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循环救赎
循环救赎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刺杀宦官失败后,我在牢里遇到了自称手握剧本的前朝国师。
他说他是自带系统的穿越者,为了救我已经死了一百六十八次。
我刺杀宦官白无宁的时候手抖了下,不小心把我的主子七王爷萧肃捅穿了。
谁想后来七王成了新帝,若没有那一剑,我本该风风光光大婚,成为他的贵妃。
现在却沦为阶下囚。
隔壁牢房是前朝国师顾年,会妖术,是人人喊打的妖道。
更有传言说,宦官白无宁正是靠着他的预言,才一步步位极人臣。
但我身边的这个国师,此刻,却像个话痨。
「姐妹,你是犯啥事儿进来的啊。」
顾年扒着铁栏杆,一脸八卦样。
「三天了啊,不吃不喝不说话,我连脸都没有看清。」
「好歹咱们是同一天上刑场的,别这么见外嘛。」
他絮絮叨叨地说。
「你知道萧肃吗?听说他成了新帝。」
「前朝站错队的全家都被砍了头,刽子手砍了整整三天,刀都砍钝了。」
我瞥了顾年一眼,「你在牢里怎么对外面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
见我终于肯搭理他,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因为我就是前朝国师。下一个砍的就是我。」
我不屑地嘁了一声,继续睡觉,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要死了。
「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那么大的刀,你就一点都不怕?」
「怕,我都要怕死了。」
我懒洋洋的应付了一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却不想顾年看清了我的脸。
他猛地呆住,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张成了平行四边形:
「安安?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进来?」
「你现在应该在宫殿准备跟皇帝大婚啊。」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白安,你怎么会坐牢呢?」
他认识我。而且很了解我。
我挑了挑眉,「刺杀白无宁的时候手抖了下,不小心把萧肃捅穿了。」
顾年眉头皱成了囧字,excuse me?
我也奇怪呢,本来剑在白无宁脖子上搭得好好的。
谁知他一句「杀了萧肃」,我的手就不受控制地刺向了七王萧肃。
我使劲浑身解数才让刀尖偏了一寸,没让他当场暴毙。
估计那是秘术搞的鬼吧。
顾年僵住片刻,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满口胡诌。
「他没有当场杀了你,而是选择让你多活三天。」
「你说,这不是爱是什么?」
三日后,直到我们俩被身形高大的狱卒押出牢,顾年气定神闲的表情才终于破碎。
「系统,这狗皇帝真要杀她吗?」
系统?
我疑惑地看向顾年,「什么是系统?」
「一个全知全能、无所不能的存在。」
顾年神色凝重,似乎在用意念和那个「系统」对话。
不知系统回答了什么,顾年脸色有些慌乱。
「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皇帝怎么这么凉薄呢,翻脸不认人啊!」
他烦躁地挠着头发,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看他急得团团转,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年黑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笑?」
我压低声音靠近顾年的耳朵,「传言国师不苟言笑、清冷淡漠。」
顾年斜眼瞪了我一眼,「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立的。」
我不依不饶,「无所不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啧」了一声,「我是行走的中华百科全书。」
锁链的碰撞声在空空荡荡的走道里显得分外刺耳。
我探手摸向后腰,含笑冲顾年耳尖吐着热气,故意拉长声音。
「国师难道不知道,我是萧肃手底下……」
一记飞针刺入狱卒耳后,那人眨眼间瘫倒在地。
我用脚尖勾起锁链,轻轻一掰便断成两段,两节锁链缠绕在胳膊上充作护甲。
我含笑看向一脸震惊的顾年。
「……最锋利的一把剑啊。」
顾年呆在原地,阳光洒在他身上,一双眼睛出奇得亮。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喃喃道:
「6。」
我将他卡在腰间,脚尖轻轻一跃踏上屋顶,耳边是疾驰的风,呼啸而过。
我是皇帝萧肃最信任的暗卫,此番也是将计就计假意刺杀他被关入狱。
接近顾年获取他的信任,得到他言灵的秘密,便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已经接近了真相——他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系统」。
只不过,这国师和传言中的十恶不赦,好像不太一样。
「姐!慢点,慢点啊!」顾年吓得小脸惨白,不住地求饶。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国师,别这样,丢了面子可不好。」
顾年撕心裂肺地大喊:「我恐高,你能不能把我抱紧一点,我感觉我要掉下去了。」
闻言我坏心眼的松手让他往下滑了些,他登时叫的比杀猪还要凄惨。
堂堂国师,朝臣官职性命全由他一句话定夺。
背地里居然是这个草包模样。
一支羽箭破空直奔面门而来,我拎着顾年猛地弹起堪堪避过。
羽箭撕下了顾年半截袖子。
我赤足狂奔于屋顶间,身旁是密密麻麻的利箭,入木三分。
他小脸一白,急急和那个我看不到的「系统」又说起话来。
「系统,我顶不住了!」
「这么搞是会死的,积分兑换,兑换啊!」
话音未落,本因稳稳落在瓦片上的脚却一脚踏空,直直向下坠。
眼瞅着下边精兵高举着长矛,我吸了口气,认命般闭上眼。
但是,突然!
耳边脚步声凭空消失,我们离开了刚才的地方,瞬间到了另一个地方!
看来这个「系统」不仅仅是无所不知,它还有更厉害的力量!
我们从空中坠落,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身下软软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
「哎呦,看着挺瘦,差点没把我腰板坐断。」
顾年吸着冷气,一把将我推搡下去。
我站直身,指尖是明晃晃的银针,蓄势待发。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相公。」
「厚颜无耻!」
我冷脸一脚踹上顾年的膝窝,他一个不稳趴在地上。
顾年揉着腰,一边哀嚎,一边摇摇晃晃起身,长叹一口气。
「家暴可耻!」
我凝眉,举针直逼顾年白皙的脖颈,他吓得不敢动。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凶巴巴的。」
我与他只见过寥寥几面,何来的每次?
「刚才那一招叫空间转移,我的积分只够使用这一次。」他说。
「我是一个穿越者,随身自带系统,了解南国每个人的命运走向。
系统给我的定位是奸臣,他安排的任务,我必须去完成。」
我沉默不语,听他将详情一一道来。
按顾年的意思,系统是神一样的操纵者,它需要一个大奸臣勾结党羽、做尽坏事,方便明君将这些人连根拔起,以保天下未来百年的安宁。
而系统选中的这个奸臣,就是顾年。
系统以积分兑换为条件,换来了顾年心甘情愿的服从。
「做这些并非我本意。。」
顾年明明在看我,可目光却穿过我看向了另一个人。
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完成任务,我才能救她。」
看着我怀疑的眼神,顾年深深吸了口气,直直看向我的眼睛:
「白安,七岁时你被白无宁看重,被其手下领入宫得白无宁的亲传。但很快你发现要想武艺更进一步唯有拿活人练手,白无宁更是利用你铲除异己。你心生厌倦,借安葬因苛政身死的父母,趁机出宫,偶遇七王爷萧肃,被他收入麾下。」
被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对自己的生平经历如数家珍,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助他登上皇位后,他第一道圣旨便是封你为贵妃。你本该荣华富贵过一生。」
顾年耸了耸肩,「但现在剧情完全走偏了,我不懂,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牢里?」
他挠着头猜测:「这偏差估计是你那一剑导致的。」
那天,我跟着萧肃,率领精兵,一路杀至东厂,直逼厂公白无宁住处。
杀了他,萧肃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帝。
长剑搭上脖颈,他却毫不在意。
萧肃举剑上前,与我擦肩而过。
「白安!杀了萧肃!」白无宁陡然开口,我一颤,手不受控制地掉转刀头。
回过神时,长剑已经深深没入了身侧萧肃腹部,大片血迹晕开。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慌张的看向萧肃,他脸色惨白,眼睛却出奇得亮。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是他用那妖术控制你……对吗?」
后来他召见我,让我假装落狱接近顾年,套取秘术。
我收起银针,看不出情绪,声音闷闷的。
「无所谓,我也不想当什么贵妃。」
顾年轻笑出声,他弯眸看我,眸色深沉。
「得了吧,你现在对萧肃可谓是爱的忠贞不渝。」
「用我们那儿的话来说,你是名副其实的恋爱脑。」
夜晚我围在篝火旁,盯着顾年手里烤得滋滋冒油的乳鸽。
「咕~」
垂头眼观鼻,我只恨我这不争气的肚子打碎了刺客高冷的滤镜。
顾年先是一愣,接着弯起眸子。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饿啦?再等等。」
「马上就好了。」
从未有人用如此熟络亲昵的语气同我说话。
我一时脸红心跳,仓皇别过头。
才认识几天就这么轻浮,国师果然诡计多端。
顾年的手艺很好,他说是从家乡那边学的。
只可惜这里没有烧烤料,不然更好吃。
他讲了家乡的飞机、火车、动物园、博物馆。
祥和宁静,没有杀戮。
是我梦里的地方。
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他的眼底亮着光,满是希冀。
「那你怎样才能回去呢?」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顾年撕下一块肉,认真嚼着,彷佛那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过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以为他没听到。
才听见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传进我的耳朵。
「死了就能回去。」
顾年垂着眼眸,长长的睫羽轻颤,浑身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孤寂感。
忽地,他冲我翻了个白眼。
「本来我今天就该被砍头,然后回家的。」
顾年咬牙切齿地戳了戳我的脑袋,「你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宫里成亲呢?」
「现在好了,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我们还是相遇了。」
我头被戳得偏到一边,不气也不恼。
平静地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堆。
死了就能回家啊。
你会回家的,我保证。
越狱之前我给萧肃留了密信,估计他的暗卫不出两日便会赶来。
萧肃多疑谨慎,自然不会被白无宁拙劣的离间计挑拨。而是将计就计,将我关入牢中,只为让我找出国师言灵的秘密。
萧肃看着窗外,语气冷冽。
「若是能夺过来,自然是更好。」
那时,我本以为顾年是个无恶不作藐视人命的奸臣。
可今天顾年说,他这一切都是系统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顾年性情直爽,爱憎分明,又有几分侠客义气。
他愿意向我说出自己的秘密,想必也不过是回家之日将近,想一吐为快罢了。
我瞥向顾年,他毫无防备沉沉睡去,还打着鼾。
夜里风凉,顾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顾年说过宿主身死之后系统可以选择绑定其他人,并不会消失。
也就是说国师的能力,可以转移给任何一个人。
一剑杀了顾年,萧肃派给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那个无所不能的系统会为萧肃所用。
我盯着顾年,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意拨开剑尖,顺手为我披上大衣,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注意保暖,小心老了以后得风湿。」
顾年被暗卫层层包围时,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剑架上脖颈,他没有看我。
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似有诸多无奈。
「所以说我讨厌恋爱脑。」
他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允我贵妃之位,坐享荣华富贵。
从此不问江湖,不碰刀剑,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我冷眼看着他,用麻绳紧紧绑住他的手脚,像是辩解:
「是萧肃给我了家,我得报答他。」
顾年勾起嘴角,眉目间满是嘲讽,带着薄凉,又带着几丝怜悯:
「你天赋异禀,短短四个月的训练就能在白无宁手下过招。七王爷怎会放过你这把好刀?」
「是七王爷萧肃,杀了你的父母,想法子逼你出宫。」
「后以收留的名义将你带回王府,让你成为他的暗卫。」
他声音很轻,我却如遭五雷轰顶般,一阵头晕目眩。
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失控地掐住他的脖子,手骨发白,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分明是有人告诉白无宁,没有家人,就没有软肋,杀了我家人,我才会为了所谓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去死!」
指尖收缩,我听见顾年的骨头咔咔作响。
「怎么可能是萧肃!你知道的我最恨撒谎的人!」
他痛苦的皱起眉头,却毫不畏惧,直直地看着我。
强扯出一丝笑,额角渗出冷汗。
「没关系,你就相信你看到的,安生过完这辈子吧。」
明明将死之人是他,我却感到一阵无力。
顾年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暗卫一记手刀他打晕,扛在肩上,穿梭在在林间,不见身影。
独留我一人站在空旷的天地间,望着那堆燃尽的枯柴。
顾年昨夜问我,「如果我告诉你,你看到的都是假象,你会怎么做?」
他的眸中倒映出熊熊燃烧的烈火,神情严肃,不像是玩笑话。
我挑眉,「我讨厌骗子。」
「不论是谁。」
我跪在萧肃面前,将近些天的调查一一禀报给他。
萧肃单手扶着下巴,眼中满是玩味。
「哦?顾年只是个普通人?所谓灵言只是巧合,没有秘密?」
我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句句属实。」
萧肃起身向我走来,天子威严扑面而来。
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缓缓收紧,漫不经心把玩着我的发丝。
空气中是浓浓的警告意味。
「白安,那妖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才几天啊,你就懂得耍心眼了。」
我勉强稳住身形,看向他波澜不惊的双眸。
「我的父母是你杀的。」
话一出口,萧肃动作顿了顿,了然一笑。
「这也是顾年那妖人说的吗?」
「安安,你竟然会相信他的话。」
他直直地盯着我,眸中满是玩味,似乎在嘲讽我是一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小孩。
「十四岁那年你任务失手受了重伤,是我在床前不眠不休照顾你,三天三夜没合眼。」
「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便说过,七王府就是你的家。」
「全府上下,都是你的家人。」
「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
萧肃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意味。
「我可曾有半分亏待过你?」
我心里咯噔一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
萧肃对我一向很好,为什么我会听信顾年的话去怀疑一个陪伴了我五年的人?
顾年果然在骗我。他的话让白无宁杀了我全家,如今还想让我杀了自己的恩人!
萧肃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看清盒中扭动的活物时,我瞳孔骤缩,后背发凉。
那是——白无宁的秘蛊。
子蛊寄生在人体,母蛊由人操控。
能扰人心智,乱人情欲,甚至可以操控人的行为。
他俯身靠近我的耳边,故意拉长了声音。
「这是我从顾年身上搜出来的秘蛊,白安,这下你相信了吧。
「顾年妖言惑众,蛊惑先皇,与白无宁一党沆瀣一气,胡作非为。
「拟明日午时于闹市凌迟处死。
「白安……是他害死了你的家人。
「这次,就由你来操刀。
「白安……你来操刀。」
如身处寒窑,连呼吸也觉得冷了。
我呆滞的抬头对上含笑的眸子,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竖起。
连手也不听使唤了,抖个不停。
「别抖,手抖了,就不稳了。」
萧肃俯在我耳边不紧不缓地笑着。
低低的笑声,像来自深渊的恶灵。
我想说话,却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该是这样的。
顾年和萧肃,到底谁在骗我?
我趁着夜色潜入关押顾年的牢房里。
他见了我,眸子一亮。
十分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给我腾出一片空地来,示意我坐下。
似乎全然不在乎我先前的背叛。
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
「来啦?」
他满身伤痕,想必已经受了严刑拷打,吃尽了苦头。
「对不起。」
话一出口,我才发觉自己带着哭腔。
我疑惑的抬手擦去泪水,可眼泪越擦越多。
奇怪,我为什么会难过……
顾年见我哭得不成样子,眸中满是心疼。
他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
只这一个动作,便费了他好些力气。
他喘着粗气,颤抖着手扶上我的脸。
「安安,别哭了。」
从未有人这样唤我。
莫名的亲切与熟悉,就好像,我早已被他这样叫了千万遍。
心头一颤,流下两行清泪。
我茫然无措的擦去眼泪,破碎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为什么。」
顾年用力把我搂进怀里,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
声音嘶哑,带着极克制的隐忍。
「没关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10
我杀了顾年。
三百多刀下来,他身上没有一片好肉,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最后一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我几乎要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坏人得到惩罚,看热闹的群众一哄而散。
匕首脱手掉落在地,我失神地瘫倒在地上。
他惨白着脸,冲我笑道:
「不疼的。」
萧肃高坐在皇位上,含笑冷眼看着我。
他手中把玩着那只又白又胖的蛊虫,然后忽地用力,将它捏成了肉沫。
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裂。
顾年的言笑晏晏,父母的冰冷尸体,萧肃的相濡以沫,往昔的种种,在我心里乱成一团。
正在浑身难受、脑海中几欲炸裂,忽然,想起一句话:
「那秘蛊能扰人思绪乱人情欲……」
原来是这样!
那秘蛊,白无宁可以用,萧肃同样也可以用!
刚才,萧肃正用它扰乱我的心智!
让我即便神魂俱裂、心如刀绞,却还是能对着顾年,一刀又一刀!
我曾以为,萧肃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家。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坚定站在我身前的人。
为此,我拼了命的报答他。
奉天府尹刘顺、中书侍郎葛青、下州刺史江于……
凡是对萧肃不利的人,我会统统将其斩杀,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一切的努力都显得可笑极了。
萧肃因为心虚,所以不信任我。
选择了用秘蛊蒙蔽我。
他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皇权的稳定,还是舍不得我这把刀?
这都不重要了。
白无宁利用我、萧肃诓骗我。
而唯一对我毫无保留的顾年,却惨死在我手下。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泪水夺眶而出。
萧肃曾说:「从今往后,七王府就是你的家。」
你骗我,我早就没有家了。
11
我颤抖着把刀尖对准我的脖子,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请不要伤害自己。」
「他很爱你,如果你轻易死去,我会很难办。」
我愣住,系统?这是顾年的系统。
他在死之前,把系统给了我!
还没结束,只要有系统,我就能救他。
它似乎能直接读取我脑内的想法,打断了我的思路。
「顾年以放弃循环为代价,换你此生荣华富贵,平稳度过余生。
宿主,你本该在顾年的时空中遭遇车祸横死。
但现在,你的人生轨迹已经被顾年所改变。
宿主,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不过,这个办法,你们已经用了一百六十八遍了。
结果从未改变。」
我脸色惨白,还未来得及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
「只有绑定系统的人才有权查看过往记忆。而现在,我可以把你的过往记忆展现给你了。」
忽然间,无数张顾年的面孔掠过我的脑海,悲伤、大笑、纠结、绝望。
最终都定格在一张惨白的脸上,放大无神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身影。
也就是说,每一次都是我……杀了他。
难怪他说,「我们会再见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
情愿为另一个人去死呢?
悲伤铺天盖地而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我慌张地爬向顾年,可手脚发软使不上劲。
我摔倒在血泊中,又挣扎着爬起来。
「顾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哭着抚上他早已冷透的脸。
他真的死了。
冰冷的电子音,没有一丝起伏。
「宿主,检测到有强烈的自杀倾向!」
我空洞地看向眼前鲜血淋漓的尸体,给他披上衣服,将他抱起。
「宿主,检测到有强烈的自杀倾向!」
「警报!警报!」
系统太吵,比顾年话还要多。
「我不会寻死的。」
「我只是……太难过了。」
我忽然回忆起,七岁入宫那年,爹请了一个神叨叨的算命大师。
他面容清秀,年纪同我十七岁的二哥差不多大。
可偏偏算的前生往事一字不差。
是位道行高深的大师。
他劝我爹,卦象乃大凶之兆。
不要送我入宫。
可那时白无宁正是先帝身边的红人,能沾他的光算得上是祖坟冒青烟了。
爹爹架不住白无宁的再三邀请,一方面是眼红心热,另一方面是他招惹不起。
起先爹爹还推脱两句,后来被磨得烦了,不等他说话就放家丁将他一顿好揍。
他常被守门的家丁揍得鼻青脸肿,孤零零的守在门口。
他一见我便眼前一亮急急忙忙冲过来,慌乱中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地上。
可他并不在乎,利落爬起来到我面前。
「小丫头,别入宫。」
他攥着糖葫芦,在我眼前晃悠,我被馋得直流口水。
「小丫头,只要你听我的话,这串糖葫芦就全都给你。」
我强忍着口水摇了摇头。
爹爹早就叮嘱过我,不要听信这个人说的话。
他见我态度坚决,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喃喃地道:
「别入宫,算我求你,别入宫。
「为什么,我该怎么办……
「安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绝望又无助,就像一个走丢了的小孩。
他看向我,眼眶通红。
我愣住,看他这副模样,我忍不住安慰道: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再说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入宫啊。
「听说白公公住的府邸极大,到时候你还可以找我一起玩。」
我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我会来找你的,」
他嗓音沙哑,带着重重的鼻音。
我们的小指相勾,那天我们便约定好了。
等到相遇的那一天,我们要一起玩个痛快。
后来我入了宫,听闻白公公手下多了个厉害的术士,极擅长算人之术。
听娘说,那个算卦师父在我入宫那一年起,便不知所踪了。
12
萧肃是百年难逢的明君,而顾年是祸国殃民的妖人。
我没办法替顾年报仇。
甚至没有理由去恨萧肃。
因为萧肃才是这个世界的正道。
正因为他的登基,南国的百姓才能免去颠沛流离之苦。
系统给我的任务,是帮助萧肃治理国家。
平定叛乱、清除乱党、兴修水利。
每完成一条,便会给我相应的积分。
我被穿越空间所需的巨额积分吓了一大跳。
只要能再见到他,一切的付出就都是值得的。
我勤勤恳恳为萧肃做事,没有一丝埋怨。
乖巧顺从到萧肃怀疑我被人夺了舍。
偶尔他会对曾经的隐瞒流露出几分歉意,「安安,顾年的事是我不对。」
「我不该瞒着你,可你要理解。」
「他是妖道,注定是要死的。」
我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的敛下眸子,沉默的转身离开。
我早已受够了谎言。
自成为暗卫以来,我落下了诸多病根。
一遇到冷天,伤口处便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又疼又痒难以忍受。
萧肃起初还会觉得愧疚,常派人给我送来补药,弥补我数年来为他拼死效力的苦劳。
我现在想要的,唯有再见顾年一面。
但是,我渐渐发现,穿越时空所需要的积分,太多,太多了……
我这辈子也攒不够。
没有他的世界,我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药全被我偷偷倒进了窗边的花盆里。
久而久之,萧肃也没了耐心,索性将我丢在冷宫中任我自生自灭。
大雪之日,寒风刺骨。
手中的茶杯因突如其来的刺痛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我惨白着脸捂住心口跪倒在地,艰难地呼吸着。
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
顾年,我来找你了。
我恍惚间好像听到系统叹了口气。
「又是这招。
「发了疯似的折磨自己的身体,直到拖垮身体,沉疴难起。
「直到死了,才肯罢休。」
我没有理会系统的喃喃自语。
「宿主,这次循环你和顾年的累计积分总额远超先前循环次数,超额完成了系统管理局的积分指标。
「作为奖励,兑换时空穿越后还可以额外附赠一个危机预警。
「用于帮助宿主避开先前的死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系统的电子音竟带着一丝释然。
「宿主,祝你成功。」
心猛地刺痛,我强压下声音的颤抖。
「带我去他的时空吧,我要去见他。」
行刑前一夜,顾年抱着我,没有出声。
我却感觉到肩头冰凉一片。
他埋进我的肩窝,声音沙哑,闷闷地说。
「如果有一天你受够了这个世界,就来找我吧。」
「我随时欢迎你。」
一片天旋地转,耳边是久别重逢的、日思夜想的声音。
「同学,不要碰瓷!」
「我朋友可都看见了,是你突然冲上来,又突然晕倒的。」
「我可没碰你。」
我费力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
铺天盖地的悲伤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几乎要将我溺死。
我哽咽着看着他,刹那间红了眼睛。
我把头埋进顾年怀里,他顿时身体紧绷,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久不见,顾年……」
我颤声开口,不停的啜泣着。
「好小子,什么时候招惹人家姑娘了?」
「服了,你背刺我们。」
「突然就多了个嫂子,牛啊顾哥。」
他的朋友嚷嚷着,纷纷识趣地离开了。
诺大的街道上一时间竟然只有我们两个。
等哭完了,我才想起好好看看如今的顾年。
我胡乱擦干泪水,抬头望去,才发现他早已涨红了脸。
耳尖通红,眼神躲闪。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顾年别过头,手却下意识地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试图安抚我。
他的面容稚嫩了些,想必这时的顾年还没有绑定系统。
我将顾年紧紧抱住,生怕下一秒他就不知所踪。
顾年手忙脚乱地推开我,连忙开口。
「如果你是喜欢我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这才想起,此时的我不过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罢了。
心尖一阵酸楚,我垂下眸子,带着刚哭过的鼻音。
「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
他的声音无比认真,我抬眸,正对上一双沉如水的眸子。
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我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耳畔的呼吸声越发粗重。
「我叫顾年,请问你叫什么?」
我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脸颊烧得通红。
「我……叫白安。」
顾年仔细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每一处都认认真真记在心中。
我听见他低声呢喃,「安安……」
有些人是注定会在一起的。
和顾年结婚后的第五个纪念日,我们约好在附近的西餐厅吃饭。
天色有些暗,还飘着小雨。
擦肩而过的行人撑着伞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好百无聊赖的盯着红灯。
幻想着今年顾年准备的礼物。
「宿主,请注意观察四周。」
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出声,我冷不丁吓了一跳。
五年来系统从未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
像是精疲力尽后长久的休眠。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超额积分奖励。
不过是一百六十八遍的生离死别让系统懂得了一件事,甚至甘愿为此竭尽全力,打破规则。
「之前你就是在这条马路上被酒后驾驶的车辆撞死的。」
电子音带着一丝紧迫感。
我微微一愣,忙四处打量,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辆车歪歪扭扭的冲过来。
车速太快,眨眼间就来到了眼前。
刺耳的刹车声让人不安,我脚尖点地一跃而起,车擦着发丝疾驰而过,径直撞在电线杆上。
车头顷刻间撞得稀碎。。
如果系统提示再慢一两秒,按照这个速度,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会死……
我后怕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安安!」我听见顾年颤声喊着我的名字,他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顾年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我放松了不少。
他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怦怦」直跳,强有力的臂弯将我死死搂在怀中。
婚后顾年稳重了许多,鲜有今天失态的模样。
我轻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在街上呢,多不好意思啊。」
顾年一顿,搂得更紧了些。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落下一个热烈滚烫的吻。
我腿一软,几乎要喘不上气。
顾年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粘腻的嘶哑。
「我心慌得厉害。」
「安安,抱抱我。」
(番外:男主视角)
白天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生。
她一见我,就哭个不停。
我自认为没有让陌生女生为我肝肠寸断的外貌。
可她哭得太伤心,连我也鼻子一酸。
我听见她颤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喊着我的名字。
「顾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和那女孩很合得来。
我们在草地里烤肉。
肉烤得吱吱冒油,涂上烧烤料,香气四溢。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我忙递给她一串。
她突然间又红了眼睛。
「果然很好吃啊。」
我听见她说。
我们顺利结婚,日子平淡幸福。
五周年那天,我们订了餐厅。
我在马路这头,她在那头。
我看着一辆醉驾的车直直向他冲去。
听到刹车声时,我心猛地一阵刺痛。
大脑一片空白,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可她像是早有预知一般,像只蝴蝶轻轻飞起,又轻轻落下。
我腿颤得厉害,死死将她抱在怀中。
失而复得的庆幸将我笼罩。
我知道的,我深深地知道。
我曾经失去过她。
晚上回家后,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是人人喊打的妖道,奸臣倒台后,我被抓进牢里。
隔壁是一个单薄瘦小的女子,可惜话不多,闷闷的像个木头。
我好不容易吸引了那女子的注意。
没想到,她竟和我的安安一模一样。
我后背一凉,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
梦里我无所不知。
我知道她是七王的暗卫。
也知道她另有所谋。
可我就是想赌一把,赌她会选择我。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装着漫天的繁星。
我成了赌徒。
我说,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就来找我吧。
我永远欢迎你。
可我赌输了。
长剑抵在脖颈上。
我没忍住,道出了她被灭门的真相。
她的眸子忽地碎开,眼眶通红。
她咬紧牙关,发了狠掐住我。
「是萧肃给了我家。」
不是的,是他毁了你的家。
天牢里的人心狠手辣。
我对我的罪行供认不讳。
可他们不满意,变着花样折磨我。
幸好,我明天就会死了。
我没想到在这风口浪尖上她还会来找我。
她无助的哭着,不停地跟我道歉。
我心想,这不怪你。
我伸手抱住她。
我早该这么做的,见她的第一面起,我就想抱抱她。
我说,「没事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她握着刀,手抖个不停。
脸色惨白的,好像刀落在了她身上。
梦里的痛感太过真实,我强扯出一丝笑。
「别哭了,手抖了,刀就不稳了。」
最后一刀她捅入了我的心脏。
我听见她放声大哭,哭声震耳欲聋。
别哭了,安安。
奸臣自古以来都没有好下场,你做的对。
恍惚间我又回到刚上大学的年纪。
我又一次遇到了她。
相遇、相恋、结婚、车祸。
以及……死亡。
她没躲过车祸。
神灵消失了。
有一个自称是系统的东西告诉我。
只要我按它说的做,就能再次见到她。
我同意了。
她家的府邸气派非凡,看门的家丁各个人高马大。
我硬闯了几次,都被打的鼻青脸肿。
系统告诉我,我可以伪装成算命先生。
他们迷信,自然会尊敬我。
我一一道出他们家人的生平往事。
终于到她了。
这时的她还很小,眼睛扑闪扑闪,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可爱极了。
我分明再三强调不要进宫,可他们就是不听。
我气极了,抄起砚台就砸向地面。
家丁见我撒泼打滚,卡着我将我扔出门外。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直起身。
罢了,拦不住她,就拦住白无宁吧。
我进宫求见白无宁,成了他身旁言无不灵的国师。
她天赋极好,连白无宁都时常夸她。
我说,她若是留在你身边。
将会后患无穷。
白无宁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怎么,你舍不得她?」
我一时无言,他忽地笑了。
「也罢,都听国师的。」
我千方百计想让她远离皇都这个是非之地。
可她还是卷进来了。
虽然摆脱了白无宁,却在萧肃的设计下,成了萧肃的暗卫。
当所有的事情又一次发生。
我被绑在柱子上,血肉模糊时。
我绝望地意识到。
这是个死局。
我不停的重生,死亡,重生,死亡。
连一向冷漠的系统都忍不住吐槽起来。
「你们人类还真是痴情啊。」
我无所谓的笑笑。
「我只是想让她好好活着。」
我计算着时间,匆忙向那条马路跑去。
可这个世界似乎铁了心和我过不去。
撞翻的自行车,络绎不绝的人群,占满过道的商贩。
每一个,每一个都在阻挠我救她。
刺耳的刹车声,横冲直撞的车辆。
我绝望地捂住眼睛,却听到一声惊呼。
透过指缝我看到她彷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轻轻一跃,避开车辆。
稳稳地落在地上。
那一刻,我突然喘不上气。
心仿佛被揉成一团。
我冲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她害羞的想要推开我。
才不要,为了这一天,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我几乎要哭出来,手脚也使不上劲。
我一遍遍确认她还好好活着。
抱她,吻她,恨不得将她揉进我的身体里。
相爱的人总会在一起的。
我一觉睡到天亮,身边是软乎乎的安安。
她抱着我的胳膊,睫毛轻颤.
含糊不清的嘀咕着我的名字。
「顾年……」
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我在。」
(全文完)
作者: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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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猫猫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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