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疲门之地下江湖

疲门之地下江湖

蜂麻燕雀:流传江湖的骗门秘辛

  凡涉医术诈骗他人钱财,皆可称疲门行当。

  疲门分两类,一类叫「走方医」,这些人挟技浪游五湖四海,靠着行医卖药谋生。

  另外一类叫「坐地响」,撂地开店,广纳宾客,手段层出不穷,危害也是最大的。

  我要说这个人叫「陈文斌」,他爷爷是做走方郎中的,会一项独门绝活,叫「鬼门十三针」,专门治疗癫痫、癔症、七十二怪病。

  那个年月还没有脑电波一类的检测方法,遇到此类古怪病人,无论是中医大夫,还是道家方士,皆认为是撞到黄鼠狼、狐狸一类的地仙。

  只要请来陈老太爷,以银针刺在病人相应的穴位。

  不出五针,患者身上的脏东西就会跪地求饶。

  但有一年,陈老太爷遭遇一位棘手的病人,还给家族后代埋下一桩祸根。

  说的铁匠李老六家有一个姑娘,叫李芳华,年方二八,长得非常漂亮。

  一觉醒来,莫名其妙患上癔症,平时不闹病看起来与常人无二。

  一旦发病,往往横着眼睛,龇起牙齿,不仅变得力大无穷,甚至还会钻进了羊圈里,屠羊宰鸡,就地拔毛饮血。

  李老六急得嘴角起大泡,想到点香拜神求菩萨保佑,结果,李芳华会跳上神龛,趴在香炉前,深吸香火,神情尤为陶醉。

  吸饱了,又对父母亲人痛骂不止,声称自己是三十年前山里的一条狐狸,被她爷爷杀光狐狸崽子不说,又将它剥皮抽筋,制成狐狸围脖。

  这次就是来报仇的,什么时候折腾个家破人亡,方才就此作罢。

  更让人崩溃的是,随着小姑娘病症的加重,她在某天夜里离家出走。

  父亲起夜发现她不在家,当真是吓坏了。

  拿着锣鼓,边敲边喊,求街坊全村老少爷们帮着一起找,直到天快亮了,方才在姑娘家的祖坟发现她。

  此时李芳华在做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徒手将爷爷的坟刨开。

  更可怕的是,她将爷爷的人头枯骨放在自己的头上戴稳,跪向北斗七星磕头。

  一个头磕下去,头顶上的人头骨好似粘在头皮上,竟没有掉下来。

  在场村民都被吓得惊叫连连,胆儿小的,还有被吓得昏厥。

  有的老人家直拍大腿,说这叫狐拜北斗,报三世冤仇,这孩子多半是完了!

  可李芳华命不该绝,恰逢陈老太爷路过此地。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陈老太爷又有一副侠义心肠,平时治病救人,绝不漫天要价,就连诊金都是随缘即赏。

  陈老太爷主动找到他这家人,表明身份。

  患者父母当时就跪下了,哭着说,只要能救下孩子,砸锅卖铁也愿意。

  陈老太爷将二人扶起,直呼使不得,郎中做事,为的便是那悬壶济世,若真有本事治得此病,如何能见死不救啊!

  夫妻二人擦了把眼泪,喊先生大恩,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陈老太爷只在他家吃口干饼,喝半碗凉水,便匆匆进了里屋。

  但见床上躺着一位女子,骨瘦如柴,形如枯槁,家人怕她死了以后身体僵硬,不方便穿寿衣,就提前给换好衣服,脚踏绣花鞋,脸上虽涂一层胭脂水粉,可房间仍弥漫着一股子狐骚臭气。

  李芳华咧着嘴,口水顺着唇角向下流淌,两只大眼流露出一抹邪光。

  往近了一瞧,她脸颊长满绒毛,嘴唇外翻,两枚锋利虎牙十分狰狞。

  不过精致的五官轮廓,依稀分辨出女子生病前,也是一位模样漂亮的黄花大闺女。

  按照规矩,陈老太爷摆好香炉,点了五炷香。

  关外上香都是规矩的,比如敬游魂野鬼,上香两炷。

  敬天地神佛,上香三炷。

  敬佛道护法,上香四柱。

  敬五大仙家,上香五炷。

  这女子面如白狐,身上散发着浓浓死气,陈老太爷断定必是胡黄索命。

  香火一点,袅袅青烟驱散阴腐之气。

  但见那香火缭绕于女子身前,一只白狐虚影,若隐若现。

  陈老太爷说:「修行不易,成人更难,恩怨相报何时休?人有人道,畜生有畜生道,念在孩童无罪,希望能放她一马。」

  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听了陈老太爷的话,竟直挺挺坐了起来。

  她先是怪笑着,眼神一横,阴森道:「本尊在狐仙山修行八百年,他祖上毁我洞府,杀我孩儿,破我修为,此等大仇,如何不报?」

  陈老太爷见对方心意已决,摇头叹息,知道再多说也是徒劳。

  于是乎,手起针落,刺入女孩身上十三鬼穴。

  正所谓: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蚀骨钻心破鬼身!

  仅仅一针落下,那女子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陈老太爷声如猛虎,呵斥问她,究竟走还是不走?

  谁知那「地仙」癫狂大笑。

  非但不惧怕,反而威胁起来。

  陈老太爷行走江湖多年,头一次遇到这般难题。

  心中难免萌生退意,却又不忍见女孩受苦。

  他又连扎了六针,若是寻常鬼怪,早已跪地求饶,偏偏眼前这位,非但没有一句软话,反而越骂越凶。

  她说:「你若置我于死地,坏我因果,我将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双方各说各的理,谁也不让半步,当真是「俩哑巴吵架——不知谁是谁非。」

  陈老太爷自认为替天行道,上有祖师保佑,下对得起天地良心,何惧魑魅魍魉?

  手中银针更如苍龙出海,势不可当。

  同样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连扎十二针。

  银针落下,女娃虽已恢复常人模样,脸上的绒毛也渐渐退去,可最后一针陈老太爷犹豫了。

  鬼门十三针有着规矩,不可扎最后一针,此针也叫子孙针,不仅封死妖邪,也伤子孙后代。

  所以说,只要有人能扛过十二针不走,郎中就不能再管。

  必须烧香供奉,跪地叩头,转身离开。

  正当陈老太爷纠结之时,女孩眼神依旧狠毒,「你今日害我吃了这般苦头,明日过后,我必索你儿子性命!」

  陈老太爷快五十岁才得一子,这孩子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

  一听这般威胁,令他迷失心智。

  心一横,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扎他一个魂飞魄散!

  他说:「我本想放你一马,可你偏偏想害我儿性命,今日我必饶你不得!」

  话音刚落,第十三针顺着卤门刺下。

  李芳华全身颤栗,口吐白沫,大喊道:「你毁我因果,我必诅咒你家必定断子绝孙,不好好死!」

  事后,陈老太爷被冷汗打湿了全身。

  他自知犯下孽债,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李芳华被救了下来。

  自此以后,陈老太爷每每想起狐妖诅咒,心中更是不安,他决定不再做郎中行当,并将祖传银针连同医谱丢进炕洞里给烧了。

  陈老太爷他本以为自己乃是顺应天道,积德行善。可佛家讲的,众生平等,鬼道众生也是众生。

  他这么做,自然摊上因果报应。

  陈老太爷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后来他儿子还娶了李芳华的女儿当媳妇,两家人成了亲家。

  这件事一直是陈老太爷的心结,儿媳妇生孩子的那天,陈老太爷的儿子路过建筑工地,被突然降下的钢筋穿过头顶,死于一场意外。

  当天夜里陈老太爷梦见一位狐面人身的老太太,冲着他冷笑嘲讽。

  夜梦惊醒,陈老太爷自知狐妖报复,他虽然不怕,可看着嗷嗷待哺的孙儿,心里升起一丝决然。

  为保孙子平安,他把自己关在家中,焚香祭拜狐仙,直至活活饿死在家中。

  临死前留下一封书信,告知后代子孙,必须改姓张。

  陈堂明的母亲想给老陈家留个种,况且,她一个寡妇,把孩子改姓张,街坊邻居怎么看她?

  所以,他没听陈老太爷的遗言,继续让孩子姓陈。

  陈堂明是我高中同学。

  我说的这些故事都是他给我讲的。

  高中毕业以后,我去沈阳上学,没多久就听人说他发一大笔横财,还在三亚买下一栋别墅,身边香车美女,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

  久而久之,大家就断了联系。

  我结婚那年,想借着机会聚一聚,就给他发了条消息。

  很快收到短信回复说,他是陈堂明的母亲,陈堂明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是懵的。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母亲告诉我,不想给孩子在阳间留下半点债务,但凡有任何人与他有债,都会把钱还了。

  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疙瘩,结婚后按照我们这边习俗,是需要回老家祭祖,我顺便去陈堂明家看望他母亲。

  经他母亲讲,陈堂明是死在监狱里。

  死的时候,全身十三处位置开始烂掉,他从头到脚,整张皮与肌肉剥离,十分凄惨。

  对于究竟是因为遭受家族诅咒,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其中的因因果果,困扰了我很久。

  陈堂明家世代都是赤脚医生,他父亲开设医馆,以祖传名讳行骗赚钱,没有得到医术真传,靠着江湖套路和一些去火、解湿热的方子行骗。

  恰逢他高考那年,他父亲医馆竟吃死一位中年妇女。

  事情闹得挺大,因无证行医,被关进大牢。

  陈明堂失去经济支持,他只好辍学打工为父还债。

  在他老爹耳目渲染之下,从小就知道江湖规矩。

  像「老海」,指的是那些混江湖饭的人,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

  咱们经常会在生活中遇见,比如几个老阿姨坐在一起探讨病情,老海会说她在医院花了七八千块钱都没治好,在某某诊所,一个老中医三副汤药,病根儿都除了,引诱你去看病抓药。

「出锋」,则是有一个师出有名,你进了中医诊所,瞧见墙上挂着的锦旗,某某合影照片,某某祖传药效,皆称为出锋。

「观火匠」指的是门面,这门脸怎么设,牌匾怎么挂,如何给顾客造成压迫心理的做法,都是玩弄人心的套路。

「犁耙经」更厉害了,号称疲门的「万金油」,只要病人进了医馆,甭管你有病没病,得了什么病,哪里不舒服,疲门大夫只需要按照犁耙经诊脉看病,可以说十拿九稳,百试百灵!

  陈堂明打七岁就开始接触这些东西,别看年纪小,却地地道道是个人精。

  当时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利用疲门骗术,组建医托团伙诈骗钱财。

  因为兜里没钱,又没地方住,他被迫住在地铁口。

  命运的偶然,他睡的地铁站旁边,有一所大型医院。

  每到深夜,地铁口挤满了外地前来看病的人,大家偶尔还会交流病情,感慨着一号难求。

  到了第二天早上,有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拿着一个挂号单,对着人群吆喝「专家号,今天刚下来的号,一千块钱有的要吗?」

  初春夜微凉,冻人不冻水。

  有几个南方来的老乡,为了给孩子看病,24 小时轮流排队,真是急坏了。

  立刻有人举手喊价,其他人不甘示弱,引起价格上哄抢,不到一百块钱的号,卖了 2000 块钱。

  对于陈堂明来讲,这件事让他看到了商机。

  他那天买了几个馒头咸菜,在医院蹲点,被保安撵了好几次,不但聪明机灵,又送烟又叫哥哥,靠着死皮赖脸,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比如这一片的号贩子被某某把持着,每天都有固定人排队买号,有时候一天就能赚好几万。

  白天的时候,耗头会躲在停车场的金杯车里,帮助收停车费的老大爷免费干活。

  车上有三五个信得过的打手,万一遇到一些病患揪着不放,车里的人就要扮作打抱不平路人。

  当然,赚了钱,耗头子也不能独享,要给上上下下的人,包括他们这些保安都是有打点的。

  为了摸清楚里面的流程,陈堂明每天准时准点去医院,把在医院附近的号贩子都记在心里,包括一些小医院的医托,他也心里有数。

  看着假扮热心肠的农村阿姨,主动攀谈,将一些受困于挂不到号,又渴望看病的患者,迷得团团转,赚钱是真赚钱,黑心也是真黑心。

  陈堂明情况特殊,他父亲欠了三十万,如果不走偏门,拿什么赚钱还债?

  全市的各大医院,陈堂明几乎逛个遍。

  他发现天底下的骗术,都与父亲当郎中的套路差不多。

  于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决定冒充院长的外甥去找耗头!

  他把仅剩下的几百块钱买下一身品牌运动装,用小时候他所学到的江湖招式去蒙人。

  按照之前打听到消息,陈堂明敲开耗头的车门。

  车上下来三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问他干什么?

  陈堂明直接走到耗头近前,说:「我想找你谈点事,去车上聊。」

  耗头有些疑惑,问他是谁啊?陈堂明提到副院长的名字,这是他在医院大海报上看见的。

  还真就把耗头给唬住了。

  但耗头也不傻,江湖上混得人,都是人精诡诈,寻常的手段没办法让他们上当。

  关上车门,耗头就问他什么事情?

  陈堂明说:「我在外面承包了一个科室,这事儿不想让外人知道,你给带病人,每个人给你百分之三十的提点,干不干?」

  话里话外,陈堂明提及他那位「舅舅」。

  耗头只是市井之间的无赖,根本接触不上那样的大人物,见陈堂明年纪轻轻,说话很有气势,也不敢得罪。

  耗头意思,如果招揽病人,肯定会触动别人的利益。

  陈堂明却把这件事包在身上。

  两个人商量妥当,互留电话号码。

  当代医院门前与古代的车站码头十分相似,各自遵守着地下规矩。

  比如收费停车场外有两排空地,这里是国家划分的公共停车位,偏偏有一伙人会提前用面包车占好,进入医院招揽没有车位的司机,做起无本买卖,一个免费车位他卖你五十块。

  你不掏钱,他不挪车。

  明明知道他违法,你又无可奈何。

  陈堂明在登门之时已经摸清楚,除了他眼前这位耗头,还有其他派系,像一些重疾和儿科号源最紧俏,没后台想分一杯羹,犹如虎口夺食。

  陈堂明很有头脑,他就是利用大家面和心不和,故意从中搞事。

  他四处跟踪医托带病人,抓住病人离开诊所时,悄悄跟上前。

  医托骗人的把戏过去是江湖套路,叫「截魔」,上去三板斧,戳你的心后,一切都被骗子牵着鼻子。

  旁人点醒一下,立刻幡然醒悟。

  私下拦住上当受骗的人说:「大姨,您被骗了,我妈之前就被他们坑了八千多,这是遇到医托了!」

  妇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掉过头就去找诊所争吵,因为农村妇女吵架嗓门高,纠缠不休,惹怒医馆里的混混,在大街上就给她揍了。

  事情后来闹到派出所,医托也因此收敛了一些。

  陈堂明并没有闲着,他主动找到医托接触的老中医,进门就说,他是某某副院长的外甥,问他想不想合作?

  那位老中医开始还自吹自擂,声称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大夫。

  陈堂明很淡定,又问了他一遍,做还是不做?

  如果做的话,他会搞定一个医院科室,换上官家皮囊,名正言顺地赚钱。

  又说这种事情不方便舅舅出面,一切交给他处理,万一出点意外,就是他自己的个人行为。

  他说得非常坦诚,因此获得对方的信任。

  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是空手套,恰巧陈堂明行骗的那个年代,也是医托疯狂的几年。

  为了演出得逼真一些,他会提前携带馒头咸菜,躲进了医院办公室的卫生间。

  在厕所里一待就是半天,过了饭点以后离开医院,见到耗头会说,他舅舅非让他多坐一会儿,捎带着吃了点东西。

  借着狐假虎威,使大家对他有了几分信任。

  那阵子他找到打字复印社,给老中医换了个名片。

  老中医名叫李景瑞,打着清廷御医,祖传秘方,专门治疗什么什么来骗钱。

  陈堂明一语戳中他这种不幸,首先没有魄力,没有信任度。

  于是,他花了五十块钱,仿照医院教授做了个简历,摇身一变,成了某某医科大学的荣誉副教授!

  带着身旁这位副教授的名头,陈堂明又联系了一家小型医院。

  其所用的方法就是疲门中讲出的「出锋」。

  很多年以后,我看过的小李子演的一部叫「猫鼠游戏」的电影,陈堂明与电影里的主角很像。

  陈堂明又联系一家打着杏林医院旗号的中医院,开门见山,把耗头卖号,说成自己有门子,把老中医包装成医院的假教授,在某某医院兼职。

  话里话外就是说医院给开的工资低,想赚点外快,承包他们医院的中医门诊。

  双方一拍即合,整个局也就成了。

  倒号卖号,又成立自己的医药公司。

  而那个时候,他仅仅到北京两年!

  当时手下聚集了一批闲散游民当手下,精准定位人群,比如中老年妇女愿意相信中医,他们多数没什么文化,容易上当受骗。

  一旦把人骗到门诊,李景瑞负责看病开药。

  他虽懂点医术,却不是特别精通。

  于是,陈堂明教他「犁耙经」,比如见中年妇女看病时,该如何说一段套话。

  会说这次从你脉象上的反应看来,你有时头昏头晕,偶尔还有点痛,口里淡而无味。

  吃东西也觉不出味道,气血不调,血脉不和,应该是在经期中又受了一口气。

  郁积在胸,气滞不能流通,还有点反饱作胀。

  胸肋也有疼痛感觉, 手足时而麻木,小腹隐痛,四肢骨节酸痛。

  趁现在好好医治一番,多吃几副药。

  这几段话,你仔细品一品,十个人有九个中招,没中招那个是绝症。

  基本上把中年妇女所有可能发生的症状,都说全了。

  只要能碰上两、三项症状,有的快嘴病人,就会自动全部说出。

  江湖称这种诊病法叫「上面说到脑门心,下面说到脚板心」。

  与惊门十三簧是一个道理。

  可连续宰了几个病人,大家都对这个小伙子刮目相看,认为他就是个人才!

  陈堂明指点着他的地下江湖,三天两头就找人冒充病患送锦旗,还会找一些四五线艺人,花几千块钱请对方合个影。

  加上他刻意营造气氛,把医院弄得风生水起。

  将他疲门「观火匠」的套路,玩弄得炉火纯青。

  他甚至叫李景瑞开义诊,在全国还没有流行买药送鸡蛋的时候,陈堂明已经开始给老头老太太发放鸡蛋,做免费义诊。

  而在疲门行当,此做法叫「落地响」。

  能够立刻让生意红火起来,老百姓人人皆知。

  我大学刚毕业,四处找工作,陈堂明旗下有好几位祖传老中医。

  与当代传媒公司签约主播的方式差不多,都需要进行培训,包装,弄一个新的身份。

  开始跟着他干的几个人,都赚到了钱。

  到后来,也没人关心他舅舅到底是谁。

  但他真正走向巅峰的赚钱的还是从上电视节目开始。

  恰逢全国饮食健康类节目大火,各大电视台都争相出现一些健康饮食专家。

  他意识到,商机来了!

  于是,冒充清代名医之后,借助医院的运作,花了大价钱上电视台做节目。

  短短几个月,可谓是风光无限。

  不仅参加节目,还著书立传,靠着版税收入就在三亚买下别墅,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

  听陈堂明的母亲说,他的生活事业都是顺风顺水,偏偏参加一次初中同学会,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事情。

  当时同学会选择去狐仙山,还说那里山清水秀,又有废弃房屋,适合野营。

  村子十分偏僻,在侵略战争的时候,村民被汉奸马匪屠杀,连尸体都被挂在了树上。

  再后来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敢去住,久而久之杂草丛生,有山有水,风景优美,又不缺乏房舍,成了市里夏季游玩景点之一。

  他们绕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来到了荒郊野外,路也从起初的柏油公路,变成了小小的黄泥山路。

  到达无人村外,接着就是一条徒步的山路了,天蓝如洗,站在山巅往下看,郁郁森森,除了零散的破败的土房外根本就没有任何村庄的影子。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荒废的村庄,处处残墙断壁,杂草丛生,阴森诡异。

  有的女同学很害怕,就说这里阴气森森的,万一闹鬼了咋办?

  还有人故意逗闷子,说要是害怕就离他近点,抱一抱就不怕了。

  说说闹闹,一行人进了村时已经下午了,就找了一块空地先烧烤,一行有十几个人气氛很热闹。

  陈堂明无疑是在场中的焦点,不管他说什么,都有人随之附和。

  大家都以为他成了名医,还有女同学找他看病,靠着犁耙经中看病手段,无一不准,让人非常敬佩。

  烧烤吃得差不多了,陈堂明去河边尿尿,这时树丛中窜出两只兔子。

  他心想着把兔子捉去,回去靠着吃了,也能多一道菜。

  兔子不紧不慢在前面,陈堂明总是差一点捉住,他心有不甘,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知不觉,兔子跑到一个小土丘时停住了。

  陈堂明特别兴奋,脱了衣服飞身一扑,将小白兔罩住。

  他把手伸进去,想要抓兔子耳朵。

  结果摸到一个圆圆滚滚的东西,他心里还纳闷,以为兔子跑了。

  待他掀开衣服,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妈呀」一声,坐在地上。

  连滚带爬的往后跑,摔得屁滚交流。

  万万想不到,眼前是一座低矮的坟包,而衣服底下罩住的兔子,竟变成一颗死人头!

  没等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阵铃铛响,叮叮当当地响,十分地脆耳。

  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四十来岁,扎着头巾,裹着小脚,长得是尖嘴猴腮,看上去就显得十分怪异。

  她牵着一头羊,羊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铃铛,那个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就是从那羊身上发出来的。

  至于哪儿怪异,他也一时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她的样子,又或许是她裹着小脚吧。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会有女人裹小脚的?

  何况这是无人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的地方,夜里怎么可能会跑来这么一个女人呀?

  之前惊魂未定,如今又见到这个女人,陈堂明有些紧张。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陈堂明,又说:「我瞧你有几分面熟,不知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陈堂明脑子里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把自己名字,祖籍都说了一遍。

  那个人听后,又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孝山」的人?

  陈堂明下意识说:「陈孝山是他爷爷,老人家,您和我爷爷认识吗?我不小心迷路了,您能告诉我,我朋友他们在哪吗?」

  见老妇人不回答,陈堂明有些害怕,回头再看,那颗人头又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心想一定是撞见鬼了,惦记着要走。

  老妇人忽然抓住陈堂明的手,又说:「孩子,我这身体有些不舒服,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我那几个同学还在等我,不如您随我一起去吧。」

  陈堂明心里没底,试着挣脱几下,可那老太太的手好似铁钳子般,让他挣脱不得。

  他真的是害怕极了,不敢乱跑。

  老老实实问妇人,到底需要他做些什么?

  妇人说:「我年岁大了,手脚不利索,这羊车上有一些元宝,你帮我摆好了,烧一些吧,烧完了,我带你一起出去。」

  陈堂明心里恐惧,只想着快点离开。

  身处荒郊野外的,他自知迷路。

  如果他现在撒丫子乱跑,保不准会有生命危险。

  何况,青天白日怎么可能撞见鬼?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于是乎,他帮着老妇人摆好元宝,纸钱,在坟头旁点了一把火。

  陈堂明还跟着一起拜了拜,待火苗消散,他祈求老妇人带着他一起离开。

  老妇人说:「你放心吧,我这就带你出去。」

  说完,她牵着羊车缓缓离开,陈堂明跟在身后,俩人走了好一会儿,陈堂明看到不远处冒起来的炊烟。

  老妇人挥挥手,示意他去吧。

  陈堂明恨不得飞过去,回过头就见那妇人还站在树丛中挥手,脸上挂着的阴笑,让他打了个寒颤。

  走到同学几个人的近旁,他和大家打招呼,没有人理他。

  陈堂明觉得奇怪,凑上前一看,只见 BBQ 的烧烤炉子上摆着小孩子的手脚,炭火炙烤滋滋的声音,流淌着油脂。

  他崩溃了,大声喊着救命。

  结果,有一位女同学端着一只胳膊递到他近前,「吃啊,陈堂明,快吃吧。」

  他早已吓尿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盯着同学。

  这些原本熟悉的人,接二连三冒出狐狸尾巴。

  陈堂明被吓得精神失常,一场郊外野营闹出了一场悲剧。

  事后就有同学说起,陈堂明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他不在市里找个地方聚一聚,偏偏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要不是他请客,大家肯定不来。

  事后,陈堂明因精神失常住院了,身上开始长烂疮。

  至于他承办的医药公司也随着一场整治行动,被查封,陈堂明涉及案子主谋被抓进派出所。

  等待开庭之前,他全身上下十二处溃烂,死的时候,皮肤与肌肉剥离,极为凄惨。

  据他母亲告诉我,陈堂明清醒以后告诉他很多事情,但在他临终前非常痛苦。

  他不停道歉,说:「我错了,你们原谅我吧,给我一次机会,当牛做马也偿还给你,我错了!」

  还说曾经受他欺骗,耽搁病情的患者,都来找他讨债。

  最终,他在痛苦中身亡。

  陈堂明的母亲找一位僧人超度,结果,僧人只是摇头叹息,说陈堂明不仅自己作孽,还承担了祖宗因果。

  从那之后,陈堂明母亲天天捧着电话,凡是打电话要债,她倾家荡产也要把钱赔上。

  我问过他母亲,为什么陈堂明主动提出去狐仙山?

  这一点,他母亲也想不清楚。

  如今,他母亲吃斋念佛多年,听邻居说,她去杭州一所寺庙做义工,那里做满九年可以终身养老,直至今日,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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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门之三教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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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道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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