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姜虞也没料到这小孩会摔,走上前去就要扶他。
她的手刚刚伸出去,吴夫人就抱着小孙子往后一退:「别碰我孙子!」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啪」的一声巴掌声。
姜夫人走过来直接把姜虞的手打掉,在她耳边低骂:「丧门星,不指望你争宠,你还天天给家里惹祸!」
姜家和吴家门第相当,但吴家女婿是兵部尚书赵鉴,姜家根本惹不起。
姜夫人不满吴夫人嘴脸,更怕姜虞惹吴夫人不快,于是又是一巴掌要往姜虞身上扇:「赔钱货,害你姐姐不够,还要害我们姜家!还不快道歉……啊——!」
姜虞直接把她的手给攥住了。
她目瞪口呆看着姜虞,手腕子在姜虞手中挣扎几下:「孽种!还敢抓我!」
姜虞脸上没什么表情,抓着姜夫人手腕的手却更用力了,捏得姜夫人龇牙咧嘴、骨骼发疼。
吴夫人见状,把小孙子放到地上,摸摸簪子神气道:「行了,姜虞丫头这几年在宫里不受宠,想必也没学什么规矩,无心之失我就不计较了。」
姜夫人狠狠挣开姜虞的手,从身上摸出来一块玉佩:「这玉不如你孙子那块品相好,但多少还是值点钱,你可千万不要生我们家的气……」
吴夫人冷笑:「不必了,这品相的玉我们府上多的是,反倒是你贴身当个宝贝似的放着,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姜夫人闻言,握着玉佩的手又紧了紧,强行挤出个笑。
她涨红着脸把姜虞狠狠一推:「道歉!」
姜虞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踉跄摔去,还好前面有个桌子,她眼疾手快伸手撑在了桌子上,这才没有头朝地摔下去。
手重重地磕在桌子尖角上,她疼得皱了皱眉,放在袖袋浅口处的玉佩也跟着掉了出来,「咔嗒」一下砸在桌子上,还滑了半个手掌那么远。
这玉佩呈白紫双色,下面坠着淡青流苏,正是在马车上时温怀璧说值五千两的那个。
姜虞见它被摔了一下,心都在滴血,赶紧要把它拿回来放好。
不料,吴夫人先一步瞧见了那玉佩,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这玉佩手感滑腻,一摸就知道价值不菲。
吴夫人感受着玉佩的触感,狐疑地看了姜虞一眼——
这种成色的玉佩根本不像是姜虞能拿得出来的!
难道这丫头在宫中混得还不错?
那她岂不是得罪人了?
想到这里,她背后一阵发寒,正想软下语气开口说句好听的,目光却突然落在姜虞那身衣服上,而后心又落了回去。
这丫头若是在宫中混得不错,何至于穿这等破烂料子?
指不定这玉是从哪儿顺来的呢。
她抓着玉佩的手紧了些,扬起下巴道:「这玉倒还算是马马虎虎。」
姜虞实在是不开心了,她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这种马马虎虎的玉,我宫里面也多得很,吴夫人现在当个宝贝似的抓着……」
她瞥了一眼吴夫人正抓着玉佩的手,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若是喜欢,就赏了您。」
吴夫人脸黑了。
姜虞又哼笑一声,斜眼看她:「陛下对我宠着呢,这种玉在我这儿也就是随便玩玩,砸了听听响。」
吴夫人指着姜虞嗤笑:「外面都传姜美人失心疯,我本来还以为是谣言,想叫我家女婿给你打点打点,没想到你是真的失心疯。」
她打量着姜虞的衣裳:「就你?圣宠?」
姜虞先前在马车上听鬼东西说这玉是宫中之物,宫中之物寻常人不敢收,就算是不值钱,砸了毁了也算大不敬。
她看着吴夫人掌中的玉佩,唇角勾起一个恶意的笑,故意激吴夫人砸玉:「吴夫人,您一直抓着这玉当宝贝不松手,别是还贪我一个失心疯妃嫔的玉吧?」
吴夫人指着她:「你!」
姜虞无所谓道:「算了,说来说去不就是喜欢这块玉嘛,何必闹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没见过世面的似的,我又没说不赏给您?这玉我都是砸着听响,您随意。」
吴夫人虚荣,受不得激:「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了也是一副穷酸样,真拿着一块破玉当宝贝呢?」
说不定是她看走眼了,这玉就是个假的!
想着,吴夫人拿着那玉就作势狠狠往地上砸。
还没砸下去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走进来两个男人。
进来的是吴老爷和姜老爷。
吴老爷见吴夫人怒气冲冲作势要砸东西,赶忙走上来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吴夫人冷笑,摊开手掌把那块玉佩吊在吴老爷面前晃:「这丫头是真得了失心疯,说自己圣眷正隆,拿着块假玉侮辱我!」
吴老爷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听着,等瞧见那块玉,突然面色一变。
他伸手把那块玉抢过来,放在手中来来回回翻看检查,最后才抬头呵斥:「你疯了?这是宫里的东西,是圣上的东西,你也敢砸?!」
这话一字不落砸进了姜虞耳朵里,她心里叫了一下温怀璧:「喂,鬼东西,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这皇帝的钱罐子你也敢带我去挖,你不怕我掉脑袋了你没地方去?」
温怀璧:「……」
这罐子里的东西的确都是他赏给邓全的,邓全没地方花才会埋地底下,他堂堂九五之尊犯得着去树下面挖坑藏钱?
他咬牙切齿:「朕都说了朕是皇帝。」
姜虞前言不搭后语,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敷衍道:「好好好,你是皇帝,我的皇帝陛下,你知道偷皇帝东西是多重的罪吗?」
她嘴里念念有词:「这样吧,改天咱俩去一趟黑市,直接把这些东西当了,到时候换成现银,就算皇帝发现自己东西没了也死无对证,没人会知道东西是我挖走的。」
温怀璧声音凉凉的:「黑市也不敢收宫里的东西。」
姜虞忐忑道:「不赶紧换成现银的话,到时候皇帝醒来发现自己钱没了,还不得把我挂在歪脖子树上用凉水蘸皮鞭抽三天三夜?」
温怀璧:「……」算了。
他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吴夫人就指着姜虞的脑门又尖声道:「好啊!」吴夫人看着那块玉,又上来要扯姜虞袖子,「你一个小小的美人怎么会有圣上的东西?是不是你手脚不干净偷来的?你个小贱人,好歹毒的心思,居然还想骗我砸陛下的玉!」
姜虞正在想法子辩解,还没想出来还嘴的话,温怀璧就夺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他堂堂天子,姜虞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了,如今一个无知泼妇也敢往他头上骑?
他抬眸看着吴夫人,目光发凉:「吴夫人这就不懂了吧?陛下早就许了我贵妃之位,不过是最近龙体欠安才未晋封罢了。」
吴夫人嘲讽:「失心疯!」
温怀璧懒得理吴夫人,转而对吴老爷道:「若是陛下身体大好,你如今见了我也得下跪,谁允许你尊卑不分?」
吴老爷皱眉,刚要说话,就又听见温怀璧道:「这玉是番邦上贡的,陛下叫人雕着给我随便玩玩,切下来的边角料还赏了赵尚书一块吧好像?」
吴老爷和吴夫人听见自家女婿的名字,一愣,脸色变幻。
温怀璧继续道:「赵尚书上朝的时候总是挂在朝服上不离身,是不是?」
赵鉴是李家的人,正好在他与李家暗斗的正中心,吴家夫妇依靠赵鉴才鸡犬升天,更是把赵鉴当神仙供着,哪里会不清楚这些事情?
他想了想,随口挑拨一句:「你们早就知道赵鉴这玉是陛下赏的,怎么,如今见了我这一整块玉佩又有胆子砸,莫不是看陛下昏迷不醒,赵大人属意你们今日来砸这玉?」
吴老爷手脚突然发凉,他抬眸看了一眼「姜虞」,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又觉得这话不是一个宫墙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能说出来的。
这话往深了剖析,意思就是赵鉴站队李家,如今皇帝病重,赵鉴觉得可以直接弑君换人了。
连李家都不敢光明正大弑君,赵鉴哪里敢?
温怀璧能感受到吴老爷惊疑的目光,他笑了笑,无所谓道:「我听说太后近日也赏了赵大人一对貔貅,赵大人别是想砸了这玉换貔貅吧?也无妨,貔貅好看,我回去一定告诉陛下,说赵大人喜欢貔貅,叫陛下也赏赵大人一对。」
吴老爷大惊失色,赶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内子不过粗鄙妇人一个,什么都不懂,她不是有意顶撞娘娘的,娘娘恕罪啊!」
温怀璧笑笑:「跪什么?吴夫人与赵大人岳母女婿的关系,身为兵部尚书岳母,想必深受赵大人熏陶,什么都懂,吴老爷您怎么能说夫人粗鄙无知呢?」
吴老爷浑身都出了冷汗,赶紧把吴夫人一拽,让她也跟着跪在地上。
他掐了吴夫人一把,在她耳边暗道:「你这泼妇,谁让你在这里撒野?!这姜美人知道的这些都是朝堂之事,必定是陛下告诉她的,陛下告诉她这些,你还敢当她不得宠?」
吴夫人被掐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都出来了。
她还想辩驳,就听见吴老爷又低声道:「她如今这话可是在说咱家要弑君!这话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你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吴夫人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吴老爷按着背一推,整个人曲着身、脑袋结结实实磕在了地面上,直接冲着姜虞温怀璧的方向磕了个响头。
温怀璧见状,笑嘻嘻:「别呀,我哪儿受得起尚书岳母磕头?这不是折煞我?」
吴夫人额头都青了一块,她抬起头,眼睛里还有愤怒和不甘。
温怀璧见了她这眼神,于是又不乐意了,装模作样,委屈巴巴地开口:「吴老爷,您看,我与尚书岳母想的一样,我受不起尊夫人磕头,尊夫人也觉得不该给我磕头,您瞧瞧她这眼神。」
他笑嘻嘻道:「今日之事不如算了吧,既然我与尊夫人都不愿意,您何苦再逼着她道歉?」
吴老爷听了这话,气得拳头硬了,脸上的赘肉都在发抖。
他恶狠狠看向吴夫人,又按着她的脑袋磕了几个头:「还不道歉?还不道歉?!」
吴夫人被按着「咣咣咣」又磕了好几个头,终于疼得哭了出来,一边扭着头挣扎,一边道:「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吴老爷松了手,又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要是不想要脑袋,就尽管继续闹!你个丧门东西,赵鉴家的小妾都骑在咱们女儿头上了,不知道在家帮忙,就会出来害人!」
吴夫人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知道自己再怎么不愿意也得磕头,于是她一个劲地冲着温怀璧和姜虞磕头,脑袋在地上砸西瓜似的砸,额头都磕出了血星子:「是民妇有眼不识泰山,请娘娘大人大量,不要和我生气!」
温怀璧安静了一会儿,耳畔听着咣咣咣的磕头声,心满意足,嘴角勾出一个笑。
过了一会儿,见地上都沾了血,他又瞪大眼装模作样说:「呀!快别磕了,这是出血了?地板怎么就脏了?」
吴夫人赶忙用袖子把血擦了:「没有,没有!」
温怀璧点点头,弯下身去扶吴夫人:「您瞧您,多见外,何必这样磕头道歉?」
吴夫人笑容勉强。
吴老爷也跟着起了身,战战兢兢把玉佩举过头顶,躬着身:「这玉佩娘娘好生收着,这是陛下对您的心意,勿要再叫不长眼的人磕碰了才好。」
温怀璧沉默一会儿,看着那玉佩不说话,也不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吴夫人和吴老爷冷汗都下来了,后背的衣服都有些潮。
等他们快站不住的时候,温怀璧才笑了一下,接过那玉佩握在手里随便甩了甩。
眼见着吴家夫妇松了口气,他又把玉佩递到了吴夫人面前:「姨姨,您不是喜欢这块玉吗?送给您。」
吴夫人都快吓哭了,眼睛里被眼泪浸得湿湿的,背后被冷汗浸得湿湿的。
她摇了摇头:「不,娘娘您……您留着……」
温怀璧惋惜,作势要摔了那玉:「您是不是还觉得这玉是假的?不如我……」
他话还没说完,吴夫人又「扑通」一声跪下了:「民妇不敢!」
温怀璧舒坦了,随手把那玉扔在了旁边的小几上。
他刚准备端一端帝王架子,姜虞就突然抢过了身体控制权。
她慢吞吞转身,把丢在小几上的玉又拿了起来,往袖子里装好:「别扔啊,多贵重!」
温怀璧太阳穴突突直跳:「姜虞,你是不是没见过钱?」
他们在心里说话,旁人听不见。
吴家夫妇不敢起身,就那样跪着。
姜夫人见状,想卖他们个人情,于是走过去扯了扯姜虞:「走了走了,你爹也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去吃午膳,走走走。」
说着,姜夫人就拽着人走了。
吴家夫妇不敢再留在这里,灰溜溜跑了。
许是方才的架势吓到姜夫人了,她按着姜虞坐在餐桌前,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给她夹菜。
姜虞从小到大都是吃剩饭的那个,还没受过这种待遇,她与姜夫人也没什么话可以寒暄,只能尴尴尬尬地坐在桌上埋头吃饭。
温怀璧等姜虞说谢谢等了大半天,见她依然安安静静没有要和他道谢的意思,半晌才忍不住道:「不用谢。」
姜虞吃了一口菜,然后皱了皱眉:「啊?」
他咬咬牙:「刚才的事情,不用谢朕帮你。」
姜虞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好的。」
温怀璧:「……」说不用谢你就真不谢?
姜虞兴致缺缺看着一桌子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直接把身体让给了他:「还是要谢的,多吃点,这顿算我请你的。」
温怀璧:?
他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收紧,半晌才送了颗晶莹饱满的虾仁进嘴里,抬起头时却发现姜老爷正眸色深深地看着他。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姜老爷的目光和他的对上,于是不着痕迹地挪开。
温怀璧叫了姜虞一声:「你爹一直看着朕吃虾仁。」
姜虞在开小差,半晌才回了一句:「对哦。」
温怀璧去夹别的菜:「对什么?」
姜虞:「我小时候有一回掉池塘里差点淹死,被捞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塞了只活蹦乱跳的虾,然后我就再也不吃虾了。」
温怀璧:「……」
他拿着筷子去夹其他的菜,眼睛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晦暗情绪。
姜家父母不可能不知道姜虞不爱吃虾,好巧不巧第一顿饭就准备了姜虞最讨厌的虾仁,怕不是听了失心疯的谣言,迫不及待开始试探了吧?
姜虞见他不说话,又道:「这一桌子菜都是我不爱吃的,特别是虾仁,我一口都不吃,你一上来就吃虾,他们会不会把你当妖怪?」
温怀璧面带微笑,语气却是咬牙切齿:「会把你扔进焚化炉,再把你骨灰扬了。」
姜虞翻了个白眼:「那你吐出来吧。」
温怀璧:「……你吃都吃了。」
姜虞沉默一会儿,突然掌控住身体,舌头抵着喉咙口就开始催吐:「呕——」
一旁一直静静坐着、神情阴郁的姜嫣突然摔下筷子,尖声道:「姜虞,你恶不恶心?!」
姜虞:「呕——」
姜夫人脸色却突然一变,喜上眉梢:「不会是有喜了吧?」
姜老爷听见姜夫人的话,面上的怀疑和阴云散了些,也露出些喜色来:「也是,妊娠之时就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姜虞埋头不搭理,心里补了一句:有喜?那皇帝是个不行的,我有什么喜?
温怀璧听见她的心声,咬牙切齿道:「姜虞!你别一天天坏朕名声。」
姜虞怜悯道:「你干吗一定要把自己代入成那个不行的皇帝?那我祝你儿孙满堂,行了吧?」
温怀璧牙痒痒:「朕刚才还帮了你,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姜虞拨了拨碗里的米饭:「我这不是好话吗?我都祝你儿孙满堂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在心中交流,彻底把姜家其余三人当成了空气。
姜夫人见姜虞这般冷淡,语气一变:「白眼狼!得宠了连爹娘都不认了。」
她说完这句,便再也没有说过话,又伸筷子给姜嫣夹了些菜。
温怀璧听着姜夫人的语气,突然想起昨天半夜里零零碎碎做的梦。
梦里好像是姜虞的小时候,姜夫人从来不管姜虞,甚至有些像对待仇人,就放任小小年纪的姜虞被府里的仆人欺负,有时候府里的仆人还会骂她两句泄愤,后来姜虞用同样恶毒的话和行为欺负回去,把自己伪装得浑身是刺,那些欺负她的仆人们才消停些。
他轻咳一声:「其实你不必对朕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朕又不会欺负你。」
姜虞咬了咬下唇,往嘴里狠狠塞了两口饭,然后有些僵硬道:「我睡会儿,你自己慢慢吃,管够。」
温怀璧还没说话,她就把身体的控制权又给了他。
没过多久,姜老爷和姜夫人就先走了。
温怀璧方才瞧见他们使眼色,于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也走了。
他小心翼翼跟着姜老爷和姜夫人,就见他们进了书房。
他习武,耳力不错,能听清姜家夫妇的对话。
屋子里,姜老爷道:「她以前从来不吃虾仁。」
姜夫人道:「可能真的有喜了,这个白眼狼,姜家养她这么大,进宫得宠了就是这个态度!」
姜老爷沉默一会儿,又道:「我听同僚说,她是得了失心疯、鬼上身,触了陛下霉头被赶回来的。」
姜夫人道:「若是真的有喜怎么办?我看她好像确实得宠,你瞧那个玉佩,还有吴家老爷这个态度!」
姜老爷语气里有认同:「也是,毕竟失心疯只是谣传,后天给她找个郎中看看有无身孕,有了身孕,咱们一家就飞黄腾达了。若是没有,她今日确实反常,到时候再杀她保我们姜家也不迟,反正是个赔钱货!」
温怀璧听他们说到这里,就悄悄离开了。
他试探地叫了姜虞两声,见她不答应,语气又缓和一点:「睡了?」
姜虞呼吸顿了顿,没说话。
他见她不说话,四下又逛了逛,大半天才自言自语道:「睡了也好。」
他又在姜府胡乱走了走,然后找了个婢女带他回屋。
姜虞的屋子在姜府最偏僻的角落,屋子里也没什么金贵家具,素得很。
因为很久没住人了,一打开门就是满屋子的灰,温怀璧嫌弃地皱了皱眉。
他随手摸了摸床褥,发现满床都是灰。
刚才带路的婢女已经走了,温怀璧看着满屋子灰,清清嗓子道:「这是你自己的屋子,你自己起来打扫。」
没人搭理他。
他在飘灰的屋子里站了半天,伸手把面前灰尘扇远:「别装睡。」
隔了许久,没人回应。
温怀璧嫌弃地啐了一声:「怎么睡得和猪一样?」
他见姜虞没回应,于是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结果一坐下来就带得满屋子飞灰往身上乱扑,甚至呛得他轻轻咳了两声,于是他赶紧又站起身来,找了个鸡毛掸子把周围的灰给掸干净了。
但周围还是飞灰乱舞,他咬咬牙,又认命地吭哧吭哧拿抹布把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这才一屁股栽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歇了下来。
他余光瞥见桌上的铜镜:「朕真是欠了你的。」
镜中映出姜虞的脸,白玉似的面颊因为打扫而出了层薄汗,双颊还泛着浅红。
这张脸还是好看的。
他看着镜中的脸,伸手把额角的发丝拨了拨,嘴上偏要说反话:「丑死了,当初怎么被选入宫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扒拉了一下桌上的首饰盒。
首饰盒里放了几根银簪,上面还落了灰,寒酸极了。
他又翻了翻妆台,突然在桌子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个盒子,盒子里躺着根精致的金簪,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把簪子拿出来,对着镜子来回比画:「就这根还值点钱。」
说着,他随手转了转那簪子,然后往头发上戴,结果簪子不小心往额头上戳了一下。
姜虞刚才真睡着了,现在又被他戳醒了:「痛!你谋杀吗?!」
温怀璧戴上簪子,照了照镜子:「是,宰了你这头猪。」
她瞥见桌上的首饰盒,直接夺过身体控制权,「啪」地一下把首饰盒给关上了:「你动我首饰盒干吗?」
温怀璧语气嫌弃:「谁家首饰盒里装一盒子灰?你说这是骨灰盒朕都信。」
姜虞伸手掐了一下自己:「是,这就是个骨灰盒,用来装你,行了吧?」
说着,她突然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于是问:「这屋子是你打扫的?」
温怀璧说话夹枪带棒的:「不然呢?田螺姑娘打扫的?」
姜虞摸了摸桌子,发现桌子上滑溜溜,一尘不染:「你以前不是不干活吗?」
温怀璧轻咳一声:「你也不看看这屋子脏成什么样子了,和猪圈似的,就你这头猪能睡得下去,朕难道和你一样睡猪圈?」
姜虞「哦」了一声,目光又挪到首饰盒上,声音软和了些:「你说你,死都死了,怎么做鬼还臭美?」
她把首饰盒放进抽屉里:「还是不是男人?」
温怀璧深呼吸:「朕这是帮你收拾自己。」
「我哪里不收拾自己?」姜虞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没瞧见我明和殿里那么一堆胭脂水粉?」
温怀璧控制住身体,又把首饰盒拿出来:「但你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姜虞抢回身体,摸了摸瘪瘪的荷包:「每天一个人在屋子里戴满头珠翠有什么用?」
她想了想,又道:「哦对,还是有用的,说不定哪天我捯饬捯饬自己还能等着改嫁呢。」
温怀璧声音突然拔高一度:「你敢?朕还没死!」
姜虞打开首饰盒翻了翻:「人家皇帝确实没死,但你死了呀,你都变成鬼夺舍了,你还满脑子想当什么皇帝?」
她想了想,又叹道:「不过皇帝都躺了那么久了,我觉得我离守寡也不远了,还好咱们大邺不搞活人殉葬。」
温怀璧太阳穴突突跳:「姜虞,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长?」
姜虞拿起首饰盒里的两支银簪:「不啊,我还想再活五百年呢,不过我还得多谢你点拨不是?」
她比了比两支簪子:「说不定我过一阵还真要守寡,若是被放出宫来,我打扮打扮,估计还能改嫁成功。」
温怀璧直接夺过身体控制权,「啪」地一下把首饰盒关上:「不许打扮,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姜虞也一下抢过身体控制权,挑衅似的把首饰盒又打开了:「我爱给谁看给谁看。」
温怀璧嘲讽她:「幼不幼稚啊你?」
他话刚说完,又夺过身体控制权把首饰盒关上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一来一回一来一回,首饰盒一开一关一开一关一开一关,突然,「啪」的一声,首饰盒坏了。
姜虞:「你赔我。」
温怀璧:「不就一个破首饰盒嘛,朕以后赔你千个万个。」
姜虞执着:「你现在赔我。」
温怀璧沉默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道:「对了,后天可能会有郎中过来,就你这脑子,到时候身体给朕,朕来应付,郎中来前这几日你我不用担心什么。」
其实他自迎春宴引导太后叫姜虞出宫时,就知道太后会打借刀杀人的算盘。今日见姜家人拿虾仁试探更是意料之中,但现在知道了姜家人的具体计划和行动时间,怎么说也比单单只有心中预判猜测要好。
宫妃虽地位高,但姜虞若死,姜家有的是理由脱罪。太后本意就是要借刀杀人,更不会怪罪什么。此事虽不合礼法,但对于握着权力的人来说,礼法也不过是用来约束别人的罢了。
他语焉不详,若是姜虞先前没听见姜老爷和姜夫人的话,或许也不会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但姜虞先前是在装睡,她知姜老爷姜夫人因为宫中失心疯的传言,怕此事累及姜家,已经生了要结果她的心思。
她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重复方才的话:「别转移话题,现在赔我首饰盒,二两银子不讲价。」
温怀璧不说话了。
姜虞又叫了他一声,回应她的是一阵做作的鼾声。
她啐了一声,直接也爬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姜虞迷迷瞪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四下万籁俱寂,温怀璧也安安静静的,可能还在睡。
她刚想起身倒杯水喝,鼻间却突然嗅到一阵浅淡的烟味,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
着火了吗?
她又深吸一口气,而后顺着烟味传来的地方猛然转过头去,入目却是一片血色!
是素白的窗纸上糊住了浓重的红。
苍白的月光透过猩红的窗纸照进来,印在地上,落了满地的血色疮痍。
也只是一瞬的时间,屋子里烟味渐浓。
姜虞被呛得轻咳出声,而后更加浓郁的黑烟趁着她张嘴的间隙一股脑涌入她喉间,惹得她一骨碌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飞扑到门边要开门跑走。
她刚跑到门边,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而手下也是一片湿漉黏腻。
这门上的猩红分明就是血!
一股寒意自脚底板升起,她铆足了力气往门上一推。
门纹丝不动。
浓烟熏得她睁不开眼睛,强烈的求生欲混着绝望交缠升腾。
她闭着眼屏气又来回用力撞了几下大门,老旧却结实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像极了索命鬼的窸窣脚步。
吱呀声响中,她突然听见一阵轻嘲——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