一肚子的为难主意竟是无处施展。只得清了清嗓子,「如今,你既进了王府,前尘往事便皆要忘个干净,安心伺候王爷。」
未等武则天回话,忠顺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厉色道,「王妃仁厚,不肯与姑娘说些重话。老奴跟在王妃娘娘身边多年,又年长了些,便就托个大,奉劝姑娘两句。咱们王府规矩大,可不准哪个姨娘、通房生出二心来。若是朝秦暮楚,或是生出什么不安分的心思来,王妃仁厚,咱们可都不是吃素的。」
武则天抬起头来,和那利嘴的嬷嬷对视了一眼。见她一脸横肉,十分凶悍。再瞧那忠顺王妃,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两鬓间却生了不少白发。一对细眉微微蹙着,虽是病恹恹的眸中却藏着几丝狠戾。
真是好一对悍主恶奴!
「瞧嬷嬷言谈举止,便可见王府规矩。」武则天态度恭顺,言辞中却流露着几分不屑。
「黛玉虽自幼父母双亡,但却家教严谨。嬷嬷口中朝秦暮楚一类,且别说见过,便就是听都难得听见几回。黛玉今日不过是头一遭来了王府,嬷嬷便这般疾言厉色。王妃果然仁厚,才纵得下人如此。」
这完全出乎忠顺王妃意料,她一时愣住。那老嬷嬷也是横惯了的,哪里被人如此顶撞过,登时气的涨红了脸。抡起袖子,便要给黛玉些教训。
哪料武则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坚定地望向她。「今日,我只是乘了一顶青烟色小轿从侧门进了王府,怕是与嬷嬷口中的姨娘、通房身份不相干的。」
王府纳妃,按礼制自也有一番规矩,便就是抬个欢场女子或是戏子也要是八人抬的大红喜轿自侧门而入。
忠顺王妃用青烟色的二人抬小轿,本意是为了羞辱黛玉,却不料被她反将了一军。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却见武则天又道。「既然王爷和王妃如此费力的请我来王府做客,我便也要拿出客人的本分,绝不过问主家事情,亦不给王爷、王妃添乱。还请问王妃,如何安顿我这个自贾府请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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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王妃回话,武则天却听得身后一阵拍手声。回头去看,见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一面款步而来,一面拍手叫绝。「好一个贾府来的客人!」
忠顺王妃忙在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唤了一声王爷。
武则天见状,也屈身行了一礼。
忠顺王伸手虚扶了一把,笑道,「听闻林姑娘才情了得,却不知口才亦是了得。如此烈性,怪道北静王会不惜与我针锋相对,要将姑娘讨回去。」
武则天有些诧异。
朝堂之中必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局,所以才使得北静王如此冒进。
忠顺王妃只关心内宅方寸之地,听说北静王和忠顺王抢黛玉,却是喜上眉梢,和那老嬷嬷互换了一记眼色。
「那王爷可是要将我,再用那青烟小轿送走?」
武则天目光灼灼地看向忠顺王。
虽然在男权社会她不可避免地会变成男人手中的棋子,但她绝对不会做一个任人随意摆放的棋子。
进了忠顺王府,她自然是要捞到足够的政治筹码才能离开。
忠顺王剑眉一挑,未回应武则天,而是对忠顺王妃道,「打发人去将别院整理好,另派几个得力的下人,请林姑娘暂居别院吧。」说完又转头看向武则天道,「这次,便请姑娘坐华盖马车。」
如此这般,武则天应是猜对了。
忠顺王并非好色之徒,与贾府讨了黛玉也不过是借此挑起事端。
贾府若是不将黛玉送出,便借此结了梁子,静待时机秋后算账。若是送了黛玉,贾府亦是颜面扫地威信全无,一个剩下空壳子的国公府衰败是迟早的事儿。
这件事儿,里里外外都是忠顺王赢。
不过横生出个北静王,大概是忠顺王也没猜到的。
果然是几方势力在角逐,而眼下忠顺王还不想和北静王撕破脸。北静王也是看破了这一点,才如此大胆争抢黛玉。
信息的不够全面,让武则天无法窥见事态全貌。虽有一种无法掌握大局的窘迫感,但也让她对未来每一步地走向都充满了期待,更对自己未来的事业更有了动力。
武则天被忠顺王安置在别苑足足有半个月后,忽然传来消息说贾府风波平息,贾政官复原职,一时间贾府兴旺如初。王熙凤很快便送了拜帖来看望林黛玉,见了面便是一顿哭诉。
武则天这才知道,所谓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个假象。为了度过这次危机,本来就外强中干的贾府,更是雪上加霜。
「陛下为了以示惩处,平息众怒,加重了府上的岁供。恰逢今年春旱秋涝,庄上也收不上什么。一大家上百口人要吃喝,又无其他进项,当真是难死我了。」王熙凤愁眉苦脸,泫然欲泣,拉着武则天的手,欲言又止。
瞧她的举派与言辞,便可推测她想求武则天。
武则天不急不慌,听着她又发了两炷香的牢骚。只笑而不回话。
王熙凤没办法,只得单刀直入,「如今谁不知道,忠顺王爷宠你,为你特重修了这别苑。看在老太太和姑妈的面子上,妹妹也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且帮着老爷谋了江南织造的缺吧。」
24
江南织造是个肥缺,贾府能有如今的财富,自也因祖上有人曾在此任职。
不想着如何保住根基,却想着重回巅峰。未免太冒进了。
贾府这一代的子孙,果然是没有能力守住祖上根基了。
武则天可不想为这样的贾府,将自己置于漩涡之中。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自入了这别苑,便未见过王爷的面,何来宠幸?凤姐姐着实抬举我了。况且,府上为何有今日?便就是舅舅补了这肥缺,也不过是另存隐患罢了。」
本来贾府就是贪得太多,惹了皇帝的怒,还想要走旧路,根本就是加速灭亡罢了。
王熙凤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一时半会也没别的办法。指着贾宝玉,贾琏等人重振家业,也不太现实。
看王熙凤拧眉沉思,武则天又缓声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妹妹你说。」王熙凤抬眼看向武则天,目光炯炯。
「姐姐瞧我,如今在这王府如何?」
王熙凤听说,忠顺王知道林黛玉身子不好,便特意向圣上特批,请了太医住进这别院为林黛玉悉心调养。
如今瞧她面色红润,人也比往日胖了些,精神极好,人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神采飞扬。想来是过得极好的。
她刚要说话,却被武则天抢了先。「自父母亲皆西去后,我便一直寄养在贾府。老祖宗待我犹如嫡亲孙女一般,贾府众人更是待我不薄。可府上一遇危难之时,我便是第一个被牺牲掉换取利益的棋子。姐姐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陛下动了真格,真要抄了贾府又该如何?」
这可怕的后果王熙凤没敢细想,武则天却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恐怕府内男丁充军流放,女眷会被押入教坊司或发卖为奴。姐姐是何等金贵人物,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日子。姐姐想着如何救贾府,倒不如想着如何脱离贾府才是。这世上,难道只有男子才能顶天立地,踏入仕途,女子便不可么?」
王熙凤自幼聪慧过人,又颇有手段与抱负,却因「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没有读过什么书,很是羡慕男子能够读书策论,也有过想与男子同堂争辉的念头。
可嫁人后渐渐习惯了依附贾琏,渐渐地消了幼时那可笑的念头。
如今听了林黛玉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又重燃起了野心。
「宫中既设女官,为何职责又与普通宫女无异?我们为何不能让女官也能站在朝堂之上,品论朝政。」
王熙凤被这话吓坏了,她伸手捂住黛玉的嘴。「好妹妹,你这是在浑说什么。若叫旁人听了,是要掉脑袋的。女子临朝,是霍乱朝纲。」
武则天不以为意,「若天下原就是女子为君,是不是男子临朝便是霍乱朝纲?规矩本就是人定的,自也可是人打破的。如今贾府已是苟延残喘,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横竖都是死,不如走条旁的路,为自己搏一搏,兴许就谋出生路了呢。」
武则天的话虽然大胆,可却很有道理。加之王熙凤本就是爱玩弄权术,喜欢权势的人,一时间被她鼓动得心意大乱。
武则天抓住机会又道,「姐姐若是怕担不起后果,不如我先走这条路,若成功了,姐姐便同我一道,若是不成,姐姐还安心做你的贾府二奶奶,如何?」
这稳赚不赔的买卖,王熙凤很是心动。干脆答应,「那妹妹都需要我做什么?」
「姐姐消息灵通,我只需姐姐不定时地将朝中与京中的一些重要消息告知于我便是。」
王熙凤爽快答应。
自此武则天安插眼线的任务,顺利完成。从忠顺王府突围的第一步已经顺利达成。
25
自那日与武则天一番叙话后,王熙凤足做了好几日的思想斗争。
虽是一时被武则天鼓动起来,可冷静下来,又觉得眼前荣华难以舍弃。她也不觉得贾府就真能够落得抄家的下场。
直到她坐胎不稳,滑胎将养的空隙,贾琏置了外室偷娶尤二姐。
她一颗心彻底冷了下去。
「为藏他那龌龊的心思,竟怪到了我的头上。指我生不出儿子!」王熙凤裹着貂裘大衣歪在贵妃榻上,一张脸苍白如纸,满眼却都透着愤恨。
一旁伺候的平儿塞了个白银雕花手炉给她,劝慰,「奶奶还在病中,仔细气坏了身子。二爷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了些气话,哪里都当真了。」
贾琏贪色,自过了新婚燕尔那短暂的日子后,这些脏事便没断过。
从前也不过是荒唐些,再不敢娶了的。如今对着尤二姐,很是不同。更听闻,她如今也怀了身孕,倘或是个男胎,怕是要谋她这二奶奶的位置了。
林黛玉说的没错,与其在这烂了根基的贾府里挣扎,倒不如出去争一番天地。
但她是极要强的,贾琏因尤二姐让她颜面扫地,她自也是不肯就此罢休了。于是变心生一记,主动将尤二姐接近府里头。
放在自己眼前折磨,总比放在瞧不见的地方让她做大的好。
王熙凤一面周旋在内宅的龌龊事中,一面转移庄铺银钱,为下一步做打算。
武则天这边因有了王熙凤这个帮手,消息来源增多。
可到底王熙凤的渠道还是有限,她干脆借由紫鹃和雪雁,将自己的女性独立思想渗透给了别苑一些有觉醒意识的丫鬟仆妇,再借由她们向外渗透。
自己也是不遗余力地借着各种社交机会给京中的名门贵女洗脑,第一个被她洗脑的就是面临和亲危机的探春。
武则天以思念探春为由,请王熙凤在来探望自己的时候将探春带来。
探春与黛玉原本并不交好。
探春如今也领了管家的差事,与王熙凤、薛宝钗成了贾府的三大管家。管理理念上时常与想要维护旧习和旧「家长」利益的薛宝钗有冲突,二人时常闹不愉快。
因此反而很是想念颇有学识又思想叛逆的黛玉。
听王熙凤说黛玉想念自己,便即刻来了。
王熙凤最精于世故,早就猜透了武则天的心思,抛砖引玉道,「原都说我管家管得好,可到底吃了读书少的亏。于破旧立新、兴利除弊上,还是三妹妹更有办法。」
探春叹了口气,「二嫂子谬赞了。我便是想法再多,又如何扭得过那位有太太撑腰的宝二奶奶。」说着,一脸遗憾地看向黛玉。「原我就说,二哥哥该做林姐夫的。若是林姐姐当家,绝不会眼看着这些蠹虫为所欲为,必是会支持我的新政。」
王熙凤上前打圆场,「你又浑说这伤心事……」
探春忽而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又想到和自己相爱不能相守的南安郡王,叹了口气。「这世间对女子当真不公平。」
武则天看气氛烘托得刚好,便道,「妹妹曾说过,自己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必早就走了,立一番事业。如今这雄心壮志且去哪儿了,何必为这些小事烦心。」
黛玉素日悲春伤秋,满心满眼只有宝玉,虽才情了得却少了些许格局。
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探春颇为惊讶。又听黛玉道,「何必困于这壹宅壹院,贾府的根基早就烂了,若要救贾府,可不是改革内宅制度便行得通的。他们男人在外不好好做官,为何不准我们女子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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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眼睛一亮,「昨日二奶奶也与我说了同样的话,竟不承想,林姐姐也这么想。」
王熙凤忙道,「这还是你林姐姐提点了我,方才使我顿悟。你琏二哥那个不争气的,我也算是看透了,费心费力看管着他,倒不如自己谋个前程。」
武则天点头,「探春妹妹也是,将自己的贴己钱来贴补府上,还不如留一些打点宫中,疏通上下关系。近日宫中不是又新召女官的,妹妹不若去试试。若能留在皇上或是皇后娘娘身边,做个得力的女官,还去那劳什子的什么国和什么亲。但凡你留得下,立得住,与南安郡王的姻缘总有转机。」
探春有些动心。
王熙凤又道,「这些年,太太对你如何你自是心中有数的。家中女孩为何独挑了你去和亲?」
还不是因为探春是庶出。
这话王熙凤没有说透,但探春听得明白。
武则天也垂了眼眸。
探春作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决定入伙武则天和王熙凤。
武则天的条件也很简单,宫里女官实行的是举荐制,武则天希望探春能在半年内站住脚,然后举荐自己。
毕竟忠顺王和北静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出力举荐她,她也没有能力打通其它人际关系,只能将这一希望捆绑在事业心极强的探春身上。
她吃准了探春会为了实现人生理想,努力挤进皇宫。更吃准了孤立无援的她,会想尽办法将她这共同盟军拉进去。
当探春的时机成熟时,她在坊间煽动的舆论火候也够了,那改革女官制度的基础便算有了基石。
武则天想做的,远远不止是一个女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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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然而人生的美妙之处便在于常有意料之外。
一直无暇顾及黛玉的忠顺王,忽然连续半个月都住在别苑。虽未对黛玉做出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但日日对弈,时常关怀,倒是极尽温柔的。
倘或此时的黛玉仍是从前的少女,恐怕早已心动。
可武则天早已历尽人世沧桑,哪里还会信任这般温柔,感动于这般温情。
当忠顺王以为一切水到渠成,同黛玉提出成婚圆房时。武则天笑着回绝了。
「这许多日子伴于王爷身边,黛玉深知王爷并非拘于儿女情长之人。王爷虽待我情谊真切,可黛玉亦非甘愿委身于男子而苟活之人。若王爷肯还黛玉自由,黛玉愿为王爷解心头之患。」
武则天这番话,使得忠顺王委实惊诧。他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翡翠玉扳指,饶有兴致地笑了。「本王何患之有?」
「宁荣二府便是王爷的心头之患。」武则天单刀直入,一双眼睛充满镇静与自信地看着忠顺王。
她本生的娇弱妩媚,偏神情异常刚毅果决。这般反差,竟使得忠顺王更生几分爱慕。
这样的女子,绝非一般男子能够驾驭的。可越是有挑战性,越是让人想要跃跃欲试。
忠顺王笑道。「本王半生坎坷、半生富贵,于世事早已看淡。宁荣二府又与本王何干呢?我如今,反倒是更恋儿女情长,愿与姑娘这样的妙人儿长相厮守。」
「王爷这话,唬得了旁人,可唬不了我的。」黛玉轻笑,为忠顺王斟了一碗茶。「陛下赐王爷忠顺名号,自是因王爷侠肝义胆,忠君爱国。王爷便是看淡人间万事,偏有一个放不下的,就是陛下。黛玉不敢揣度圣意,但知道今上乃如高祖皇帝一般,是治世明君。此等明君,如何容得下诸如贾府一类的肱股之臣沦为蠹虫。」
贾府三代重臣,贪了两代,到如今更是肆无忌惮。
即便元妃薨了,贾政被免职,仍未见收敛。更与王、史、薛三家沆瀣一气,着实惹怒龙颜。
抄了贾府是早晚的事儿。
黛玉久居深闺,却也能洞悉时局。忠顺王心中,颇有几分芥蒂。
更知道贾府对黛玉有养育之恩,只怕她是想要替贾府说情。
却不料她又道,「黛玉手中,有足以撼动贾府根基的证据。」
忠顺王举着茶碗的手一顿,剑眉一挑,目光犀利看向黛玉。「姑娘要以此与我做交易,换取自由?」
武则天听得出话中的讥讽,也不慌。「是。但请王爷让我外祖母安享晚年。她如今上了年纪,又遭逢家中巨变,恐也熬不住几年。想要撼动贾府这样根基的大族,本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这贾府之中,独有你外祖母是值得你惦念的?」忠顺王抿了一口茶,笑望向黛玉。
武则天垂了眼眸。「个人有个人缘法。贾府贪我父亲留下的财产,又将我做物件一样换取利益。我便是今日这般,也不过是你不仁我不义罢了。」
「那贾宝玉又如何?」忠顺王不想和黛玉绕弯子,单刀直入。
28
听见宝玉的名字,武则天只觉得心口一阵发闷。想来是那故去的黛玉执念太深。
她深吸了一口气,「宝玉不入仕途,陛下是宽仁之君,王爷亦是仁爱之人,自也不会为难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孩子。」
忠顺王听了这话,眉头微蹙,声音沉了下来。「姑娘真是将人心步步算得精准。」说着起身,「本王并非强人所难之人,姑娘既不愿与我相守,我亦不会强求。本王更不是一个善于诡诈阴谋之人,姑娘所言之交易,日后大可不必再提。你我以三月为限,倘若三月之后,姑娘仍不愿与本王喜结连理,本王愿意还姑娘自由。」
说完这话,便将武则天扔下独自出了门。
跟在身边的小厮见忠顺王神情不悦,思索半天开口。「王爷,您既是真心心悦林姑娘,何不与她说呢。她说那些什么交易之言,必是听了旁人的谣言。觉得王爷是因与北静王和贾府作对,才讨了她来。」
最初他确实是因为政治目的想要得到林黛玉。可自第一眼见到她时,便被她身上那股坚韧沉稳吸引。朝夕相处下来,却是有些动了心。
忠顺王负手走在前面,脚步沉稳,未曾回头。「这些日子朝夕相伴,她仍未能感受到本王的真心,自是因她心中放不进我。我便是与她说了这些又何妨。」
「王爷是想以三月为期,打动林姑娘?」小厮恍然大悟。心里头却有点心疼起他们家这痴情王爷。
从前对先王妃如此,如今待林姑娘又是如此。
这帝王一族代代出情种,果真名不虚传。
此时的武则天在窗边手执书卷,有些发呆。紫鹃端了一碗红枣银耳羹,「虽说这忠顺王的年纪,比姑娘大了许多。可这些日子奴婢冷眼瞧着,却也是待姑娘真心实意地。虽不如宝二爷会陪小意哄姑娘开心,可却知冷知热可以依靠。」
武则天接了银耳羹,挑眸看向紫鹃。「你可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女子想要在这世上立足,最不能依靠的便是男人。这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便是忠顺王爷。我呢?不过是个被世家大族随意扔出来做棋子的孤女罢了。身份这般悬殊,恩爱又能有几时呢。如今我可以靠着王爷,可王爷比我大这许多岁,哪一日他不在了呢?你是忘了王府里坐着的那位王妃娘娘了么?」
武则天想到当年唐太宗驾崩之后,自己的遭遇,不寒而栗。
前世有视她如命的李治护着她,方才有了她之后的尊荣。即便是肯为了她违逆天下的李治,夫妻二人走到最后也免不得情谊减退,何况是忠顺王呢。
重活一世,武则天在意的可不是情情爱爱。
探春却与历经过沧桑的武则天不同,她既想要有情郎又想要飞黄腾达。
不过进宫短短两个月,便得了皇后的赏识,进了六品女官,掌管一宫事宜。
王熙凤将这喜讯告诉黛玉,说道兴起处免不得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我还记得,第一天进府的时候,便是听见凤姐姐这般笑声。那时候,正是府上鼎盛时,如今却……」武则天叹了一口气,又问道,「老祖宗近日可好?」
提起史太君,王熙凤神情落寞。「老太太虽瞧着精神还好,可大不如从前了。素日里常念叨你,近日见王爷常送东西去府里,这才放了心。」王熙凤拉了黛玉的手,「举荐你进宫的事,皇后娘娘答应了。只是为难在王爷这里。」
武则天面色沉静,「王爷是君子,自是会成人之美。」
忠顺王也确实是成人之美的君子,当武则天和他提出要进宫时,他虽然心里不舍,但还是答应了。
「宫中凶险,不比王府清闲。姑娘可是想好了?」临行前,忠顺王望着黛玉,眼中流露出不舍。
武则天微微垂眸,行了一礼。「黛玉感念王爷厚爱,在宫中会万事小心的。」
忠顺王伸手,想拉一拉黛玉的手。但却最终克制住,挥挥手示意下人将黛玉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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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宫之前,武则天,回了一趟贾府,与老太太辞行。往日里精神矍铄的老人家,遭遇家中巨变之后,明显精神不如从前。
只在贵妃榻上懒懒洋洋地歪着,见了黛玉来,方才提起精神来。
瞧着黛玉面色红润,目光清明,老太太知道她的病是大好了。心下高兴,可想到薨逝的元妃,又悲从中来。「你大姐姐当年入宫做女官时,也是你这般的年纪。」
这一去,便是一生。老太太心中怅然,十分舍不得黛玉。又悔恨当初一念之差,断送了她和宝玉两人的幸福。
老太太处事虽有一些自私,可到底是真心疼黛玉的。武则天是个感念恩情的人,她握住老太太的手,宽慰道。「如今宫中情形与大姐姐入宫时已大有不同,更何况我与探春皆在宫中,亦可以相互照拂。老祖宗不必过于挂心。只求你好好将养身体,等着我们两个日后发达了好好尽孝。」
老太太搂着黛玉,心中宽慰之余,更添几分惆怅。「好孩子我不盼着你们发达,只求着贾府能做你们的后盾,叫你们在宫里头日子好过些。」
然而贾府能够东山再起的根本在与贾琏、宝玉一代能不能成长起来。
想起宝玉,老太太便觉得头疼。贾宝玉素来最听林黛玉的话,老太太是想要黛玉劝劝宝玉上进。
可这话没说出口,王夫人为了儿子却是撂下了身段来,和黛玉说了许多和软话。
「你与宝玉虽没有夫妻的缘分,可到底兄妹一场感情亲厚。他素来是最听你话的,如今府上这般光景,再容不得他胡闹蹉跎下去。算是舅母求你,劝劝他读书科举。也全当为了你外祖母,老祖宗如今,再经不起任何变故了。」
王夫人将武则天请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情词恳切。
武则天坐在客座上,端了汝窑花鸟图纹的茶杯细细品茶。待茶香在口中荡漾开来,方才开了口。「如今贾府境况,太太倒也不必过于挂怀。您与薛姨妈姊妹情深,这些年府上对薛氏母女多有照拂,日后倘或贾府遭遇变故,姨妈不念在往日情分上,便是心疼宝姐姐也自会帮衬太太的。何必将希望寄托在宝玉身上。他本就不喜官场阿渍,何苦难为他。」
这话中讥讽之意,直噎得王夫人倒抽一口凉气。
武则天起身行了一礼,很是礼貌的告辞。
虽然拒绝了王夫人,但武则天还是要替黛玉去探望宝玉的。
自黛玉离了府后,宝玉一日未住在怡红院,反而搬来了潇湘馆。
见黛玉进门,他既是高兴又有些怯懦。不敢与黛玉太过亲近惹她不快,又着实思念情切。
人楞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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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在临窗的榻上坐下,望向一旁伺候的袭人,「来了客人都不招待的?如今可是越发懒散了?」
听了这话,袭人方才回过神来,忙转身去亲自沏茶。
武则天又望向宝玉,笑道,「你这般瞪着眼睛瞧我做什么?你霸着我这潇湘馆,可是为了认真读书?」
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走到临墙摆设的紫檀木大书桌上,瞧了瞧上面摆着的字帖和书籍。
皆是各家名帖以及策论文章。
与从前怡红院内的花团锦簇相比,如今的潇湘馆里不过袭人几个贴身大丫头近身伺候,很是清静。
宝玉见黛玉看了自己的书桌,不禁有些脸红。「从前落下的功课太多,如今颇有几分吃力。」
武则天随意翻了翻案上书籍,随处可见宝玉细心批注,可见其读书十分用功。「往日你最不喜欢读书策论,常道其虚伪迂腐,如今却是为何?」
宝玉叹了口气,「如今贾府不比从前,我亦想要出分力保护家人。」说着,又望向黛玉。「倘或我不是个无用的纨绔,姻缘之事未必是今日结局,当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忠顺王府的人将你带走……」
经历家中巨变又痛失所爱后,小男孩已经开始学会成长了。武则天既为死去的黛玉感到欣慰,又替她遗憾。
欣慰的是,她的真情没有错付,宝玉从始至终与她情比金坚。遗憾的是,宝玉的成长是她用宝贵的生命换来的,而她无缘见证他成长后的一面。更不能与他长相厮守,共赴盟约,带着悔恨不甘以及万般不舍离开了人间。
爱情是极美好的东西,可世间举凡刻骨铭心的爱情都逃不过悲剧收尾。
武则天叹了一口气,「你我能相伴长大已是极好的缘分了,不必过于追忆往昔,前尘终要断的。能得见你今日变化,我心中也是极欢喜的。日后我在宫中当差,你便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你我二人皆努力向好,日后皆有圆满结果便也是对年少时光最好的交代。」
黛玉目光温和而坚定,已没有了往日的娇嗔与柔弱。黛玉变了,也许是经历了世事沉浮之后变的成熟了。
宝玉深刻的感受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心中悲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林妹妹……」他唤她,千言万语却哽在心头无从说起。
武则天只觉得胸中一阵闷痛,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二人对视许久后,宝玉先落下泪来。「宫中险恶,万望妹妹与探春相互照拂、多加小心。往昔在贾府我不能护你周全,日后入宫我更是……」
武则天握了宝玉的手,劝慰道,「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该护谁周全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每个人肩上也都有自己的责任。我本就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得贾府养育多年已是万分幸运,如今也不过是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风雨罢了。而你,作为贾府嫡子,肩上自也担着中兴家业的担子。如今你我一别,不过是告别昔日散漫童年,踏上自己该走之路罢了。」
前路迢迢,许是一别经年。宝玉望着黛玉握着自己的手,想到此处悲从中来。
武则天觉得,与宝玉的这番告别,算是给原主黛玉一番交代。从此往后,自可撇开这段前世姻缘。去专心做自己的事。
她刚从潇湘馆转身离开,一直避嫌躲在屏风后面的北静王便踱步走了出来。
25
他上前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安抚他道,「你与林姑娘虽无夫妻缘分,却也情深一场。这种相互成全,比长相厮守岂不是更令人动容?」
从前看话本子,讲了许多人间情爱,却从未有人讲过,爱是成全而非占有。
宝玉觉得,今日黛玉的一番话,着实化解了他心中的痴缠和妄念。
他吩咐人收拾东西,从潇湘馆搬回了怡红院。
而北静王听了武则天对宝玉的一番劝慰之后,内心久久未能平静。
在新任女官入宫当天,他早早等在了皇宫门口,想要拦住武则天入宫。
宫门前,武则天看见匆匆赶来的北静王一脸诧异。他不出手帮忙举荐自己就算了,怎么还想拦着自己呢?
武则天心中是有些不满的,北静王也觉得自己此行唐突。但还是极力的劝武则天,「深宫生存远比姑娘想象得要艰难。还请姑娘三思。」
武则天狐疑地看向北静王,很是客气的行了一礼。「多谢王爷挂怀,入宫后我自会处处谨慎,保护好自己的。」
她唯一能想到北静王阻止她的原因,就是宝玉,于是又道,「今日之前,我曾与宝玉见过面,将往日种种都摊开来说了个明白。我们两个人都愿意摊开手来,往前走。还请王爷不必为此多加挂怀,我与宝玉,都会好好努力。」
北静王欲言又止,还想要在说什么,却被自宫门出来迎接的探春打断了。
探春看见北静王,很是诧异,忙行了礼。又望向了北静王的马车,「二哥哥可在王爷的车里?」
北静王摇了摇头,声音温润。「本王此行,宝玉并不知晓。」
此话一出,武则天更是一头雾水。探春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挽住了武则天的手臂。「王爷对林姐姐费心了,日后在宫中,有王爷照拂,我便也不担心林姐姐会受欺负了。」
北静王面露尴尬之色,武则天忙打断探春叫她不要浑说。匆忙和北静王告了别,拉着探春往宫门口走。
「北静王爷最是不近女色,多年来也不过是奉旨娶了王妃一人,还没见过他和哪个姑娘多说几句话。先前就听闻他同忠顺王抢过你,如今又是不避嫌地亲自来宫门口送你入宫。你可别说,你们两个之间没什么。」探春一脸八卦,拉着黛玉窃窃私语。
武则天是真的一头雾水。她不是二八怀春少女,实在是不相信北静王的举动是因为倾慕她。
可是,以她现在掌握的信息,也实在是猜不透北静王此举背后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也懒得和正处在情感旺盛年纪的探春多费口舌,以沉默应对了她的话。
26
照规矩,新进女官要统一住在朱雀宫,等待考核后分到各宫当差。
所有入宫女官,背后皆有人脉。相比之下,黛玉的根基相对薄弱。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在这深宫之中。探春如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亲自来接黛玉,也不过是为了给黛玉撑腰。
从宫中最低位阶爬到至高无上的皇位,这一历程武则天已经走过一次。
虽然时代不同,掌权者不同,可人性相通。武则天深谙生存之道,很是会利用探春的撑腰。
很快便在探春的帮衬下和自己的贿赂下,成为了管事姑姑最喜欢的女官。
一个月后,新入职女官分工大会上。武则天被分配到了尚仪局,时常会在重要宴席上陪侍。
林黛玉样貌出众,武则天处世圆滑,很快便在各类宴席上得到一众贵人赏识。
其中,最喜欢她的便是眼下最得势的李贵妃。
且说这宫中,自元妃薨了。李贵妃日渐崛起,在后宫与皇后娘娘分庭抗衡。更有薛氏一族进献的美人,日渐得宠。
这李贵妃,是振威大将军的亲妹妹,自微时便跟在陛下身边,极得宠的。这日因振威大将军平叛漠北有功,皇帝特意在宫中设宴款待。
武则天作为尚仪局的一员,正好于席间伺候。酒过三巡,进献歌舞之时,坐在尾席的薛美人离席许久未归,她的贴身婢女已经流露出了焦灼之色。
皇后看在眼里,便吩咐随行的探春去寻一寻人。
武则天在宫中混迹了一生,对后宫嫔妃异常行为的背后原因略知一二。唯恐探春心性单纯被利用搅入是非,葬送前程,特意和掌事的崔姑姑请示,随探春一道去。
探春不疑有他,全当是黛玉在殿内伺候得发闷,陪她出来走走。
一面走一面闲聊,「素日里薛美人的酒量极好,今日却不知为何不胜酒力。」
倘或真的不胜酒力,只怕应是有贴身婢女身边伺候才对。她独自一人出来,只怕是想要偷偷与什么人会面才对。
武则天未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陪着探春继续寻人。待转过了回廊后,远远瞧见有两个人在湖边站着。皎皎明月之下,静水湖边,一个白衣胜雪,一个千娇百媚,真好一对璧人。
探春眼尖,认出了二人。将武则天拉到一边躲避,低声道,「那白衣公子,是老李将军的幼子,李贵妃的嫡亲弟弟。」
武则天又向那两个年轻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此时二人已经依偎在一起。她深吸了一口气,「薛美人同李家小公子有私情。」
探春惊讶之余,带了几丝兴奋。「李贵妃与薛美人水火不容,却不知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与自己的敌人已经暗通款曲。」
看这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甜蜜状态,想必这种不伦关系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贵妃何等聪明霸道,恐怕不会不知道吧。
「你我寻了这么久,应该回去复命了。」
探春附和点头,「你我二人可以相互佐证,并未寻到薛美人。」
武则天点头,正当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湖边忽然传来一阵呼救声。待武则天二人转头去看,那小李公子早已不见人影,而薛美人则落入湖中扑腾呼救。
探春本能的想要去救人,却被武则天伸手拦下。她摇了摇头,「宫中险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我快些离开才对。」
探春不忍心眼睁睁看一条人命消陨,欲挣扎,却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武则天大惊失色,慌忙俯下身去抱住探春。抬头便见一白衣少年负手而立站在她面前。
27
武则天强自镇定,目光灼灼望向眼前少年,眸光中闪着怒火和审视。
原本气焰嚣张的少年,被她这样一望,反而气焰矮了下来。先开了口,「大胆宫娥,竟私闯禁地,该当何罪?」
武则天扶着探春艰难地站起来,毫不退缩的望向对方。「该被问罪的恐怕是李公子吧。」武则天语调平和,语气中带了丝娇气。
李政剑眉微挑,「你是哪宫的宫娥,竟认得本公子?」
武则天轻蔑一笑,「公子的眉眼和李贵妃生的八分相似,奴婢想不认得也难。」一面说着,一面向湖边望去。
此时已经有一队巡逻士兵循声赶来,正在分兵两路,一路救落水的美人,一路就近搜寻刺客。
李政此时已经有些慌了,他本是想要来解决掉这两个窥见他秘密的小宫娥。可刚下手一个,就被另一个的气势给镇住了。
眼下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下手时机,眼看着自己就要暴露。
武则天早就猜透了他心中所想,趁他不备,伸手扯下了他腰间玉佩。「奴婢今日奉命来寻找离席久久未归的薛美人,并未发现薛美人的踪影。日后也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否则……」武则天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李政蹙眉,虽不甘心被威胁,可眼看着侍卫便要寻到此处,也不得不妥协。
他逼近武则天,单手捏起她的下巴。「你这张脸,爷记住了。」说完,便转身隐入夜色之中。
武则天长舒一口气,扶着晕厥的探春挪到了一块假山石后面躲了起来。
此时拖着晕厥的探春,武则天很难躲避开巡逻侍卫的视线逃离此处。可躲在这,也及其危险。她已经听见有脚步声向她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正在迅速思索如何应对时,却听见有人道,「参见王爷。」
武则天抬头,见北静王正面向他款步而来,对被假山石挡住视线的侍卫道,「本王路过此处,忽闻骚动,为何?」
那侍卫将薛美人落水呼救后诸事一一禀报。
北静王耐心听完,温和道,「即使如此,且快去搜寻刺客罢。」
「是!」侍卫应声,脚步声渐行渐远。
武则天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北静王。
北静王俯身,伸手探了探探春的鼻息。自袖中摸出一个青花小瓷瓶开了盖,至于探春的口鼻处。
「过不了片刻,探春姑娘便会醒来。我去引开侍卫,你快些回殿。」
「王爷不怀疑奴婢么?」武则天对于北静王的搭救,并未道谢,反而发问。
这样北静王微微一愣,随后道,「害死薛美人于姑娘并无益处。」
言外之意,武则天利益导向非常明确,绝不做无用之事。
虽同北静王交往不深,可他对武则天却颇为了解。
这其实让武则天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她不置可否的对北静王道了谢。
北静王看着她手中攥着的玉佩,微微蹙了眉。没有说话,顾自走开。
果然他走开不到片刻,探春便醒了过来。武则天忙拉着她回到了大殿中复命。
28
薛美人落水而亡,成了宫中近期最大的新闻。陛下忙着伤心和安抚薛氏一族,并下令彻查此事。
但结果是,薛美人酒后失足落水。
虽然此事已有定论,可薛美人是一尸两命,李贵妃善妒害死怀有龙种的薛美人这一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且吵得沸沸扬扬。
当日撞见真相的或许还有除了武则天和探春以外的第三人,这个消息是第三个人散播出去的。
也或许,根本没有第三个人,而是有人故意设计武则天与探春撞破这一切,散布消息后,嫁祸给她们。
武则天隐隐觉得,自己和探春是跳进了别人提前设好的圈套里。这似乎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好局。
武则天和探春在宫内根基尚浅,且贾府日渐衰微无法借势。真是两个极佳的替罪羔羊。
除了势力微弱以外,探春和武则天都有极为出众的美貌,这对于后宫女子生存而言是极大的优势与潜力。
这幕后之人,看透了二人的隐藏实力又拿捏了她们两个劣势处境,除掉薛美人,削弱李贵妃,同时又干掉了两个潜在威胁。一箭三雕,真真是好算计。
有这般好头脑,又能运筹帷幄的人,在这后宫之中,只有一个,便是皇后。
即便知道对付自己的是皇后,可武则天根本无力和她抗衡。只能暂且按住心中的不满。
幕后黑手皇后,此时正端坐在紫檀木大书案前抄送佛经。
管事盈月姑姑手中端了一碗热茶,自外面走了进来,脚步极为轻快。
皇后将手中的白玉杆紫毫笔放置在雕花笔架上,接过茶碗,让盈月看她写的字。「本宫觉得,今日心境平和,这佛经也抄得工整许多。」
盈月姑姑忙恭维,「娘娘素日诚心礼佛,自是受到佛祖庇佑,事事顺达的。」
皇后抿了一口茶,笑容文雅温和。「听闻李贵妃近日心绪不佳,接连打碎了两套上好的汝窑茶具。前些日子,我这收了陛下赏的一整套五彩十二花神杯,打发人送去给李贵妃,安抚安抚她。」一面说着,目光扫过一旁垂首伺候笔墨的探春,又道,「贵妃素日里常说,极喜欢尚仪局的黛玉姑娘。你且去尚仪局打点一番,将人差去贵妃处当差吧。」
盈月姑姑眼珠一转,迅速领命去了。
探春后知后觉,觉察了其中蹊跷。但仍一副忽然不觉的样子,垂首研墨。
皇后见此,心中原有的戒备和疑虑减了大半。
三日之后,一应手续办理完成后,武则天极不情愿的被调去了李贵妃宫中。
亲眼目睹了李贵妃将皇后送来的一整套珍贵的五彩十二花神杯摔得粉碎。
心道这皇后真是将人心步步算得通透。知道李贵妃骄纵惯了,正在气头上送来东西必定会在一气之下摔碎。而这套杯,是御赐之物,毁坏御赐之物是重罪。
李贵妃此举,吓得殿内一众宫娥皆跪地垂首。
武则天离李贵妃最近,状似乎慌忙之中,将怀中玉佩掉落下来。
李贵妃目光落在那玉佩之上,神色骤然大变,将众人遣散,唯独留下武则天。
29
她是个爽快人,单刀直入。「阿政一直寻的人,原来是你!」
武则天也不闪躲推辞,理直气壮的应了。「那日遇见阿政公子的,正是奴婢。」
李贵妃杏眸圆瞪,粉腮涨红。「亏的本宫如此欣赏你,你为何害本宫?」
武则天神色如常,笔直地跪在李贵妃面前。不急不缓道,「当日奴婢奉皇后之命去寻薛美人,恰巧遇见阿政公子,为了保命才冒死夺下玉佩。奴婢若真想从中取得好处,如何不拿着玉佩来寻贵妃和阿政公子,为何要散播谣言?」
李贵妃细眉微蹙,「你的意思,这是皇后设的局?」
李贵妃虽然骄纵,可并非无脑。能入宫多年,恩宠不减自然也不是鲁莽人物。
武则天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多费口舌。「奴婢处境艰难,入宫不过是无奈之举,为求生存罢了。况且那日,奴婢并未看清薛美人是如何落水的,更不敢轻言诋毁阿政公子。」
李贵妃沉吟片刻后,「那日薛美人落水,确实非阿政所为。」
事件的整个脉络在武则天的头脑里渐渐清晰。
果然眼见未必为真,李政也不过是被算计在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武则天不幸被搅进这场决斗之中,无法明哲保身,只能择一主而从。
皇后为了对付贵妃做出这样的举动,足以见得她外强中干。
武则天迅速作出反应,向李贵妃表了忠心。
武则天迅速站队李贵妃时,探春也找到了机会来探望她,将在皇后处所见诸事以及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
武则天拉着她低声道,「皇后为人阴险,并非良主。日后你要万万小心。」
武则天从始至终,未与探春提及出事那日偶遇北静王之事。但,她对此事一直心存疑虑。
毕竟,北静王出现的太巧合了。
李贵妃思来想去,仍旧觉得自己未必能够完全掌控武则天。且她才情相貌样样出众,又不是个没有野心的无知少女,倘若那日得了势,李政与薛美人有染这个大把柄捏在她手中,终究于李氏一族不利。
于是,她决定,要求圣上赐婚,让李政纳黛玉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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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家的家室,和李政五品郎中身份,这桩婚事不算委屈黛玉。
但武则天不愿意被早早嫁人,困于内宅。
干脆借着李贵妃和她闲聊王熙凤与贾琏和离这个京中大新闻的机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提起王熙凤和贾琏和离一事,李贵妃叹了一口气,「本宫听闻,那琏二奶奶是个脂粉堆中的英雄,可到底是个女人,倘或离了男子该如何呢。」
武则天沉了一口气道,「奴婢同娘娘有不同见解。」
「哦?」李贵妃来了兴趣,柳眉一挑,望向武则天。「那你说给本宫听听。」
「若是少了些世俗的禁锢,兴许女子比男子更能干也未可知。」武则天道。
李贵妃不信,咯咯笑出声来。「本宫活了这大半辈子,瞧见最能干的女人便是去了的元妃。可也不过是做了个宠妃,劳心劳神,最终因陛下倦了她而陨了。」
说完这话,忽然想起黛玉和元春是表姐妹,猛地收了口。
武则天不以为意,又道,「可娘娘有没有想过,元妃娘娘为何失宠,又为何无子嗣傍身,孤苦而终。」
李贵妃拧了眉,有些心虚。
其实元妃曾经是有过身孕的,可因李贵妃嫉妒做了手脚,致使元妃滑了胎。自此后,便坏了身子,再不能孕。
陛下虽然知道这背后黑手是李贵妃,却因对她极其宠爱而未做深究。
武则天不知道这内里原因,只道,「娘娘待奴婢好,奴婢便斗胆说一句。元妃娘娘在这宫中的兴衰,背后系的是贾府。」
李贵妃拧眉沉思,似是有些动容。
武则天便又道,「倘若元妃娘娘当年执意做女官,改革旧制,踏入前朝,便不会落得病逝的结果。」
李贵妃被虎了一跳,忙捂住黛玉的嘴。「休要胡说,仔细隔墙有耳,也连累了本宫。」
武则天垂眸认错,目光落在李贵妃戴在身上的合欢玉佩。「娘娘有没有想过,您多年不孕,是因为陛下不想和娘娘有孩子。」
「你混说什么!」李贵妃杏目圆瞪,呵斥黛玉。「你好大的胆子,仗着本宫宠你便如此口无遮拦。自从哥哥被陛下收入麾下,本宫十五岁时便委身于陛下,二十年恩爱不宜,陛下待我和哥哥都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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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再没说话,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李贵妃情绪中的脆弱。
李贵妃多年盛宠不衰,可偏偏肚子不争气,即便一年里,陛下要宿在她宫中半年,仍不见她有身孕。
她一直为此困顿,吃了不知多少药来调理。
武则天跟随李贵妃不久,便发现了李贵妃不孕的秘密。致使李贵妃不孕的,正是陛下送她的合欢玉佩。那玉佩里藏了麝香。
果然最是薄情帝王家!
被武则天醍醐灌顶的李贵妃,虽有所动摇,但还是不肯相信皇帝会如此待她。
唯一有所变化的是,从前不在乎名分,只在乎陛下荣宠。而如今,多了几分对位份的想法。
她想夺皇后之位,而林黛玉和探春的关系,以及探春在皇后宫中这一便利条件,使得武则天成为了她夺位的有力工具。
武则天,顺利挑起了李贵妃心中的权欲,为自己在宫中立足留下了喘息机会。
更是抓住太后寿宴献礼一事,为李贵妃谋得了不小的利益。
太后寿宴献礼,一直都是后宫众嫔妃讨太后欢心的重头戏。素日里李贵妃恃宠而骄,并不在意太后对她的态度,在献礼一事上及其敷衍。
太后因此十分不喜欢李贵妃。
但今年寿宴上,最费心思,最讨太后欢心的贺礼,竟是李贵妃送上的,她亲手绣的小梨花双面金线绣的佛像桌屏。
佛像身上的袈裟,更是绣满了精美的佛经。
太后赞不绝口,李贵妃赢了一个大满贯。
更是举着因为刺绣而扎破的手指头向皇帝撒娇,又混了许多赏赐。
寿宴结束后,促成李贵妃里外双赢的武则天,得闲在御花园中闲逛。偶遇了也在此闲逛的北静王。
北静王自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来递给武则天,「宝玉如今过了秋闱,正奋力准备春闱,素日里一切皆好,也时常与我打听你和探春姑娘的近况。这是他托我给你们稍来的信,且说,老太太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倘或二位姑娘想要回府探望,我自愿周旋一番。」
武则天接了信,颇有几分担忧。「宫中规矩,不至年节不放宫人出宫探家。倘或我与探春破了先例,怕是要遭人诟病。」
宫中立足艰难,武则天格外小心无可厚非。只是面对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如此冷漠,反叫北静王心中生出几分失望来。
他以为的黛玉,应是极重感情、敏感脆弱的,是及其需要保护的。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宝玉托付他保护黛玉,但自己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但,这样的黛玉,反而叫他生出几分欣赏来,比从前的惊艳、好奇,更多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思索再三,北静王又开了口。「往日,李贵妃并不在意太后对她的看法。如今,却能在献礼上博得头筹。应是有姑娘从旁助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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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微微垂眸,「做奴婢的,自然是要为主分忧。」
她避重就轻,可北静王心里明镜的。李贵妃的变化,是从黛玉跟从她开始出现的。黛玉能为了宫中前途,舍下不出宫去看老太太,足见其野心。
而李贵妃素来心性单纯不在乎位份,仍能被她鼓动,可见其非一般寻常女子。
虽然分析到此,可北静王还是好心相劝。「虽知道姑娘有鸿鹄之志,可仍想良言相劝。有的路,一旦走上去便是荆棘密布,不可回头。」
武则天明白北静王的意思,更明白自己的目标。「多谢王爷两眼相赠,只是黛玉如今毫无仰仗,唯有走好这条路,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侯门未必都是薄情郎,也未必皆为纨绔不可托付……」
未等北静王的话说完,武则天便打断了他。「黛玉唯恐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便只能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
说完,便礼貌的行了一礼,和北静王告了别。
北静王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失神片刻。
武则天并没有对男人和所谓的爱情失望,她不过是更相信自己。
李贵妃在太后处得了夸赞,又再皇帝那领了奖赏。心情极好,将武则天提拔成了自己宫内的一等女官,陪侍左右。
因常伴在贵妃左右,同皇帝照面的机会也变多了起来。偶尔皇帝躲不过李贵妃的缠磨,将奏折带到她这里批阅的时候,武则天奉命伺候,说话间偶然会透露一些时政见解。
她的见解偏僻入里又颇有新意,才学很是让皇帝惊艳。后宫参政,确实是宫中大忌。但若是抛开林黛玉女子身份不论,她会是一个治世能臣。
皇帝偶然流露出对武则天才干的欣赏,武则天择抓住机会游说皇帝革新吏制,从六部中挑选出礼部的部分职位,实验性选用女子为官。
这已经是极其保守的做法了,但仍被皇帝否认。因为在皇帝心中,黛玉这样的女子实为罕见,大多数女子是有局限的,很难胜任官位。
对此,武则天并不气馁。仍旧与探春为改革女官制度而奔走,但掌权者不支持,此事便很难推进。
「不若我们将他推下去,换个肯改革吏制的人来做。」几番奔走之下,武则天俨然失去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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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武则天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探春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你在混说什么?」
「你身为贾府中人,难道不知贾府的算计?」武则天压低声音。
探春忙将门关得严严实实。「近日来,我确实听闻府上与已故太子党勾结,意图立先太子嫡长子为帝。可当今正值壮年,更有手握重兵的李将军忠心护卫。哪有胜算?」
「倘或,李将军反了呢?」
探春摇摇头,「不可能的,陛下待李氏一族极好。在前朝给李将军重权,在后宫独宠李贵妃。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轻易动李贵妃。这才有了上次的薛美人之危,如今李贵妃日显夺嫡之心,皇后娘娘很是焦灼。」
「元春姐姐无子嗣,是因为陛下起心想要铲除贾府。如今,贾府风雨飘摇……」武则天循循善诱。
探春恍然大悟,「李贵妃无子,是怕李氏拥兵自重,谋权篡位!」
「可李贵妃对陛下是真心爱慕,她只想一心一意和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如今夺嫡,也不过是想与陛下生同寝死同穴。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以她刚烈骄傲的性子,会如何?」武则天道。
「要么自戕,要么与陛下同归于尽。」探春看向武则天,眸中漫上一层寒意。
武则天不置可否的点头,「以我对娘娘的了解,大概会选后者。这朝中,能支持你我主张的新政的,恐怕只有北静王一人。不如我们,为北静王和李将军牵个线?」
未等武则天实施行动,史太君仙逝的噩耗传来。黛玉和探春急急忙忙奔丧,可第二天,陛下便下旨抄了贾府。
原因是王夫人私藏被抄甄府的财物!
可武则天心里清楚的很,她手里攥着的是王熙凤提供给她的贾琏结交节度使的罪证。
陛下避重就轻,已算是仁至义尽。
探春虽入宫做了女官,但仍被牵连,在武则天的极力周旋和李贵妃的力保之下,方才能继续留在宫中。唯独没受牵连的只有和离南下做生意的王熙凤和本就不姓贾的林黛玉。
贾府被抄,武则天连续多日噩梦连连。她知道必是那原主放不下宝玉,便求了李贵妃救下宝玉。
宝玉历尽千辛过了殿试,在朝中领了官职,可转眼便被连带夺了官位,如此打击,以宝玉的性格实在难以承受。
武则天声泪俱下,和李贵妃求情。
李贵妃人虽泼辣,可最是重情。知道黛玉同宝玉有一段年少相知的过往,心疼这对有缘无分的有情人,当即便应了黛玉,更有北静王在外操作,宝玉被安全救出。一时极其荣华的贾府,轰然倒塌。
探春怅然若失,心里记挂亲人。武则天确实见惯了人间冷暖,全没有一丝感慨。
借着北静王进宫探望太后的空,抓住机会和他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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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静王见黛玉等着自己,以为是放心不下宝玉。拱手行了一礼后,道,「姑娘自可放心,宝玉一切皆好。」
武则天笑着摇摇头,「王爷与宝玉是莫逆之交,我自是不担心的。如今我是为自己担心,想求王爷指条明路。」
北静王柔声道,「姑娘请讲,若是本王能帮忙的,自当义不容辞。」
武则天道,「我如今虽离了贾府,在宫中谋了差事。可这女官又与寻常宫女无异,到了年纪也是要放出宫去嫁人的。若不愿离宫,便要做这后宫嫔妃,黛玉志不在此。」
北静王沉吟,「姑娘所谋之事,三年五载未必可成。本王唯一能做的,是给姑娘一个侧妃名号,赠姑娘栖身之所,并不干涉姑娘自由。」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出路了,武则天自是千恩万谢。
而北静王也很快兑现了承诺,向皇帝请旨赐婚。李贵妃亲自为黛玉添妆,风风光光将黛玉嫁了出去。
临走前,武则天握着李贵妃的手,道,「娘娘的知遇之恩,黛玉没齿难忘。便是今日嫁入北静王府,却仍是娘娘宫中的人。有朝一日,娘娘若是需要黛玉,有召必回。」
李贵妃红了眼眶,扯出手帕按了按眼角。「少说这些话来惹我伤心。日后若是北静王待你不好,亦或是北静王妃难为你,只管回来告状,本宫为你撑腰!」
武则天跪下给李贵妃磕了头,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的泼辣和实诚。临了,狠下心来告诉她,「娘娘若是信我,陛下送的这块玉佩,摘下些时日吧。」
因是皇帝赐婚,更有贵妃添妆,黛玉这位侧妃一时风头无两。
惹得北静王妃心头很是不快,黛玉进府不过三日,便被她叫到身边立规矩。
北静王的后宅很是冷清,无非是黛玉、王妃并一个没有位份的通房。子嗣亦不昌盛,唯独通房生下一个庶出女儿。
便是王妃整日里变着法的折腾黛玉,也没什么过硬的节目。对于在皇宫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武则天来说,不过是些入不了眼的儿戏。
可这北静王府的下人,却着实可恶。
见王爷不曾宿在侧妃屋里,王妃又有意打压,便捧高踩低欺负黛玉。
一日,去取银丝碳的紫鹃,不仅没有领到份利该有的银丝碳,还被黑心的恶奴掌了嘴,红肿着一张脸回来。
因怕黛玉生气,不敢言语。只在一旁偷着淌眼抹泪,被雪雁瞧见了,气不过,拉到黛玉身边告状。
武则天看着紫鹃被打肿的脸,将手中书卷放下,问道,「哪个下的手?」
紫鹃支支吾吾,「姑娘,不打紧的。」
「打了我的人,便是打了我!这北静王府的人,既然不识敬重,便大可不必客气!」说完,武则天便带上紫鹃和雪雁往领物处。
管事的老嬷嬷见了黛玉,很是轻慢。
武则天指着她问紫鹃,「可是她叫人掌了你的嘴?」
紫鹃点了点头。
武则天二话不说,伸手便狠狠在那老嬷嬷脸上抽了一巴掌。白胖的脸上登时现了血红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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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被打蒙了,那老嬷嬷只捂着脸看向黛玉,一时没说出话来。
「这一巴掌是因你克扣我的份例赏的,这一巴掌是替我的婢女还的。」说着又狠狠的在另一边给了老嬷嬷一巴掌。
原本聚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武则天转了转手腕,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众人。「我乃王爷亲自请婚,陛下亲自赐婚的侧妃。在王妃跟前立规矩,是因为敬重王妃,而非惧怕王妃。我位份在王妃之下,理应礼让王妃。可不是任由人随意欺辱的。日后若有人还想自作聪明捧高踩低,背后嚼我舌根或是欺负我的人,你自可试一试,看看我是不是有一百零八种死法供你选择。」
「区区一个侧妃,真是好大的排场。」那被打的老嬷嬷回过了神,瞪向武则天。「不过是个被王爷救回来的丧家犬,才来了府上几日便敢这般造次。我是王妃娘娘的乳母,便是王爷也要敬我三分的。」
「哼,」武则天冷笑,「原来嬷嬷这是仗势欺人,或是根本有人授意你来欺压我!」
那老嬷嬷自觉说错了话,不敢再多言语。
一场恶仗打下来,着实气坏了北静王妃。府内上下无人敢欺负她的乳母,倘若叫林黛玉开了这个先河,她这个王妃日后还有何尊严。
于是她蠢的恶人先告状,状告黛玉泼辣,欺辱她的老乳母。
黛玉性格娴静,做事极有分寸。北静王是不信的。
但毕竟和王妃多年夫妻,很公允地认为她不会无端诬告黛玉。
于是便决定亲自去查谈一下。
北静王去看武则天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读书。屋内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药香,还透着一股寒气。
北静王见黛玉静卧看书便没有打扰她,将雪雁叫到一边。「你们姑娘近日可是身体不适?」
雪雁腮帮子被气得鼓鼓的,一口气将王妃和老嬷嬷是怎么欺负黛玉的统统告诉了北静王。
武则天恰到时机的从暖阁里走出来,打断雪雁,语气不无责备。「雪雁,莫要在王爷面前浑说。」
雪雁不服,「可奴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受气。」
武则天喝止她,「不过是些后宅琐事,何必闹到王爷面前。」随后对北静王行了一礼,「黛玉这里,吃穿用度都不短缺,伺候的人也都极细心的。这么大的后宅里头,难免有些口角。雪雁被我惯坏了,难免有些脾气,又舍不得我受半分委屈,言辞夸张些,王爷切莫当真。」
武则天这番话,明着是在宽北静王的心,暗着却是以懂事大度来暗讽北静王妃狭隘。
高低立现。
虽然北静王能看穿黛玉的小心思,但还是愿意为他撑腰。
当日,留在了黛玉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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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北静王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了门,整个王府沸腾了。
众人都在暗自嘲讽王妃的刁难推进了王爷和侧妃的感情。
接连几天,北静王都留宿黛玉院中,黑眼圈一日重过一日。
众人津津乐道以为二人是夜夜笙歌,其实武则天则是搬出来近年在皇宫内收集到的各种信息,游说北静王推行女官制度。
并列举了许多,男女同朝为官的好处。
也同北静王一起勾画了一副江山社稷的宏伟蓝图。
二人位江山共谋大事的时候,北静王妃却沉浸在小情小爱中,埋怨老嬷嬷鲁莽,老嬷嬷暗骂黛玉心机。
频出奇招,却屡屡被黛玉轻松击破。
北静王妃心态有些崩了。
到最后干脆兵行险招,捏造了黛玉和宝玉私会的谣言。
窥破真相的北静王眉头紧拧,对王妃十分失望,将老嬷嬷赶去了庄上,并请自己的乳母来秉公辅佐王妃打理内宅。
「本是答应了宝玉,要好好照顾你的,却不曾想让你受了委屈。」见到黛玉,北静王一脸愧疚。
武则天忙屈膝行礼,「是黛玉鲁莽,给王爷添乱。」
北静王扶了黛玉起身,「快别说这样的客套话。」沉吟片刻后,又道,「今日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说一说,推行女官制度一事。」
武则天登时来了兴趣,端坐在北静王对面等待下文。
北静王有些欲言又止,「我向陛下上书,提及过三次,可陛下仍不赞许。如今,在你的努力下,京中兴办女子私塾,许多平民女子亦走入学堂。更有教习、账房等处出现了女先生。陛下很是不悦,欲下旨整顿。只怕,如今宫中的女官也会被取缔。」
武则天有些气恼,「陛下怕是对女子成见颇深。」
北静王不置可否。
武则天决定,推进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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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进宫探望李贵妃,言辞之中再次透露皇帝忌惮李氏,并且是致使李贵妃不能怀孕的罪魁祸首。
虽然在武则天的提醒之下,李贵妃早有预判。也曾经试图改变初衷,在这宫中谋权某位。可一个人,是永远无法抗衡自己的天性的,她因爱而生,为爱而活,当真相完全被戳破的时候,她仍旧无法承受这样的背叛。想到身后的兄长和李氏家族,她几番挣扎后,还是冲到御书房和皇帝对峙。
皇帝对李贵妃的宠爱,总越不过江山社稷。此时的李将军仍在边关,不在皇帝的掌控之中,他只能甜言蜜语哄骗李贵妃。
并直指揭穿秘密的人,包藏祸心。
猜到真相那一刻开始,李贵妃经历了漫长的反复崩溃自愈的过程,已经渐渐能够理智的去理解一个帝王为了保存江山社稷,而压制感情。
如果皇帝能够坦诚地和他表明一切,她觉得自己能够原谅他。毕竟多年的相伴,他对自己有没有爱意,她最清楚。
可到最后关头,皇帝却仍然带着三分慌、七分怒骗她。她失望透了,哭道,「天下与我何妨,你是皇帝与否又与我何妨。我不过是爱我的三郎,想与三郎长相厮守,想与三郎有个孩子。可三郎……负我。」
皇帝见她一脸绝望,声嘶力竭。心中亦是一阵酸痛。他是爱李贵妃的,只是这爱中有隐忍也有算计。「芊妹,你听我解释……」
「陛下不用解释了,臣妾与这后宫的女子争了半辈子,最后却不过是一场笑话。」李贵妃笑中含泪,一脸绝望。摘下了头上的凤钗,「这支凤钗,是当年臣妾进王府的时候陛下送臣妾的第一件礼物。这些年,即便被封贵妃,有无数金银首饰,可臣妾还是独独爱这一支钗。因为臣妾以为,这是陛下待臣妾的初心。可如今看来,陛下的初心和臣妾的初心怕是不同。」
皇帝还想再解释,却见李贵妃猛的将金钗插入喉咙,顿时鲜血四溅。
匆匆赶过来的武则天,看见的正是一身鲜血的李贵妃落入皇帝怀里的画面。
武则天赶忙跪倒在地,垂下头去。
躺在皇帝怀中的李贵妃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抚上皇帝的脸庞,满眼遗憾地看向皇帝,说了一句「三郎为何负我?」手便然滑落,香消玉殒。
皇帝痛不欲生,嘶吼一声紧紧将李贵妃抱在怀里,热泪夺眶而出。
即便武则天见惯了生死,仍不免动容,落下泪来。
皇帝抬头看见跪在门口的武则天,愤怒至极,抱起李贵妃,上来就在武则天胸口踹了一脚。「贱人,为何害朕爱妃!」
武则天被踹得猛吐出一口鲜血来,抬头看向皇帝,「害死贵妃娘娘的是陛下的欺骗。」
「朕何时骗她?」皇帝满眼布满血丝,瞪向武则天。「朕是她的夫君,更是一国之君!朕赐予她独有的宠爱,难道不够么?」
武则天嗤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枉费娘娘对陛下痴爱一生,您从不懂她。陛下以为的宠爱,是娘娘从无数个娘娘手中夺来的。她是这后宫诸多女子中,唯一一个只是想给陛下生个孩子,而不是给自己生个靠山的女子。可陛下却怀疑她的忠心,忌惮她娘家的势力,让她多年生活在痛苦之中。」
武则天句句戳中皇帝痛点,失去爱妃的痛苦和被揭穿得难堪,迫使他胸中怒气大盛,完全失去理智。喝道,「来人,将这毒妇拖出去,给贵妃娘娘殉葬。」
38
武则天早就算到了皇帝会在盛怒之下做出这般举动,此时的探春早就溜出宫去给北静王报信。
李贵妃的死,皇帝对武则天的迁怒,是北静王和李将军勾结在一起发动宫变的最完美借口。
三日之后,天朝易主。
北静王坐上王位,武则天被封为后。
满朝文武愕然,有忠臣直谏。北静王妃乃望族出身,与北静王少年夫妻,结发多年,并无错处,北静王不该废妻重立。
黛玉不过前朝臣子遗孤,外租家又是罪臣,实在不该册封为后。
但北静王力排众议,一定要封黛玉为后。
前朝帝王和臣子拉锯站打的乌烟瘴气。
后宫之内,北静王妃狠狠给了黛玉一个耳光。「你这贱人肖想坐上皇后之位。你勾结贾府余孽,在外私设田庄、店铺赚得盆满钵满。更指示王熙凤,以天香楼为掩护,豢养细作和杀手,搜集朝中重臣信息,掌握朝堂动向。」
武则天冷静的望着北静王妃,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来。「王妃娘娘好手段,黛玉在您面前无半分隐私可言。只是,娘娘只怕是忽略了一点。仅凭黛玉一届女流之辈,如何能做到这些?」
北静王妃愕然。
她应该早就想到的,王爷有鸿鹄之志,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他且能够治理后宅的普通妻子。
她需要的是林黛玉这种,能够辅佐他完成霸业的助手。
她戳破了这些话,就等于戳破了北静王早有谋反的不臣之心。
原本北静王念在夫妻情分上,想要给王妃一个贵妃之位的。可事到如今,恐怕她性命堪忧。
武则天躲在了北静王身后,静观其变。
王妃也不是常人,知道自己难有活路,便想要自缢。
但武则天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带人一只飞镖斩断了白绫。北静王妃颓然的摔倒在地,一脸恨意地看向武则天。
武则天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直视她。「王妃好算计。知道你死后群臣必定死谏,指责是陛下一意孤行要立我为后而逼死了你。陛下为了朝局稳定,必然不会力排众议坚持立我为后。你想用自己本来就保不住的命,托我下水。」
北静王妃云鬓松散,一脸狰狞与倦意看向武则天。「原以为你不过一个孤女,无非会些狐媚手段。却不成想,你既恶毒又有野心。」
武则天起身,俯视着她。「黛玉原本志不在内宅,承蒙王爷庇护在王府有了一席安身之地。本未想过要与王妃争宠,同王爷也从无私情。可王妃却恶意揣度我,处处针对我,将王爷一步一步推到了我的身边。」
武则天对北静王从无私情。
她敬重北静王的为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和栽培之义。这种种情感,皆非爱情。
但能有这种情谊,已经足够帝后携手共治盛世了。
39
北静王妃的心思被戳破之后,令北静王无比的失望和寒心。也坚定了他立黛玉为后的决心。
三个月之后,林黛玉被册封为后,北静王妃为皇贵妃。
一年之后,皇贵妃染重疾,病逝于南下疗养途中。
因为北静王的信任和宠爱,武则天又一次成为了能够临朝的皇后。
开始,重臣力排此举。可北静王几次生病无法临朝处理国事时,面对南方灾害,重臣被杀等重大事项,武则天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并且她知人善任,不计前嫌,即便是面对不愿意信服她的老臣,仍能公正的对待对方,并委以重任。
更是大力推行女官制度,致使民风一度开化,国家欣欣向荣。
武则天以自己的仁爱和才能,获得了众人的尊重。
而曾经忠于先帝的忠顺王,被压入天牢,已临近行刑。
忠顺王唯一的遗愿就是再见一面武则天。
北静王一身龙袍,隔着牢门看向颓败的忠顺王。「当日朕设局让你遇见黛玉,本是想让她霍乱你的心神,令贾府与你彻底撕破脸。谁承想贾政竟毫无骨气,拱手将黛玉送于你。更没想到,你竟真心爱慕上了她。可我也万万没有算到,最终将你置于死地的,是你心心念念的林姑娘。」
忠顺王惊诧万分,「你说什么?」
「李贵妃之死,北静王府与李将军的联盟,皆出自黛玉之手。娶妻如此,亦不枉费朕废妻重立。你拘泥于儿女情长,竟未发现黛玉有极强的政治天赋。得她辅佐,朕必会国力昌盛。」
忠顺王不可置信的看着北静王,「我竟死于黛玉之手?」
北静王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躲在一旁的武则天,急忙藏在了暗处。看着北静王离开的背影,双手渐渐攥成拳。
自那日在牢里听见了北静王和忠顺王的对话,武则天一直想要找机会去和忠顺王说个清楚。可还没等她找到时机,便听见了忠顺王在牢中自尽的消息。
武则天黯然神伤,望着窗外痴痴发呆。北静王此时正好进门,心中略有些不悦。「原是该让你送他一程的。」
还真是虚伪啊。武则天心中冷笑,面上却很平静。「近日边关动荡,又恰逢西南旱灾,臣妾本就有些忧心。亦感怀,忠顺王爷此等人才不能为己所用。」
北静王握住了黛玉的手,安慰了她几句。又一阵欲言又止。「近日,朕还有一事想要告诉皇后。」
武则天抬眸看他,见他说道,「宝玉入宫了。」
「宝玉不善策论,不懂朝政。」武则天道。
「他……去了敬事房。」北静王似是极其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朕也是才知道的,他求朕,想来你宫里当差,朕许了。」
武则天大为震惊大看向北静王,急匆匆跑去阻止了一场悲剧发生。
「你做什么傻事!」武则天把宝玉拽了出来,又气又急。
自贾府出事后,他被罢了官职。一直跟王熙凤隐匿在天香楼内,为黛玉做事。
明明一切都好,可他却偏偏想要进宫陪着黛玉。
宝玉见黛玉又惊又喜,一时衷肠无从诉起。
「宝玉,」武则天拉了宝玉,郑重道。「你是心甘情愿来这敬事房的么?」
宝玉神情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应了是。
武则天怒其不争,「如今不比从前,你与凤姐姐一直在暗中为我处理密事。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陛下已有戒备。」
宝玉惊慌,「陛下……他为人忠厚,是明君。他爱重你,又与我兄弟情深……我与你更是兄妹情深…。」
武则天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以后不要说这样的浑话,如今我不是你的林妹妹了,是当今陛下的皇后。你我虽还是从前的兄妹情分,但不可再提。陛下是九五之尊,心中念着从前的情分是你我的福分,若不念及也是本分。」
宝玉虽得憨,是世事练达后对自己的反向保护,武则天的话他懂。
从此他从武则天和北静王的视线里彻底消失,王熙凤的天香楼也将大批细作和杀手转移到了金陵。
探春仍旧奉命推行女官制度,成果颇丰,也在武则天的撮合下成功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南安郡王。王熙凤则成了天下唯一一个女皇商,风光无量。
在武则天的大力支持下,新政得以推行,天下女子地位显著提高。各行各业都有了女子的身影,女子不再是只居于内在的男子附属,而是可以作为独立的个体参与到社会当中。
一时间民风开化,百姓安居乐业。
皇后甚至比皇帝还得天下人的爱戴。
见到此状,北静王越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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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即便是不安,也没有余力在管。
从宝玉事件之后,武则天便开始精心地调配他的饮食,使他每一顿的饭菜都有相生相克的食物,日积月累下来,北静王的身子渐渐衰败下来,人也日渐没了精神。
朝中诸事,只得推给武则天执掌。
同前世一般,她又坐上了天后的位子,统领朝政。而探春,也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位同宰相,亦如前世的上官婉儿。
唯一不同的是,此生武则天没有子嗣。
当北静王身子日渐衰弱,开始卧床不起的时候。武则天每日在床前伺候汤药,另北静王十分感动。
握住她的手,道,「此生能得皇后相伴,足以。」
武则天抚摸着他仍旧俊朗的脸,道,「可陛下却从不曾爱过臣妾。」
「朕爱惜皇后的治世才能……」
「那就请陛下颁布传位诏书,将皇位传于臣妾吧。」武则天伸手,从探春手里接过早已拟好的诏书。
北静王满眼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武则天。
武则天不置可否地挑眉,「陛下将臣妾当作棋子,谋算到你的棋局中,可曾想过,你亦是臣妾的一枚棋子?」
北静王看着武则天,片刻后爆发出苦笑,「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朕这一生,竟未算过一个女人。」
「我本是将陛下当作知己,且相信和尊重陛下的。可当年却不小心听见了您与忠顺王的对话。陛下错就错在,不该看我是个孤女而算计我。更不该说谎,让一代忠臣死于绝望。更不该逼迫宝玉进敬事房!」
北静王苦笑摇头,「你与宝玉青梅竹马,情意深重。又与忠顺王惺惺相惜,这一生,你心里唯独没有朕?」
「臣妾本就不是拘泥于儿女情长之人,臣妾想要的是天下!」
北静王从没想过,林黛玉有这样的野心,更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机关算尽,最终却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他含恨而终,第二天颁布传位诏书,举国哗然。
武则天从走了一遍力排众议登上皇位的历程。
而这一次,她只有 25 岁,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治国理政,可以实现理想与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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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执笔,画江山
流星非尘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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