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二年春

第二年春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得知父兄阵亡,尸身还被悬挂在敌军城楼之前示众时,我的悲愤到达了顶点。

三军阵前,将士们朝我高呼:

「就算死,也要把将军和少将军的尸身带回来!」

「对!此刻便整装待发!我们去杀了那些杂碎!」

「杀!」

1、

滔天巨浪般的呐喊,仿佛要将我吞没。

激昂的声音停止后,众将士都看着我,等待我一声令下。

我平静地说:「这是引我们前去,不可冲动。」

众人惊诧一向冲动的我如此冷静,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我缓缓道:「我的父兄,不会希望我带着你们去送死。」

一句话,众人沉默。

2、

我的父兄不会希望我带着将士们去送死,可是我可以一人去。

深夜里,我骑上战马,前往敌军方向。

我不想他们受辱再多一分一刻。

初春夜风寒峭,城楼上的父兄被绳子绑住身子,随着夜风如浮萍飘摇。

夜色掩护下,我借着草木遮挡,借助城防之垒,高高跃起,一刀斩断绳索。

紫乌接住了父亲,我接住了兄长。

声响惊动了城楼上的士兵,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已在鸣号警示!

我迅速将兄长放在马上,用绳索将他们固定好,然后对紫乌说:「好紫乌,带我的父兄回去,一定要带回去,我的好紫乌。」

紫乌似是懂了我要做什么,它悲鸣一声后,便疾驰而去。

城门轰然打开,敌国士兵朝我而来。

3、

「宿清,你给我坚持住!」

「你要坚持住,宿游还活着!」

昏迷中,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念叨。

「你的兄长,宿游,还活着,紫乌带他回来时,他还有微弱的气息。」

我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救回了军营。

我喜极而泣,仿佛伤口也不疼了:「那便好……」

「你醒了?太好了,我刚好要给你换药。」

我猛地一僵。

眼前是我兄长的挚友,孟屹。他手中拿着药布,准备脱我衣服。

我赶快躲开:「让奚梦来!」

「谁是奚梦?」

副将张宁回答:「是一个女医,每次小将军有个小病小痛,受了伤,都是奚梦姑娘替他疗伤医治。」

他皱眉:「死到临头了,还非得女人给你疗伤,你什么毛病?」

「你去就是,你晚一分,我便离死近一分……」

旁边他带来的军医扑通跪下:「将军,你已失血过多,不可再耽误,再耽误,你便要没命了!」

其余副将也纷纷跪下:「小将军,你快医治吧!」

我不肯:「去找奚梦!」

副将中,张宁最知道我的脾气,他起了身就往外走:「小将军挺住,我快去快回!」

孟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要死了还要女人来伺候的老色鬼。

4、

忽然,我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众人一时皆惊。

孟屹眉拧得很紧:「等不了你的奚梦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旁人按住我,而他不由分说就要给我脱衣。

「孟屹!」我大惊失色,极力抗拒,「孟屹!你住手!」

他手上力道加重:「人命关天!你还如此任性!等你好了,有的是时间和你的奚梦姑娘朝朝暮暮!」

说罢,他撕拉一下子撕开了我胸前的衣服。

完了……

接着,他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看着孟屹的眼睛,里面映射出我肚兜的红。

我的女儿身……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5、

他反应过来,迅速替我整理好衣服,然后朝众人呵斥:「还不滚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落荒而逃,他也背过身去。

许久,他才幽幽说道:「令敌人胆寒不已的宿家小将军,居然是女儿身……」

我也沉默良久,说:「是。」

「小将军,奚梦姑娘来了!」

张宁引着奚梦进来后退了出去,孟屹也跟着他退了出去。

出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我,眼神饶有深意。

奚梦替我处理着伤口:「宿清啊宿清,你真是好能耐,衣服都破烂成这样,你当真以为你可以以一敌百吗?」

我抿着嘴不说话,她瞪了我一眼:「若你下次再如此行事,我不会再救你!你便死了吧!」

说着,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我曾答应过宿游,要照顾好你……」

「别难过,兄长…没有死…」

她惊愕:「宿游……还活着?」

「嗯。」

6、

我再次陷入了昏迷,等我醒来,已是三日后的一个深夜。

我心中挂念着父亲和兄长,遂起身穿上衣服,想去看看父亲,看看兄长。

「没想到小将军还真是个女子。」

行至山坡,我听见了两个士兵的议论,忍不住驻足。

「难怪她从不与我们一起沐浴,一起如厕,连她的营帐都不让人进,原来是这般缘由。」

「我就跟你说,咱们小将军面容姣好,像个女子,你当时还说是男生女相,怎么样?我识人挺准吧。」

「可她为何要冒着欺君之罪,扮作男子,与我们一起行军作战呢?」

「不知。」

为何呢?

父母中年得女。

母亲生我前夕,因为宫中诡计,我二姐被人陷害,父亲也牵连其中,差点丢了性命。

母亲受了惊吓早产,最后难产而亡。

在她临死前,对父亲嘱托:「溪儿已然入宫受难,不要再让她入那阴诡之地!」

于是,父亲违反了军中不得有女的规定,将我留在了他驻守的苍州境。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跟我说:「清儿,你若想待在我和你兄长身边,就需时刻谨记,在这军营之中,你只能是男子。」

我知道,若我是女子,我必然要参加选秀。

而我身为镇远大将军之女,不入宫也会进王侯贵族之府。

然后从此我就要被困在深院之中,遵循刻板的规矩,经历阴诡的尔虞我诈。

二姐虽圣眷浓沃,却并不快乐。

她不去算计别人,别人也要来算计她,最后她不得不学会这深宫算计。

而帝王之爱,可有情也可无情,他可以宠你,也可以废了你。

那年随父亲回京述职,姐姐对我说,她很厌倦这种日子,她无比羡慕我的自在。

她说:「清儿,跟着父亲和兄长虽然苦了点,可你有了无价的自由。」

我每日束冠披甲,和将士们一同操练。

我天资聪慧,又刻苦自励,上阵杀敌毫不逊色,如今十七岁的我,已有赫赫战功。

父亲从不明说,人人皆以为我是男子,皆称我为小将军。

7、

失神之间,那两个士兵无意回头发现了我。

「小…小将军!」

两人扑通一声跪下,异口同声道:「属下失言,请小将军恕罪!」

我抬了抬手:「带我去兄长的营帐吧。」

兄长还在昏迷,奚梦守在一旁,见我来,她惊喜扶住我:「你醒了!」

「嗯,我大哥怎么样?」

她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不太好……若明日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兄长变成这幅模样,我难受至极。

我去了父亲棺椁停放的营帐,在父亲身边待到了天际将明。

这一夜,我跟他说了很多话。

说了因为我好胜,追敌误入敌国地界,被他找到后痛打一顿的事。

说了他带我在苍州境辽阔的草原上骑马的事。

说了他唱童谣哄我入睡的事。

说了他很多亦父亦母的事。

因为他和兄长的庇护,我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是现在,庇护我的人,一个死一个昏迷不醒。

我忍不住低头哽咽。

「宿清。」

营帐外,孟屹的声音传来:「我知你难过,保重好身体。」

我没有回答,然后,他说:「那日,是我鲁莽了,抱歉。」

我依旧没有回答,许久后,是他离去的簌簌脚步声。

8、

中午时分,我出了营帐去看紫乌。

一路上,将士们虽然对我依旧恭敬,但看我的眼神不同以往。

张宁也来告诉我,皇上已派人飞鸽传书,说要尽快将父亲的遗体送回京都,安葬于将军冢。

看我时,他的眼神闪躲不已,说话也不利索。

我知原因,却装傻:「你今日是怎么了?」

他仓惶看我一眼:「没、没什么……」

翌日,我拜别孟屹,送父回京。

「苍州境和我兄长就拜托孟将军了。」

见我一直看着他,他仿佛心虚似的移开目光:「你伤势未愈,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我点头:「蒙腾为人阴险狡诈,孟将军需多加小心。」

「多谢。」

我转身离去时,他忽然叫住我,然后走到我身边低声道:「飞鸽传书中,圣上已知你是女儿身之事,我早已下令众人缄口不言,想必,这军中,不太干净。」

我忽然想起蒙腾对我说的话,我的父亲,是被人出卖的。

「你要想好,怎么对圣上言明。」

「实话实说,若不能回军营了,我就来接我兄长,若要以死谢罪,我会替我兄长和二姐求情,到时,兄长有嫂嫂照顾,皇上也会顾念丝毫,放我二姐一命。」

他微怔:「你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如今父亲已逝,兄长和二姐就是我的考虑,没他们何有如今的宿清?」

说罢,我朝他抱了抱拳:「有劳了。」

他看了我片刻,点头:「保重。」

9、

五日后,我们到达了京都。

圣上追封了父亲为忠勇侯,以厚礼下葬。

兄长承袭父亲镇远大将军的名号,厚赏。

丧仪结束后,我来不及去看一眼二姐,就被皇上单独传召。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偌大的太和殿内,只有我和皇上两人,他凝视了我许久。

「宿清,你可知罪?」

我重重一拜:「宿清知罪。」

「为何欺上瞒下?」

沉默片刻,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如实说出了原因。

说完后,我又是重重一拜:「宿清知罪,要杀要剐,宿清都甘愿承受,只求皇上能放过我兄长和二姐。」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拍打着龙椅,声声沉闷。

「你父亲曾在一次赏赐中,替你求过一个免死金牌,我想,大抵就是为你做此打算。」

我微怔,眼里已然蓄起了泪水,我的父亲,为我考虑得,竟如此久远。

皇上的声音再次传来:「既为女儿身,便不要再回战场了。」

我抬头看他,问:「皇上,那我可以替父报仇后,再离苍州境吗?」

他深沉的凝望着我:「你父亲对我有扶持之情,蒙腾的首级,我会命孟屹亲送回京。」

皇上已在敲打我,可我不愿放弃:「除了蒙腾,还有别的人?我父亲是被人出卖的。」

他眼神骤冷:「什么?」

我反问他:「您为何会知我是女儿身?」

他沉默片刻:「军中有我的人。」

我了然,将在外,君防范。

只是,我父亲忠心一生,没想到,依旧受到皇上的猜疑。

我深吸一口气:「那便是另有其人,皇上,求您让我回军营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我重重磕头:「请您念在宿家多年驻守苍州境,一片赤诚。」

10、

最后,皇上同意了,但是他只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出了太和殿,我迫不及待去往后宫看望姐姐。

半道上,我遇到了丽妃。

未等我行礼,她便幸灾乐祸起来:「宿小将军不是女儿之身吗?怎么还是一身男装的去见巽贵妃。」

我的眼神如同利刃剜向她,她瞬间脸色一白,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要……你要做什么?」

我冷笑一声:「蠢货。」

她难以置信:「什么?!」

不理会她,我转身就走。

到钟秀宫,我便看见姐姐坐在宫中的木兰花下无声垂泪。

我轻声唤她:「姐姐。」

她回过身,扑进我怀里,泪水更是绝了堤:「清儿!」

「二姐莫哭,我定会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

她点头后却又拼命摇头:「我不想再让你出什么事。」

「姐姐,我已无所顾忌,皇上已知我是女儿之身。」

「什么?!」她满脸震惊。

我郑重的看着她问:「你并不知道我女儿身泄漏之事对吗?」

「不知。」

「但丽妃知。」

她一愣,随后眸色一沉,脸上渐渐露出仇恨之火:「好一个丽妃!」

「这个蠢货,我还未查,她就已给了我答案,堂堂尚书之女,竟是一个绣花枕头。」

姐姐眼神更狠:「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11、

在我出了钟秀宫不久,有人忽然叫住了我。

「宿清!」

我回头,是六公主芳华,提着裙摆,朝我奔跑而来。

我行礼:「参加六公主。」

她急急的扶起我:「不必多礼,我知你返京,特来看看你。」

「多谢公主挂怀。」

她轻声安慰我:「宿清,你别太难过,宿老将军是为国捐躯,光荣至极,你兄长也会好起来。」

可惜,是奸人所害。

我朝她微微一笑:「嗯。」

她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仓仓促促的递给我一个玉佩:「这是无事牌,我去国寺里求的,保平安的。」

我知她的心意,从那年回京述职,我为她救下她心爱的小猫开始。

虽然我已明确拒绝过她很多次,但是她似乎从未放弃。

我后退一步,朝她作揖:「公主,这太贵重,臣不能收,臣告退。」

她蹙着细眉,问我:「宿清,你当真不知我对你的心意吗?」

「公主,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她不可置信:「为什么?!」

我想了想,拉开衣甲,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慌张与不解中,我将她的手放到我胸上。

她猛然感应,在她满眼的震惊中,我缓缓说:「宿清,是女儿身。」

一向温柔的她狠狠推开我:「混蛋!你真是混蛋!」

然后哭着跑开,那无事牌碎作一地。

12、

我重回苍州境那日,兄长已经醒来。

只是,他双腿受伤严重,再也无法站立,再也无法驰骋沙场。

看着眺望远处发呆的兄长,我的眼泪溢出眼眶。

却听见他对我说:「清儿,别哭,兄长受得住!」

他是笑着的,嘴角弯着,眼睛弯着,可是,我看出了他的破碎不堪,我甚至不敢往前一步。

侄儿宿峪跑来抱住我的腿:「小叔叔别哭。」

我摸摸他的头,又眼神安慰了嫂嫂:「我定会替兄长报仇。」

就在这时,我看到嫂嫂表情骤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兄长居然小便失禁了!尿液滴滴答答从轮椅上漏下来。

我震惊不已,嫂嫂忍着泪,立马脱下她的外衣,盖住哥哥的腿。

哥哥这才反应过来,他先是一愣,接着忽然失笑。

他笑着流着泪,声音颤抖:「清儿,你先回去吧。」

嫂嫂抱住惊慌失措的他:「阿游,别害怕,我在这儿。」

兄长将头埋进嫂嫂怀里,紧紧的抱着嫂嫂,低声呜咽着。

他此刻,佝偻着身子,不停颤抖,又笑又哭。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转身跑了出去。

我那如清风阔野的兄长,曾经以一敌百的兄长,因为阴谋诡计,落得如此生不如死的下场。

蒙腾和出卖我父兄的人,我要千刀万剐才会解气!

行至门口,我猛的撞上了孟屹,他扶住我:「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我紧握成拳的手,温声说:「宿清,会有机会的。」

我抬头看他,他却愣了愣:「你哭了?可是宿游怎么了?我去看看。」

我急忙一把拉住他:「别去。」

片刻后,他拥我入怀:「想哭便哭吧。」

我在他怀里,泪如雨下,这一刻,无关儿女情长,只是想要一个宣泄的地方。

13、

从那天起,我废寝忘食,一心想要报仇。

整整三天,我不眠不休,只要一闭眼,我脑海里就会浮现父亲惨死的模样,就会想起哥哥痛不欲生的样子。

「宿清,你该休息了。」

一旁的孟屹忽然对我说。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里的担忧绕上眉梢。

我摇摇头:「不,你知道的,我夜不能寐。」

他起身,一把按住我的手,厉声:「宿清!你冷静点儿!你还有伤在身!」

我的手倏然握成拳头,猛的甩开他,声音却依旧平静:「你让我如何冷静,孟屹,你不知我父兄对我来说何等重要。」

「你当真不听我劝?」

「对。」

话音刚落,我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夜,我做了许多梦,梦见了我与父兄一起草原策马,梦见了我们一起浴血奋战,梦见父亲惨死,梦见哥哥被毒打。

我想去救他们,却像个梦外人,怎么也进不去,只能绝望哭泣。

然后,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抱住我,告诉我:「我在这儿。」

我忽然安心,紧紧抱住他。

翌日,我悠悠转醒,却发现我被孟屹抱在怀里,而此刻的他却还在熟睡。

我心一惊,猛的推开他,他差点掉下床。

他的睡眼惺忪忽然清明起来,然后迅速起身:「抱歉,昨晚守着你太困了。」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这几日,我没有睡,他就没有睡。

「你的伤口发炎溢了血,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闻言我再抬头,他已经出了营帐。

昨夜,那个怀抱,是孟屹身上的栀子香。

14、

睡了一觉,我精神舒缓不少,孟屹也在中午时分回到营帐,陪我细细梳理着这一切。

父兄中埋伏那日,他们是要往祈水河一带绕至蒙腾后方,和我来一个前后夹击之策。

我们商议战策,只会与副将一级商议,士兵们只知道明日有战,如此说来,奸细便是副将里的。

中午到深夜,烛火随风忽暗忽明,他看我沉思的模样,不敢打扰,只是为我不停的添着一盏热茶。

天际将亮,我与他已有计策。

接下来,就是我和孟屹共演一场戏。

四位副将,我传召两位,他传召两位位。

我告知两位副将,明日卯时,我要带他们再过祈水河一带,蒙腾以为我不会再去,我偏偏要出其不意。

孟屹告知其他两位副将,明日卯时,他要带他们绕乌龙山,再来一次前后夹击之策。

我们都告诉他们,不能同其他副将说,此次为秘密行动,防止军情泄漏。

而寅时,我已和孟屹只身一人,分别埋伏在这两处的高地,此时我除了他,谁也不信。

我埋伏好不到半刻,蒙腾的军队就已到达祈水河附近,并迅速做好埋伏。

我冷笑,查到是谁了,是我这边的人,是副将于为!

昨夜起夜之人,有他和孟屹那边的一个副将。

在河水边,他们还戏谑的说,把尿尿河水里,让下游的蒙腾喝。

14、

我回到军营之时,孟屹已先我一步回来,还向众位副将解释了缘由——抓奸细。

他含笑望着我,他知道我已有答案。

而于为,在我看向他那一刻,闪躲着目光。

我朝他一步一步走去,他开始慌乱起来,在我的步步紧逼下,他已没有退路。

「小将军……」

「你最好实话实说,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我赏你凌迟之刑,每日你凌迟下来的肉,我都会差人送往你京都,让你父母品尝。」

闻言,在场的人倒吸一口气,孟屹也抿起了嘴。

他脸色惨白,却还在犹豫。

孟屹默默将他的短刀递给了我,我接过,冷眼看着他。

「此时此刻便可以开始,不止你的肉,你的眼珠,你的耳朵,你的内脏,我一分不差的,都会送回去。」

刀子出鞘那一刻,他瘫软在地,绝望闭上眼:「我说……」

其他人听他承认,怒不可遏,先是张宁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真是你害了老将军和少将军!你这个畜生!」

其他人也一拥而上想要教训他,是孟屹拦住了:「留着他的命,还有用。」

我示意张宁,带他去营帐审问:「你受命于何人?」

「丞相…高长史。」

「他为何要让你这样做?」

「为了给他女儿铺路,宿家树倒失势,贵妃娘娘,就无法与其争后位。」

「那你怎样给蒙腾传递消息,利用河水自下流对吗?」

他愣了愣,苦笑:「小将军聪慧。」

15、

翌日,姐姐飞鸽传书,告诉我她在宫中调查到的。

丽妃表面上是和姐姐争高下的人,其实,她不过是端贵妃的棋子。

那日她是在端贵妃宫里的,出来后就碰到了我,得意太过,无心说漏了嘴。

实际上,丽妃就是一个草包,真正的幕后之人,是一向标榜不争不抢的端贵妃。

只因众臣上谏,望皇上立端贵妃为后,但是皇上更倾向于姐姐。

所以,她便要搞垮宿家。

我杀了于为,差人快马加鞭,于某一夜半夜时分将他的尸身悬挂于丞相府门口。

并留下一张字条:「高家奸细,归还丞相。」

宿家与高家,正式撕破了脸。

第二日一早,京中哗然,皇上大怒,不仅斥责了丞相,还让他停职反省。

接着,皇上传密函于我,斥责我胡作非为,让我顾及我姐姐才好。

我笑了笑:「姐姐?宿家儿女一脉相承,端贵妃,活不久了。」

孟屹凝望着我,一言不发。

「是不是觉得,宿家的人,睚眦必报?」

他摇头:「是坚强太过。」

我微怔,他却走上前抚了抚我散落下来的发:「宿清,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16、

十日后的一次战役中,孟屹神勇善战,带领着将士们把蒙腾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丢弃城池。

蒙腾在众人的护送下,往祈水河一带逃去。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一次错过,我杀蒙腾,便遥遥无期了。

我立马驾着紫乌去追,这一次,我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宿清!」

孟屹分身乏术,只能看着我渐渐远去。

蒙腾察觉我追逐于他,表情又气又恨,让护送他的人来挡我。

可是,仇恨之火熊熊燃起,我手起刀落,他们来不及反应就已成我刀下亡魂。

当只剩蒙腾一人时,他已慌不择路跑到悬崖边。

他看了看身后的悬崖,自知已无退路,大喊:「宿清,来吧!」

我毫不犹豫,抽刀朝他而去,一来一回之间,他已伤痕累累。

我步步紧逼,他已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一下,我刀尖刺入他的胸膛,他手一挥,我的发冠被打落在地。

他满眼震惊,艰难吐字:「你居然…居然是女子?」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他忽然嗤笑了:「启国只剩…女子…女子上战场了吗?!」

「区区北漠小国,女子足以而抗。」

话音一落,我刀尖猛推,他在不甘和屈辱中死去。

随后,我抽刀,狠狠砍下他的头颅。

我终于!替父兄报了仇!

17、

那日,我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提着蒙腾的头颅回到战场。

先是蒙腾的部下发现了我提着蒙腾的首级,所有人忽然停止了厮杀,不约而同的注视我。

他们分道而站,注视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来。

我举起蒙腾首级,大喊:「主将已亡!还不投降!」

片刻后,一个,两个,三个……蒙腾的部下都丢了兵器,投降于大启。

孟屹朝我奔跑而来:「你受伤了吗?」

我笑着流泪:「孟屹,我做到了……」

「嗯,我知道,宿清,你做到了。」

同一天,关于丞相私通北漠,企图改朝篡位的证据递交到皇上面前。

我知道是孟屹为我做的,衷心道谢:「谢谢你。」

他却告诉我:「这多亏了六公主和贵妃娘娘鼎力相助。」

而丞相高长史害死开国忠将,还私通敌国,皇上大怒,株连其九族,殃及其党羽。

姐姐亲手喂端贵妃喝下砒霜,不是一次性喂下,而是一滴一滴,让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活在痛苦与绝望中。

而丽妃,被姐姐抓来一旁观看,被吓得神智不清,至此疯疯癫癫。

18、

我将蒙腾的首级带给兄长时,兄长看都没看一眼,只问我:「清儿,京都的桃花开了吗?」

我蹲在他面前,微笑着说:「开了,很美。」

他朝我笑了笑:「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株吧。」

「你不想回去吗?」

他摇了摇头:「我想回去,但是,现在身子不允许,你带着你嫂嫂和峪儿回去看看桃花和溪儿吧,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被奚梦的针灸扎好了。」

他笑着,发自内心的笑着,仿佛真的想通了,人也精神了很多。

我的兄长,仿佛变成了在马上回望我,笑得如沐春风的俊朗少年。

我也跟着他笑:「好,兄长,你好好养好身子,明年我们一起回去。」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们家的宿清,长大了。」

「对,我能照顾好你了。」

「回去之后,要照顾好你嫂嫂他们。」

「好,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他沉默一会儿:「好。」

忽然,水滴的声音传来,我下意识低头去看,脸色忽变。

兄长,又失禁了。

他坦然一笑,轻轻把腿上的毯子压了压:「会好起来的。」

我眼中噙着泪,抱住他,给他无声的安慰。

「清儿,别忘了,给我带株桃花。」

「好。」

「京都的满目粉黛,可真美。」

「对啊,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

至此,兄长沉默无声。

19、

大仇得报后,圣上收回了宿家兵符,命我尽快回京。

启程回京那日,嫂嫂怎么也不愿跟我一同前往。

她温柔的笑说:「我舍不下你兄长,我不急这一时,峪儿就拜托你了。」

我不再强求,这一天,我穿上了女装,嫂嫂还为我梳了一个寻常女子的发髻。

轻施粉黛,淡扫蛾眉,镜中的我让我感到陌生。

大家都看直了眼,仿佛从不认识我。

一名小将羞涩的抓着脑袋:「小将军,竟如同,如同天仙般。」

众人哄笑。

孟屹的眼神变得隐晦不清:「宿清,你还会回来吗?」

我笑了笑:「可能以后游山玩水会来,宿家军就以后就是孟家军了,还望你多多包涵他们。」

随后,张宁一声:「恭送小将军!」

曾经的宿家军,人人眼含热泪,跪下送别我。

我也朝着他们跪下:「多谢大家多年对宿家的衷心耿耿,我相信,孟将军会是一位好将军,你们有所归依,宿清也算不负爹爹在天之灵!」

说完,我重重磕头,他们也向我深深一拜。

清风徐徐间,孟屹握起我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手很温暖,把我手掌的冰冷尽数融化。

我任由他握着,和他走到营帐后的一片山岚。

春意渐浓,这里竟已是山花烂漫。

他捧起我的脸:「宿清,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

他的眼神太过深情,我蓦然红了脸,然后紧张的我试图拿开他的手。

他却往前一步,在满山嫣红中,轻轻吻上了我的唇。

我没有拒绝,轻轻闭上了眼睛。

20、

我们回京不久后,姐姐被册封为皇后,我被封为清平县主,赐府邸。

我身为女儿身一事,朝野震惊,却被皇上生生压了下来。

而六公主也已经被赐婚,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将军。

那日见到她,她朝我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我追了上去:「芳华,对不起,我无心骗你,丞相之事,多谢你的相助。」

她转过了身,温柔的笑着:「宿清,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我已知你的难处,我不怪你。」

我心宽慰片刻,然后拿出无事牌给她:「这是我重新为你寻的无事牌,祝你日后,一生顺遂无事,平平安安。」

她接过,一滴眼泪划过脸颊:「多谢。」

我与她沉默着,最后,她笑了笑:「宿清,他长得很像你。」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已转身离去。

21、

十日后,孟屹和奚梦一同来到京都,给我带来了哥哥嫂嫂的死讯。

四月六日,兄长割腕而亡,其妻王氏,服砒霜殉情而亡。

那日,正是我们回京那日,只因苍州境连下几日大雨,他们有所耽误。

而兄长嫂嫂,已按兄长的遗愿,被孟屹下葬于苍州境。

得知噩耗,我如遭雷击,愣在院子里许久。

泪如雨下间,我才发现,那日他看似已然看淡,实则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难怪启程那日他说身体不适没来相送,他已经一个人孤身离去。

他的那些话,都是托孤之言。

奚梦哭着告诉我:「你哥哥的失禁之症越来越严重,我一直骗他会好的,他仿佛相信了,也越来越有精神头,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我闭上眼,听着风声,脑海中全是兄长意气风发的模样。

还有,嫂嫂对兄长情根深种,两人琴瑟和谐的画面。

嫂嫂看似温柔娇弱,可是,她曾在兄长出征险战时,坚定的说,你若阵亡,我必定相随。

我流着泪,苦笑:「奚梦,我还是没有救回兄长的心,他的心,死在了祈水河畔了。」

「宿清…」

奚梦抱住我:「那年,我对宿游一见钟情,他却告诉我,他已有妻子,他只爱他的妻子,我一直不服,直到这次你哥哥出事,我才发现你的嫂嫂多么值得,她吞下毒药弥留之际,告诉我,她不想你哥哥一个人孤孤单单走。」

最后,她拿出哥哥写的遗信:「这是你哥哥留给你的。」

读了信,我彻底泪崩,哭得不能自己。

孟屹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搂着摇摇欲坠的我。

22、

清儿,见字如故。

抱歉,兄长还是没撑住,京都的桃花,我没机会再去看了。

你和你嫂嫂,峪儿,都已经到了京都了吧。

你要替我照顾好他们,他们就交给你和溪儿了。

我有愧于你嫂嫂,嫁给我那么多年,她每日都在提心吊胆。

若你重新为她寻得一户好人家,千万别再是如我一般生死不定的武将。

记得告诉那人,你嫂嫂生峪儿伤了身子。

吃不得寒凉,一吃便要腹疼上个几日,平日里得喝温水。

她月事一至,必须吃上红糖水,穿上厚衣服才可,若可以,替她揉揉腹部缓解。

这些年,你跟着我和父亲在苍州境受苦了,此番女儿身显露,未尝是一件坏事。

孟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会照顾好你。

我死后,便把我葬在苍州境吧,离京都远远的,让你嫂嫂难以见我,便忘了我吧。

那兄长,便先行一步了,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兄妹。

就此别过,望自珍重。

23、

我再也不想回到苍州境,那里让我失去了四位至亲。

母亲,父亲,兄长,嫂嫂……

我托孟屹代替我为兄长带去了一株桃花,种在他们坟前。

皇上听闻后,深受感动,准许姐姐将宿峪被接到宫中教养。

从那日后,我大病了一场,然后,我将自己困在了自责中,困在了这府邸中,终日浑浑噩噩。

我自责自己没替父亲出征,自责自己没照顾好哥哥,自责自己有负兄长所托,没带嫂嫂回京都,自责自己苟活于世。

孟屹听说我一蹶不振,经常在京都与苍州境来回奔走。

为我带来每个时节,不同的山花。

姐姐经常来看我,说一些宽慰之话,甚至有时会想要打醒我。

终于有一天,在得知我有了心郁之症,还吐了血后,她狠狠打了我,她痛心疾首。

「宿清,你也死在了苍州境吗?!若你执意自责,那最该死的人,是我!因为我,高家才会对父兄痛下杀手,该自责的人是我,若能让你活过来,我现在就去死!」

「兄长的何等骄傲的人,活在这世上,多一分,便是折辱他一分,你让他如何活下去?!」

姐姐的话,让我猛然清醒,我抬头看她,泪流满面:「姐姐,兄长是解脱了的对吗?」

她抱住我:「是!你还有我,还有孟屹,还有峪儿。」

虽然我时常心绞痛,但也是渐渐好了起来。

后来,苍州境军情严峻,孟屹不能再经常往返。

他再繁忙,却从不会忘记每日飞鸽传书,问我的近况。

那段为父兄报仇的日子里,他默默陪着我做一切我想做的。

在我辗转难眠的夜晚,他每夜都会给我送上一碗安神汤。

在他知道我心投于战场报仇时,就默默联合六公主与姐姐在朝堂之上助我。

他话不多,却时刻知道他该为我做什么。

在一次书信中,他问我:「宿清,你何时来看看我?」

我忽然想起至亲,心头一阵刺痛,血腥之味又再次蔓延鼻息。

「再等等吧。」

第二年春,北漠彻底被大启灭了国,孟屹寄来一朵并蒂桃花:「它开了花,并蒂桃花。」

我眼含热泪,这朵花像极了我的兄长和嫂嫂,也像极了我和孟屹。

一阵清风吹过,门口站着的人,是孟屹。

他朝我笑着:「边境已定,你迟迟不来,我便来寻你了。」

那一刻,透过他的笑容,我仿佛看到了他身后,母亲,父亲,兄长,嫂嫂。

他们,一起笑语而来。

接着,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我起身去看。

鸟雀次第起,鼓钟更迭鸣。

我低头看向我手中的并蒂桃花,灿然欢笑。

番外 孟屹篇

我承认,撕开宿清衣服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沦陷了。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跟在宿游后面,开朗活泼的弟弟,竟是女儿身。

那个和宿老将军回京述职,就把六公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将军,竟是女儿身。

那个让蒙腾恨之入骨,下令赏金取首级的人,竟是女儿身。

她和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坚毅勇敢,冷静无畏。

那日,她在宿老将军的棺椁前,哭得隐忍悲伤。

我静静陪了她许久,她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后来她回京面圣,我心中十分忐忑,生怕圣上会要了她的命。

苍州境不能无将,我抽不开身,只好托京中挚友替我多多留意她的情况。

还好,她没事,还重新回到了苍州境。

我知她为何而来,所以,她所做的一切,我都会支持她。

自她回来后,她似乎每夜都睡不安稳,总是梦魇。

特别是去见过宿游后,在我怀里痛哭一场后,她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不眠不休,日日呆在营帐之中,不敢浪费一分一秒。

看她这样,我心中担忧,我害怕她等不到报仇那日,自己就垮了。

没办法,我只能打晕了她,而我也发现,她的伤口发了炎,溢出了血水。

我吓得急忙传唤军医,替她处理伤口,她似乎很痛,一直皱着眉头。

这一夜,我一直守着她,她却睡的比以往更不安稳,梦魇得更加厉害。

她忽然闭着眼坐了起来,哭着伸手去抓前面的空气。

我抱住了她:「宿清,我在这儿。」

她在我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她抱的很紧,我只好和她一起入睡。

她在我的怀里缱绻着身子,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有一日,军医告诉我,乌龙山上的一种草药特别安神疗愈。

二话不说,我便提着军医上了乌龙山。

是真的,她确实安睡了不少日子。

抓到奸细那一日,我被她的狠辣之词惊了一瞬。

她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跟着宿游后面嘻嘻哈哈,冲动无畏的宿清了。

她变得稳重了,也变得陌生了。

那日她追着蒙腾而去,回来时,披头散发,满身血迹。

我以为她受了伤,没想到,她未伤分毫便取下了蒙腾的首级。

若她是男子,一定比我勇敢善战。

那一刻,她眼里的光又回来了,她是真的以为能宽慰了她兄长。

可是她忘了,宿游是何等骄傲,他是宁愿死,也不愿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宿老将军和宿游被擒后,遭受了非人的毒打,而宿游,伤的是下体。

宿游死后,她仿佛也跟着死了。

她跟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孟屹,是因为我看到兄长失禁,所以他才决心死的对吗?」

我说不是。

她就一直哭一直哭。

我不善言辞,不知道如何安慰,所以,我努力平定苍州境,竭力打退北漠。

到那时,我要回到她的身边,日日陪伴她,让她渐渐振作起来。

皇上也跟我暗示过,待我平定了苍州境,他就给我和宿清赐婚。

过几日,是最后一场战役了,北漠节节败退,已无招架之力。

我突然很想她,想起她穿上女装的惊艳模样,想起我亲吻她时,她紧闭的眼和颤动的睫毛,想起她靠在我怀里,闻着山花的模样。

听皇后娘娘说,她好了很多,她不再日日读宿游的遗信,不再把自己关起来。

现在的她,有说有笑,闻言,我心里十分高兴。

于是,我飞鸽传书问她,何时来看我,她却说再等等。

我了然,她还未放下,一踏苍州境,痛苦自责便会席卷她。

战役开始了,北漠去我们预想一样,节节败退,可有了上次投降的屈辱,这次,他们誓死不降。

一支羽箭射中我,和当年宿清是同一个地方。

不同的是,这次北漠人决定和我们同归于尽,这支羽箭沾了北漠的曼陀毒,那是无药可解的毒。

那一刻,我不是害怕,我是自责。

自责自己没有多加小心一点,不能再做宿清的依靠。

弥留之际,我托奚梦为她寄去那一朵并蒂桃花和一封信件。

我告诉她,孟屹随后就到。

我的宿清啊,你父兄守护了半生的苍州境如今已定,北漠已灭了国。

但我,只能和你遥遥相望了。

对不起,又让苍州境这个如你故乡的地方,再在你心上划了一道伤疤。

对不起,我能为你做的,还是太少……

宿清,对不起……

宿清,我真的,好喜欢你……

番外 1

大启天华二十年春,清平县主郁结攻心,殁于府内,终年十八岁。

番外 2

「宿家只有我和你了,峪儿,我们要好好替他们活着。」

「姑姑,峪儿知道了。」

番外 3

「芳华,你要保重身子。」

「张楚,明明那日,她还笑说要跟我学刺绣,要绣给孟屹。」

番外 4

天启四十年,皇上驾崩,太子登基,皇后被尊为太后。

宿峪也成了镇守一方的将军。

夕阳西下,马上回眸,太后宿溪忽然热泪盈眶。

峪儿,像极兄长和清儿……

我终是,不负所托。

(全文完)

作者:忽而 Hu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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