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味儿太冲了

味儿太冲了

从将军府回宫后,姜虞终于没忍住,叫下人去打听了姜嫣葬在哪里。

据下人说,姜嫣死后的好几日才被人发现。当时是有下人闻到她屋子里一日比一日臭,才终于把门锁打开,结果一进去就看见姜嫣的身体挂在房梁上,已经烂得生了虫,和之前几天从窗口塞进来的饭菜一样腐败发臭。

姜嫣的尸体已经烂得不像样,姜夫人看着她的尸身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本想把姜嫣入土为安,但又想起姜嫣自小害怕虫子叮咬,怕土里的虫啃食姜嫣的尸骨,于是忍着剧烈的臭气把尸体上的蝇虫挑了下来,又派人烧了整间屋子,让姜嫣腐烂的尸骨随着烈焰一起湮灭。

姜虞听完后就看着窗外发呆,然后把那朵绢花放在了匣子里,让人把匣子埋去了城郊月老庙后的榕树下。

榕树是小时候姜嫣带着她一起种下的,听去埋东西的宫女回来说,那棵榕树已经长得郁郁苍苍了。

宫女说完,见她有些恍惚,于是小心翼翼问:「娘娘,您不去看看吗?」

姜虞回过神来:「不去了。」

她不会去的,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看那棵郁郁葱葱的榕树。

她见那宫女还在旁边小心翼翼站着,于是又笑着指自己的脚:「脚有伤,不能多动。」

她回宫后,脚上的伤其实就开始恶化流脓了,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几处擦伤,这几天都按着太医的叮嘱不能洗澡碰水,只是让婢女给她擦擦身。

宫女闻言,立马要扶她:「对啊娘娘,您脚上有伤,快去坐一会儿,怎的还站在这?」

姜虞摇摇头,屏退了她,又继续看着窗口出神。

她身上有点痒,手臂上因为几天不洗澡起了点小小的红疹,于是时不时还轻轻抓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听见主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见温怀璧带着一群小太监进了殿。

她站在角落里,温怀璧没看见她,伸手指了指屋子里的床使唤程吉:「把这些锦衾都烧了,然后把艾草点了,整间寝殿都熏一熏。」

程吉点点头,立刻燃了好几个大炭盆,然后手脚利索地就开始把床上的被子床单往下面掀,还一边使唤其他的小太监四处在屋子里熏艾草。

温怀璧被艾草的气味呛了一下,掩鼻转头,就看见姜虞站在他面前。

他皱眉:「你从哪蹦出来的?」

姜虞也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阴阳怪气:「从棺材里蹦出来的。」

她做了个鬼脸:「看见你急不可耐要把这些被子床单烧了给我去地底下用,气活了!」

温怀璧干咳一声:「谁要给你去地底下用?」

他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红疹上,打趣道:「你看你这么久不洗澡都臭成什么样了,我住在耳房里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他回宫后这么些天没去泽君殿其他宫室里住,一直都住在耳房里,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他看见她手臂上的红疹,刚才下朝问了太医,太医说是太久不曾沐浴,如果脚伤还没好全,可在屋子里熏艾,再把寝具衣裳换成全新的。

姜虞挠了挠手臂,哼哼唧唧:「你以为我不想洗?」

她正说着,旁边的程吉突然走过来了,手上捧着一本《三从四德》呈给温怀璧:「陛下,这书要烧吗?」

温怀璧似笑非笑看着那本书:「哪里找到的?」

程吉头垂得更低,道:「刚才在娘娘枕头下翻到的。」

温怀璧轻笑出声,伸手拿起那本《三从四德》,一边翻一边道:「你没事看这些酸老头子写的迂腐玩意儿做什……」

话没说完,他声音突然顿住了,就见书里赫然写着几行大字——

「娘子命令要听从,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指挥要服从。」

他掀起眼皮子看了姜虞一眼,然后继续翻页,把第二页的内容念了出来,声音凉飕飕的:「娘子花钱要舍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心事要懂得,娘子训斥要听得。」

他直接合上书,把书塞给程吉:「烧,烧干净。」

程吉不敢忤逆温怀璧,战战兢兢把书往脚边的炭盆里扔。

姜虞伸手还想抢那本书:「别啊,我写了好久……阿嚏!」

她正说着,结果闻见炭盆里书页焚烧混着烧艾草的气味,直接打了个喷嚏,然后小小声嘟囔一句:「这味道闻着怎么这么熟呢?」

温怀璧怕她烫伤,把她手腕攥住不叫她再靠近炭盆:「写什么写?我都没叫你读《三从四德》,你倒是转过头来给我……」

「给你?」姜虞打断他,语气愤愤,但眼睛却亮晶晶的,「谁说是给你写的,我上面写的是娘子,谁是你娘子?!」

「你……」温怀璧脱口而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又突然干咳一声转了口,「你胆子大了,嗯?」

姜虞直接把他手甩开了,转身就要走,结果不小心一脚踹上了炭盆。

她立刻甩了甩脚腕,「嘶——」

温怀璧急忙扯了她一把,然后蹲下身把她脚捧起来,掀开罗袜和纱布就要看她的伤口。

姜虞见屋子里都是太监,把脚往外抽:「你干吗?」

温怀璧没松手,掀开纱布看了看她脚踝,见她伤口已经结了痂,脚腕也没那么肿了,于是道:「结痂了,明日是不是可以洗澡了?」

姜虞把脚腕抽出来:「你……你干吗?」

温怀璧把她胳膊拎起来往她鼻子上凑:「你自己闻闻,再不洗澡就要生虫了。」

姜虞直接把他一推,闷闷不乐地跑到一边数银票去了,中间温怀璧来和她说过几次话,她都别过头去没搭理他。

到了夜里,她浑身痒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悄悄起身,然后蹑手蹑脚去了耳房里。

她悄悄凑近温怀璧,见他闭着眼,于是小声嘟囔:「你就嫌弃我臭是不是?」

她轻轻坐在他身边,手腕凑到他鼻子上:「熏死你,叫你嫌弃我!」

温怀璧睫毛颤了颤,嘴角往上扬了一点点。

姜虞见他没动静,又过了半天,她也觉得无聊,于是准备起身回去睡觉。

她一个姿势坐得太久,起来的时候腿有点麻,一个没站稳就直接「啪唧」一下跌回了温怀璧床上,手正好按在了温怀璧胳膊上。

她尴尬地舔舔唇,抬起手准备跑,结果一抬眼就正对上他的眼。

他攥着她的胳膊,勾唇轻声问:「姜虞,你大半夜跑到我床上干什么?」

姜虞立马闭上眼:「梦游。」

温怀璧起身:「我刚才听见你说,你要熏死我。」

姜虞睁开眼,紧张兮兮往后退了一点:「你听错了。」

温怀璧不置可否,身体前倾,凑近她一字一顿道:「我怎么觉得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嗯?」

姜虞和他离得太近了,借着窗外的月光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莫名觉得有点渴,舔了舔唇:「你别瞎说。」

温怀璧眼里笑意满溢,又凑近了些,但没说话。

姜虞感觉屋子里空气有点稀薄,她呼吸都急了,胸膛里好像有只小鹿不知死活地乱撞。

她和他对视,见他眼中笑意灼人,又紧张地移开眼四处乱看,就瞧见窗棂上树影晃动,而他和她的影子贴在一起,就印在窗户上。

她立马闭上眼,深呼吸,想摸摸自己发烫的脸,但不敢。

半晌,她听见温怀璧轻声道:「姜虞。」

姜虞不敢睁眼,死死咬住下唇:「干吗呀?你……你不会想吻……」

温怀璧突然伸手抵在她唇畔:「嘘。」

姜虞吞了口口水,也不敢说话了。

她的心脏好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无处安放的手死死抓住了床单。

她眼睛闭着看不见,但其余的感官却更敏锐,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能听见屋外大风呼啸。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人拍了拍。

她茫然地睁开眼,正对上温怀璧的笑眼。

温怀璧指腹蹭了蹭她发烫的脸颊:「姜虞,明天洗澡吧,味儿太冲了。」

姜虞:「……」滚!啊——!

她脸上热意未消,直接气哼哼把他的手给拍掉了,然后「腾」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回了主殿。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去洗了澡,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香气。

中午的时候,她心不在焉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饭,一口也没吃。

温怀璧见状,问道:「饭不合口?我叫厨……」

姜虞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离我远点!」

温怀璧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你……」

姜虞直接捂住耳朵,转身跑出去了:「不听!」

她在宫里兜兜转转半天,然后跑到蓬莱池去了。

她叫侍卫给她取了鱼竿,然后开始钓鱼,把蓬莱池里的鱼钓上来再放下去,放下去再钓上来。

钓了放,放了钓,鱼都被她玩累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鱼竿放下了,然后拿了盒鱼饲料一粒粒往池子里丢。

她扔下一粒饲料,小声念叨:「喜欢我……」

池子里的鱼很快就凑到一起抢食,然后又很快散开。

她又扔下一粒饲料,又喃喃:「不喜欢我……」

池子里的鱼又聚在一起抢夺那粒饲料。

她就这样丢了一下午的鱼饲料,傍晚的时候,盒子里的饲料只剩下最后一粒。

她将那粒饲料捏起来扔进池中,气闷道:「不喜欢我!」

程吉一直跟在她后面,哭笑不得道:「娘娘,这可作不得数。」

姜虞又很小声道:「什么作不得数?他就是不喜欢我,我都爬床了他居然……」

程吉没听清:「娘娘您说什么?」

姜虞闷闷不乐扭头看他:「你知不知道陛下以前总宠幸哪几位娘娘?」

程吉低着头不敢说话。

姜虞又道:「除了李承欢,李承欢天天读《三字经》,不作数。」

程吉「哎哟」一声:「娘娘,陛下就喜欢您一个人呐!」

姜虞往湖里扔了颗石子:「你别睁着眼说瞎话,我问的是他喜欢谁吗?我问的是他以前爱翻谁的牌子!」

程吉腿都软了,还是不说话。

姜虞指了指湖里的鱼:「快说,不说把你踹下去喂鱼。」

程吉哭笑不得:「娘娘,陛下从前翻的都是李婕妤的牌子,其余的就只翻过一次刘美人的牌子。」

那次温怀璧被李承欢哭烦了,随手翻了个牌子,翻到刘美人,结果刘美人一进来就柔柔弱弱冲温怀璧抛媚眼,温怀璧叫人把她眼睛直接蒙上了,让她坐在椅子上背《大邺七言三千首》,刘美人背了一晚上,嗓子冒烟,一周没说出话来。

姜虞闻言,又用力丢了颗石子进湖里:「刘美人?就是那个天天穿白衣服,柔柔弱弱的?」

程吉点头,准备帮温怀璧解释一嘴:「娘娘不必担心,陛下那次翻……」

姜虞没等他说完,直接站起身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回去吧。」

她说着,就回了泽君殿主殿,然后换了套白色的飘逸纱裙,在头上别了朵白花,最后拎着一篮子桃酥去了归燕台。

程吉见状,急忙劝:「娘娘,陛下吩咐了不让任何人……」

姜虞扭头看他:「嗯?」

程吉干笑一声:「没……没什么,娘娘您请。」

姜虞畅通无阻进了归燕台,隔着个屏风就捏着嗓子娇滴滴喊:「陛下——」

温怀璧没听出她的声音,头都没抬一下:「朕不是说过别放任何人进来吗?」

程吉在门外缩缩脖子,不敢说话。

温怀璧听见没声了,这才抬起头来,一打眼就看见姜虞一身白站在他面前。

他手上的笔顿了顿:「你不冷?」

姜虞眨巴着眼睛摇摇头。

温怀璧直接把旁边的大氅罩她身上,然后继续低头批公文:「中午不是不愿理我吗?」

姜虞把大氅又给脱下来甩到一边,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把他手里的笔给抽走:「陛下陛下,您看看臣妾嘛!」

温怀璧后背突然凉了一下:「怎么了?」

姜虞往他怀里拱,伸手拿了一块桃酥凑到他嘴边:「陛下尝尝这个嘛,是臣妾亲手做的呢。」

温怀璧喉结上下滚了滚,见她不安分地在他怀里乱扭,于是微微发烫的大掌按在她腰上:「别闹,我不饿。」

姜虞直接把桃酥塞进他嘴里,笑眯眯问:「好不好吃呀?」

温怀璧吞下桃酥,终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太医看……」

姜虞轻轻拍了一下他胸口,打断道:「陛下惯会开玩笑的,臣妾能有哪里不舒服呀,您以前不就是喜欢臣妾这个样子吗?」

温怀璧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手包在自己掌中:「谁告诉你我喜欢这样的?」

姜虞楚楚可怜地眨眨眼,然后撒娇:「你以前不是翻刘美人的牌子吗?哼,你就是喜欢这样的。」

温怀璧似笑非笑:「程吉告诉你的?」

屋外的程吉突然觉得脖子发凉。

姜虞摇摇头,答非所问:「怎么了吗?难道臣妾演得不像吗?哼!」

温怀璧突然笑了,点了点她额头:「怎么,你演刘美人做什么?不会是为了让我喜欢吧,嗯?」

姜虞对上他眸中笑意,耳朵一热,然后整个人像被烫了一样从他怀中弹起来。

她当场罢演,别过头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爱演谁就演谁,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温怀璧要扯她袖子:「不是,我……」

姜虞直接往旁边一闪,气哼哼拿起桃酥就走了。

她红着脸和耳朵回到泽君殿,翻了几页闲书,见外面天色暗了,于是直接把闲书一扔,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睡觉了。

温怀璧回来的时候坐她旁边和她说话,她蒙在被子里装睡不理他,等他回耳房以后才又探出头来,但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目光一直往耳房那边看,脑子里乱糟糟胡想——

她就是喜欢温怀璧,但温怀璧喜欢她吗?

她觉得温怀璧是喜欢她的,但是偏偏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好像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真实的,又都像一场幻梦。她得不到他亲口承认,很害怕梦什么时候就醒了。

最是朦朦胧胧,最是惴惴不安。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额间的疤,又转了个身。

她还是觉得温怀璧喜欢她,他不碰她莫不是因为不行?

她得再试试!

她拽着被子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起了床,然后蹑手蹑脚往耳房走。

分明是很短很短的一小段距离,她却轻手轻脚走了很久,终于磨磨蹭蹭到了耳房外面,见耳房门关着,她又小心翼翼推开了门,慢吞吞走到温怀璧身边。

她看着温怀璧的睡颜,深吸一口气,手落在衣带上。

突然,温怀璧翻了个身。

她吓了一跳,惊弓之鸟似的扭身往回跑,然后捂着发烫的脸扑到了自己床上,连耳房的门都忘了关。

她蒙住了头,好像听见不远处的耳房里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第二天,她又给自己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等到入夜时分又偷偷摸摸下了床,蹭到耳房外面。

她伸手要推耳房的门,却发现门反锁了!

她咬了咬唇,气哼哼回床上睡觉去了,等早晨吃完饭才忍不住问他:「你房间为什么要锁门啊?」

温怀璧放下筷子,装模作样道:「我昨天起床的时候发现门开着,还以为屋子里进鬼了。」

姜虞口不择言,愤愤道:「你才是鬼!」

温怀璧起身凑近她,敲敲她的脑袋:「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也没说这只鬼是你。」

说罢,他直接出门上朝去了,等到很晚才回主殿。

此后一连几日,他起得越来越早,回得越来越晚,好几天加起来统共也没和姜虞说上多少句话。

日复一日,最后一点点秋天终于过去了。

入了冬,万物凋零,大邺宫中也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冬日里总是刮风,干燥的北风一日赛一日冰寒,呼啸个不停;天上的灰云好似也一日比一日厚重,就那样积在天幕上,好像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姜虞被冬日萧瑟又压抑的气氛感染,心中竟也一天比一天不安。

她总想找个机会和温怀璧说话,可温怀璧这些日子却完全不见人影。

她去问程吉,程吉却说温怀璧每晚都会回泽君殿,只是她睡得早起得晚,没碰着温怀璧。

时间又这样过了几日。

这天,温怀璧夜里回到泽君殿,殿中已经熄了灯,黑漆漆的,没一点光亮。

他先前每日睡觉前都会蹑手蹑脚地去姜虞床边看看,看看她睡着没有。

但今日,他刚要往姜虞床边走的时候,脚步却顿住了。

最终,他只驻足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床前的幔帐,然后转身进了耳房。

他像往日一样要给房门上锁,手落在门锁上的时候却突然又停了一下,然后他笑了笑,把手放了下来,没再给房门继续上锁。

他怕吵醒姜虞,于是也没叫人来服侍自己,脱了衣服就往被窝里钻。

突然,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被窝里是热的!

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双胳膊,直接就把他给搂住了。

他浑身一僵,侧头看去,就见姜虞睡眼惺忪看着他。

她把他搂得更紧,小小声道:「你回来得好晚啊,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她这话说得顺畅,嘴也没瓢,其实她窝在被子里磕磕巴巴演练了一晚上。

温怀璧捏了捏她的手:「怎么睡在耳房里?」

姜虞蹭了蹭他:「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呀。」

温怀璧顺手摸摸她的发丝:「那你睡在这儿,我去外面睡。」

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甚至没转头看她一眼。

姜虞撑起身子拽他手腕,猛地一个用力把他拽回床上:「不准走。」

温怀璧又坐起身准备走,语气温和:「乖。」

姜虞咬咬下嘴唇,直接一个翻身整个人骑到他腰间,然后伸出两只胳膊圈住他的脖子:「都说了不准走。」

温怀璧按着她腰的手发烫,喉结上下滚了滚:「胡闹!」

他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胸腔内躁动的火,放缓了声音道:「下去,我有点累。」

姜虞脸很烫,直接埋头在他脖颈间佯装淡定:「我不。」

她今天特地只穿了一件很薄的亵衣,又故意往他身上贴,两个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肌肤相贴着,连身上的温度和热意都能传到对方身上。

温怀璧动了动腿,掩住自己胯间顶起的那处。

他平复一下呼吸,哑着嗓子问她:「怎么了?今天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姜虞点点头:「有。」

温怀璧拍拍她的后背:「谁惹你不开心了?明天我教训他。」

姜虞突然张嘴咬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咬,咬出血了才松口:「你惹的。」

温怀璧不说话了,按在她背上的手紧了紧。

姜虞不管他,又轻轻舔了舔他肩上被咬出来的伤口,感觉到他身体绷直了才停。

她含含糊糊道:「温怀璧,你好几天没和我说话了。」

温怀璧呼吸滚烫,语气却平缓:「这几天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

姜虞仰起脸看他,和他对视,逼问道:「其实你没告诉我,李家要逼宫了是不是?」

温怀璧手指轻轻盖在她眼睛上:「总要有这一天的,他们不想坐以待毙,就趁着还有余力的时候赌一把。」

他下巴抵在她头顶,含含糊糊道:「我有把握,你放心就是了。」

姜虞又问:「那你说,你晚上为什么锁门?」

温怀璧没想到她话题跳得这么快,愣了一下。

姜虞不等他说话,就凶巴巴道:「对,我就是开你房门的那个鬼!」

她动了动胳膊,两只手按住他的肩,一用力把他从坐起的姿势推成仰躺在床上。

她还分开腿骑跨在他精壮的腰间,居高临下看他:「你是不是怕我吃掉你啊?」

温怀璧对上她的目光,失笑:「我会怕你?」

姜虞捏他脸:「那你就是怕你自己忍不住爬我的龙床!」

温怀璧抓住她的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又问:「那你今天为什么又不锁门了?今天不想爬我床了?」

温怀璧喉结上下滚了滚,没说话。

姜虞突然俯身凑近他,鼻尖抵着他的:「所以你今晚不锁门,意思是允许你的爱妃我过来。」

温怀璧哭笑不得:「我允不允许有什么用,你自己先一步就过来了。」

姜虞睁着眼在黑夜中和他对视,眼睛亮亮的:「因为我未卜先知。」

她伸手撩起他的发丝,贴在他耳边道:「让我再预言一下,你明天要把我送走,对不对?」

温怀璧抓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你——」

「我?我怎么知道的?」姜虞打断他,伸手开始扯他的衣服,「我前天去归燕台外面蹲了一会儿,听见的。」

她把他衣服扯开,露出他半片肌理分明的胸膛,微凉的手指在他胸膛上肌肉的轮廓间划动:「我答应了吗?」

她眼睛里热热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声音里极力压制着情绪:「我好像没答应过吧。」

温怀璧没说话,伸手蹭了蹭她的眼眶,把她要掉不掉的眼泪擦干净了。

她攥住他的手,头埋在他颈间,眼泪掉得更凶:「我没答应过你,所以你不能送我走。」

温怀璧拍了拍她的背,还是没说话。

她又咬他一口,拔高声音:「我说了你不能送我走,你听见没?」

温怀璧沉默许久,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听见了。」

姜虞眼泪这才停住,伏在他脖颈间又哭又笑,然后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把他亵衣给扯开了,露出他精壮的腰腹和胸膛。

她舔舔唇,闭着眼不敢看他:「那……那我现在要吃掉你了。」

温怀璧呼吸粗重,但躺在床上没动作,声音里有笑:「好。」

姜虞有点手忙脚乱的,眼睛不敢往他身上看,另一只手放在他腰间迟迟不敢用力扯他的亵裤。

她呼吸急促,耳朵发烫,最后索性闭上眼,俯首下去要亲吻他的唇。

她和他很近了,鼻尖贴在一起,两个人呼吸间的热气都缠得紧紧的。

她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终于要往他唇上贴。

突然,她脖子上猛地一痛!

她惊愕地睁开眼看温怀璧:「你……」

她眼前却渐渐被一阵浓黑吞噬,意识逐渐不清,嘴唇翕动着,却没力气把未完的话说出口。

温怀璧看清她的口型了,她余下未尽的话是:「你骗我。」

他抬手轻轻把她眼角的泪花蹭掉:「抱歉。这世上没有必胜的仗,若是胜了我会接你回来,」他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衣服,哑声道,「若是败了……」

他突然收声,垂眸看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眼睛好像在动,睫毛抖个不停,好像在努力睁开眼。

他阖目,俯首轻轻在她额间疤痕上落下一吻:「司天监说今年冬天会下雪。」

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到最后几乎被屋外的风声盖了过去:「我还等着陪你看今年的第一场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