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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双目赤红地看着我,「你腹中的野种,是谁的?」
「阿泽你疯了?」
「朕是疯了!就不该惯着你。」阿泽近乎偏执地说,「早知如此,朕就该早点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01
长公主权倾朝野,却连与自己春宵一度、让自己有了身孕的男人都找不出来。

「如何?本宫的身子可有大碍?」我边由着宫女小柔将手腕上诊脉的丝线解下边问这年轻的太医。近日来我常常精神不济,食欲不佳,还总是睡不醒。

这小太医为我诊脉后脸色发白,抖如筛糠,让我不禁怀疑,自己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不久矣。若真是如此,暂时还不能声张,以免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趁机作乱。

我屏退左右,对小太医道:「如实同本宫说吧。」
「殿下这脉象是……是……」小太医跪了下来,「是喜脉!殿下已有两月身孕。」我手一抖。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怪不得小太医吓得一副要死的样子。我已二十四岁,居于宫中,尚未挑选驸马,外面的人总说我荒淫无度,今日与这个文臣私会,明日留那个武将过夜,如今我怀了身孕,荒淫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一切都要归咎于两个月前的那场宫宴。

那晚,圣上宴请文武百官。我在席间多喝了点酒,便独自在宫中走走,散散酒气,后来不知怎么,头越来越晕,身子也飘飘然,像是做了场酣畅的梦。

第二日,我是被小柔在一座无人的宫殿中找到的。

我醒来时浑身酸疼,尤其是腿间。殿中弥漫着暧昧的味道,凌乱的被褥简直没眼看,还有刺目的落红。小柔当时都吓傻了。

我这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梦,而是真的有个男子与我红被翻浪,春宵一度。但我并不记得那个男子的脸。

「殿下,圣上来看你了。」
外面传来小柔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太医,冷声道:「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不光是你,还有你一家子都别想活。」「下……下官定守口如瓶!」
**
「阿姐,朕听说你身子不适宣了太医,可有大碍?」阿泽风风火火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阿泽继位的时候才九岁,我那时也就十三岁。我们姐弟两人相互扶持,吃了许多苦,才有了今天。若是让阿泽知道,他的皇姐在宫中被人夺了清白还怀了身孕,怕是要气疯。

「无碍,就是有些受凉。」我刚说完,忽然感觉一阵反胃。

我努力想抑制住,却终究还是没忍住,在阿泽面前干呕了一声。

阿泽连忙扶住我,轻拍我的背,让宫女倒水。「怎么会这样?阿姐当真无事吗?」
我整个人都在他怀里,就像小时候他不舒服,我搂着他一样。我怕他起疑心,解释说:「胃里受凉,就是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喝完水,便被阿泽赶去休息。我倚在床头,看着太监将阿泽尚未处理的奏折抬了过来,疑惑地问:「你要留在这儿?」
阿泽道:「朕怕宫女们看不住阿姐。」
我这段日子嗜睡,没多久便睡了过去,中间几次醒来,都看到阿泽坐在案前处理奏折。见他那么认真,我甚是欣慰。

我的阿泽长大了,长成了个英俊、有担当、肩负江山社稷的男子。

**
阿泽一直守着我,守到晚上。

好不容易打发走阿泽,我宣小太医进宫,告诉他,我不要这个孩子。

「殿下身子羸弱,恐受不住猛烈的药性。」
「罢了,那便留下吧,往后都由你替本宫诊脉。」
我已经二十四岁,举国上下想当我驸马的不要太多。但驸马之位涉及朝堂纷争、各方势力权衡,为了阿泽的江山稳固,我并没有挑选驸马的打算,往后能有个孩子陪伴也挺好的。

只是,孩子留下,那孩子的父亲就不能留在世上了。

02
我开始暗中查探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晚参加宫宴的官员名单在我手中,按官阶由大到小排列,排在第一的是内阁首辅宿照,名单上也就他最有胆子做这种事。我将他宣进了宫。

「臣见过长公主。」宿照今年二十六,是我朝最年轻的内阁首辅。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不少考生学子都对他十分推崇,是清风霁月般的人。

我让小柔她们都下去了,殿中只留我和宿照两人。

宿照一改方才端方自持、高不可攀的样子:「阿黎宣我来所为何事?」阿黎是我的乳名。

「无事就不能宣你来了吗?」
「自然可以。」宿照笑了笑,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揽上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道,「原来阿黎是想我了。」
湿湿热热的气息拂过,让我半边的身子有些酥麻。

外面传我荒淫无度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我与宿照的关系就说不上多清白。

当年阿泽的皇位还没坐稳,不少人虎视眈眈,我便找上了宿照。那时的宿照还是新科状元,各方势力都在拉拢。我利用他初见我时眼中的惊艳将他拉入了我们姐弟的阵营。

后来,在腥风血雨中,阿泽的皇位越坐越稳,宿照也一路升到了内阁首辅。

我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直若即若离地吊着他。

他当然也知道我的心思。

宿照的吻已经落了下来,落在我的脸颊、侧颈,手也伸进我的衣襟。他的呼吸有点沉:「阿黎,什么时候给我?」
我被他亲得轻哼,软倒在他怀中,衣襟散开,滑落肩头。哪里还有长公主的样子,仿佛是他的玩物。

「不如你当我的驸马,我在宫外开府。你在长公主府里什么时候都能。」
「不如阿黎不当长公主,来当内阁首辅夫人。」宿照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手轻轻抚上他高挺的鼻梁,期盼地说:「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归隐。」
宿照因为这句话眼底变得很深,但转瞬又被不正经的笑意取代。他惩罚地在我的腰上掐了一把:「阿黎想替圣上解除后顾之忧?惯会卸磨杀驴。」
我知他不会答应。他固然有几分喜欢我,但更喜欢权势。

我也一样。说来,我和宿照是一种人。

宿照在我腰间的手又开始游走,来到小腹。我想到腹中的孩子,挡住了他作乱的手。

「怎么?」「痒。」我岔开话题,暗暗开始试探,「你可记得两个月前的那场宫宴?」
「记得,怎么了?」
「宫宴结束后我本想找你,却没看见你。你是去哪儿了?」
宿照倏地在我的颈间咬了一口:「怎么忽然翻起两个月前的账了?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近两年,我与宿照越来越互相提防。这大概就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了。他现在是阿泽最大的威胁。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就不能是吃醋吗?」我在他突起的喉结上吻了吻,「昨日看了个酒后乱性的话本,在想宿大人那晚是不是去找什么野女人了。」
男人果然是经不得撩的。宿照眼底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吻上了我的唇,再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牺牲色相试探宿照这只狐狸,却最终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他的城府太深,又极其敏锐,一点试探他都能察觉出来。

不过应当不是宿照。我都提到这份上了,若真的是他,早就承认了。毕竟这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睡了长公主,他早就想睡了。

除非,他睡的时候并不知是我。

我有些犯愁,希望不是宿照。

毕竟,宿照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03
我又开始找除宿照以外可疑的人。

那份官员名单被我来来回回都快翻烂,也找不出半点头绪。

我决定见一见他们每个人,兴许能勾起什么回忆。

能一次见到他们所有人,必定是在早朝上了。

「陛下,长公主一个女子怎能出现在朝堂重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朝由长公主掌政。」「把持朝政?你们当朕是摆设?以前都是长公主陪朕上朝,现在有什么不能听的?」「陛下,以前是以前!」
此时,我正坐在珠帘后面,听着左都御史刘大人喋喋不休。真是难为阿泽了。

这老头子以前就觉得我把持朝政,好不容易盼到我不上早朝了,他还整日防着我,看不惯我权倾朝野,现在我又回来,他自然不乐意。我暗中观察这些官员,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扫过,觉得他们每个都像,又每个都不像。

刘大人还在吵吵,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总不能是这年过半百的刘大人吧?

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

那日早上我离开床榻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可见有多激烈,想来那应当是个身子健硕的男子,不可能是颤巍巍的老头子。

我大约是找人找得有些疯魔了,才想这些有的没的。

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穿过珠帘落在我身上,我看过去,发现是位列百官之首的宿照。

这厮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眼神轻薄我。我悄悄瞪了回去。

这时,朝堂上又开始了新一轮争吵。

阿泽立后已有两年,却还没有子嗣。以刘大人为首的一部分官员希望阿泽充盈后宫,早日开枝散叶。阿泽嫌他们多管闲事。

我也觉得这些老家伙是吃饱了撑的。阿泽的后宫只有皇后谢氏一人,两人十分恩爱。阿泽年纪还小,子嗣并不着急。况且,像先帝那样子嗣繁盛又如何呢?争皇位的时候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还剩谁?

**
早朝结束,我仍旧一无所获。

阿泽见我神情恹恹,问:「阿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我打了个呵欠。

阿泽替我拨正了珠钗上的流苏:「身子可好些了?」
我点点头:「太医说要慢慢调养。」
「鸣山回来了。待他复命之后,朕便让他回去。」
鸣山是我的侍卫。他和小柔是除阿泽外,我最信任的人。半月前,我将鸣山借给了阿泽去办事。鸣山回来的时候,小柔刚将小太医配的安胎药端给我。

「公主病了?」
众人皆觉得鸣山是位杀人如麻的冷面阎王,其实他最细心体贴不过。他回来了,我找人应当会更顺利一些。

我趁热将药喝了,满嘴的苦味。鸣山端了水来给我漱口,又递上蜜饯。

蜜饯的甜味在我嘴中化开:「鸣山,我有身孕了,两个多月。」鸣山扶着我的手蓦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攥得我有些疼。

我倒吸了一口气。

鸣山反应过来,松开我,跪了下来,自责地说:「那晚卑职若是跟着公主,也不会出事。」他和小柔是唯二知情之人。那天早上是他将我悄悄抱回了寝殿。

「是我自己不让你跟的。」
「公主是打算……留下孩子?」
我「嗯」了一声:「你帮我查到那个男人,杀了。」

04
可是,就连鸣山也查不出头绪。

这太奇怪了。

我怀疑这是个阴谋。那个男人正藏在暗处,待某一时刻出来以此相要挟,然后危及阿泽的皇位。

在找到那个男人之前,我有孕的事情决不能声张。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身子变得越发丰腴,就连阿泽都看出来了。

我骗阿泽说是吃得多、动得少才胖了,好不容易把他糊弄过去,之后深居简出,谁想见我我都以身体抱恙为借口不见。宿照被拦了好几次。

可拦得住别人,拦不住阿泽。

听小柔说阿泽闯进来了,我吓了一跳,连忙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遮挡住已经显怀的小腹。

殿外传来阿泽愤怒的声音:「鸣山,你好大的胆子,连朕都敢拦?今日朕非要见到阿姐。」转眼,阿泽已经进来了,鸣山跟在他身后。

「不让你来看我,你怎么还是来了?小心我过了病气给你。」我用眼神示意鸣山退下。

「阿姐,」阿泽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坐到我的床边,「病得厉害吗?」「风寒而已。」
阿泽俯身探了探我的额头,还是不放心,非要宣太医。

来的是那个小太医。替我诊脉后,小太医道:「长公主殿下得了风寒,再加上身子虚弱,需静养。」这小太医倒是个聪明的人。

我对阿泽说:「这下放心了吧?」

让小太医下去后,阿泽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看着他,道:「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也该注意男女之防。往后不可随意闯我的寝殿了。」阿泽的动作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若朕不呢?」
阿泽这两年变得越来越内敛了,那双眼睛沉沉的,让我也经常看不穿他在想什么。不过这样才好。

我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小孩子脾气。」
阿泽也笑了:「阿姐好好休息。」
终于让阿泽打消疑虑离开了,我出了一身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小柔给我端来杯水。

看到鸣山进来,我道:「你拦不住阿泽也正常。」
「公主,不若就说孩子是卑职的,是卑职强了公主。」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鸣山,你不要添乱。小心阿泽杀了你。」
「那卑职也是死得其所。待孩子生下,公主只需给孩子换个身份,就能养在身边。」「不行。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死了谁来保护本宫?你和小柔准备准备,过几日我们出宫。」今日是勉强混过去了,但往后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就没那么好瞒了。

为今之计只有借着静养的名义去行宫待产,顺便继续查那个男人。行宫离得远,阿泽政务繁忙,没时间过去,宿照也一堆事情抽不开身。

五日后,我带着鸣山、小柔,还有一些宫女侍卫出发了。

可是,马车还没驶出宫,就被拦下了。

鸣山在马车外道:「公主,是圣上。」
我镇定地掀开车帘,只见一身龙袍的阿泽负手立在那里,一身帝王之气。

「怎么了阿泽?」
「皇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行宫静养些日子。」
「怎么不事先同朕说?阿姐,你是不是想离开朕?」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知想去行宫就不能瞒着阿泽了,让他上了马车。

阿泽看到我微微隆起的小腹,脸色变了变:「阿姐,你——」
「我有身孕了。」我坦诚道,「你听我说,此次去行宫是想养胎待——」没等我说完,阿泽就抓住我的手,用力地将我扯到他面前,我几乎摔到他的身上。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我,呼吸拂过我的脸,眼底像是有一场狂风过境,要摧毁一切。

「说,是谁的野种?」
05
我没有走成,被阿泽带回了寝殿。

被阿泽拽过的手腕已经泛红,我望着他的背影。

从刚才在马车里开始,我就觉得阿泽竟然有点陌生,让我有一丝害怕。

半晌,他转过身看着我,眼底依旧泛红:「孩子是谁的?是不是宿照的?」
「我不知道。」
「朕这就杀了他。」
宿照可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我怕阿泽真这么做,拉住了他:「阿泽!」
阿泽捏住我的下巴:「你说不说?不说,那朕就把所有可疑的男人都杀光。」
「阿泽你疯了?」
「朕是疯了!就不该惯着你。」阿泽近乎偏执地说,「早知如此,朕就该早点把你变成我的女人。」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万分震惊。

阿泽居然对我……
怎么可能?

「我是你的姐姐!」
「又不是亲的。」阿泽轻蔑一笑,手上用劲让我的下巴抬得更高,我被迫离他更近,仿佛承欢,「就算是亲的那又如何?朕也不在意。」
我确实不是阿泽的亲姐姐。我原本是个县主,先帝打算让我去邻国和亲,便封我为公主。只是还未等我过去和亲,两国便打起了仗,再后来,先帝突然病重,皇储之争激烈,我和亲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这些年来,我一直把阿泽当成亲弟弟。

「阿泽,你放开我。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我从来没用过这么冷的语气和阿泽说话。

「那怎么行?」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在脸上逡巡,最后停留在我的唇上,心中警铃大作。

阿泽继续道:「阿姐,你知道朕有多喜欢你吗?从知晓人事开始,朕每夜想的便都是你。」

说完,阿泽便低头不容拒绝地吻上我的唇。

他一手捏着我的下巴,一手扣着我的腰,我动弹不得,只能僵着身子,紧闭牙关。

我耳畔都是他的呼吸声和亲吻的声音,他气息灼热地在我的唇上辗转,强势极了。

「张嘴。」
我仍旧紧咬牙关。

阿泽没了耐心,捏住我的两颊。我吃痛张开了口,他便长驱直入,掠夺了我的呼吸。

我被亲得昏昏沉沉,找到机会咬了他一口。

他没有松开我,反而在我的唇上也咬了一口。

唇齿间血腥味弥漫,分不清是谁的。

许久之后,我被亲得喘不过气,他才松开我。我全身卸了力似的软倒在他的怀里,他搂着我道:「你不愿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也罢。这个孩子不能要,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行。」且不提小太医说了引产会伤及我的身子,这些日子我与腹中的胎儿已有了感情,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都是我的骨肉。

阿泽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又变得很危险,似要把我生吞。

我从没想过阿泽的眼底藏着这样的疯狂。

良久,阿泽像是妥协了,叹了口气:「罢了,孩子便生下吧。朕对外便说长公主身体抱恙,离宫静养去了。朕会派人来照顾你,你便在这里好好养胎。」
「你这是要软禁我?」
阿泽没有否认:「阿姐,除了朕身边,你哪都不能去。」
「你我的身份必定被世人所不容,你想如何?还能软禁我一辈子不成?」
「阿姐还记得小柔和鸣山吗?他们两个帮你一起欺瞒朕,朕可以杀了他们。还有那个欺君的太医。」阿泽在威胁我。

「那你便杀吧。」
「好。」阿泽叫人来。

我见他真的要下杀手,拉住了他。

阿泽笑了笑,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我知道阿姐其实最心软不过。」我有些无力。阿泽终于长成了我期盼的样子,一个轻易把人心玩弄于股掌的帝王。

06
「殿下!」
阿泽把小柔送了过来。

「怎么样?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小柔摇了摇头。

我被阿泽软禁在了他的寝殿,一步也走不出去,由小柔照顾我。小太医每日会来给我诊脉。

除了上朝以及会见大臣外,阿泽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我。

批奏折的时候,他就把我揽在怀里,我起初还会挣扎,后来发现没有用,便随他去了。我经常在他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又被他亲醒。

他有时会让我同他一起看奏折。我自然是看得懂的,在他小时候,奏折都是我帮他批的。

我现在仿佛与世隔绝,不知今夕何夕,唯独通过奏折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在一封奏折上看到了宿照的名字。那是宿照递上来的。

也不知宿照察觉到异样没有。

我如今被软禁,连鸣山都见不到,只能寄希望于他了。也只有他能和阿泽抗衡一二。

「阿姐是在想宿照?」阿泽的声音让我回过神。

阿泽到现在都怀疑我腹中的孩子是宿照的。只要我否认,他便认为我是在维护宿照。

他贴在我耳边,像情人般呢喃:「朕迟早会杀了宿照的。」
「随你。」
我偏头躲开他的唇,又被他扳了回来。他一下下亲吻着我的耳廓。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门外响起太监的声音,我心中一喜。

阿泽将我放在案上,头埋在我的颈侧亲吻,声音有点闷,带着隐忍和不耐烦:「不见。」
门外,皇后谢氏的声音传来:「臣妾听闻陛下近日政事繁忙,特意做了些糕点。」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出宫静养去了,我只盼着谢氏能发现异样。我想出声叫喊,却被阿泽捂住了唇。「陛下?」谢氏还在殿外。

阿泽暴怒的声音传了出去:「滚!」之后,殿外便没声了。

阿泽松开我的唇,开始解我的腰带:「殿外都是朕的人,就算叫人知道了,那人也不能活着走出去。阿姐不用打什么主意了。」
我知晓他说的是真的。

阿泽在我面前已经彻底卸下了伪装,肆无忌惮。

夜间入寝,他也与我一起。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自是不得安宁。我挣扎不过,只能任他摆布,并时刻提醒他,我腹中有孩子。

我身上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小柔每日替我穿衣看到了都要掉眼泪:「圣上怎能这样?殿下受委屈了。」
我安慰她:「无妨。」若不是我腹中有孩子,他早就强要了我。

「奴婢一定找机会给宿大人报信。」
「不要轻举妄动。」
07
我没想到,最先发现我被阿泽软禁在寝殿的竟是皇后谢氏。

一天,趁着阿泽去上朝的时候,皇后谢氏来了。

「皇姐,你居然真的在这里。」
我讶异地问:「你怎么进来的?」外面全都是阿泽的人。

「我自有我的办法。」谢氏看了看我颈间的痕迹,又看了看我隆起的小腹,「趁现在,我带你离开!」「你放我走了,你怎么办?」我忽然发现,谢氏的眉眼竟与我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皱眉的时候。

我从前居然丝毫未察觉。

谢氏坚定地道:「我不能再看着陛下错下去。」
「小柔不知道去了哪里。」
「机会难得,时间紧迫,皇姐若是这次不走,就不知何时再有机会了。难道皇姐不想走?」「自然想的。」
「车马钱财我都替皇姐准备好了。」谢氏着急忙慌地拉着我往外走。

在即将随她踏出殿门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谢氏回头,满脸不解与着急:「皇姐?」

我甩开她的手,漠然地看着她:「你当真是来救本宫、助本宫逃出去的?还是为了杀本宫?」
谢氏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皇姐在说什么?」
我冷笑道:「别忘了,本宫可是长公主。本宫与那些朝臣斗智斗勇的时候,你还在闺中绣花。本宫与你交情平平,况且,你是阿泽的皇后,深爱着阿泽,怎会毫无芥蒂,还费尽心思救本宫?」
她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谢氏被拆穿,表情变得狰狞。她重新抓住我的手臂,想把我带出去。只要我出了宫,就可以「死于意外」了。

我反手制住了她。

我和鸣山学过一些防身术,虽打不了架,但制住谢氏这样的弱女子还是可以的。若不是我怀有身孕行动迟缓,谢氏根本抓不到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出心中的疑惑。谢氏看见我颈间的痕迹与隆起的小腹时并不惊讶。「自是早就知道了!」谢氏一改温婉端庄的样子,有些疯狂,「你们做出这等有悖伦常的事,还有了孩子!」
「谁说孩子是阿泽的?」我觉得她误会了什么,「我与阿泽并未突破禁忌。」
到这个时候了,我竟还想着阿泽的名声。

谢氏嗤笑:「别装了。几个月前宫宴那晚,我亲眼看到你们两个在一处废弃的宫殿里滚到一起,不堪入目!你这个妖女!」
宫宴那晚的男子竟是……阿泽?

看谢氏说的不像有假,我整个人愣住。

我腹中的孩子居然是阿泽的?

大约是我错愕的样子太过明显,谢氏反应了过来:「难不成你不知道孩子是陛下的?陛下也不知道?」「与你何干?」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阿泽带着人来了。

他的面色沉如寒冰,在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阿姐,你没事吧?谢氏,你好大的胆子!」
我松开了谢氏。

谢氏连忙走向阿泽:「陛下,她怀的可是宿照的孩子,为何还将她留在身边?」我没想到这个谢氏还是有些聪明的。阿泽似乎并不想听,不耐烦地说:「来人,将皇后带回去严加看管。若无朕的命令,谁都不能见她。」我看到他眼中涌现出杀意。

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皇后薨了的消息。

谢氏被带下去后,其他人也撤了,只余下我与阿泽两人。

我依旧不敢相信那晚竟是阿泽。

怪不得我怎么查大臣都查不到。

看阿泽先前的反应,应当是不知道的。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阿姐竟还期盼着宿照救你,还让小柔去报信。」阿泽的声音让我回过了神。

怪不得没见到小柔。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小柔呢?」
阿泽淡淡道:「被朕杀了。」
我脑中忽然嗡嗡地响,眼前发黑。

小柔跟了我十多年,也在他小时候照顾过他,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把小柔杀了?他明知我把小柔当作姐妹。

阿泽扶住了我。

「不只是她。今日的守卫都要死。」他将我横抱了起来,一边走向床榻,一边温柔地告诉我,「若阿姐跑了,或是有个三长两短,死的人会更多。」
「疯子!」此刻,我对阿泽失望极了,恨极了他。

我决定永远不把孩子是他的这件事告诉他。

因为他不配。

阿泽置若罔闻,将我放到床榻上,俯身亲吻我的眼泪。

他眼中带着痴迷和疯狂:「你只能是我的。宿照知道了又如何?为了身边人的性命,阿姐也要好好在我身边。」
08
皇后谢氏薨了。

不出我所料。

谢氏的父亲在朝为官,官拜礼部尚书兼内阁次辅,是宿照在朝中的头号敌人。虽然对外说谢氏是染了重疾,但仍旧太突然,透着几分蹊跷,只怕谢家不愿善了。

我虽被软禁,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但见阿泽比往日忙碌,猜到了几分。

我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际,问:「鸣山,你说会不会变天?」大约是为了防止再出现谢氏这样的人,阿泽把鸣山送了过来。

「公主,小心受凉。」
鸣山要替我披衣服,我接过衣服自己披了起来,对他道:「你还是离我远些,以免被阿泽看到。」阿泽的占有欲太强,恨不得我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每每看到鸣山与我亲近些,他便要发疯。虽然我有孕在身,不做最后一步,但他也能变着法折腾我。

有时,我能感受到他看鸣山的目光带着杀意。

小柔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鸣山也出事。

「卑职带公主杀出去。」
我摇了摇头:「出不去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阿泽让鸣山陪在我身边的同时,又增加了一倍的守卫。鸣山虽然武功高强,也无法带着我杀出去。

「不过你放心,」我抚着肚子道,「我能扶着他上位、帮他把皇位坐稳,也能将他从上面拽下来。」彼时,我没有注意到我说这句话时,鸣山眼底的复杂。

**
一日,我在太医院送来的药碗底下发现了一张字条。

「阿姐,又不想吃药吗?」
我见阿泽走来,连忙将字条塞进袖子里。

「良药苦口。阿姐身子这么弱,若不好好调理,到时如何生产?」我担心他发现异样,想打发他走,便一口气将药灌了下去。

我刚放下药碗,阿泽便抬起我的下巴,俯身渡了颗蜜饯给我。他的气息和蜜饯的甜冲淡了我口中的苦。直到我被他吻得嘴唇发烫,他才松开我。

他用指腹摩挲着我的唇:「这几日有邻国使团前来,晚间又要设宴款待,朕不得闲暇,阿姐要好好的。待过了这几日,朕再陪阿姐。」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眼底压抑的欲望。

待阿泽走后,我打开了字条,上面写着:今日酉时三刻,东墙外。这是宿照的字迹。

他对我还是有几分情的,又或者,他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不过无所谓,只要我们暂时目的相同就行了。

我将鸣山叫了过来,给他看字条。

「今夜阿泽要款待来使,宿照的人会在外接应,我们趁此机会逃出去。鸣山,你去准备准备。」我在外亦有亲信,先借着宿照的力量逃出去再说。

太阳开始落山,天色渐渐变暗。

终于到了酉时三刻。

我听到外面传来隐晦的鸟叫声。那是我与宿照从前的暗语。

他的人已经到了。

「鸣山,我们走吧。」因着肚子变大,我近日行动越发艰难。

我还没来得及踏出寝殿,冷光伴随着拔剑声闪过,一把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看向执剑之人,有点反应不过来:「鸣山?」
「公主,卑职不能让你走。」
「你投靠了阿泽?」我从未想过,鸣山会背叛我。

「公主,卑职是先皇的人。」
「先皇?」先皇都死了十几年了。

「公主若是逃出去了,会与圣上为敌,会倾覆圣上的江山。还有公主腹中的孩子,亦会成为圣上的把柄。

是以卑职不能让公主走。」
「你怎知孩子是阿泽的?」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稍稍细想,我便有了答案,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所以,你一早便知道?」
鸣山不敢看我的眼睛:「卑职不能让公主与圣上在一起。公主与圣上是姐弟,有悖伦常,若是叫人知道,会动摇圣上的皇位。」
「所以,阿泽会不知道那晚的事也与你有关?你那时没想到我会有孕吧?」
鸣山不语。

都被我说中了。

「你可真是忠心。」我讥讽,「让开。」鸣山不动。

「若本宫执意要走,你待如何?杀了本宫?」我将脖子往剑上贴了贴,冰冰冷冷的,有些刺痛。

鸣山放下剑,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公主要走,便先杀了卑职。」我嗤笑:「你当本宫不敢吗?」
鸣山将剑递了过来,闭上眼睛。

我握住剑,刺入他的胸口。

09
我终是没有走成。

在鸣山背叛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走不成了。没有他,我根本躲不开外面的守卫去和宿照的人接头。我将外面的侍卫叫了进来。

侍卫看到倒在地上的鸣山吓了一跳。

我丢下手中仍在滴血的剑,捂着鼻子阻挡血腥味:「把人抬走。地上的血清理干净。」一个时辰后,阿泽回来了。

我见他脸色微沉,似乎不太高兴。

「鸣山受了重伤。」他看着我。

我淡淡道:「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阿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过来从后面搂着我,唇贴着我的后颈,呢喃道:「阿姐,不要耍什么花样。你逃不掉的,你这辈子都要在朕身边。」
最温柔的语气,最严肃的警告。

我岔开话题:「今晚的宫宴发生了什么?」
「阿姐还是关心朕的。」阿泽笑了笑,「那几个使臣太过没有眼力,竟还提起当年阿姐差点去和亲的事,说以阿姐的风姿与才干,必能成为他们的皇后。就他们也配?阿姐要当朕的皇后才对。」
说到后面,阿泽的语气冰冷,眼中满是杀意。

我任由他发疯。

「对了阿姐,告诉你一件事。不要寄希望于宿照了,他不会助你逃走的。」我的心紧了紧,只听他继续道:「他今晚已经与朕达成一致,共同对付谢海。」谢海是已故皇后谢氏的父亲。我知道阿泽说的是真的。

谢海是宿照的头号敌人。谢海较为年长,在朝中颇有威望,许多老臣站在他那边,又是吏部尚书,负责一些官员的选拔,权势足以和宿照抗衡。

他是我当初特意放在朝中制约宿照的人。

宿照恐怕做梦都想除掉谢海。若是谢海没了,他便能在朝中一手遮天。

要是在以前,换成我是他,我也会答应与阿泽合作。

只是他小觑了阿泽。就算除了谢海,他将来也未必能如愿。

他是与虎谋皮。

在这之后,我再也没收到过宿照的只言片语。

10
「殿下应该放宽心,以免积郁成疾。」小太医来为我诊脉。

我近日越来越嗜睡,精神也不好,一日中有大半日都在昏睡。

阿泽软禁了我,宿照舍弃了我,小柔死了,鸣山叛了。

我问小太医:「如何才能放宽心?」
小太医答不上来,顿了顿,道:「殿下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还有腹中的孩子。」我点点头:「这是自然。」
自从决定铲除谢海后,阿泽变得越来越忙,经常要在御书房待到很晚。

他回来的时候我通常已入睡,经常被他闹醒。

「阿姐,我刚见完宿照。」
我知他是故意的,眼睛都懒得睁,推开他在我怀中的脑袋,敷衍地「哦」了一声,不想他吵我睡觉。

阿泽的手探入我已经散开的衣襟:「阿姐你看,宿照并没有多把你放在心上。只有我是真的爱你。」我困意全无,睁开了眼睛。

可你杀了小柔。

**
就在阿泽和宿照对付谢海的时候,前不久才派了使团过来的邻国忽然发难,大军压境。

阿泽拿到暗卫的调查结果,气得脸色铁青:「那个老东西竟与邻国勾结。」我靠在软榻上不语,腹中的孩子已有八个月。

谢海是狗急跳墙了。

「陛下。」没过多久,外面有人叫阿泽。

阿泽出去一趟回来后,面上都带着肃杀之意。

我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问:「怎么了?」
「那个老东西联合了城外守军,要逼宫。」
阿泽换上盔甲,拿上佩剑,走过来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他身上的盔甲很硬,硌得我有点疼。

「阿姐,朕会派人守着寝殿,你好生在这里等朕回来。」
阿泽走后,我坐在窗口,看着天色由亮到暗。

入夜后,叛乱还未平息,阿泽没有回来。

强撑着不睡的我隐约听到了砍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叛军居然打到了皇宫。

打斗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叛军近了,仿佛就在殿外。

我能听到刀剑刺入肉中的声音和惨叫声。

外面人影晃动,随时都会有人破门。

没有能防身的,我拿起个花瓶站在门边。

有人站在外面要推门,我心中紧张,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我举起了花瓶。

「殿下,是我。」
我堪堪收住了手:「小太医?怎么是你?」
小太医有些狼狈,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趁着外面混乱,下官带殿下走。殿下,得罪了。」小太医拉住了我的手。

「等一下。」我道,「外面有没有尸体?替我拖一具进来。」**
皇宫从来没像那一夜那么乱过。

我放了把火,烧了阿泽的寝殿,烧了这个困了我将近六个月的地方,也将「长公主」烧死了。

前尘往事,付之一炬。长公主番外
距离那场火已经过去半年。

我已于四月前产下一子,如今住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里。这里民风淳朴,待我这个生人也很好。

与邻国的战事已于两月前平息,我军大胜,如今世道太平。

我的孩子肉嘟嘟的一团,十分可爱,小名叫阿蒙。

我经常抱着阿蒙在门口听附近几家的大娘晒太阳聊天。

这几个大娘酷爱讨论皇室秘闻和朝廷官员后院的八卦,但没一个是靠谱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很想告诉她们,工部侍郎与他的小姨子是假的,与他的小嫂子才是真的。大理寺卿没有七八房小妾,没有夜夜做新郎,因为他怕老婆。

「听没听说,长公主没了?」
我拍着阿蒙的手顿了顿。

几个大娘还在继续:「听说了,好像是病死的。」
「真是可惜了。我听说长公主才学胆识样样不比男儿差。」
「我还听说,长公主是个天仙一样的美人,把那些大臣迷得不要不要的。」「这两年怎么回事,先是皇后,又是长公主?」
「嘘——那谢氏是乱臣贼子,可不是什么皇后。」
……
「楚娘子,你弟弟来啦!」
听到声音,我回过神,看向走过来的小太医。

来到这座小镇后,我与小太医扮作了姐弟。小太医姓楚,我便也跟着姓了楚,周围的大娘都叫我楚娘子,得知我是个寡妇,对我也很照顾。

小太医在隔壁街开了个医馆,救死扶伤,如今很受人敬重。

小太医抱过我怀中的阿蒙。

「阿蒙,叫舅舅。」
小太医好笑地说:「阿蒙离说话还早。」
我道:「无妨,先听着,到时候就会了。」
回去后,我关上院门。小太医收起脸上的笑,低声道:「殿下听到外面的消息了吗?」我知他说的是长公主没了的消息。「听说了。」
半年前的事于我而言已经恍如隔世。

忽然有敲门声传来,我只当是哪个邻居家的大娘,不承想,开门后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惊得说不出话。

「殿下!你真的没死!」
「小……小柔?你没有死?」
小柔泪眼蒙眬地说:「没有,我被圣上关了起来。殿下,你还活着,太好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圣上的人送我来的。我起初也不知是送我来见殿下。」
我的心紧了紧。

我知那尸体骗不过阿泽,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找到了我。

「殿下,我们要搬走吗?」小太医神色凝重地问。

我摇了摇头。

阿泽知我活着,恐怕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

他既然送小柔过来,而不是派人来抓我,应当是想通了吧。

愿他能够放下。

愿他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帝王。

鸣山番外
先皇临终前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要我杀了公主。

因为公主不是先皇的血脉,先皇担心将来她有不轨之心,江山会易主。

我身为先皇忠诚的死侍,自然要完成任务。

先皇召见我后不到一盏茶便驾崩了。丧钟回荡在皇城。

举国哀痛之际,我拿着剑去寻该死在剑下之人,却不想碰到三皇子的人去杀太子。

那位公主用纤弱单薄的身子将九岁的太子护在怀中,刺客已然亮出了刀尖。

我出手,杀了所有的刺客。「多谢相救。」她脸色苍白,还带着血迹,眼睛却是亮的。

若我晚一些,刺客的刀尖必然刺穿她的身子,她此时已是刀下亡魂。不过现在,她也只是晚死片刻罢了。

「不知大人贵姓,在何处任职?」
「我是宫中的侍卫罢了。」
将死之人,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

在我即将对她动手时,她将已经吓坏了的太子拉了起来,对我道:「这是太子,也是即将继位的新君。你以后可愿跟着我?我姐弟二人若是能活下去,必定不会亏待你。」
或许是那一刻她眼中的期盼太过强烈,将我当成了能救她的神明,杀人无数的我,心软了。

忽然下不去手。

她愿以性命相护太子,应当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好。」我收起了剑。

若她真有二心,我再杀她也不迟。

在这之后,我便成了公主的侍卫。

我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她,看她在腥风血雨中助太子上位,看她一点点铲除朝堂中有二心的党羽,看她……用美人计拉拢新科状元宿照。

虽然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我总觉得,圣上欠公主太多太多。

我曾见过公主与宿照私下相处的样子。公主倚在宿照怀中,青丝垂落,衣裳滑至腰间,肤白如雪,明艳娇慵。

我忽然理解了宿照,是个男人都抵挡不过公主的美人计。

见过一次之后,公主动人的样子时常出现在我脑中。

我知不该。

每每气血上涌,我便以练功抵挡,好几次险些走火入魔。

她是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不是我能肖想亵渎的,我只能在她身边保护她。

我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没想到出了变数。

宫宴那晚,公主要去吹风醒酒,我与小柔都没跟去,结果公主不见了。

我暗中寻找,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中找到了公主,以及圣上。

两人的衣衫落了一地,床嘎吱作响。我脑中有一瞬间空白。

听到圣上嘴里念着「阿姐」,我才知道,圣上竟对公主有那样的心思,竟然趁着醉酒对公主做出这种事。那一刻,我对圣上起了杀心。

这种有悖伦常之事绝不能被人发现。

我进去的时候,公主是昏着的,身上满是暧昧的痕迹。我将圣上带走,用药混乱了圣上的记忆,让圣上忘了这件事。

还未等我给公主服药,小柔就找来了。好在公主并不知道那男子是谁。

我本以为这件事会烂在我的肚子里,谁知两月后我替圣上办差回来,公主告诉我,她有了身孕,是宫宴那晚怀上的。

这是为天下所不容的。

公主要留下孩子,我没办法劝,只好继续隐瞒。

只要我不说,就能永远瞒下去,这样对谁都好。

没想到圣上得知公主怀有身孕,居然将公主软禁了起来。想到公主受的委屈,我愿用性命换公主出去,可外面守卫太森严,即便我搏命,也无法将公主带出去。

小柔的死让公主对圣上生了恨意。

公主说,她能扶着圣上上位,也能将圣上从上面拽下来。

我知道她做得到。

所以,在她和宿照取得联系,要逃出去的时候,我拔剑阻止了她。

她若和宿照联手,江山必定易主。

公主偏要走,我又能如何呢?我下不去手,舍不得伤她半分,只能跪在她面前,将剑递给她,让她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公主到底还是心软了,剑偏了一寸,没有要我的命,只是让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我倒宁愿死在公主的剑下,总好过时时想起她看我时那冰冷淡漠的眼神。

谢海逼宫那夜,看到软禁公主的寝殿冒出冲天的火光,我浑身冰冷,血液几乎凝固,立时冲了进去。

**
我的心要忠于先皇,但我的命可以献给公主。

等我死了,就不用再尽忠职守了。

人若死后有灵魂存在,我愿不入轮回,游荡在世间,永远守护在她身边。生生世世。

宿照番外
我初见阿黎是在琼林宴上。

那时殿试才放榜,圣上与长公主宴请新及第的进士。

我连中三元,自然是琼林宴上最风光的。但所有的风光都在阿黎出现那一刻黯然失色。

我与其他同僚一样望着阿黎,险些失态。

后来,阿黎私下召见了我,邀我做她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我早就分析过局势。那时的朝政由当时的内阁首辅把持,入他们姐弟二人的阵营不是明智之举。阿黎道,只要成功肃清党羽,我便会是新的内阁首辅。

她知道我的野心。

我摆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实际上早已丢盔弃甲,经不得她半点诱惑。

不知是野心多一些,还是冲动多一些,我答应了。

那年,我是新科状元,不过十九岁。阿黎是毫无权势的长公主,十七岁。我们成了同盟。后来的那几年,我们在风雨飘摇中相互扶持。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举步维艰,几乎每天都有刺客来杀我。

但那段患难的日子也是我与阿黎最亲近的时候。

阿黎时常担心着我的安危。

有一次,我真的受伤了。

阿黎连夜出宫来看我,守在我床边,看到伤口还掉了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是真的,还是怕我就此退缩的攻心之计,就不得而知了,但我愿相信那是真的为我掉的。那夜,我抱着阿黎,因为那滴眼泪心中滚烫,愿意为她赴死。

我们同舟共济,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她成了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我成了一朝宰辅。

我们终于得偿所愿了,心却越来越远,开始互相忌惮。

我们依旧耳鬓厮磨,却都在试探、提醒彼此。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挑选驸马,我也一直没有娶妻。但她一日是长公主,我一日是内阁首辅,我们便不可能在一起。

我半开玩笑叫阿黎放弃长公主之位,来当我的夫人,阿黎反过来邀我共同隐退。

我知她想卸我的权,为圣上解除后顾之忧。

在她提出邀请那一刻,我其实是心动的,真的想抛下一切与她远走高飞,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靠卖字养她。

或许,当时阿黎多邀我几次,多亲亲我,朝我撒娇,我就昏了头答应了。

可是她没有。

我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
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决定便是放弃解救被软禁的阿黎,答应与圣上联手铲除谢海。

圣上对阿黎的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因为圣上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杀意。

其实我并非真的不救阿黎了。

那夜与圣上密谈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救阿黎了,只不过是暂时应付圣上,待将阿黎救出,圣上即便怀疑,找不到人也没办法。

谁知那夜我的人并未将阿黎救出。

之后,寝殿的守卫更加森严,我只好将计就计,先与圣上联手。

待铲除谢海,便没人能制约我,我便能有足够的筹码让圣上放了阿黎,除非圣上不要他的江山了。可谁想到谢海狗急跳墙,竟然逼宫。

我至今记得那夜的火。

或许这就是对我这些年汲汲营营的惩罚,让我永失挚爱之人,孤独终老。

若我当初答应放下一切与阿黎隐退就好了。

可是啊,后悔有什么用呢?

我的阿黎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泽番外
朕早就防着谢海会有后手。

经过一夜的混战后,朕当着那些叛军的面,斩下了谢海的头颅。叛军将领发现大势已去,个个面如死灰。

「来人,将这些人押下去,严加看管。」
背叛朕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朕会让他们后悔的。

远处火光乍现。

「陛下!」有禁卫军匆匆赶来,「陛下的寝殿不知何故着火了,侍卫们正在救火,请陛下放心。」寝殿……
阿姐!

朕丢下剑,向着火光跑去。

与朕一同赶来的还有宿照,他知阿姐在这里。

火光比朕先前看到的还要大,侍卫们正在救火。

朕抓过一个,问:「怎么会着火的?」
「属下不知。」
「人呢?」朕怀着一丝期盼问。

「属……属下不知,应当还在里面。」
朕脑中「嗡」了一下,霎时一片空白,只想往里面冲。

「陛下,危险!」侍卫拦住了朕。

「让开!」
「陛下的安危要紧!」
正当朕被侍卫阻拦的时候,鸣山跌跌撞撞地出现了,嘴里喃喃地念着「公主」。

「公主是不是还在里面?」他问朕。

「是。」
鸣山侧目看向朕:「你可知,她腹中怀的是你的孩子?你就是这么对她的?连她的安危都保证不了!」「什么?」
鸣山这时已经冲进了火海。

朕已经来不及想什么了,只想救出阿姐。

朕对拦着朕的人道:「让开,否则朕杀了你们。」「陛下即便杀了卑职,卑职也不能让!」
「陛下!」
「卑职死不足惜,求陛下三思!」
「陛下!邻国大军压境,虎视眈眈,为了江山社稷,陛下不能出半点差错,卑职愿替陛下去!」说完,那人冲进了火里。

朕冷笑:「你们以为朕会在意吗?」
阿姐要是没了,朕要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黎民百姓,都与朕何干?

他们一个又一个,如飞蛾扑火,以死相谏,悲壮至极。

到第七个人冲进大火后,朕放弃了。

这一刻,朕真的很羡慕鸣山。

朕身为一国之君,连去陪阿姐的自由都没有。

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大火直到天亮才被扑灭,整个寝殿被烧得只剩木架,一片焦黑狼藉。

朕在寝殿前枯坐了一夜,直到侍卫前来。

朕鼓起勇气问:「如何?」
「陛下,一共找到了九具尸体。」
死谏的侍卫加上鸣山,一共八个人才对。

所以还有一个人是阿姐。

朕眼前发黑。

朕的阿姐没了。

「陛下,这九具尸体皆是男子。」
朕手一抖:「当真?」
「确实都是男子。」
朕松了口气。

阿姐不在里面。阿姐一定还活着。

**朕向宿照隐瞒了阿姐还活着的消息,将鸣山厚葬,然后去见了小柔。

朕知阿姐待小柔亲如姐妹,怎么会杀阿姐在意的人呢?只是想借小柔震慑阿姐罢了。

小柔向朕交代了一切。

原来阿姐是宫宴那晚怀上的,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

而朕根本记不起宫宴那晚发生了什么,很是蹊跷。再结合鸣山冲进火海前说的话,稍稍一调查,朕便拼凑出了真相。

让朕醋到想杀人的孩子竟是朕的。

阿姐竟怀了朕的骨肉。

朕又喜又悲。

朕让阿姐受了那么多苦,阿姐定恨透了朕。

罢了,只要阿姐还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