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要门之三教九流
要门之三教九流
蜂麻燕雀:流传江湖的骗门秘辛
你听说过丐帮吗?
我依稀能记得大概是在九十年代开始,职业乞讨人逐渐走入大家的视野。
他们以村子为单位,沿街乞讨,有组织有纪律,在外面一年到头赚到的钱,回老家轻松能盖一套房子。
如今社会安定,老百姓生活富裕,职业乞丐逐渐淡忘在大家视野。
但前些日子刷爆互联网乞丐大爷和小伙去银行存钱一事,再度把职业乞丐拉到媒体公众面前。
听我媳妇讲,她大概在六七岁时,有一天中午她独自在门口玩耍,这时,胡同口走来一位衣着破烂的乞丐。
我媳妇打小儿心眼就好,主动打招呼,问乞丐爷爷累不累,渴不渴,还说家里有一些纸壳,都给您拿去吧。
当时那老乞丐走过去,左顾右盼,还问她,说跟我走吧,爷爷带你买好吃的去。
幸亏家里大人也教过她保护自己,于是,媳妇立刻拒绝了那老瘪犊子。谁知道,他竟一把抓住我媳妇,用力往外拖拽,边拽边说带她买好吃的去。
我媳妇当时吓得嗷嗷哭(一定要让小孩子学会哭嚎),万幸的是她爷爷在院子里修自行车,放下手里的活就问怎么了?
那乞丐老头听到有人,匆匆逃窜,留下一家人数年来的后怕。
如果当时爷爷不在院子里干活,后果不敢想象。
所以说,恨屋及乌,我对乞丐这门职业一向没啥好感。
包括现在多数人还普遍认为乞丐是被生活所迫,其实不然,说直白点就是一个懒字。
我接触乞丐大概在零九年,当时我在市里某民间救援队做义工,帮忙寻找丢失的妇女儿童老人。现在依然也在做,不过微信朋友圈的普及,各种转发寻人要比以前轻松多了。
记得当时是队长李哥接到有位男子求助,说他家孩子丢了,希望我们能尽快帮忙找一下。
细问之下,丢失的孩子叫小涛,上小学二年级,下午放学是爷爷去接的,但他爷爷是个老戏迷,从他家到学校走近路有个小公园,每天都有退休民间艺术团唱戏、演奏。
巧就巧在当天有一个角儿唱得非常好,他爷爷驻足听戏,让小涛自己在公园玩会儿。
可等到回过神来,孩子不见了!
那年妇女儿童失踪还需要等待 24 小时才可以立即侦查。
事儿有点麻烦,孩子是五点到七点之间丢的,现在都快九点了,如果真遇到拐卖,恐怕早就已经出城了。
我们队里志愿者特别多,李哥把城市地图铺开,挨个打电话把大家都摇醒出来帮忙。
所以说,千万别被一些无良自媒体带节奏,城市根本没那么冷漠,冷漠的只是一些极少数的人而已。
我看过孩子照片,长得白白净净,梳着小寸头,笑起来还有俩酒窝,一双大眼珠子透露出一股子灵气儿,长大肯定是个帅小伙子。
为了尽快找到失踪小孩,大家分秒必争,整整一天一夜,队里大多数人都没合眼。
早上九点多,李哥接到几个电话,都说小涛就像人间蒸发,毫无任何线索。
恰巧我看到街边有一位推着残疾车要饭的乞丐,我问李哥,以前我小时候父母经常吓唬我,出去乱跑被拐走以后断手断脚,扔在大街上要饭,小涛有没有可能被乞丐给拐卖了?
李哥当时一拍大腿,说:「你不说我还忘了,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看他惊讶的表情,我都蒙了,难不成我随口一说,还真有可能是乞丐拐卖的?
李哥说,乞丐经常活跃在汽车站、火车站这些人多的地方,如果说小涛被人拐走,坐车肯定是要经过这几个地方,恰巧他认识一个乞丐在火车站做残活儿的。
李哥性子急,说干就干,开车带我一起去火车站。他是我们救援队的队长,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特别魁梧,一米八七的身高,两百多斤体重,胳膊都快赶上我小腿儿粗,一年四季梳着小寸头,非常有范儿。
性格上也是大气、豪爽,从没混过社会也没打过架,但上到五十岁老赖子下到十几岁的地痞,都喊他一声「李哥」。
十多年前,他就开着一辆军绿色的霸道 4000,不管到哪都夹着黑色小皮包。
现在看,好像挺 LOW 的,但在十二年前可是型男标配。
至于我自己,在高中时身子比较单薄,为人又不太擅长交际,所以经常被霸凌,最严重一次我和人打架,被四个人合伙给扔河里差点没淹死,就是李哥把我救了。
后来大学毕业我在地质队做临时工,没活儿的时候就跟他混在一起做好事。
除了帮助寻找失散的老人,儿童,还会去附近农村帮助贫困户。
我没钱,只是跟着出力。
当时跟他一起去了火车站,李哥在钱包掏出五百块钱给我,说:「大宝,你告诉他,旅社后面那个胡同,我去等他。」
我有些懵逼,因为眼前只有一个乞丐,没腿,趴在滑轮车上一步步往前挪着。
李哥说,这个人叫韩宝贵,残疾都是装的,以前去 KTV 消费被他撞见过。
由于喜欢吹牛逼,和小姐叨叨自己一年最不景气也能攒下八九万,遇到好年月收入还能翻倍。
讲真的,如果不是李哥提前告诉我,打死我也认不出他是装的。
这人又黑又瘦,头发乱糟糟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裤腿被黑胶带扎死,半个身子趴在地上慢慢滑动,边爬还推着一个小型功放音响,播出可怜兮兮的音乐。
看着给他五百块钱,心里挺不舒服的,毕竟,我辛辛苦苦一个月才 1500!
把钱丢到讨饭盆里,乞丐当时都蒙了,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面说着吉祥话。
我厌恶道:「李哥让你去旅社那条小胡同,他有点事儿找你。」
说完这句话,我便回到车上,见李哥眼神正瞟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接着,我们开车去了附近小胡同,我心里还有点担心,就问李哥,万一那个乞丐拿钱跑了咋办?
李哥摇摇头:「他们在市里讨饭最怕捣乱,现在又赶上快过五月节,没什么大问题,他也不想挪窝。」
韩富贵鬼鬼祟祟到了小胡同,看到李哥的霸道,匆匆跑过来,很熟练拉开车门,堆着笑脸说:「大哥,您怎么来了?找我有啥事儿?」
李哥把小涛照片递给他,说:「见过吗?」
韩富贵仔细看了半晌,摇摇头:「每天人来人往,那么多人,我咋还能记得住啊。」
李哥说:「你也不用紧张,这孩子昨天在公园南门走丢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你天天在这片儿讨饭,有没有听说过偷小孩的。」
韩富贵忙说:「大哥,拐卖这事儿可犯法啊,再说了,做拐子都是打一枪换个地方,茫茫人海,能找回来都得看运气。」
李哥递给了韩富贵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我记得很清楚,他只是默默抽烟,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韩富贵看。
我以前不懂,现在明白这个叫「气场」,指的是一个人带给你的直观感觉,比如有的人会有一种压迫感,有的人会特别随和,还有的人你一接触就特别不舒服。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我不太了解,但李哥的确把韩富贵镇住了。
一支烟抽完,李哥把手搭在韩富贵的肩膀,沉声道:「我最恨的就是那些离人骨肉的拐子,你帮我个忙,等把那孩子找回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韩富贵特别紧张,哆哆嗦嗦的道:「大哥,那个……这事儿我真不知情,三天前我在碧海池洗澡,认识一个堂腻子,听他在澡堂子里侃大山,说公园附近有个耍猴的乞丐,刚表演没多久,就被几个青年给劫走了,依时间来看,和您说的差不多。」
李哥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管能不能找到小涛,都算欠你一个人情!」
韩富贵有些结巴道:「大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公园那片归赵嘎子管,火车站这边归李赖子,俩人年轻时候有过交情,若真是赵嘎子拐了小孩,他被警察抓了不要紧,从今往后,我就不用在这片儿混了。」
李哥没回他的话,我们俩转身进了车里,韩宝贵还在外面念叨,千万别说是他说的。
驶出小胡同,我问李哥:「他们不是乞丐吗?怎么说的还成了黑社会似的。」
李哥笑笑:「啥幺蛾子黑社会,都是一些地痞无赖,等以后你上街多留意一些就知道了,乞丐都是有地盘的,像火车站、商场、公园、街边烧烤一条街,这些都是黄金地段,有专门的丐头垄断。」
我开始还不太相信,可李哥问我,假如有一个地方,每年能带来几十万的利润,谁占了是谁的,并且处在灰色的地带,会怎么样?
我心里甭提多惊讶了,这是第一次听说乞丐有这么大的学问。
李哥感慨,这世上本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年轻的时候也接触过一些职业乞丐,这些人生活在城市阴暗的角落,为了获取利益最大化,想方设法纠集同村力量垄断某一片地头,不准别的乞丐过来讨饭,若是有乞丐捞过界,必然会演变成武斗。
他们不怕拘留,也不怕进监狱,更不敢得罪普通人,但在乞丐与乞丐之间的内斗,才叫一个残忍。
像拔舌断手,挑断手筋脚筋,采生折割这种悲惨之事常有发生,双方都不会报官,彼此互相私了,由丐头出一笔钱安抚,当然,也给不了多少钱。
要说打架我倒是不怵,真要是彼此玩命,把人弄残的事情,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我问他,难道真是民不举官不究吗?再说了,这些乞丐也有子女亲属,他们会不会告?
李哥摇摇头,他说我把人性看得太简单了,何况你连尸体都找不到,上哪告去?
李哥又递给我一支烟,说:「我以前去河北出差认识一个老爷子,他是解放前北京有名的大杆(丐头目),纠集一帮乞丐盘踞讨饭,势力鼎盛时期达到上百人,凡是在那边想谋生的乞丐,必先拜祖师爷再拜红漆刷成的木杆。」
「老爷子告诉我,就算那个世道乱透了,丐头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也要带领手下遵守着十条门规,违背任意一条都是剁手跺脚,挖眼抽筋,但绝不可以干离人骨肉,奸淫妇女的事儿,乞丐也是爹娘生的,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
李哥叹了口气,像是对小涛走失的事情感慨,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
我安慰道:「放心吧哥,大家人手这么多,市里就屁大个地方,一定能找到的。」
「但愿吧。」
李哥长吁了口气。
能不能找回小涛,我们心里都没谱,一年到头我们接触走失老人的事情比较多,妇女儿童非常少,可一旦发生,很难找回来。
我和李哥第一时间赶到人民公园,记得我小的时候大街上经常会有讨饭孩子,大大小小,成群结队要钱,不仅影响市容市貌,还骚扰老百姓正常生活,后来国家加大力度整治乞丐流民,把他们遣回了户籍所在地。
现在已经很少看到那些乞丐团伙,多数都是一些跪地讨要路费、饭费,冒充大学生的骗子。
和李哥绕了好几圈,连个乞丐的影子都没瞧见。
心里也难免有所怀疑,毕竟,可韩富贵从始至终也没有提到过,小涛是被赵嘎子拐走的。
当然,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饿了的时候,我们俩一人吃了两个大馅儿包子,李哥打了个几个电话,想托人联系赵嘎子,得知赵嘎子回河南老家了,一问三不知。
直到等来 24 小时,警察开始着手调查。
可是,天网系统调出整个公园附近的监控,小涛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任何线索!
2
警官问家属,是不是确定在公园丢的?每一个角落的监控都查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有小涛。
家属一个劲儿地点头,说:「绝对不可能搞错,我们家孩子跟他爷爷天天都是走这条路!」
警察说:「你们再想想,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长翅膀飞出去?」
李哥说:「警察同志,你把监控再调到之前丢失的时间。」
谁知,听了李哥的话,年轻的小警官有些不耐烦,「我理解你们丢孩子的心情,可这都看了不下二十遍,到底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办案是要有流程的!」
「再看一遍吧。」
李哥又说。
「你以为警局你家开的?」
当时就在警局争吵起来,我也不知道李哥到底抽的哪门子邪风,在警官劝解家属好好回想一下的时候,李哥抡起拳头砸在电脑上,就听「咣」的一声,电脑屏幕被打得粉碎了。
警局内顿时一片寂静,李哥喘着粗气,「对不起,电脑多少钱,我赔。」
话说得容易,可打坏了东西,事情哪能轻易解决,警察当时就以寻衅滋事把李哥给抓进了看守所。
拘留期间,大家托关系花钱找人,才使李哥提前被放出来。
而这时,已经距离小涛失踪过去了四天!
案子被定性为失踪也实属无奈,因为拐卖你首先得有嫌疑人,可调查公园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小涛就好像彻底在人间蒸发了。
大家虽说也很痛心,却没有一点办法,救援队也停止继续跟进。
从那天开始,小涛的父亲开始捧着一张寻人启事,在公园附近求助一些目击者。
但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没放弃,就是李哥!
他离开看守所之后,去了一趟赵嘎子的老家。
把赵嘎子三颗门牙全都砸掉,有人传说李哥那天是带着枪去,也说是他偷摸钻进了赵嘎子的家,把他给绑架了。
但这件事,只有我最清楚。
我那时候在地质队做临时工,赶上活儿不好的时候,在家一呆就是两三个月。
李哥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他出去一趟。
等上了车我才知道,他开车带我去的河南某偏僻山村。
这个村子算是全国比较有名的乞丐村,因为全村组团出去讨饭,还曾上过电视新闻,赵嘎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带着一些同乡四处谋生,每到一处,必要霸占当地客流量最大的地点讨饭。
入村那天,我们进村子就被当地妇女拦住索要过路费,李哥也没说什么,拿了 20 块钱,结果,有位妇女说,20 不行,两个人得给 40!
李哥又拿了 40,又有妇女说,俩人过路给 40,还有一台车没算,这么大的车得给 30。
真把我气『逼哧』了!
刚准备发作,李哥拿出一百块钱,可那些妇女根本不打算找钱,一个个互相交谈,就像没这回事似的。
我年轻气盛,想要去找他们理论,李哥把我拉住,说:「你看看树荫那边,你要下去吵架,这些妇女倒地下就讹你,那边的老爷们会冲过来不让你走,叫你赔钱,你报警也没用,他们就说你打人了,附近没有监控,你说不清楚。」
我气愤道:「那还没有王法了!」
李哥说:「王法要讲证据的,在市里扶老太太都有被讹几十万的,你以为在这儿就不会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
这事儿真把我憋够呛,不过,也给我人生上了重要一课,吃亏时要保持理智,否则一定会吃更大的亏。
好不容易入了村子,李哥打电话联系了一个朋友,对方五十岁左右,腿脚有些跛,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见到我们的时候,李哥拿出 2000 块钱递过去说:「带我去找赵嘎子,事情与你无关。」
「好好。」男子有一丝犹豫,又说:「大哥,这事儿真的与我无关啊。」
李哥示意瘸子上车,七拐八拐指挥着到了村子最北端,那里有处泥瓦房,十分破败。
男子说:「赵嘎子坑了弟兄们的钱,让几个人给割了,全家就他一个人,父母都死了,只有他姑姑三天两头过来送点饭,现在躺床上等死呢。」
我特别纳闷,不是怀疑赵嘎子拐卖的小涛吗?怎么一转眼,他却被人给弄残了?
瘸子拿着钱下车离开,我们随后也一起下车,他转头又在后备箱拿出一个铁桶,带着我赵嘎子的小土房。
刚进门,屋内有一股恶臭呛的人没法呼吸,甭提都有多难受了。
赵嘎子声音飘飘忽忽传出来,「老姑,是你吗?」
李哥缓缓撩开帘子,我们俩进去的时候,赵嘎子都蒙了,声音哆嗦道:「怎么……怎么是你啊?」
「谁杀的?」
李哥冷冷道。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赵嘎子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李哥一步步走过去,可现在,赵嘎子瘸了,只能瘫在床上。
这是我头一回见到李哥生气,显然已经动了杀心,他转头拿起炕头的炉钩子,恶狠狠道:「这次失踪与六年前我儿子出事儿一模一样,也是耍猴的乞丐,也是人民公园,我去北京见了一位大杆,过去乞丐把拐孩子的叫『耍猴活』,人贩子也叫猴子!」
我在一旁都傻眼了,这种事李哥从来没有提到过。
怪不得小涛出事儿以后,李哥比任何人都上心。
没想到,六年前,同样的经历发生在他的身上。
「大宝,你拿出手机录下来,若我出点什么事,送到警局都与你无关。」
等我刚拿出手机,用低劣的像素录制时,李哥站在炕头上,照着赵嘎子的嘴上狠狠就是一下子。
我都看傻眼了,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赵嘎子三颗门牙在根儿处就全被砸断。
李哥也不想多废话,铁桶里面的汽油全都倒在赵嘎子的身上。
别说赵嘎子,连我都蒙了。
看着赵嘎子在床上哎呦哎呦的惨叫,他下肢缠着厚厚绷带,在炕上来来回回的磨蹭,腿上流出了脓血,又被吓尿了裤子,又脏又臭,他带着哭腔哀嚎,痛哭流涕求饶着。
我心里有了一丝不忍,主动阻拦道:「哥..这..这要摊人命啊,再说了,你不动手,他也活不长了,这用火把人烧死……这未免……」
「可怜吗?」李哥拿出打火机,回头道。
我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谁知李哥凄惨笑笑,说:「他可怜?那谁可怜我的孩子!」
李哥的一句话,把我噎的哑口无言。
他讷讷道:「六年前,我儿子放学回家被耍猴的拐走,因为孩子哭闹,这帮王八蛋给灌药,结果带出去拐卖的途中把孩子装在箱子里,中途孩子醒过来了,可木箱子的出气口被堵住,憋得他用力挠着木头,把指甲都挠烂了,就这么把人活活憋死。」
「有人说是乞丐拐走的,我四处打听报仇,可没有目击者,没有证据,甚至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我去了河北,见过解放前的老杆,他告诉乞丐的内幕,现在小涛又在公园丢了,你说..他该不该死?」
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你不知道有多疼。
所以,我颤颤巍巍拿着手机录制。
李哥又说:「这几年我没少借你钱,让你帮忙打听六年前的凶手,谁知道你特么竟然骗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招,还是死了以后去阎罗殿招!」
赵嘎子真害怕了,哭着求饶说:「大哥别杀我,我三个月前就出事了,因为在外面赌博输了钱,没办法就把弟兄们的钱都花了,让我的义子赵三多给废了双腿,上次拐孩子也是赵三多从中接应的。」
「耍猴的那个人,就是六年前的,当时也是赵三多帮忙牵线,拐走了一个,男孩给五千,女孩儿三千,这笔钱我是一分没花啊,大哥,您就饶了我吧。」
赵嘎子趴在炕头,边说边拿脑袋撞着床沿求李哥饶了他。
这时,李哥说:「大宝你去车上等我,我还有点事儿问他。」
这时候我多说什么也没用,索性不在多言,不过,他让我把手机借他用用,等我回到车内没多久,赵嘎子家的老宅燃烧起了大火。
我知道,李哥还是做了那一步。
虽然我没杀人,可还是共犯,心里特别紧张,担心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被抓起来可怎么办?
办完了这件事,我们从赵嘎子河南老家开车回到市里。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听说李哥就把他名下的生意全关了。
我有预感,他肯定要干点什么事儿。
果然,我接到我表叔的电话,他是辖区分局的刑警,找我协助调查。
我真吓坏了,以为李哥把人烧死的事情被警局知道了。
吓得我起身打开电脑,查找关于刑事犯罪共犯的界定界限,以及相关量刑标准。
谁知道表叔并没有要我去派出所,而是去了一栋比较偏僻的老宅,一进门,我看到李哥、韩富贵、我表叔、小涛的父亲都在。
我特别懵逼,把门带上,我表叔说:「大宝,你也别紧张,找你来想帮个忙。」
我问他们到底这是要干什么?表叔说:「我们最近一直调查赵三,他身上背着三起命案,还涉嫌拐卖儿童,我们担心小涛还在他的手上,所以不想打草惊蛇,想找个人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揪出来别的同伙。」
之所以选择我,表叔认为我长得比较大众化,属于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脸孔,刚刚大学毕业,一身的书生气还没有脱掉,希望我能冒充大学生求路费,跪地讨钱。
我心里也不好受,再者我心里多少也是有一点正义感。
深思熟虑后,决定答应他们冒充乞丐。
韩富贵给我找了一套他穿剩下的破衣服,又简单给我交代了一番乞丐的注意事项,最终目的是找出赵三多,还有他的同伙,确认小涛有没有离开本市。
表叔也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在暗中保护我的!
我简单化化妆,打扮了一番,跪在公园附近,身边摆着一副提前打印好的介绍,写着「父亲重疾,母亲痴呆,因为生活所迫辍学讨饭,希望好心人帮忙,让我重返校园。」
之后的几天,算是让我见识了这个世界阴暗的三教九流。
我身前放着一个破碗,按照乞丐的规矩,碗必须有一个豁口。
这种碗只给乞丐和死人用,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家里瓷碗掉个碴,爷爷都会给它扔了。
因为我选择的地方比较靠近娱乐区,一些个母亲带着孩子游玩,途经我身边,会拿出一些零钱丢在碗里。
我点着头说「谢谢」,尤其看到孩子天真的眼神时,我心里也挺不得劲,想不通,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想法,会如此不要尊严。
一整天,我赚了五十多块钱,因为我做的乞讨叫「告地状」,现在人学精了,给的钱也比较少,除非遇到一些佛教徒,念叨几句老菩萨可怜可怜我,对方还真就可能拿出几百块钱。
第一天,没有引出赵三多的人,我也有点灰心,不过,表叔让我别急,继续加油,那些乞丐垄断附近,肯定出来找上门。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中午,我去摆摊讨饭遇到两位中年男子,他们俩把我围住,满面怒容,「谁让你在这儿讨饭的?」
我刚想解释,对让一脚踹翻了我的瓷碗。
我说:「大哥,你们是城管吗?是不是有误会,要是犯法我换个地方。」
男子说:「什么城管?告诉你,这片儿归我们,你懂不懂规矩?」
我忙问是什么规矩?结果,这俩人一左一右架着我就走。
我们上了一辆无牌照三轮车,之后他们把我带到郊外一处租来的民宅。
我听这几位乞丐说话的口音都不是本地的,白天出来讨饭要钱,夜里回到出租屋清算一天的收益。
尤其以同村为单位组织,做事情要听从丐头的安排,不准擅自行动。
到了郊外,两位男子带我下车,之后其中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对我进行搜身,把身上的电话和钱全部都摸了去。
好像押送犯人一般,把我带到那栋小房子。
刚进门,眼前一幕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一位没穿衣服的妇女在院子里奔跑,她疯疯癫癫,身材臃肿,脖子上拴着断开的绳索。
紧接着,看到追上妇女的汉子一把将她撂倒,连拉带拽拖进了小房子。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帮混蛋不会弄死我吧?
络腮胡子把我带进了屋子,算上他,一共有七个人,炕头上坐着一位小个子独眼龙,四十岁出头,叼着烟袋锅审问道:「你是哪里人?」
我告诉他,就是当地的,家里穷,需要赚钱上学。独眼龙让我别耍滑头,到底是干什么的?哪条街,姓甚名谁,父母叫什么,和谁一起生活,都问的详详细细。
我没有任何隐瞒,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说名。独眼龙听完了以后,继续说:「公园那片地盘是我们的,老大说过,要是想在这儿讨饭,有两个选择,第一、拜我做师父,要来的钱我要抽成六成,第二,你给我五千块钱,我准你在这边干活,否则,你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听他口吻,我知道独眼龙不是赵三多。
作为丐帮帮主,把自己干爹双腿筋挑断,带着同乡讨饭的赵三多,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几个人都是他的手下,负责管理各自的地盘辖区。
别看他们人少,可团结就是力量。
尤其街边讨饭的乞丐,又没什么势力,哪里是这些中年人的对手?
若是你真正接触过职业乞丐,会发现丐帮与当代主播模式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以上。
比如上级是丐头(大主播兼导演),往下分为骨干成员比如打手(经纪人)、放风(运营)、掌柜(分账)、暗托(直播间里的托)等等架构。
剩下那些小乞丐(主播),卖惨卖艺要钱,等善人(大哥)赏钱。
所有的讨来的钱,最上级的丐头要负责抽成,维持团队的运营。
一些大的直播团队,等于有规模的丐帮组织,比如旧上海的四大丐头,负责管理着整个上海的乞丐。
乞丐们与商户合作,不交保护费的,就会大批的乞丐在门口捣乱,交了钱的商户,挂上一杆竹棍,绝不会有一个乞丐来此要饭。
后来,丐头(大主播)还与一些商户合作,一些脏活累活交给小乞丐(小主播)去干,其中丐头抽取大量分成费用。
老祖宗留下来的三教九流,这些行业从没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活下来罢了。
我来这儿是为了找赵三多,所以答应拜独眼龙做师父,每天讨来的钱上交。
入行之前,独眼龙让人陪着我一起做了个体检,意思是担心我有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疾病,再给大家都传染上。
拿到体检报告时,我也有些无奈,这年头当乞丐都要健康证了!
那几天,我和十多个散丐都被他们控制,每天独眼龙会派人放到一些人多的地方行乞。
我尽职尽责,从不藏私,所以没什么大的问题。
可其他几个乞丐不一样,有偷偷藏钱被发现了,为了杀鸡儆猴,亲眼看见独眼龙用烧红的炉钩子烫那人的大腿根儿,嘴里面塞着鞋垫子,喊也喊不出声音。
至于那位没穿衣服的妇女,是独眼龙在大街上捡来的,精神有点毛病,每天就被独眼龙拴在屋里,像牲口似的,需要的时候就进屋释放一下,但独眼龙不准其他人碰,他也害怕人多太乱,染上毛病。
白天我们去行乞,夜里会跟着偷挖电缆,变电箱,偷井盖。
我有想过放弃,可一想起小涛被人拐卖,李哥的亲儿子死在运输途中,心一横,也就打算继续坚持一下。
我每天被看的严严实实,逃也逃不走,我小心翼翼,生怕犯错。
没想到,仅仅用了十天,负责管理我们的乞丐染上肝炎,只要草草打发回老家养病,为了保证丐帮内部良性循环,独眼龙便叫我负责每天带着大家行乞,晚上还要去偷东西。
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我以踏实能干,机灵获得独眼龙的重视,尤其他们调查我的身世,得知我和爷爷一起生活,更加确定我的可靠。
在第二十一天,我终于迎来了一次机会。
独眼龙单独找到我,他要我去一趟南河公园,帮人运一只猴子。
我一听,心里顿时大喜,李哥之前跟我说过,乞丐管拐卖儿童叫猴子。
记得那天气很潮湿,让人觉得非常闷热,我坐在三轮车后面跟着独眼龙离开,周围居住的小商小贩,对我们这些乞丐,好像都见怪不怪。
到了南河公园之后,独眼龙走在前面,我在他身后一路小碎步紧跟着,看的出,独眼龙在乞丐队伍里的身份应该不低,平日里他负责管理我们所有人。
这里不是公园的游玩区,而是临近公园边沿的树林,因为再往前正在修路,所以这里很少有人路过。
我自问这些日子还算兢兢业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到了小河边,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正在钓鱼,他比每一位乞丐都要干净整洁,见我和独眼龙来了,指了指地下一个箱子,说:「来的人可靠吗?」
独眼龙说:「可靠,家里就是附近的,我们踩好点,只和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在一起生活。」
待青年站起身,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某公司白领,除了头发许久没洗过,衣服干干净净,与我在郊外接触的乞丐完全判若两人。
青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恭敬回答:「张大宝。」
青年上下打量着我,问我为什么出来讨饭?
因为我现在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赵三多,这里荒无人烟,我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老老实实说,看到有人跪在地上,小半天就能赚好几百,比上班轻松多了。
青年说:「你帮我个忙?」
「您吩咐。」
他说:「一会儿有人过来买东西,你帮我去做个交易,我在这里等你。」
为了表示忠心,我连连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
接着,独眼龙跳到小河道底部,那里有个排水孔,独眼龙在里面领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猴子,可仔细一看才我发现,这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
他们将孩子身上刷着一层胶水,粘上毛发,乍看之下毛茸茸的,以为还是什么动物,小孩子的嘴巴用胶带封的严严实实,只能勉强哼哼出声音。
青年威胁道:「独眼龙带你去前边交易,卖完了钱自己回来,别耍花招,我们可找到你的家了!」
我心里不停祈祷,表叔和李哥他们快点出来吧。
但是,表叔依然没有神兵天降。
我心里这个气啊。
他也忒不靠谱了!
我抱着毛茸茸的小孩子,在树林往前走,树林里太静了,独眼龙就在我身后,我也不敢安慰小朋友,只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心里也在琢磨该怎么跑。
刚出了这里,前面停着一辆面包车,有一男一女在旁边等候,男的五十多岁,身边还拴着三只大猴子,妇女也有五六十岁,面目可憎,笑起来一口大黄牙。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摆明就是人贩子交易啊。
我觉得赵三多自己不来,可能是他怕对方是警察,万一出点意外,他也好方便脱身。
可他妈了个鸡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孩子堕入虎口。
当时,心里一横,就惦记着带孩子跑。
偏偏在我打算寻找逃跑路线之时,后脑被独眼龙一记重击,我的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
朦胧间,似乎听到他们交谈道。
「是这个人吗?」
「体检报告你们自己也看了。」
「便宜点,你打他后脑勺了,万一死路上,我们也不好处理。」
「那你说多少钱!」
「这样吧,六万!」
「卧槽,之前咱们说好了二十万,一下子被你砍这么多!」
「加上这个孩子,一共给你八万块钱,行不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我耳边所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我听到了警车的声音。
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都得救了!
后来那伙拐卖案终于被破了!
赵三多的乞丐团伙,不仅拐卖小孩,还专门割乞丐的人体器官,所有被他抓来的,都要做体检,体检报告交给上级,也就是我那天所见到的妇女和猴子。
他们会把人送到黑诊所偷偷把肾割下来,卖给有需要的买主,一个价值四十几万。
那些被拐的小孩,都是耍猴用变戏法用的木箱子把人带出去,小孩子身上沾满了猴毛,在箱子底不太容易被发现。
我等我在医院抢的期间,表叔他们大刀阔斧,把所有的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
赵三多身上的命案被判了死刑,赵嘎子家的大火让我出乎意料,因为是他自己点的。
至于为什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会选择自杀,我想不通,警局也想不通,但李哥拿着手机里的录像,让他无罪释放。
事后,小涛被卖到甘肃,让警察连夜救回,一切都是皆大欢喜。
至于李哥的故事,我听说孩子去世以后,他就和老婆离婚了,自己一个人想办法找凶手,现在凶手抓到了,他的心结也了了。
于是,他把公司和财产全卖了,离开了这个城市。
直到我去辽宁某个挺出名的寺院上香,才知道他已经出家了。
事后我在家里修养三个多月才彻底康复,爷爷确认我没有后遗症,拎着一根棍子和大喇叭,带着我去了表叔家楼下,他扯着脖子怒骂:「大洋子,你从小就像你爹,蔫吧坏种,大宝是我们家独苗,从今天往后你离他远点!再有下一次,就算你爷爷在坟里蹦出来,我特么也得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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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道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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