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温柔之下
温柔之下
都市童话：我和他的浪漫说明书
男朋友总背着我，把我的包包首饰送人。
我不想为一点小钱闹，忍了。
结果他狮子大开口，让我拿五百万给他爸妈做生意。
「你家这么有钱，凭什么我爸妈要比你爸妈过得差！」
1
七夕节，男朋友送了我 99 朵玫瑰花。
我喜滋滋发了朋友圈。
一分钟后，他妹妹宋曼晒了条某大牌的小蛮腰项链。
配文：【最爱的哥哥送我的七夕礼物。】
赤果果的挑衅与炫耀。
我立马留言：【你说是一航送的，证据呢？】
这几年我一向跟宋曼不对付，因为我俩都想独占宋一航的爱。
离间的事她做得多了去了，多到我不得不随时留个心眼。
再说了，宋一航的经济状况我清楚，根本没能力负担这样的奢侈品。
万一宋曼朋友圈是盗的图呢。
毕竟这条项链是爆款，我也有一条，和她的还是同款同色。
宋曼直接甩了个录屏视频过来。
这下证据确凿，我差点被气个半死。
人心是偏的，这道理我懂。
但我没想到，宋一航的心会偏得这么狠。
那边拿价值五位数的奢侈品哄他妹妹开心，这头拿三位数的花束打发我。
「区区一条小蛮腰，想晒是吧，姐姐我奉陪到底！」
我顶了宋曼一句，把她朋友圈截图发给宋一航，转身冲进衣帽间。
可是找遍首饰柜，都没有那条项链的影子。
宋一航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
「笑笑，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他语气焦急。
我正在气头上，气呼呼没接话。
「曼曼缠着我要那条项链很久了，你知道的，我手头不宽裕……」
他声音很紧张，「笑笑，我不是故意拿你项链送曼曼的。」
我一下子听愣住了。
他送宋曼的是我的项链？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曼曼，这事是我糊涂，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他放低了语气求饶。
我深呼吸一口气。
我是狮子座，领地意识很强，从不喜欢跟别人私有物品。
但今天过节，我不想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开吵。
「原谅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补偿我。」我不满嘟囔。
「这是当然……」他语气有点僵硬，「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唇角一弯，「C 家的马卡龙系列，还有 G 家新出的竹节包我都可以哦。」
那边的空气静了静。
「好，都依你。」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感受到他的心痛，我笑逐颜开。
交往这些年，我从没要他给我买过任何奢侈品。
但他不经我同意拿我的东西献宋曼那尊「佛」，总该出点血长个记性。
2
宋一航借口要开会，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在我爸爸的公司担任着重要职位，影响他工作我还得挨我爸骂，于是没做纠缠。
只是心情却莫名有些烦躁。
我不是小气的人，也送过他妹妹不少礼物。
如果宋曼喜欢那条项链，我完全可以买一条新的送她。
他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我实在无法理解。
难道他最近缺钱，但是不好意思说？
我想了想，给他的直属上司发了几条消息。
「王叔，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苛待我家一航吗？」一通马屁后，我拐着弯撒娇。
王叔回了我一串爽朗的笑声。
他说刚给宋一航工资提到两万，而且为了不影响员工过节，公司几天前就把年中奖结算完了。
我贼兮兮问他宋一航拿了多少。
他给我发了张图片，秒撤，说是机密不可说。
尽管他老谋深算，但禁不住我眼疾手快。
足足有 26 万。
宋一航在这个城市没有根基和人脉，能拿到 26 万的年中奖，绝对离不开公司和领导们的大力提拔，绝对没有苛待一说。
我给王叔发了个求宽恕的表情包，约定回头请他吃饭赔罪。
他乐呵呵应了。
放下手机，我上扬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
每个月两万多的工资，不用交房租，又刚拿到二十多万的年中奖，怎么瞧都不像缺钱的样子。
不缺钱还哭穷，这是什么骚操作？
越想越无语，我给闺蜜蒋思婉打了个电话，让她开车来接我去逛街。
她得知我是因为宋一航拿我项链送人生闷气，笑得前俯后仰。
「当年我就说过那人接近你别有企图，你不信，现在信了吧？」她冲我挤眉弄眼。
我翻了个白眼，「图我那几万块钱的二手货，这眼皮子也太浅了吧。」
宋一航刚拿到 26 万年中奖，还在我面前装穷的事我没提。
我怕她逮着这事，不遗余力劝分。
「错！」她摇头，「图的是你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却能富贵安康，衣食无忧的大小姐身份。」
「最重要的是他是天蝎，你克星。」她一脸同情，「程笑，你玩不过他的。」
我冷嗤一声，仍是不信。
很多人的爱情始于颜值，但我对宋一航的爱始于人品。
高二那年我出车祸，大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当时爸妈已经替我申请了墨尔本大学商学院，但是墨大看的是高中三年的平均成绩。
因为不良于行，我没法去学校上课，同时还要准备 IELTS 考试，脾气很是暴躁。
父母给我延请了几任家教，只有宋一航坚持到了最后。
那时的他高高瘦瘦，白衣黑裤板鞋，气质干净清澈，用一句「青葱少年」形容再合适不过。
我正是爱美的年龄，可是展示给宋一航的，只有笨拙和狼狈。
腿伤养好后，我就果断地跟他断了联系。
后来我顺利出国，却在异国他乡被几个小混混堵住，是宋一航从天而降，赤手空拳保护了我……
对我来说，如果没有宋一航，我的人生早就毁了。
我不想恶意揣测他的动机，抹黑他在我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万万没想到，我的宽容退让，换来的是他的「变本加厉」。
3
我和闺蜜在商场吃了顿午饭，做了个 SPA，又血拼了一大把。
「给男人花钱，当心倒霉三辈子。」在 C 家专柜给宋一航挑腕表的时候，闺蜜取笑我。
「千金难买姐乐意。」我嘚瑟地让她挑一款，我买单。
她当场上演了一出川剧「变脸」绝活。
宋一航约我烛光晚餐时，我毫不留情地跟闺蜜说再见。
她气鼓鼓表示一定会在一个月内脱单，以后我想找她哭诉都没门。
我好心提醒她话不要说得太满，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她冲我吐舌头时，撞在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身上，不小心咬住舌尖，疼得嗷嗷叫。
我当场笑岔了气……
宋一航补偿我的，是 C 家的一款马卡龙蓝色的包包。
他本来嘴就甜，这几年在王叔的刻意培养下更上层楼，几句话下来就哄得我心花怒放。
加上他认错态度实在是太好，我直接息事宁人。
当晚他把我送到楼下，缠缠绵绵抱着我腻歪。
良辰美景，月色正好，他灼热的呼吸缠绕着我的脖颈。
我心领神会，结束了代驾服务。
气氛正浓时，他说父母想做生意，温声软语问我能不能通融一二。
我问他需要多少。
「500 万就行。」他想也没想。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我淋醒。
我推开他，问他是不是在为难我。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说我爸公司年中奖一发就是几千万，这点钱小意思。
我心绪复杂，以夜深为由送走了他。
不得不说，宋一航给我出了个好题。
我的零用钱有额度，每年上限 100 万，这件事宋一航很清楚。
500 万，我要么五年不吃不喝，要么跟我爸开口要钱。
可我根本没脸向我爸开这个口。
当年我跟「家教老师」在一起，我爸并不乐见其成，还一度断过我生活费。
现在他一开口就是 500 万。
越想越糟心，我草草洗漱，蒙头大睡。
4
第二天，宋一航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一概没理会。
中午我妈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家吃晚饭。
刚想拒绝，她说是我爸要求的。
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和我爸一起吃过饭了，就应了。
下午，我换了身甜美的衣服，化了个清新淡雅的妆开车回家。
饭桌上，我爸难得好脾气，甚至提了句「听说小宋最近在公司表现不错」。
他一句不冷不热的夸奖，我眼眶顿时湿润。
宋一航能得到他的认可，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肯定。
当晚，宋一航在我小区楼下堵住我，甜言蜜语糖衣炮弹齐上，说自己昨天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求我别跟他计较。
还当场掏出一条项链，在围观人群的起哄中，死乞白赖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吃软不吃硬的我，在我爸那句表扬的加持下，很不争气地原谅了他。
他高兴地把我抱起来连转好几圈。
恰逢周末，他驱车带我去了一家度假山庄。
青山碧水，美景温泉，身边还有个嘴上抹了蜜的帅哥，我很快把所有郁闷抛之脑后。
这样温馨甜蜜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眼看着临近中秋节，我买了几盒营养品去看望宋一航父母。
宋妈妈开门的时候，我一眼注意到她左手那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颜色纯正鲜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还没说什么，她察觉到我的视线，慌忙用右手把戒指捂住了。
这样简单一个动作，我的心咯噔一跳。
我想起两年前我生日，我妈妈送我的那套红宝石首饰。
耳钉、项链、戒指三件套，设计典雅尊贵。
我觉得我的气质盖不过红宝石的宝气，一直收在首饰柜的最下层，连盒子都没拆。
但我现在没办法确定，她这个戒指是不是我的。
只是有项链的事件在前，加上宋妈妈刻意遮掩的动作，我实在没办法不多想。
我有随手乱放东西的习惯，平时少一两件从没在意。
以前我觉得，首饰这东西小巧玲珑，就起着装饰作用，洗澡洗脸就得取下，遗失正常。
现在突然察觉出问题——
那些不见了的东西，真的是被我弄丢了吗？
家里就宋妈妈一个，我趁她准备果盘的功夫，悄悄溜进了宋曼的房间。
在梳妆台瞄了一眼，我又打开了她的衣柜，一圈下来，心里已然有了底。
因为，我发现不见了的东西，有几件都在宋曼的房间看到了。
我与宋一航的家人不算亲近，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跟宋一航一起。
这次纯属心血来潮，事先也没打招呼，看样子他们没时间做掩护。
宋妈妈将果盘端出来前，我已经回到沙发上坐好了。
她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已然摘下。
「天气这么热，难为你大老远跑一趟。」宋妈妈将果盘放到我面前，招呼道，「来，吃水果。」
「谢谢阿姨。」我冲她甜甜一笑。
她笑呵呵地，「你说你来就来吧，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一点心意，阿姨您别客气。」我话锋一转，「您刚才戴的戒指挺好看的，不便宜吧？」
她脸色一僵，嗫嚅道，「地摊上买的便宜货，不值钱。」
我敛眸微笑，默默吃水果……
回家第一件事，我就去扒了首饰柜。
红宝石三件套，不多不少，少了个戒指。
5
我一鼓作气，对照收纳规整的购物发票，理了理我的宝贝家当。
不见的除了首饰，还有好几款我不常用的包包。
我目光落在随手丢在边上一支口红上。
这几年我无所事事，唯一的喜好就是烧我爸的钱。
加上我妈纵容，我不知不觉买了一大堆用不上的玩意儿，自己心里也没有个数。
像大牌口红这种每天都用得上的生活必需品，我丢的更是不知凡几。
在宋家看到的景象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
我纳闷不已。
为什么走着走着，当初的翩翩少年就变成贼了呢？
我给宋一航发消息，说有事找他，让他下班来我家。
他回说最近有个大项目，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问我能不能缓几天。
我说不管多晚都等他。
过了很久，他才回了个「好」。
想了想，我打开了宋曼的朋友圈，想翻看一下她发的所有内容。
这时才注意到，已经一条都看不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灰线。
我愣了愣，气笑了。
如果说宋一航不经我同意拿我东西是个人行为，那么宋曼和宋妈妈的表现告诉我，她们俩都是知情的。
感情一个两个逮住我乱放东西的「陋习」，从我身上薅羊毛上瘾了？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动我的东西，着实触犯了我的逆鳞。
我将指纹锁格式化，重新录入指纹。
以前我敞开大门欢迎宋一航，但是今天起，我觉得需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犯错的是宋一航，我不可能像个怨妇一样，在家苦等他上门。
我换了身运动装，直奔小区健身房。
挥汗如雨两个小时，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去附近的商场吃饱喝足才回家。
踏出电梯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靠墙站着的宋一航，他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戾气。
我目不斜视越过他开门。
他不声不响，乖乖跟在我后面进来。
听到关门声，我打开放在桌子上的那套首饰盒。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东西主意的？」我摩挲着红宝石戒指缺失的地方，冷声开口。
6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我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一年前。」
一年前，这么早？！！
「拿我东西时，你在想些什么？」我满腔怒火，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看架势这故事有些长，我走到沙发上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五年前你跟我在一起后，特别热衷于给我家人买礼物，给曼曼买的尤其多。渐渐地，她染上了虚荣攀比的坏习气。」
「一年前她想要 A 家一款口红，可我贷款还没还完，根本没能力买给她。」
「后来我鬼使神差，拿了一支你特别喜欢的口红，每天都揣在兜里，想着万一哪天被发现就立马还给你。可我揣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提心吊胆，你却根本没发现口红丢了。」
「我打算把口红送给曼曼时，才发现它已经化了。我手足无措地将它捧在手里，却拯救不了它被毁的命运。」
「那是我第一次偷东西，我痛苦挣扎，心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鄙弃。但是，就是这样一支我心心念念舍不得买的口红，对你来说却可有可无，丢了毁了都无所谓。」
「那天红色的膏体粘了我满手，像是在嘲笑我的懦弱无能。」他嘴角一动，是一个嘲讽的弧度，「我想着，反正手已经脏了，脏一次和脏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我胆子就大了起来，隔三岔五拿你点东西，有时是一个包包，有时候是一条项链、一个戒指，你始终不知不觉……」
我听得目瞪口呆。
他说的贷款，是大学四年借的钱。
「你拿我口红我知道，我以为你——」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也说过帮你还贷款，是你自己不愿意……」
「到底是帮我还是施舍我？」他眉眼又冷又躁，「是高高在上，像施舍我工作那样帮我吗？是走哪都抢着付钱，像包养小白脸那样帮我吗？」
他的话，大大地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忍不住皱眉，「我跟你在一起，从没想过『施舍』这两个字。」
「你没想过，但你从头到脚都写着『施舍』这两个字！」他暴喝。
他眼眶泛红，面色狰狞，吓了我一大跳。
认识八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
「既然都决定施舍了，为什么让你出 500 万又不肯了呢！」他态度嚣张，「你家那么有钱，拿你点钱怎么了！你家那么有钱，凭什么我爸妈要比你爸妈过的差！」
「钱在你手上就跟废纸一样，你除了买奢侈品，买各种名牌包包还会干什么？」
他冷笑，「我把你的钱用在有用的地方，让我爸妈做生意赚更多的钱，比你买包包有意义多了，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
7
这强盗逻辑，简直震碎我三观。
「我家的钱是我爸妈辛苦赚来的，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更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了，我家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愿意在你们身上花是情分，不花是本分。」
「你爸妈过得好不好跟我有毛关系，想花钱自己去挣啊，在我这里吼算什么本事！」
「宋曼爱慕虚荣也怪我？宋一航，谁给你的脸说这话，她如果撑死了是不是还要怪我喂太多啊！」
我简直要气炸了，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开口反驳。
「闭嘴！」我先声夺人，「不许打断我！」
「还有一点我需要纠正你，偷就是偷，是犯罪，偷一次和偷一百次是有区别的。」
「偷一次叫一时失足，一念之差；偷一百次叫顽皮贼骨、作恶多端。」
我看了眼放在桌子的首饰盒，「说吧，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你想怎么办？」
他咬牙切齿，一脸不服，「我拿都拿了，你能奈我何！」
「两条路，要么东西给我还回来，要么一笔钱了断。」我直接无视了他的话，「30 万，不接受讨价还价。」
「程笑，你别太过分！」他扬起手疾走两步，看样子想动手。
我胳膊一抬，按在了身后墙上的红色按钮上。
只要按下，物业中控室就会接到信号，小区保安一分钟内就能抵达。
「宋一航，你知道这个按钮的作用，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我半是挑衅半是威胁。
虽然我跟他身高体力都存在差距，但我一点都不怂。
闺蜜老开玩笑，说我们狮子身上有一股王霸之气。
是不是王霸之气我不知道，但我轻易不惹事，事来不怕事。
宋一航神色一凛，顿住了脚步。
「宋一航，这些年我送你、送你家人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让你把偷的东西还回来，这要求不过分。」
「如果你们实在是太喜欢那些玩意儿，说明认可我的眼光，30 万买去也不亏。」我笑了笑，「别忘了，奢侈品都是有发票的。」
「对了，30 万不包含那枚红宝石戒指哦。」我摇了摇右手食指，「那枚红宝石你必须得还给我，不然我不介意跟你派出所见。」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眼神变幻莫测。
似乎在仔细权衡。
只是他考量的时间有点长，长到我心烦。
「看到那只招财猫了没？」我看向客厅博古架，扬着下巴示意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它是个监视器？」
宋一航看了眼那只招财猫，终于败下阵来，「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别回头，就现在吧，不是刚发了年中奖吗，正好填这个窟窿。」我摆了摆手，「别骗我说理财了，我知道你没这个习惯。」
他霍然瞪大了眼。
「瞪什么瞪！」我没好气，「我家的公司，我跟财务查个账难吗？不难。」
他气势汹汹又憋屈地，把还没捂热的钱都转给了我。
「这下你满意了吗？」他面上青筋迸现，像是极地恶魔。
难为他这些年，明明那么讨厌我，却还要昧着良心温柔地讨好我。
「一般般。」我看了眼到账记录，「友情提醒，三天之内我要见到我的红宝石戒指。」
「我答应你！」说完这句话，他带着一身火气往门口走。
「等等，门禁卡留下——」我扬声阻止，「戒指放小区保安亭就行。」
他从口袋掏出门禁卡，用力拍在玄关上。
然后大力甩门而去。
五年的真心，到头来全都喂了狗。
我靠在沙发背上，无声苦笑。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8
我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既然决定分手，删除拉黑一条龙。
宋一航把戒指还回来后，我找了个跑腿小哥，把宋一航滞留在我这里的所有东西送了过去。
他送我的包包和项链，我一并还给了他。
不占他一分一毫便宜，也不想往后余生跟他有任何牵扯。
和宋一航分手后，我仔细反省了自己。
每天除了剁手就是睡觉，人生是过得挺无趣的。
而我曾经也是一个好学生，成绩虽然不拔尖，但也可圈可点。
如果不是因为把大好的就业机会让给了宋一航，也不至于现在还在啃老。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我开始大量浏览各个公司的招聘信息，了解现在市场的用人要求。
同时找「狐朋狗友」的门道，帮我暗中揪宋一航的小辫子。
毕竟，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在哪都不会干净。
既然他那么看不上我「施舍」的工作，我不介意收回来。
几天招聘信息看下来，我发现自己想顶替宋一航，难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给我妈打电话，跟她说我想去我爸公司上班，问她成功率有几成。
三言两语，她就从我嘴里套出了我跟宋一航分手的消息。
她欣慰无比，亲自上门为我洗手做羹汤。
「成功几率很低，不过——」她故意卖关子，「读个研回来，这事儿就妥了。」
跟校园 Say Byebye 三年多，再提学习我有些头秃。
「对了，公司刚好在给高管报 EMBA，要不要一起参加？」她问我。
我想也不想拒了，「这种针对管理层开设的非系统培训，你觉得适合我吗？」
「想要系统？」我妈沉吟了一下，「要不你去考个 MBA？」
我眼前一亮。
报考 MBA 需要本科毕业、工（bì ）作（yè）满三年，我「勉强」满足。
最关键的是，没有错过报名时间。
我妈帮我牵了个线，我仔细咨询了一番后，报了个知名机构的考前集训营，一对二那种。
因为我交的是双人份的钱。
我给闺蜜发消息，让她务必立刻马上放下手头一切事务，三天后陪我去旅游。
好闺蜜，就是要有难同当。
我马失前蹄，她情场得意，我酸。
她回了串句号，以及不情不愿的一个「好」字。
我窃笑。
我心态很「端正」：全力以赴。
要是实在上不了岸，就退而求其次，明年五月读个在职研究生。
封闭培训之前，我专门请王叔吃了顿饭。
他看着我长大，对我极好，我跟他的关系比跟我爸亲近多了。
我跟王叔把酒言欢，就是不提宋一航。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铺垫够了，我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个视频。
是个热乎的大新闻。
宋一航暗中接触对手公司副总，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密谋什么的视频。
我跟王叔说这件事刚发生不久，还没告知我爸。
「棘手吗？」我紧张地看着他。
「能处理，就是有些麻烦。」他把手机还我，「小宋手上有几个大项目，我不好贸然收权，只能徐徐图之。」
「徐徐是多久？」我更紧张了。
他叹了口气，「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
「我有什么能做的吗？」我眼巴巴问。
「有。」他高深莫测点头，「早点回来接班。」
赤果果的嫌弃与拒绝，我大囧。
看来他已经从我爸妈口中，知道我准备考研的事情了。
我郑重地请求他按照公司规定来，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心慈手软。
「怎么做，你有什么建议不？」王叔笑眯眯看我。
「将计就计，诱敌深入，张机设阱，瓮中捉鳖。」我一脸兴奋地提建议，「在此之前，不妨把他的职务升一升。」
王叔凝眉沉思一瞬，笑了。
我再敬他一杯酒，劳他受累。
现在的我心有余力不足，贸然插手只会坏事。
几个月后收网，我刚好作壁上观。
王叔一饮而尽，恭喜我迷途知返，出淤泥而不染。
我瞬间变成桌子上那只大龙虾。
处理完杂事，我整理行囊，准备迈向新征程。
没想到走之前，只是在小区商业区吃个饭，就被宋一航他妈堵住了。
9
她一上来就把我拉到边上。
「笑笑，一航做那些事都是我逼的。」她小声啜泣，「是我贪得无厌猪油蒙了心，辜负了你的好，你别怪他行吗？」
一听就是弃车保帅，揽过劝和的架势。
但是宋一航那一番话，早就挖走了我心底对他所有的仰慕和眷念。
我甩开她的手，脸色沉冷，「我不追究你们的连带之责，但我什么都不想听。」
「笑笑，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不依不饶，「求你看在阿姨的面子上，跟一航复合好不好？」
「不好！」我干脆拒绝，「分都分了，我放过宋一航，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
我话音刚落，她气场陡然一变。
「笑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她突然扯着嗓子使劲嚎。
这一嗓门威力太猛，直接把路人的视线拉扯了过来。
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像。
我直觉不妙，提脚想走，却被她用力拽住。
「笑笑，我们一航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他啊！」
「这些年他对你百依百顺，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恨不得摘给你。」
「你提分手他含着血泪同意，你要 30 万分手费他二话不说给你转钱。」
她捶胸顿足，看起来痛心无比，「你们在一起五年，他挣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你身上，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啊……」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我叹为观止。
路人不明真相被带了节奏，对着我指指点点。
而我从小到大受过的教育，就没教过我这种场合的处理方式。
正说着，她「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按理说，你们小情侣的事情我这当妈的不该插手，但一航他不吃不喝，我这当妈的心疼啊。」她继续假哭攻势，「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
她这手感情牌打得太好，路人全都站在了她那边。
还有人直接开骂，说我不是什么好鸟。
甩不开她的手，我反而镇定下来。
有理走遍天下，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混淆视听，但我行得正不怕百鬼夜行。
我不再听她鬼扯东西，而是拿出手机，调出了客厅监控视频。
宋一航发表的那段无耻言论，就是我反攻的最有力证据。
我不管宋妈妈说什么，直接把话筒声音调到最大。
宋一航的声音传出来时，宋妈妈慌了。
她利索地跳起来就想抢我手机。
我大剌剌把手机举到她面前，「恶意损害他人财物，数额 2 万以上，处 3 年以上 7 年以下有期徒刑，边上的都是目击证人，您老悠着点。」
她看了眼边上看热闹的一群人，立马老实了。
「你家那么有钱，拿你点钱怎么了！」
「你家那么有钱，凭什么我爸妈要比你爸妈过的差！」
「钱在你手上就跟废纸一样，你除了买奢侈品，买各种名牌包包还会干什么？」
「我拿都拿了，你能奈我何！」
宋一航的「醒世格言」一句句从话筒里蹦出来，众人脸色变得精彩纷呈。
宋妈妈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哑了。
10
「听清楚没？」我冷冰冰一笑，「我提分手，是因为你儿子是贼！」
「30 万不是分手费，是赃款。」
「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一直是我养他，不是他养我。」
「他对我百依百顺，只是图我爹妈的钱。」
「还有——」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这当妈的养出这样一个好儿子，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她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灰溜溜逃了。
路人吃饱了瓜，有人当场发表吃瓜感言。
「现在网络暴力很可怕的，幸亏这个小姐姐手上有证据，不然就要吃大亏了。」
「是啊，那个大妈好可怕，把黑的说成白的。」
「想想都毛骨悚然，幸亏不是我们小区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当年他们来投奔宋一航，我跟家人刚发生龃龉，没脸出借家里的房子，找中介给他们租的房。
宋一航签的合同，我出的钱。
合同签了三年，我就一次性出了三年的房租，18 万。
得亏宋一航当时很有骨气，给我写了借条，表忠心说有了钱一定会还。
得亏我当时吃饱了撑的，把借条当恋爱信笺，存进了保险柜。
我当即给宋一航发消息，让他把三年房租还我。
升米恩，斗米仇。
我错把鱼目当珍珠，用一颗真心养了几只白眼狼。
事已至此，没什么不好意思要的。
毕竟，18 万是一笔足以让宋家大出血的巨款。
发完信息我还感慨了一句，拉黑这功能真的 yyds。
宋一航骚扰不到我，但我可以正常给他发信息打电话要钱。
不用想，那么必然恨得跳脚。
不用猜，经此一事，宋一航必然会更加过分。
但有王叔给我兜底，我丝毫不惧。
王叔兜不住，我再负荆请罪求我爸。
现在我是明白了，面子这东西太虚妄，不能看太重。
11
我以旅游的名义把闺蜜带到集训营时，她疯了。
她撒丫子想跑，被我暴力拖进了校门。
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三个月的非人生活，要是没有她在边上「红袖添香」，我一定坚持不下去。
「婉婉，我给我爸闯祸了，只有考上 MBA 才有机会翻身。」我茶唧唧。
「我都毕业几年了，还学个毛线啊！」她软硬不吃，「地方换一换，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继续忽悠，「可我爸只认工硕学位证……」
「你爸明明都三年不管你了。」她挑眉，「你到底做了什么？」
「宋一航手脚不干净，在项目上阳奉阴违，给公司带来了很大麻烦，我爸气得直接将我扫地出门了。」我真话掺着假话说，不达目的不罢休。
「呦，他这么大能耐呢！」闺蜜阴阳怪气。
「是啊，现在我爸公司乱着呢。」我瘪着嘴诉苦，「我也想帮忙，可我一个职场小白能做什么，添乱罢了，说到底还是我太菜了。」
她打量我，「话说，你跟你这位白月光分没？」
「白月光」这三个字，差点让我 Yue。
「分了。」我抱着她的小细腰不撒手，「婉婉，我只有你了。」
「只有学到本事，我才能挑起我爸公司的担子，才能让他认可我。」我在她肩窝蹭了蹭，「你帮帮我好不好？」
闺蜜三思妥协。
上课、刷题、复盘，集训营的生活水深火热，「一对二」小规模教学的杀伤力也不是盖的。
得亏我爸妈这些年在我教育上的大力投入，以及我澳洲留学的底子，我才不至于伏地不起。
闺蜜无数次翻墙跑路，都被我截了回来。
后来她气冲冲拿着手机，说她问过家里人，没听到我被扫地出门的风声。
我委屈巴巴瞅着她，说了句「家丑不可外扬。」
她完败。
在勤学苦练良好氛围的影响下，闺蜜渐渐认了命。
有她的全身心投入式陪伴，我如虎添翼。
报名那天，我仔细权衡，报了非全日制 MBA。
闺蜜和我是一样的选择。
当一个人全身心沉浸在一件事中时，时间就会变得特别快。
直到集训结束，我犹不敢信。
考完试，我马不停蹄约了王叔，咨询钓鱼进度。
王叔将一沓资料推到我面前，示意我自己看。
我瞅了一眼，咋舌不已。
12
「盗窃、职务侵占、合同诈骗、侵犯商业秘密……」
我抬头与王叔对视，「他这是把别人公司当他家后花园了吗？」
「谁知道呢。」王叔面带笑意，「不过，我更好奇他对你做了什么。」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里踏实了几分。
「往小了说是小偷小摸，往大了说是仇富。」我有些羞赧，「我好像给他的太多，让他产生了『我的就是他的』的错觉。」
王叔愣了一愣，「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常说的『软饭硬吃』吗？」
「贴切！」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听说你在澳洲留学时，他救过你一命。」王叔抬手拂了拂衣袖，「这些东西随意拈出去一项都构成立案标准，是留点情面还是……」
「他当初如果乖乖把项目做完，带着经验跳槽，我可以网开一面。」我指尖点在那厚厚一沓资料上，「既然他不留情面，我也不必顾虑太多。」
王叔抬眸，一瞬不瞬看着我。
「没有人可以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我的心情意外平静，「大家都是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王叔您觉得呢？」
「那这些资料我就禀告董事长，提交法务了。」王叔神色从容。
我乖巧点头，「麻烦王叔了。」
那天，我爸亲自打电话叫我回家。
我们在书房聊了两个小时，我说他听。
我为这些年的任性道歉，并上交了一份计划书，畅谈了今后的打算。
他说今时不比当年，不会再给我任何特殊照顾。
我表示理解。
出了书房，我看到了蹲守在门口的我妈。
她看到我完好无损地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宋一航被带走那天，我正式入职。
我跟他在公司前台相遇。
他看我像仇人，我看他像丧家之犬。
我像一个普通社畜那样，从公司最底层的职位做起。
宋一航教会我施恩要有度，我举一反三，学会了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那年，我和家人在一起过了个好年。
年后考研结果出来，我和闺蜜都取得了满意的成绩。
接下来是复试和联系导师。
我们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心仪的专业。
刑事立案是一个复杂严谨的过程，从审查到起诉，再到补充侦查和审判，走了将近一年。
宋一航饱受折磨摧残时，我在公司站稳了脚，在学校如鱼得水。
因为宋一航的事，宋家人求到我面前过。
那段时间，家人为了保证我的安全，给我安排了俩保镖。
我拿出宋一航亲手写的欠条，告诉他们如果还钱，我可以想想办法。
如果不还，我不介意让他罪加一等。
他们考虑了半个月，一分不少还给了我。
宋一航罪名全部定下之后，我专程去探视过他。
我问他把自己作进这里，后不后悔。
他摇头，「做人嘛，对得起自己就行，剩下的交给报应。」
简直无药可救，我甩手想走。
「程笑。」他叫住了我。
我不爽皱眉，「说。」
他扬着下巴看我，不屑又傲慢。
「你知道吗，当年围堵你的小混混是我找的，能换你五年，值了。」他视线在我身上逡巡，意思不言而喻。
往事轰隆而来，我脑中出现一瞬空白。
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缓缓笑了，「宋一航，这些年，你怕是从没搞清主从关系。」
在他的怔忡中，我反手指了指自己胸口，「我主。」
「而你——」我指尖一调，指向他，「从我。」
他目眦尽裂，奈何被困在囚椅之间。
更让人欢喜的是，他将有半辈子被困方寸天。
我果断结束探视走人。
身后，宋一航骂骂咧咧被拖走。
外头日光正好，碧空万里。
人生路漫，这一途总会不可避免地遇到烂泥。
踩了烂泥不可怕，只要及时止损，迎面就是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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