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桃桃灼其华

桃桃灼其华

点绛唇:谁向花前醉

我被夫君在洞房花烛夜送给了太子。

后来我身体不适总有些想吐。

太子眼神阴柔地摸着我的肚子。

「渺渺,你只爱我一人便够了。」

1

今日是我与陈涧的大婚之日。

陈家虽然家道中落,却还是应了这门亲事。

我无父无母,一个人吃百家饭在渔村长大。

大家都说我好福气,能得此如有情有义的郎君。

成亲当日,我看着陈涧神色紧张,并未多想。

相识的时日虽不久,可他却已是我的夫君。

拜完堂,我在房里等他。

等了许久,我掀开盖头,便瞧见床前站了一位公子。

他一身蓝色的锦袍,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

这洞房花烛夜,怎会有陌生男子在此。

我握紧盖头。

陈涧此时进门,他脸上带着恭维的神情。

「渺渺,被太子殿下看上是你的福气。」

我犹如晴天霹雳,脸色惨白:「陈涧,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陈涧压低声音:「渺渺,今日成婚不过是为了你顺利进入太子府邸的障眼法,切莫当真。」

我已与陈涧成婚,他却要把我送给别人。

顿时只觉得心头一热晕了过去。

2

醒来我已经换了杏色的长裙,被太子安顿在府邸的最深处。

他时常还给我带城门口的桂花糕。

这是我入京城时吃第一口便被惊艳的糕点。

只可惜后来去买桂花糕的人太多了,陈涧嫌麻烦,便让我不要再去。

太子派人来告诉我,今夜会留宿此处。

所有人都为了迎接太子的到来而开心。

我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大家忙碌。

青儿过来劝我:「姑娘,能被太子看上是天大的福气,我入府邸五年,从未见过太子带人回来。」

我微叹一口气,这福气我是真不想要。

爹爹临终前千叮万嘱要我去找陈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便可。

可入了这太子府邸又何来平安一说。

太子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物,又岂会真心待我。

他不过是随性子,喜时便夺来,不喜便丢弃。

更别提日后进门的太子妃,那时我的日子岂不是雪上加霜。

我决定了要离开,这京城再也没有值得我留念的了。

陈涧这般小人德行,我庆幸此时便看清。

青儿像是看穿我的想法。

「姑娘,近日好些人家走水,被烧个干净。」说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不太平,还是待在府里好些。

「您都不知,最惨的就是陈家,陈家公子和新婚夫人都葬身火海。」

我微怔:「陈家,可是入京后西边小巷的陈家?」

「正是,大火烧了一夜,听说陈家公子和他新婚夫人刚成亲不久。」

我抬眸仔细打量青儿,她眼神清澈,冲着我笑了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是故意说给我听。

我和陈涧离上次成婚不过一月,陈家便没了。

怎会如此蹊跷。

一阵温柔的嗓音传来。

「渺渺,怎坐在此处,当心着凉。」

我浑身僵硬,握了握茶杯。

大约是觉得陈家的事与他有关。

太子一袭白色锦袍,俊美无双,他挥手让青儿退了下去。

「渺渺,今日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我扮着书童的模样和太子逛了一整天。

他耐心极好,无论我想做什么都陪着我。

带我去吃了有名的叫花鸡,看了河边的桃花林。

回府前还去买了上等的胭脂和绸缎。

夜里他抱着我,未有任何逾矩。

我深知陈家的事和太子脱不了干系,心里还是有些怕他。

我几次试图逃跑,都被太子的人拦了下来。

3

时间很快,眨眼过去半年。

太子从未解释为何会看上我。

直到我在他的书房看见了几幅书画。

全都是我儿时的模样,画里还有个少年郎。

记忆被带回到七年前。

那年我去海边捕鱼,在礁石的背后发现了一个受伤严重的少年郎。

把他背回去后,用了些土地法给他止血,炖了些父亲在世留下的药材。

他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叫他小石头。

我们就这样住了半年,小石头说他要离开了,日后定会回来娶我。

我笑着告诉他,父亲已经定下亲事,等我再大些便要去京城找未婚夫。

难道太子便是当年的小石头吗?

我正看着画发呆,青儿进来了。

「姑娘,十日后太子妃就要进门了,您看我们这要不要也挂些红灯笼,添个彩头。」

我放下画,让青儿去布置,太子成婚是大事,府邸里自然是得热闹些。

夜里太子过来,他喝了些酒,吻着我的唇,一遍遍地唤我渺渺。

我用手抚摸上他的脸,想与记忆重叠。

「小石头。」

太子微怔,吻得更加用力。

这般的太子是我不曾见过的。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小石头回来找我了。

可是他却要娶别人了。

第二日醒来,我腰酸得厉害。

青儿端过来一碗汤药,她神色闪躲,只说喝了对身体好。

我端起一饮而尽。

太子大概是忘了,我对药材向来是精通的。

他成婚后,太子妃来闹过一次,命人打了我一巴掌。

从那之后太子下了命令,除了他任何人也不能踏入我的小苑。

没多久就听说太子妃卧床不起,生了病。

太子也去了邻县。

我因身体不适总有些想吐,青儿几次欲言又止。

太子得知后连夜赶回。

夜里他双眸凝视着我的肚子嗓音阴冷:「渺渺,你只爱我一个人便够了。」

我明白他的话,可若是怀孕,肚子里的也是他的孩子。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太子的脸似乎与小石头的越来越远:「太子殿下。」

太子凑近握住了我的手,他眼眸含笑:「渺渺,就算是我的孩子,也不能夺走你的爱。「你只能属于我一人。」

我呆呆地望着太子,只觉浑身发软心彻底凉了下去。

门口传来敲门声,侍卫在太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让青儿好生照顾便离开了。

看着太子离开,我紧紧闭上了眼,我要离开。

我必须离开,一手打翻了茶杯故作肚子疼。

青儿进来关上了门,她扶住我:「姑娘,你坚持一会儿,我送你去找大夫。」

我犹豫片刻,不明白青儿为什么要帮我,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便握住青儿的手点点头。

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太子府邸,离开太子。

青儿带着我从府邸的后门出来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香味扑鼻,隐约感觉不适。

一路颠簸,车夫带着我出了城门,我意识越来越模糊。

4

再次醒来我躺在一个竹屋内,衣裳已经换过,我摸了摸肚子。

「你中了迷香,已无大碍,好好养身体吧。」

来人一袭月白色锦袍,身形修长,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鼻梁高挺,桃花眼中神色清淡。

我扶着床坐了起来:「是你救了我?」

「你运气好,我从城中买药材回来,正好碰见车夫意图行凶。」

车夫不是青儿找的?

为何要害我。

「对了,我叫时白,等你养好身子可得想办法还了我的药材钱再走。」

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公子你放心,我定会还你。」

「叫我时白就行。」

「嗯。」

我看着时白和他说了我近几日的身体状况。

他看我欲言又止神色淡然:「你不过是吃坏了东西,并无大碍。」

我听着松了口气,幸好未有身孕。

修养了几日我便和时白商量,在这里帮忙以还药材钱。

听说时白医术高明,也不给人留名,来此处不过是暂住。

今日来了位身材宽厚老爷,从时白房里出来便拦住了我。

「小娘子,在先生这里做事挣不了几个银子,不如去给我做小妾,穿金戴银吃喝不愁。」

我看着面前肥头大耳的男人,一阵恶心。

他见我嫌弃的模样越发开心:「你考虑考虑跟我走,这般俊俏的小娘子,藏在这山里岂不是可惜。」

突然一阵冷笑,时白从房里走了出来。

「李老爷,我这俊俏夫人还真就喜欢我这地方。」

「夫人。」李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道,「先生,你看我这嘴,尊夫人年轻貌美和先生才子佳人绝配。」

时白走近,拉我入怀:「李老爷还是请便,我家夫人最不喜油嘴滑舌之人。」

李老爷脸色挂不住,带人拂袖而去。

我挣脱时白的怀抱,浅浅地说了句谢谢,便回房了。

5

天色刚入夜,时白上山还未回来,我便听见有人重重地敲门。

我从窗户望去,只见太子骑在马上,带了许多士兵破门而入。

我被几人拖了出去。

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俯身捏住了我的下巴,嗓音犹如寒冰:「渺渺,我这般爱你,你怎能离我而去,还在短短时日成了别人的夫人?」

我的心因为太子的话,紧张得无法呼吸。

我很怕时白突然回来会连累他。

「没,没有,太子殿下,我随你回去,我们走。」

太子阴冷地笑了笑:「怎么,渺渺怕我杀了你的情郎?」

「不是,太子殿下,他只是救了我的性命,我们是清白的,求你放过他。」

我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不希望时白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太子脸色越发难看,他挥了挥手:「给我翻遍整座山头,把他给我找出来。

「渺渺,不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看着太子的人散开把整座山围住。

我缓缓抬眸只觉得眼前之人特别陌生。

小石头虽不爱言语,却心地善良,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太子或是在我眼中察觉到异常,他俯下身来,指尖一点点滑过我的脸,嗓音柔和了许多。

「渺渺,这人把你留在此地,居心叵测,你可千万不要被骗。」

我近乎哀求。

「太子殿下,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也活不到今日,渺渺不能恩将仇报,求您放过他吧。」

太子轻蔑地笑了笑,「人心险恶,渺渺,你太单纯了。」

好一个人心险恶。

可有险恶人心的到底是谁?

我这一世也不过是求一人,平平安安过日子。

如今又是拜谁所赐。

我无助地闭上了眼,只能祈祷时白能发现追兵,早点离开。

6

太子的随从像是发现异常,近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太子的脸色一愣,转头看向我。

「来人,备马。」

没一会儿就听见一行人骑马声渐近。

时白一袭墨色锦袍,身姿挺拔地骑在马上,乌黑的长发飘散,冰冷孤傲的眼神直直地落了下来。

「太子殿下,夜深,太子妃病重,还请速速回府。」

我看着时白不禁愣住了。

他认识太子。

不光认识,更是话中有话,像是在威胁。

太子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很快他便笑了笑:「原来是左相,我家婢女被贼人掳走,路过正巧碰上,我便一路带回府了。」

太子语毕,我被几人抓了起来欲要绑上了马。

我震惊地回头看了眼时白,他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左相。

百姓间早有传闻,左相家世显赫。

他年幼时便由陛下抚养,不仅医术了得,更是足智多谋,多次为陛下献计,深得陛下厚爱,封为左相。

只见时白神色淡然地举起弓箭,射在了马儿前方的树上,马受惊四处乱窜起来。

时白下马走到太子面前勾唇:「太子,此女甚得我心,我便厚颜向殿下讨要,还望殿下成全。」

太子脸色铁青,近乎咬牙切齿:「左相想要,何等美人没有,这等贱婢,岂非脏了眼。」

说完太子忽然凑近时白神色轻佻。

「何况,我曾酒醉要了她,如此左相还想要吗?」

我在一旁死死咬唇,只觉浑身颤抖不止,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从太子嘴里说出,我不过是不知廉耻的贱婢。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时白的神色波澜不惊,嗓音冷了三分:「哦?

「近日右相担心太子妃身体,四处打听缘故。

「太子还是早些回去照顾太子妃,以免右相起疑……」

时白说着从太子身旁走过。

太子的士兵见是时白,不敢轻举妄动,任由时白抱起我上了马。

时白带着我进了城入府,太子的人竟也没有跟上来。

他让人伺候我泡了热水澡后,一夜未眠。

我不知时白为什么要救我。

太子妃是右相独女,深得宠爱。

难道时白是为了破坏太子与右相的关系而救我的?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

无论为何,时白那日救我性命是真真切切的。

今日再次带我脱离太子魔爪。

翻来覆去,转眼天色微亮。

蒙眬间便睡了过去。

梦里我回到了渔村,爹爹和娘亲都在,我们一家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突然有一天发了大水,爹爹和娘亲都不见了。

我在梦里拼命地跑,跑遍了渔村也没有找到他们。

醒来时枕头已湿了大半。

我坐起身,屋外传来一阵香味,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昨日时白安排的小丫头叫柳玉,听见房内的动静便推门进来了。

柳玉伺候我起床,她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很可爱:「方小姐,你这都睡到日上三竿了,左相的烤鱼都煳了几条。」

「烤鱼?」我闻着这味道还真是烤鱼。

「是的,左相大人早早便安排了,谁知烤了许久也不见小姐起床。」

我朝外走去,时白在庭院中垂眸盯着手里的烤鱼,回头淡淡扫了我一眼。

「醒了便过来尝尝。」

我坐过去尝了尝,口味还不错,肉质鲜美。

「没找到大人还有这等手艺。」

时白停下手里的动作,漆黑的眼眸中星光熠熠。

「渺渺,你以后唤我时白可好?」

我笑言:「大人是人中龙凤,我自不可唤大人全名,之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大人恕罪。」

时白颇有些无奈:「那便随渺渺吧。」

我咬了咬唇:「大人可是因为太子的缘故救下我的?

「我与太子不是大人想的那般关系……他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入京前也有耳闻左相与右相不合,如今太子娶了右相独女,与时白的关系更加紧张。

时白微微皱了下漂亮的眉头:「渺渺,我救你与太子无关,也无需你为我做任何事。」

我迎上了时白的眼眸:「大人,既是如此,欠大人的银子,我会尽快还上,然后离开京城。」

「你何来银子?」

「我娘亲给我留了首饰,我今日去当铺换些银两,该是能还给大人。」

时白抿了抿薄唇,神色清朗:「银子就算了,我身体有些不适,你就先留下来照顾我,等我好些你再离去吧。」

听到时白应了我离开,我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我着实是怕了。

渔村虽然偏僻,可人与人相处简单真挚。

入了京,我只想安安分分嫁人,好好过日子。

却被送给太子。

还被他三言两语便骗了。

原来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你付出真心,别人就会如你一般。

欺骗与利用不止在朝堂。

「先谢过大人。」

「好了,不说这些,你帮我把鱼都吃掉,我可烤了许久,不许浪费。」

「……」

7

又过了两日,柳玉带我去了后厨,这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

「小姐,左相大人近日到了这个时辰就要吃药,有专人负责熬,你给大人送去即可。」

我看着药材点了点头。

到了时白房内时,他神情专注正在作画。

柳玉用手碰了碰我,便退下了。

我端着药到了时白面前,他拿起碗一口饮进。

「大人,这安神的药,还是少喝为好,是药三分毒,若是夜里睡不好,可放些安神的香试试。」

时白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听渺渺的,我有一方子,比喝药效果好。」

「什么方子?」

时白微微凝眸,说完看向我。

他说最近夜里总是睡不好,安神香也用了,无用,这才吃上药。

现有一推拿的方法,效果奇佳,想让我试试。

时白躺在摇椅上,我按照他说的,手指一点点抚上了他白皙的额头。

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到他额头的一瞬间,只见时白眉头舒展。

「渺渺,再重些,我不怕疼。」

我不怕疼。

我神色一惊,这句话似乎在那里听过。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没一会儿,时白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低下头仔细打量,他呼吸平稳,入睡极快。

这哪里有失眠的模样?

难道这推拿真有奇效。

若是如此,日后我回了渔村,岂不还多了一门生存的手艺。

到时一边捕鱼,再开个小小的推拿馆,专治失眠。

我想着唇边的笑意藏不住。

时白猛然睁开眼,四目相对,他桃花眼中水波潋滟,我的心跳加速,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凳子。

他快速握住了我的手:「小心。」

我抽出手:「谢,谢谢大人。」

回到房内后,我拿纸把回渔村后的计划写上,不会的字便用作图代替。

后路我已想好,为防止太子,到时便让时白说我郁郁寡欢而亡。

一个死人,太子总不会再费心思。

柳玉进门时瞧着我的画,笑得合不拢嘴。

「小姐,大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何不向大人请教请教?」

「算了,柳玉,这图我能看懂便是。」

我看着自己这幅惨不忍睹的画作,还是别去时白面前献丑了。

又过了几日,给时白推拿,他告诉我太子妃病情已有好转,太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传到了右相耳里。

城内都说太子妃好福气,有此夫君。

我听着竟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你不难过?」时白嗓音清淡。

「不难过,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得往前看。」

时白随声附和:「渺渺说得对。」

「大人,我这推拿助眠的手艺真这般好嘛?」

「我觉得效果甚好。」

「那,大人可不可以再教我些推拿手艺?」

时白侧过眼看我。

「我想着回去用这门手艺讨个生活。」

时白抬眸盯了我片刻:「不合适。」

我不解地看着又闭上眼的时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也不想告诉我原因。

我告诉他,过几日便打算离开京城。

时白淡淡「嗯」了一声。

「过几日是我生辰,陪我过完生辰再走吧。」

8

原来时白和太子竟是同岁。

这个午后我们聊了许多。

时白小时候和太子魏裴关系很好。

那时魏裴不是太子只是个不起眼的八皇子,他经常和时白玩在一起被陛下注意。

他聪明,知进退,小小年纪让陛下刮目相看。

前任太子在战场上牺牲,魏裴陪在陛下左右,这让陛下开始有意立魏裴为太子。

右相秦都之女秦文婷从小便爱慕魏裴,多次在父亲面前说要嫁与魏裴。

后来右相在陛下立太子时起到了关键作用。

「原来如此,那如今大人为何与太子却生分了?」

「魏裴当上太子后,杀戮之心渐起,朝中但凡对他有不满之人,都会出事。」

时白说得很委婉,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人,既然小时候与太子熟络,可曾听说他小时候受伤去到了渔村?」

时白神色黯了几分,嗓音干净清透:「渺渺,太子并未受伤,那日我为他挡了一剑坠海,醒来时已经被一个小姑娘救了。」

太子并未受伤。

我为他挡了一剑。

醒来被一个小姑娘救了。

我只觉嗓子干哑,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太子一直在骗我。

他根本不是小石头。

时白或是察觉我失态,他神色认真地看着我:「渺渺,这并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我听着他的话眼泪止不住地流。

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时白伸出手抹去了我的眼泪。

「渺渺,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在乎,关于魏裴,他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回到房里我一夜未眠,想着时白与我说的话。

那年时白从渔村回京后,便画了许多与我在渔村时的画像。

太子得知便讨要了几张,还打趣说不知被时白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几年后两人因为意见相左分道扬镳。

魏裴越来越残暴,是非不分,不顺从他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我从渔村入京时,时白被人偷袭受伤,他派了人去渔村找我,才得知我已入京嫁人。

随即下人告诉他我已进了太子府。

时白说到这里时嗓音微颤,他告诉我,没有早点去渔村接我,只是怕我被朝中之事连累。

他想等朝中稳当些,再接我入京。

却不知魏裴早就谋划这一切。

魏裴的所作所为朝中早有大臣不满,陛下也颇有微词,前几年身体不适,对魏裴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魏裴下决心接近我,是一年前陛下曾经找过时白,觉得魏裴越发偏激暴戾,有废太子的想法。

随后右相秦都之女秦文婷便放话非他不嫁,右相便向陛下请了圣旨。

联姻后,魏裴的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他派人刺杀时白和陛下看中的十一皇子。

9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袋里闪过一丝在太子府邸的记忆。

有一次我去找魏裴,发现他正在把一封书信放在椅子下方。

后来去书房只见椅子上有一朵莲花图案,只是那时并未多想。

天亮后我便找到了时白。

「大人,我想起来了,魏裴在书房有一个暗格,里面应当是他一些往来的密信。」

时白身着浅色锦袍,眼眸温柔地落在我身上,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拥我入怀。

「渺渺,谢谢你。」

我一愣。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拍着我的背。

一滴温热的泪水滑过了我的脖子。

时白哭了。

我顿时湿了眼眶深呼吸,故作轻松:「大人,我没事的,过往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时白却因为我的话把我拥得更紧了。

「对不起,渺渺。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努力控制着眼泪:「时白……」

「渺渺,我一定会娶你的,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就决定的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哑然。

始终没有回答时白的话。

五日后。

我带着柳玉上街去看看有什么可以送给时白。

到了一处店铺,店小二热情招待我们,说有一块上好的玉佩,等我和柳玉进门才发现空无一人。

这是店门被关上。

一群人把柳玉绑了起来。

魏裴从后院走了进来,整个店内便只留下我和他二人。

他神情冷漠,满眼戾气,瞧见我心情似乎好了些。

「渺渺,这些日子你不在我吃不下睡不着,离开府许久,是时候回去了。」

我一步步往后退,被魏裴逼到了门边。

他身上的气息都让我觉得恶心。

我咬住唇,抬眸看着他:「太子殿下别装了,我不过是你为了报复时白的棋子,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魏裴嘴角轻嘲:「怎么,时白就这般耐不住?

「我还以为他有多喜欢你,猜想他为了不让你伤心,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你这件事。」

魏裴说着一手抬起我的下巴:「毕竟是你先张口叫我小石头的,我可从未骗过你。」

我听着死死咬住嘴唇,用力推开了魏裴。

看着一脸嚣张的魏裴,我失笑出声。

见到我笑,魏裴脸色沉了下去。

「你笑什么?」

「太子殿下,不知道您可听过若有人被狗咬了,是否会咬回去?」

魏裴皱眉。

我继续慢悠悠道:「往日我便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过去便过去了。」

魏裴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眸中有些许愤怒,随即是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渺渺,无论时白与你说什么,可这天下已经尽在我手,时白迟早也是我的囊中物。」

他说完嗓音沉了沉,神情略微有些疲惫:

「我承认开始是有心利用你,但我对你是真心的,若我登基,便封你做贵妃。

「渺渺,我是真的爱你。」

我忍住了自己讽刺的笑意。

魏裴也配说自己有爱。

「太子殿下的爱,我承受不起,如今这城内谁人不知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有佳,是天赐良缘。」

魏裴皱眉:「不过是权宜之计,渺渺。

「我若是不在乎你,怎会在秦文婷去你院中闹后把她禁足。

「若你想要的是皇后之位,便等我两年,秦文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皇后之位迟早是你的。」

我被魏裴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时白有说过太子妃的病像是中了慢性毒,平日看着没什么。

却能让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原来是魏裴下的毒。

「太子殿下,太子妃对你一片真心,你竟……」

魏裴眼眸静得慑人,嘴角上扬的笑意让人不寒而颤。

我往后退了两步换了话:「太子,我不会和你回太子府,也不想入宫,还请太子成全。」

魏裴微抿唇,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盯着我,缓缓上前,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渺渺,我说了,你只能是我的,太子妃欺负你,我便要她不得好死。

「时白碰了你,我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被太子掐得几乎喘不过气,用力地拍打着他的手。

一支长箭破门而入,魏裴放开了侧身,箭刺穿了他的手臂。

时白带人破门而入。

他让人带着我去看后院。

我透过窗户看着右相秦都气冲冲进门。

秦都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魏裴你这个混账,若不是我,你何来太子之位,文婷对你一片真心,你竟要置她于死地。」

魏裴的手滴血,唇角勾起轻蔑的笑。

「右相莫要忘记,是你女儿用命相逼要嫁给我,我不过是成人之美。

「何况,若不是右相,我如何得知父皇身体不适,如何能够给父皇送去补品……」

时白站在门边,侧脸的轮廓线条清晰,嗓音温和又藏着锋利的寒意。

「魏裴,右相来之前已和陛下和盘托出,若不是被你故作孝心利用,又岂敢透露陛下踪迹。让你有机可乘,买通了御医,给陛下下药。」

秦都长叹一口气:「老夫愧对陛下,已向陛下请辞,对于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一并交代。」

魏裴听到这时脸色逐渐沉了下去,一手拔掉手臂上的箭,被侍卫擒住。

10

十日后。

我在时白府内焦急地等待消息。

唯一害怕的是魏裴还有后招,或者到了陛下面前巧舌如簧,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次引时白出来的计划是我向时白提议的,他起初是拒绝。

我磨了时白两日,若是想要魏裴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只有我去问。

只要他有不甘心,就绝对不会放任我在时白身旁。

时白做了周全的计划,在魏裴出现在店内的那一刻,另一批人马已经潜入他府内拿到了他的密信。

密信都是朝中和魏裴有勾结的大臣。

时白后来告诉我,这些信被留下来,是魏裴想牵制住那些大臣。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揭发他的证据,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天色已晚,我焦急地坐在院中,柳玉一路小跑进来。

「小姐,听闻太子妃因为太子的事怪罪右相,说她愿意为了魏裴而死,若是魏裴死了她也不活了,右相被气得不轻,已经把她禁足。」

我听着摇摇头:「可真是太傻了,她不知这世上,只有她父亲,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柳玉随声附和:「就是,我看这太子妃就是被太子下毒下傻了。」

我本来正是惆怅,因为柳玉的话轻笑出声。

柳玉看着我笑,突然两眼放光:「小,小姐,大人回来了。」

我因为柳玉的话猛然回头,只见时白从院中走来,他身姿挺拔,眉眸如画,只是脸色冷白。

我小跑上前,话还未出口,时白便直直是倒了过来。

我惊慌失措地拥住了他,「时白……」

时白的后背受了刀伤,未及时处理便回府了,晕倒后昏睡了三日。

我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看着他光滑白皙的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就像是一幅完美的画被破坏了一般,不由得觉得遗憾。

我垂眸看着时白微睁开眼,蹲了下去,一点点拨开了他额前的长发。

「渺渺……」时白嗓音嘶哑。

「我在。」

「能不能不要走。」

「我怕你得知魏裴伏法后会离开,连夜赶了回来。」

我听着时白的话,心口的位置酸楚得厉害。

「傻瓜,就算要回,也得先处理自己的伤口,你的伤口很深,要是没有及时处理会有危险。」

时白伸手握住我呢喃:「死不了,渺渺,你忘记我是大夫了。」

我看着时白没有再说话。

他吃过药后精神好了许多。

时白告诉我,魏裴的所作所为陛下也知道,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这件事牵扯的大臣颇多,特别是右相勾结魏裴让陛下心寒。

但好在右相迷途知返,及时醒悟,他请辞告老还乡,陛下念在曾经的恩情上,饶他一命,便同意了。

魏裴被押送回宫后有人劫囚,他安排了退路,带兵逼宫。

而魏裴安排在陛下身边的人借机行刺,时白为了救陛下,挡下了这一刀。

魏裴当场被射杀。

所有与魏裴有书信来往的大臣都被关押。

我坐在床前听着时白一点点地给我说着。

他的嗓音温润清透,很是好听。

我听到魏裴被射杀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时白,一切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

时白眼中浮现一抹笑意:「渺渺,若是你想回渔村我便陪你回去。」

「陪我回去?」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时白。

他身为朝廷左相,如今这时能离京吗?

「现在我这身子,陛下让我好好休养,陪你去渔村待上几月不成问题。」

我摇了摇头:「身子要紧,渔村什么时候都能回。」

「那你能不能不要走了。」时白嗓音很轻。

我看着时白,心头暖意渐浓。

这一路兜兜转转,我还是遇上我的小石头了。

「时白,你不用留我。

「因为我真的不想走了,所以你想清楚,我若是留下便是一辈子。」

时白听完脸色逐渐红润,桃花眼中带着笑意:「渺渺,此生此世,我定不会再离开你。」

番外

后来时白告诉我青儿被抓后坦白她从小爱慕魏裴。

从我入太子府便一直对我心生嫉妒,送我出府也是为了找人在路上杀了我。

却阴差阳错地让我遇上了时白。

时白说他第一眼便认出我了,后来一直不知该如何对我说出真相。

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他,魏裴才会如此对我。

他说我不知道的是,从他在渔村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上我笑时露出的梨涡。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笑得如此好看,明明生活很苦,却还是对着生活抱有无限希望,后来他陷入迷茫之时都会想起那个带着梨涡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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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温阿婉

点绛唇:谁向花前醉

安心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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