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是个好鬼

你是个好鬼

紧接着,姜虞身后就传来「哐哐哐」的巨响!

她吓得直接蹦起来了,紧闭着眼尖叫出声:「啊——」

「咣!」

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是姜虞的脑袋直接撞到床柱了。

温怀璧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姜虞!你给朕看清楚,这是窗开了不是鬼来了,你平时的胆子呢?」

姜虞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泪眼婆娑地揉着脑袋,哆哆嗦嗦回头一看,就见窗户正大开着,从屋外吹进来的风正把窗户吹得前后乱扇,窗叶时不时撞在墙上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她狠狠把眼泪一抹:「那你还不快去把窗户关了?!」

温怀璧不动:「你使唤朕还使唤习惯了?」

姜虞把衣服裹紧了些:「你去呀!」

温怀璧看着那扇窗,突然轻笑一声:「哟,姜美人,你不会是怕了吧?」

姜虞直接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小脚一跺:「你才怕了,你全家都怕了!」

说着,她直接走到窗边去准备关窗。

窗外还在下雨,风声呼呼直响。

合着呼呼风声,姜虞好像听见远处那唱歌的女人在「咯咯咯」地怪笑,那笑声尖锐又绵长,乍一听倒像是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她抓着窗户的手骤然收紧,用了十成力气急忙关窗,但是窗户无论如何都关不紧。

她被远处那不成曲调的连绵怪笑吓得背后发毛,手上又加了些力气推着窗户。

但窗户始终就是合不上。

那诡异的女声还顺着风在飘,眼下正一边怪笑一边尖声嘶吼:「你们一个都逃不掉……逃不掉……」

姜虞额头上直接冒了冷汗,她咬着唇,开始颤声默念:「冤有头债有主,你我素不相识……」

温怀璧突然掌控住身体,打断道:「姜虞。」

姜虞见温怀璧控制了身体,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紧张:「嗯?」

温怀璧目光往下扫:「你知道窗户为什么关不上吗?」

姜虞神经紧绷,紧张兮兮:「为什么?」

温怀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后伸手拈起一根衣带:「你衣带把窗户卡住了。」

姜虞:「……」

她安静如鸡。

温怀璧嘲讽似的哼笑一声,直接伸手关窗,却又听见那女声继续尖声道——

「你们都得死,你们想要我的命,你们都得死——」

他关窗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垂着眸思忖一会儿,最后才若有所思地把窗给关了。

关完窗后,他披了件外袍,直接拎着雨伞出门了。

雨虽小了,却还在下,滴滴答答地敲在伞面上。

姜虞见他出了门,声音急切:「大半夜的你出来见鬼吗?回去!」

温怀璧把地上的水踩出哗啦啦的响声,慢条斯理道:「这声音有点耳熟。」

姜虞都快哭了:「你他娘也是鬼,听鬼唱歌当然觉得耳熟!」

温怀璧指甲刮了刮伞柄:「朕是皇帝。」

姜虞提心吊胆地看着深深雨帘,四周弥漫着浓雾,夜色又深,来时的路和前路都是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晰,谁也不知道再走一步会不会碰见什么。

她没回温怀璧的话,也没胆子控制住身体往回走。

温怀璧也不说话,放缓了呼吸顺着歌声走,很快就离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永安宫里的屋子都一个样,温怀璧走到永安宫西边的尽头,右手边的屋子好像都没住人,再往前走就是一堵墙,墙前的角落处是一口井,永安宫西侧几个殿里喝的水都从这井里来。

姜虞声音都有点发抖:「这声音就在这附近,不会是这井里……」

温怀璧瞥着那口井,哼笑道:「你没听过永安宫的传闻吗?这井里死过先帝一个妃子,据说当时死的时候还落了只红绣鞋在外面,有宫人每天夜里都瞧见她爬出来找鞋子。」

姜虞紧紧闭上眼:「啊——你闭嘴!回去,现在立刻马上回屋!」

温怀璧「嗯」了一声,然后走了几步:「睁眼。」

姜虞大气不敢喘一下,闭着眼,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走了一会儿。

她鼓起勇气睁开了眼,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井口!

温怀璧抢在她骂人前开口:「你看,什么都没有。」

姜虞:「……」我马上让你也没有!

温怀璧又站起身来,撑着伞四处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窄墙前面。

声音好像就是从这墙后面传出来的。

他眉头微微皱起,伸手敲了敲面前的墙,却发现这墙是空心的,一旁最隐蔽的地方还落了个锁。

姜虞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了那把锁,狐疑道:「这是个夹道?」

温怀璧抬眸又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应该是永安宫和西十所宫墙间的夹道。」

大邺宫占地庞大,分为内廷和前朝,内廷有东宫、永安宫、泽君殿、西十所。

西十所是后妃们的居所,明和殿、长德殿这类的宫殿都在西十所,而永安宫关着戴罪妃嫔和做苦活儿的低等下人,是大邺宫中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冷宫。

姜虞听着夹道里的声音,鸡皮疙瘩直冒:「这夹道怎么还上了锁?」

温怀璧摇了摇头,从周围找了个顺手的家伙开始撬锁。

姜虞恨不得控制住身体,但她根本不敢:「你别撬了,这夹道里别是关了个恶鬼吧,快走快走!」

温怀璧撬锁的动作没停,哼笑道:「你不是说朕是鬼吗?朕你都不怕,还怕这夹道里的鬼?」

姜虞语气发虚,软着声音道:「那不一样,我知道你是个好鬼。」

温怀璧撬锁的动作微微一顿:「哦?朕哪里好?」

说着,他突然瞥见夹道下面有个小洞,于是停了撬锁的动作弯下身去:「这里有个洞。」

姜虞见他要把脸往小洞前面贴,赶紧闭上眼骂道:「你是狗吗?见到洞你就钻!」

温怀璧没说话,往洞眼里看。

洞眼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看什么也看不清。

姜虞见他不说话也没反应,于是又问:「看见什么了?」

温怀璧皱着眉不说话,眯着眼往洞里看。

又过了一会儿,歌声也消失了。

姜虞见温怀璧没反应,又没听见歌声,于是也睁开了眼。

她一睁眼,就见洞的另一面也贴了只黑洞洞的眼,那只眼睛里还有血丝,正直勾勾与她对视!

她这回直接吓得控制住身体跳了起来,甚至恐惧到连声音都没敢发出来。

她踉跄着就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急骂:「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好继承我的身体?!」

正后退着,突然感觉到肩膀被拍了拍。

一阵寒意爬上背脊,姜虞僵直着身子连头都不敢回。

须臾,她听见个女声:「更深露重,姜美人为何在此?」

姜虞听见是个活人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就见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姑姑。

她微微退了一步,道:「我听见有人唱歌,过来看看。」

老姑姑面无表情:「那美人看见什么了?」

姜虞直觉老姑姑的反应不对劲,她咬了咬下唇,隐瞒道:「这里好生奇怪,明明有人唱歌,我却什么都没瞧见。」

她吞了口口水,做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靠近那老姑姑:「姑姑,这里不会有鬼吧?」

老姑姑转头看了一眼夹道的门,目光在还挂着的门锁上停了一瞬,才皮笑肉不笑道:「先帝当年有个妃子投井死了,阴魂不散,大国师作法把她的鬼魂关在了夹道里。」

姜虞注意到她的动作,心里叫了温怀璧一声:「喂,鬼哥,夹道后面那个有眼睛,应该是个人吧?你们鬼是不是没有实体的?」

温怀璧语气严肃:「别让她知道你看见了,先回去。」

姜虞与他想的一样,她下意识觉得这老姑姑奇怪,于是作出一副受惊不浅的样子直接跑回了自己屋子里,甚至都没有与那老姑姑道别。

知道夹道里唱歌的那位很大可能是人后,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跑回屋子里换了身干衣服,然后缩进被子里取暖。

她抱着被子,又道:「你也看见那只眼睛了吧,怎么会有活人被关在夹道里?」

温怀璧刚想说话,就瞥见门上有个人影,心里对姜虞道:「有人。」

姜虞被吓了一跳,把被子又裹紧了点。

门外那人也没进来,只在外面道:「永安宫比不得西十所,美人晚上最好不要乱走,出了事,奴婢担待不起。」

是方才那个老姑姑。

姜虞咽了口口水:「多谢姑姑提点。」

她话音方落,一道闪电直接把屋里屋外都映亮了。

紧接着,一道雷打下来,轰隆隆的响声在永安宫里荡来荡去。

门外的老姑姑见要下雨了,这才撑着伞离开了,远去的脚步声被渐渐变大的雨声给遮盖了去。

屋外骤雨又开始下,伴着呼啸风声和滚滚闷雷,没个停歇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屋子的门突然「吱啦」一声被推开了。

姜虞以为是那老姑姑回来了,张口刚想说话,温怀璧却突然掌控住了她的身体。

他侧身躺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手伸到枕头下握住一把匕首,在心里对她道:「是别人。」

姜虞呼吸一滞。

突然又是一道雷打了下来,闪电把屋子里照得明如白昼,来者的身影借着闪电的光被映在墙上,深黑色的影子被光拉成一个扭曲的形状,正一点一点地贴近床边。

姜虞借着眼睛微微睁开的余光,瞥见那越靠越近的影子抬起了手,正高高举起个尖锐的东西对准了床铺!

她紧张道:「他要杀我!」

温怀璧握住匕首的手也紧了。

他肌肉紧绷着随时准备坐起身,声音却稳稳的:「有朕在。」

那杀手举着刺刀的手将将要落下了。

突然,房梁上掠过一个黑影。

紧接着,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兵刃碰撞声,来者的刺刀被一枚小石子撞得微微偏过去了些,他眉头一皱,警觉地抬头看向房梁,然后立刻收了刀,转身往外走。

温怀璧听见脚步声远去了,握着匕首的手才卸了力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背影上,而后挪到地上的小石子上,突然哼笑:「朕还以为他不会来呢。」

话音方落,屋外嘈杂的雨声中突然响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女声:「邓全?」

姜虞听清了那个名字,坐起身狐疑道:「邓全?他来杀我?」

她控制住身体,起身倒了杯水喝,拍着胸脯顺气道:「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不对,你知道他会来?」

温怀璧无所谓道:「知道他会来,以为保护你的人不会来。」

姜虞抓了抓头发:「保护我的人?」

温怀璧控制着身体回了床上:「你从姜府回宫后这人就一直在暗处跟着,这几日你感觉被人看着,就是他。」

姜虞又坐起身掀开被子:「谁那么好心保护我?」

温怀璧阴阳怪气:「是啊,让我们猜猜,究竟是谁那么好心呢?」

姜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脸,她愣了一下,然后直接躺下去闷在被子里。

半晌,她换了个话题,问:「邓全为什么杀我?难道因为我偷偷挖了他和皇帝的钱?」

她拽着被子翻了个身:「也不对呀,他可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就算他知道是我挖的,也不至于穷成这样,要来杀了我吧?」

温怀璧纠正道:「他现在不是朕的心腹。」

姜虞伸了个懒腰,躺成大字形:「所以说你根本不是皇帝嘛,谁都知道邓公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与皇帝十八年交情,当年皇帝不怎么受宠时就是邓公公照拂他!」

温怀璧沉默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睡觉。」

姜虞抱着被子:「睡不着。」

温怀璧幽幽道:「那你正好守夜,朕睡了。」

姜虞蹬蹬腿:「不行,你陪我说说话。」

温怀璧控制住身体,换了个好一点的睡姿:「姜美人不会是害怕得睡不着吧?」

姜虞语气急切:「不可能!」

温怀璧闭着眼:「那就睡。」

姜虞又叫他两声,结果发现他真睡着了。

她又有点害怕了,于是捂着被子闭眼数羊,没一会儿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温怀璧先醒。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壶里的水喝空了,于是他穿好衣服出去打水喝。

方才走到井边,就瞧见有个衣着破烂、浑身脏污发臭的女人倒在井边。

雨天的早上冷得很,温怀璧打水也没穿多少衣服,姜虞很快就冻醒了。

她夺过身体控制权,打了个哆嗦把衣服拢了拢,打着哈欠睁开眼。

一睁开眼,她就蓦地对上了一双眼——

一双惊恐的、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