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 _ 温柔豢养:过气顶流与当红小鬼

「你看看你资源都掉档成什么样了,现在连块高奢的遮羞本都没有,只要能火,养只小鬼又怎么了?」

说这话的是陈述,一个贪财的经纪人,「这玉镯可是个好东西,得好好供着,顾浔,你听见没有?」

见顾浔黑着脸,陈述身段软了不少,「你这死鬼又装哑巴,你好好想想,之前咱也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拿奖拿得手软,蓝血顶奢任你选,可那件事过后,刚进圈的小东西都要过来踩你一脚,真他娘的晦气。」

「别神神叨叨了。」顾浔黑着脸把他推了出去,扫了一圈揭不开锅的家,是有点愁。

月圆夜,顾浔刷到一条视频,「养小鬼真的会改运吗?」

我飘在他身边抢走手机,「既然已经把我带回来了,要不来试试?」

「怎么试?嗯?」

我便辣手摧花,欺负得他眼眶红红。顾浔的眼波泛起一阵又一阵嫣红,我实在忍不住,「你不是说

我不安好心,让我从哪来的回哪去吗?」

他急了,「你哪都不能去,不准始乱终弃,永远跟着我,行

吗?」

哦?人缠上鬼了?

「行!」我凑近他的鼻子,索取阳气,一气呵成。

我被困在玉镯千年。

一觉醒来,困我的玉镯周身剔透,正散发着淡淡光晕,一道刺

眼的白光在我眼前散开,恍惚间,我竟可以来去自由了!

陈述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为了帮顾浔改运,他把我带回了

顾浔家里,早晚请安,准点供奉。

哟,有点意思,原来这个年代,连鬼都有信徒。

我兴奋地搓搓小手,芜湖,鬼生有趣了!

半夜,这个叫顾浔的糊咖起床去卫生间,我现身。

穿着破旧的红衣飘在浓雾笼罩的半空,身后长发飘荡,一双莹

白的手毫无血色,搭在他的肩上汲取温暖。

顾浔不动声色地瞟了我一眼后,把我请到客厅,给我泡了一杯茶,花了两个小时给我讲唯物主义,让我相信我并不存在。

「听不懂。」我搂住他的脖颈,凑近他的鼻子,贪婪索取阳气。

顾浔不怕我,身上还有让我上瘾的味道,我不管,我就要住在这里。

在我带着他上天入地溜达一圈后,他终于肯相信我是鬼。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倒是想记得,做鬼的这一千年,我被限制在玉镯里,晕晕乎乎的,什么记忆都没有了。

我落寞地低下头,「唉,都忘了,一睁眼便在你家了,只知道自己叫姜凝。」

顾浔眸子极沉,丝毫看不出来情绪。

第二天,陈述带着香烛纸钱来了。

顾浔还没有起床,陈述跪在地上拜我,「既然把你请来了,规矩我们自然懂,以后有我们顾浔一口吃的,自然少不了你的。」

陈述边说边燃香,这一股清烟飘在我身上,旺得我神清气爽,舒服得哼哼叫。「大仙,你可要好好帮顾浔,我们就指着你东山再起了。」

看他太过虔诚,我忍不住发声,「要我怎么帮你们?」

陈述听完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往外逃,「鬼呀!」

这不是废话?!

这一声吼叫把顾浔吵醒了。

顾浔黑着脸,多少有些无情,把他丢到门口的时候还忍不住嘲

讽,「这不是你招惹上的吗?」

陈述这个不中用的,缓了很久才接受了本大仙的存在。

兴许我不像个厉鬼,陈述终于不怕了。

他强装淡定,又忍不住试探,「大仙,你得保佑顾浔。」

陈述一脸谄媚,「嗐,你还不知道吧,顾浔其实不叫顾浔,他

是宋浔,也是你的第十六代重孙。不然,我们怎么能轻而易举

地就把你请过来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奶奶?」

我眨着眼睛,拍着二两胸脯向他保证,「我必护佑孙儿。」

真是活久见,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我左右不过20岁就去世

了,怎么会有孩子?没有孩子,哪来的孙儿?

他以为我好哄,其实我聪明得一批。陈述想靠着顾浔捞钱,顾浔想靠着我改运。

都是玩家,装什么深情舔狗,只不过我图的不是供奉,而是顾

浔的阳气。

像我这么有仪式感的鬼,需要日日供奉。

顾浔收拾行李准备进组,我托腮试探,「去剧组的话,那里的

香火有你家旺吗?」

顾浔对我不虔诚,一旦忙起来,肯定顾不上我。

他连眼皮都没有抬,「我自己去。」

我向来逆反,他敢抛下我,打服即可。

我捏着拳头,身后阴风阵阵,「砰」的一声脆响,顾浔刚收好

的行李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顾浔无所谓地嗤了一声,「我的戏份不重,待在剧组左右不过

三天,你就在这等我回来。」

还没等我发作,他又补充,「抱歉,我还没有习惯你的存

在。」

罢了,隐藏戾气后,我犹豫地瞥向顾浔,「如果三天后,你没

回来,要记得来接我。」刚从玉镯出来,我的灵力并不稳,也是怪事,偏偏只有顾浔的

阳气能叫我舒服些。

顾浔皱着眉,沉默了许久,低磁的声音终于轻轻荡出来,

「嗯。」

这一声回答,勾人极了,我乐滋滋地等他回来。

顾浔这个狗东西,他骗了我。

「姜凝!」陈述叫我时,我正全身发抖地躲在柜子的角落,头

晕目眩,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你别吓我。」陈述把我紧紧护在怀里,闻到活人的气息才让

我有一丝力气骂他,「你们混蛋。」

敢骗我,都下来陪爷。

气急攻心,我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我躺在顾浔怀里,他习惯性皱眉,可见睡得并不安

稳。

我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着了魔似的想杀他,手落到他的脖颈

处,顾浔睁眼了,极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盯得我头皮

发麻。

他比我还像鬼。

「你想杀了我?」顾浔不慌不忙地坐起,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愚蠢,这时候还不求饶?

我眸子里的杀气越来越重,他差点把一只鬼害死了,凭什么还

在这悠然自得?

你拿什么跟我斗?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

我抓住顾浔的脖颈,阴暗的想法不断滋生,我想看他痛苦地在

我身下求饶,最好哭着求饶。

「砰」,关键时刻房门被人推开,是陈述。

他能看见我在做什么,陈述手里的香烛纸钱散落了一地,赶紧

跑过来拦住我,「姜凝,放手,你会后悔的。」

该后悔的是他!

不过,他倒点醒了我。

我不该动怒,要杀顾浔也不是这个时候,我需要他,他的阳气

叫我舒服。

陈述还在跳脚,「姜凝,快放手。」

我松了手腕,这时候只需要一个台阶。

顾浔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只一味用情绪难辨的眸子盯着我不

放,「她不会动手。」

他怎么知道?我偏过头,对着陈述眨眨眼睛,赶紧求我放手呀。

「姜凝,我求你放过顾浔。」还好陈述会来事,我捡着台阶便

下,「懒得跟你计较。」

这一句话还带着上翘的尾音,是他们求我。

我跟顾浔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陈述安抚完顾浔后,又虔诚地端着酒跑到天台来劝我,「顾浔

就这臭脾气,刀子嘴豆腐心。」

「他差点害死我。」顾浔骗我,说好了三天没回就来接我,却

把我晾了一周。

我被玉镯限制,它在哪我只能在哪。

就这么说吧,没有阳气的一周,于人而言是断粮一周,于我而

言便是饥寒交迫快断气的一周。

淦,传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吗?

「嗐,你消消气,要不喝点?百年的杏花酿。」

我拧着眉头睨过去,「我不喝。」

等等,「多少年的?」

「一百年。」陈述酒量奇差,他拉着我絮絮叨叨,「我这么跟你说吧,顾浔不是不去找你,是……嗝……」

这个剧情我熟,电视剧就是这么演的,一到关键时刻,跑龙套的准掉链子。

算了,我并不好奇。

凌晨两点顾浔应该睡了,我贪恋他身上的味道,悄悄上床后,抱着他的腰腹,不够,还是不够,我要更多,双手往里蹭了蹭,他的热气喷在我的脖颈,继续作恶时,顾浔按住了我乱动的手,缓缓睁眼。

「你礼貌吗?」他的声线有些不稳,明明是在责怪,语气却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我跟顾浔冷战了一段时间,经不住陈述每天在我耳边念叨,这气算是消了大半。

发呆时,我习惯性地摩挲锁我魂魄的玉镯,指腹间还能感受到丝丝温度,我怎么就死了?又是被谁锁在了玉镯里?

木桌上搁置一碗茶水,我用手指蘸取,在桌面上反复写下「姜凝」二字,企图想起破碎的记忆,姜凝到底是谁?「大仙!」会这样叫我的只有陈述,他匆忙地跑进房间,端起

茶水就往肚子里灌,「顾浔那边出事了!」

听到这人名字就烦。

不过,这会子出事了还不是要来求我?我饶有兴趣地问陈述:

「哦?大事吗?」

「顾浔拍戏被导演刁难,跳崖戏不让他用替身。」

就这?

打算留在他身边时,我已全然了解了这戏子的职业,拍戏不能

用替身这叫哪门子被刁难?

真是晦气。

我淡淡地扫过陈述,「知道了,退下。」

陈述紧抱住我的衣袖,「大仙,顾浔有恐高症,这可开不了玩

笑。」

我转着眼珠子,暗暗思忖后看向陈述,「上次那百年的杏花酿

还有吗?」

「管够。」陈述拉着我就跑,「大仙你快点。」

废物,本大仙还需要跑吗?

撇下陈述后,我来了顾浔的拍摄现场,躺在显眼的树枝上等他开口。

顾浔的视线并没有停在我身上,他站在山顶,怔然望着下面,却迟迟不动。

难道是我的衣服不够红?

难道是我站的地方不够高吗?

「演员是怎么回事?还拍不拍了?」那位肥头大耳的导演举起手里的喇叭吼叫。

顾浔攥着拳头,额间的汗水滴到嫩白的脖颈,就算在极力控制,双腿还是有些轻微抖动,我勾着唇角,满心愉悦地晃到他面前,「求我吗?」

「我这一辈子从来不求人。」顾浔跟我说话,向来连眼皮都不肯抬。

就是因为这桀骜的性子,他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

「你——」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我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跳下去。

「别怕。」我搂着他的腰飘在半空,听到我的声音,他煞白的脸才稍微多了一丝血色。

顾浔的手上全是冷汗,浑身冰冷得连我这只鬼都忍不住嫌弃。

他侧目看我,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泛起了别样的情绪,终于不似平常那般冷淡。

落到地面后,导演刻意刁难,「顾浔,不是我刁难你,跳下来的时候,你闭着眼怎么突出情绪?重来一次。」

「再来一次。」

……

顾浔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我却不稳定了,「给他惯的!要我帮你报仇吗?」我要把导演的狗头拧下来,许是我笑得太变态了,顾浔平静地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看着我,「谢谢。」

这一声谢谢,我倒是担得起。

顾浔真是个别扭的人。

既不肯低头求饶,又不肯报仇出气,完了完了,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对他进行二次教育。

这场戏从早上拍到了半夜,导演终于满意了,他拍着顾浔的肩膀一阵唏嘘,「其实你演得不赖,等你火了,也不至于……唉——」

顾浔换下戏服的时候,我没忍住出声,「那导演说的『也不至于』是指什么啊?」

顾浔手一僵,性感的身材一览无余。

他红着耳尖,眸子中带着一丝怒气,目光寻到我时,咬着牙开口:「你礼貌吗?」

「怎么,我今天搂着你跳崖的时候有礼貌,现在看你换衣服就不礼貌了?」

顾浔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我眨着眼睛,无辜地看向他,心里忍不住雀跃,你能拿我怎么办?

站在你面前的这个鬼,现在是钮祜禄·姜凝。

我特么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是一年最热的季节,连狗都不愿待在外面,顾浔的剧组却在拍摄冬季的戏,他穿着厚重的戏服,一段打戏过后,汗水斑驳了妆容。

顾浔站在树荫下,两颊红润,额间的汗珠顺着下巴滑落到喉结,一瓶冰矿泉水下肚,怎么也不能解他的暑气。

我飘过去,带起了一股阴风,顾浔扭头与我四目相对,「你怎么过来了?」

这问的像什么话?

我饿了,要饭饭。我兴奋地搓着小手,往顾浔身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狂野地攀上顾浔的脖颈。

嗯?这是他头次没有拒绝,可怕的是,他还带着享受的表情。

我不确信地瞪圆了眼睛,往后退了几步,顾浔条件反射般拉住我挣脱的手,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音色粗哑,浸了莫名情愫,「别动。」

难道他被我吸阳气吸习惯了?

淦,当我意识到顾浔再也不需要冰矿泉水降温,打戏也不用被汗水沾湿衣服,我特么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把我当作移动制冷机器了。

呵,这就是男人。

顾浔怕热,去哪都要带着我。

罢了,都是玩家,各有所图。

我爱看戏,兴奋的程度不亚于导演,只不过越看越怒,手里的瓜子散落了一地。

顾浔在这部戏里把那女主好一顿折磨,鞭子不停歇地甩在她身上,又叫那该死的马儿拖着她,女主筋疲力尽后,顾浔试图扒她衣服。我的拳头硬了又硬,忍无可忍之后,飞快地抓住顾浔作乱的

手,「放了她!」

顾浔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妖冶的笑,简直不识抬举,他故

意跟我抗衡。

我冷眼扫过去,「我让你放了她!」

他低笑一声,呼出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假的。」

我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连脖子都低下去不少,灰溜溜地回

到陈述旁边,眼睛却直勾勾盯住顾浔,「我丢脸了吗?」

陈述嗑着瓜子,满不在乎地回答:「嗐,习惯了。」

顾浔拍戏,我却入了戏,嘤嘤嘤,好丢人。

不过嘛,他确实演得不错,像个天生的戏子,我如实表扬他,

可他的脸却阴沉得可怕。

嗐,还挺谦虚。

这场戏到了尾声,终于等来女主反杀。

女主大开杀戒,血洗顾浔府邸,顾浔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他

开口,声音沙哑粗粝,「枫儿,原谅我。」

原谅?还没等女主开口,我就自觉过去,「原谅你?我之前叫

你放过她,你放了吗?」他抬头看我,眼眸散着细碎的光,低下头那刻,上身带着有规

律的抖动,喉咙里还溢出明显的轻笑。

导演举起喇叭冲着顾浔大吼,「顾浔,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鬼

上身了吗?这演的是什么玩意儿?看得人如坐针毡,如芒刺

背,如鲠在喉。」

死导演,他是不是看不起鬼?

鬼怎么着你了,我又没吸你阳气。

我飘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快点下来给爷做伴。

导演喘着粗气,想咳却咳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丝毫没

办法。

「好了。」顾浔吼了一声,用口型示意我放手。

真晦气。

我吼过去,气势十足,「放就放。」

「顾浔,你看看你把陈导气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不想拍,你就

告诉导演呀,何必气他?」说这话的是剧中男主,他不会放过

任何数落顾浔的机会,陈述说了,这是怕顾浔再度翻红。

「啪。」打狗还要看主人,顾浔只能被我欺负。

我一巴掌冲着男主的脸拍过去,他捂着脸,怒气冲冲地巡视四

周,「谁他妈打我?」

「冽哥,陈导脸都黑了,我们继续拍吧。」陈导是出名的脾气差,周围演员生怕挨骂,周冽慌张地扫了一眼喘着粗气的导演后,只好作罢。

顾浔重新酝酿情绪,停拍的间隙,他把我拎到旁边,「再闹下去,今晚不能收工了。」

这怎么行?不收工我怎么吸他阳气?

我拍着胸脯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再闹,片场终于恢复正常。

原本顾浔在这部戏没多少戏份,陈述边嗑瓜子边跟我解释,「原来的男二嫌片酬低就罢演了,顾浔算是捡漏吧。唉,」他抿紧嘴巴,言语间各种委屈,「捡漏又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在这还不是被欺负死了?」

「到底谁在欺负他呀?」我还是没忍住问。

陈述说过,顾浔之前算是老天爷追着喂饭,拿奖拿得手软,蓝血顶奢随他选,只不过那件事后,被彻底封杀。

墙倒众人推,谁都想过来分一块蛋糕,一连被打压几年,陈述忍无可忍才试图用养鬼魂帮顾浔转运。

阴沉沉的天空中落起了雨,垂下来的树枝摇摇晃晃。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托着腮一脸好奇。前女友?我不耐烦地望过去,「然后呢?」

「后来……咦,你不对劲,你怎么那么关心顾浔的往事?」陈述脸上露出了奸笑。

我现在就像一只在瓜田上蹿下跳的猹。

「嗐,我了解他的往事,等他再气我,我不就好拿捏了吗?也省得你每次夹在我们之间为难。」

我慌张地将眼神落在了前方,一点战术都不懂,还做什么经纪人?

陈述点着头,十分认可,「他们在不火的时候就很相爱,后来顾浔先火的,他给了前女友很多资源,前女友的事业也有了起色,可是他们在最让人看好的时候分开了。」

他一顿唏嘘,我却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分开了?」

陈述眼神冷得令人发怵,以往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笑意。

「前女友资源好了,认识了一个很有权势的制片人,就把顾浔甩了,呸,狗男女!」

我抿紧唇,冷笑发问,「所以,顾浔就作践自己,自暴自弃,导致事业一落千丈?」

「当然不是。」陈述立即否认,「原本好聚好散也就算了,这个制片人却视顾浔为眼中钉、肉中刺,用手里的势力把顾浔封杀了。……没有商务敢找上顾浔,公司迫于压力也跟我们解约了,顾浔的房子也卖了,一半用来赔偿违约金,剩余的用来过日子。……这部戏是这三年来顾浔接到的第一个有姓名的角色,后来男二罢演,病娇男二人设不好,自然找不到人救场,所以陈导才硬着头皮让顾浔上了。」

我周身的寒气越来越冷,「原来陈导总在刻意欺负顾浔,就是因为这个?」

「是呀,所以你以后要多多庇佑顾浔。」

顾浔,可怜。

但是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

我闭着眼睛,一顿思索,豁然睁眼,是陈述。

他待在顾浔身边竟然不是图财!

陈述在顾浔最落魄的时候并没有选择离开,身为一个成熟的经纪人,顾浔被雪藏,他不可能自毁前程跟顾浔一起解约,可他会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顾浔终于收工,他湿漉漉地走进来,抬眼望我,我意味难明地看着他,最后欲言又止,唉声叹气。

「你怎么了?」他解开外套,不经意地问了我一句。我友好地帮他递过毛巾,「赶紧擦擦,别着凉了。」

「你又惹祸了?」顾浔很肯定。

我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什么印象?

「你跟你前女友的事,我知道了。」我向来藏不住事。

顾浔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反而比我想的平静,「已经过去

了。」

我抱住他的手臂,歪头看他,「那你还难过吗?」

顾浔沉默了,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描述的情绪,我离他

又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别难过了。」

我捧着他的脸将吻落在他的唇上。

顾浔摩挲着嘴唇,一脸异样,粉色逐渐漫上了耳根,他瞪着眼

睛,眸子里的光极其勾人,「你喜欢我?」

我眨着眼睛,真是个傻子,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是只鬼呀。

我想帮你带走厄运。

我又何必解释,顾浔不会不懂人鬼殊途这个道理。

这部戏顺利拍完,顾浔却像变了一个人。他盯着我看时,眸光流转之间亮得像星星,等我望过去,他又

心虚地背过身,躲开我的视线。

接连几次后,我悄悄飘在他后面,捧着他的脑袋一顿蹂躏,

「你到底要干吗?」

顾浔连忙拉开我的手,慌乱地偏过头。

他,不对劲。

我喜欢晒太阳,下午两点的太阳总把我晒得浑身舒畅,可顾浔

总是黑着脸,在我身边晃来晃去。

当我悄悄把手臂伸到窗外,顾浔锁着眉头,一只手重新关好窗

户,另一只手把我按住,「不准!」

晒个太阳,还需要你准?

「你跟我说话的态度,我很是不喜欢呢!」改运这件事不知道

要花费我多少精气,他还敢对我颐指气使,还有没有人管了?

顾浔将我横抱,走进房间,放到床上。

我背过身,不打算理他。

顾浔无奈叹气,捋起我的衣袖,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刚刚晒

过的地方。

「啊,别动,痛啊。」我气呼呼地推开顾浔,怎么还故意折磨

我?「呼——」他捧着我的手臂轻轻吹了口气,火辣辣的伤口瞬间

带来丝丝凉意,我低着头偷偷瞄他,这货肯定没安好心。

「知道痛,还不听话?」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我抬眼看他

时,突然少了些许底气。

瞥过苍白的手臂,被晒过的地方红肿发裂,还带着骇人的血

丝,而伤口的周围已经发黑。

这是晒太阳的后遗症。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我偏偏是只喜欢晒太阳的鬼,普通的朝阳

夕阳,没眼看。

我偏爱下午两点的烈阳,这光照在我身上,舒服得我嗷嗷叫,

通体顺畅。

看来以后要躲着顾浔晒太阳了。

他,越来越不对劲。

顾浔带我去游乐场,他走在前面,我飘在后面。

「为什么要来这?」我欲哭无泪地拽住顾浔的衣角,出来这一

次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气,我极其不愿呢。

顾浔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游乐园

吗?」

他把我从百米高的水滑梯上骗下来,「很好玩的。」「啊——」这是我掉到水里最后发出来的声音。

我又死了一次。

水漫过我的脖颈,流入我的耳朵,我心脏揪得生疼,无法呼

吸,脑袋嗡地白成一片,眼里再也看不到色彩,原来……我怕成

这样。

没想到鬼也会经历死亡,我恨顾浔。

「姜凝。」顾浔一只手抓住我的衣领,另一只手托着我的腰

腹,「没事了,姜凝。」

我恍惚地睁开眼睛,混蛋顾浔,他怎么阴魂不散?

我捧着他的脸,贪婪地索取他的阳气,直到摸索到他的汗液浸

湿了衣领,我才舍得放开。

等我回过神来,才看见顾浔唇色煞白,脸上布满担忧。

嘿嘿,错怪顾浔了,原来我没死。

顾浔抱着我离开水池,身后的小孩追问妈妈的声音尽数落入我

的耳中,「妈妈,妈妈,那个大哥哥怎么怕成这样,水不是还

没有到他膝盖吗?真是个小垃圾。」

掌嘴,「啪——」

顾浔沉默。我拉着他去坐旋转木马,顾浔拿出手机拍照营业,我挤进镜

头,摆好姿势,而拍出来的照片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这次该我

沉默了。

什么高科技垃圾玩意儿,连鬼都拍不出来,鬼才买?

回家的这一路,顾浔再也不肯开口说话,难道嫌我丢脸?他会

不会再也不肯带我出来玩了?

淦,这些幼稚玩意儿,我才不是很喜欢。

一连几日,寝食难安?倒也没有。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顾浔进来了,苍白的脸上到此刻才多了别

样的表情。

他从身后拿出被丝绸精细包裹的东西,「打开看看。」

原来是一幅画,我们一起坐在旋转木马上,我抬头看向他,他

低头望着我,眸光流动,言笑晏晏。

「我记得那天你没笑呀。」

顾浔瞪了我一眼,「别人长嘴是为了说话,你是为了什么?」

岂有此理,他敢内涵我?!看着我气呼呼的模样,顾浔的情绪都高涨了不少,乐悠悠地站

在太阳底下,将自己晒得通红。

晒太阳这不就是享受嘛,我不管,我也要。

刚准备飘过去,顾浔的一记眼刀立马飞来,「老实点。」

还敢威胁我,待会儿就把你吸成人干。

唉,我垂头丧气地看着顾浔送的画,又淡定了许多,好吧,这

画深得我意。

我气消了,但没完全消。

「咳。」顾浔轻咳一声后,面露尴尬之色,红着耳尖把我紧紧

抱在怀里,低头看我时,却一声不吭。

「你干吗?」我讶异地抬头,在他的注视下,渐渐乱了呼吸。

顾浔喉结快速滚动,「以后我晒完太阳,让你抱一会儿。」

话音刚落,他便慌乱地瞥开眼,我伸手抚摸脸颊,第一次有如

此强烈的炙热感,顾浔这是干吗?

知道我不能晒太阳就晒自己来讨好我?

我乐呵呵地抱着顾浔的腰腹,伸手在他身上一阵乱摸,努着鼻

子停留在他的胸口,「好好闻呀。」顾浔微微愣神后,死死按着我不安分的手,他的眼角泛起一波

嫣红,呼吸粗重,「你礼貌吗?」

我,礼貌。

真好闻,我惬意地晃着脑袋,「好喜欢阳光的味道。」

顾浔扬起下巴,轻嗤一声,「这是尸体的味道,一群螨虫的尸

体。」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掐上他的脖子,并没有舍得用力。

打闹之际,顾浔弯着腰,脚下一滑,快要摔倒,我机灵地用臂

弯稳稳托住他的背脊,身后衣裙随风扬起。

我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此情此景太适合说骚话了,还没等我

开口,就被顾浔红着脸反过来压在身下。

风很静,我们看着彼此,莫名不说话。

顾浔真好看,放到古代那也是绝世艺伎。

陈述来了,推开门,一脸傻笑,「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我不慌不忙地起身,别忘了我是鬼。

陈述是来跟顾浔谈工作的,「立露洗衣液找你做品牌挚友。」

洗衣液还只能做挚友呀,顾浔的资源到底虐成什么样了?我拍

着他的肩膀一顿安慰,「一年后不是蓝血顶奢,咱都不带接陈述打开杏花酿,笑得一脸灿烂,「顾浔一年后是顶流,那我一年后就是业内最顶级的经纪人。姜凝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顾浔和陈述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淡然看向窗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却噬满期许,「我想知道,我是谁。」

陈述一愣,「你不是姜凝吗?」

我回头迎上他的目光,「姜凝又是谁?」

一阵沉默之后,顾浔坚定开口,「我会帮你找到这个答案。」

夜晚,我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看着它的幽光一闪一烁,怎么感觉比以前暗淡了些许?身侧顾浔的呼吸声浅浅落在我的耳中,我欺身过去,离他更近了些,他真好看,鬼使神差下,我捧着顾浔的脸偷偷亲了一口。

顾浔幽幽睁眼,按着我发问:「你礼貌吗?」

唔,他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新戏进组,顾浔邀我陪他一起,且不说在他身边待久了灵力已经恢复正常,就说这西藏过于偏远,我才不愿。顾浔挑着眉头,模样神秘,「西藏那边有你的消息,不去

吗?」

我屈服了。

到了西藏,顾浔还在坚持每天下午两点接受烈日洗礼,终于从

奶油小生变成了古天乐。

他怕我受伤不敢让我去晒,又不忍心不让我晒,我掐着他的软

肉,一顿唏嘘,「你别对我好呀。」

顾浔仰着棱角分明的下颚,「闭嘴。」

等他变黑后,我才意识到,我就喜欢小白脸。

在我多日唉声叹气下,顾浔敏感地意识到了我的反常,抱我时

比往常用力许多。

「不准嫌弃我。」他低下头,语气轻柔,却强横霸道,怪勾人

的。

玉镯是个谜,姜凝也是个谜,把我愁得挠心抓肝,我迫不及待

想要知道答案。

顾浔开车带我来到纳木错,这里于我而言,一样陌生。

顾浔说陈述是第一个接触我的人,我信他们。

我望着泛蓝的湖水,才知道希望又落空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手足无措地看着顾浔,差点哭出来。

「姜凝,我们再去问问。」

还问什么?陈述口中的寺庙是假的,他又在骗我。

我就是个未知的空白。

云南没有,川西没有,西藏也没有,我的期许也没有了。

我僵硬地站在他面前,浑身发凉,「顾浔,我好羡慕你们。」

你们知道自己是谁,我是谁呀?

你们知道何去何从,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顾浔抿着唇,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相信我好吗?我会帮你找

到所有答案。」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这样温柔。

我鬼使神差地点着头。

冷静之后,我才开口,「他的目的是什么?」

陈述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骗我?

「他替你找到我,不是为了钱。」这是我很早就坚信的。

弄清楚陈述的目的,也许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顾浔也清楚,陈述死心塌地跟着他多年,如果只是因为钱,他早该走了。

「陈述不会害我。」他很肯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更加冷静,「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到底在哪里找到我的?」

「这次,他不说也得说了。」顾浔怒了。

等我回过神来,才看到顾浔的脸红肿成一片,嘴唇干裂泛着血丝,往日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复存在。

我摩挲着他绞着的眉头,轻轻抚平,捧着他的脸淡然地将吻落到每一处。

顾浔眯着眼睛,一脸惊讶,我眨了眨眼睛望他,「脸现在不痛了吧?明天还要拍戏呢。」我回答得理所应当。

顾浔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你亲我只是为了让我明天正常拍戏?」

我揪着衣角,心却漏了一拍,明明有别的方法可以让他消肿,而我偏偏喜欢亲他。

没等我回答,顾浔的双手早已按住我的肩膀,逼迫我看他,「你亲我三次了。」

他欺身过来。「你碰过我这里。」

顾浔握着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前。

「这里。」

继续下移,掠过他的腰。

「还有这里。」

我的手掌重重地压在他的小腹上,坚决不再往下,顾浔轻嗤一

声,「你礼貌吗?」

顾浔在西藏拍完戏后,回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陈述算账。

陈述却早一步到了,我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反而兴奋地搓搓小

手走过来拥抱我,「姜凝,你还不知道吧,顾浔火了!」

我怎么不知道?也不看看我为他消耗了多少灵力。

这几个月刚补回的,全搭进去了。

顾浔在微博爆火,本来之前他就有庞大的粉丝群体,只不过一

连几年没有任何物料,又被恶意抹黑,粉丝才跑光了。

这些年被打压的证据一夜之间全部浮出水面,引来各大媒体争

相报道,一时之间粉丝暴涨,都在帮着顾浔委屈。

陈述红着眼睛,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宝莉,路易这些蓝血顶奢,我这几年都不敢想,今天全部找上我了,他们还叫我陈老师。」

他的手指微微抖动,丝毫不控制地炫耀接到的资源,「陈歌,张谋这些个名导也叫顾浔给他们空出档期去试试戏,这次真的火了。」

顾浔很平静,他撩开陈述搭在我肩上的手,动作行云流水。

陈述挑着眉,一脸惊讶地问我,「好呀,你都新交上朋友了?」

他把我拉到旁边,小声叨叨,「顾浔要是知道,还不得把你活吞了。」

我冷着脸,毫无表情地睨向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说话。

陈述意识到氛围不对,喉咙暗自滚了滚,「怎么啦?」

他皱着眉头往顾浔那边靠近,可能是高兴坏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擦,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顾浔抬眼,丝毫不绕弯子,「你还不准备说,姜凝的玉镯到底是在哪找到的?」

陈述倒吸一口气,准备逃。

我轻飘飘地扫过去,门窗全部紧锁。陈述张着嘴,琢磨了几秒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嗐,是我

这次记错了,玉镯是在秦岭的一个小道士手里拿到的。」

「第一次你说在云南。」顾浔前进一步,陈述退后一步。

「第二次你说在川西。」陈述继续后退。

「第三次你说在西藏。」陈述双手贴上墙壁,已经无路可退。

「这次你又说在秦岭,嗯?」顾浔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语气

平淡,却不容置疑。

陈述心虚低头,「为什么总要问我这个?」

他倒烦了。

顾浔压迫地看向陈述,「我们有自己的过往,痛苦的、幸福

的,不管是好是坏,这些记忆我们都有。我们还有朋友、家

人、依靠,而姜凝就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滔天的寒意渐渐散去。

顾浔转身与我对视,流转的目光似乎带着千言万语。

他是不是也有灵力,不然怎么会轻易乱了我的心跳?

外面很黑,也不见风,房间内灯光漫漫,柔和地打在顾浔的身

上,我静静地看着他,第一次希望自己做个人。

陈述眸色复杂地扫过我们,静默了几分钟,终于开口。我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玉镯竟是陈家家传。

难怪我故意散播灵力,引起注意,等了千百年却始终没人能够找到我。

难怪陈述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带到顾浔身边,竟是这样。

自以为找到玉镯就能找到谜底的出口,原来只是徒劳。

陈述从他家里拿出那张被保存完好的信笺,他将信笺摸了又摸,犹豫许久,才肯递给我。

陈氏后族启:

吾将玉镯寄存于此,陈氏后人须妥善安置。玉镯乃吾爱死之年所存遗物,其魂魄居于其中,千年后方可苏醒。

吾有三愿,子孙陈述需将玉镯在小友遭受噩运时托付,实乃一愿也。

须劝诫二人和和美美,莫负此生,实乃二愿也。

凡再变矣,恳将此书勿与他人言矣,莫问东西,实乃三愿也。临书涕零,不知所言,唯愿她安矣。

这会是谁写的?这些谜团就像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在我的心脏上,紧握住顾浔的手还是让我忍不住颤抖,浑身冰冷得仿佛失去气息。

顾浔从我手里接过信笺,他看了很久,眉头越发紧锁。

「这信……」他眼里黑沉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信中所说的小友是指顾浔,信主人让陈述在顾浔最厄运的时候把玉镯交给他,恐怕是知道,只有顾浔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接受我的存在。

这个人不仅知道我会醒过来,还对顾浔了如指掌。

另外,信主人既说我是他的爱人,却又希望我跟顾浔和和美美,相伴一生?

鸡皮疙瘩布满了全身,我们将视线同时落在了陈述身上。

陈述却如释重负,「别看我啊,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他把祖宗十八代都拿出来发誓了,这次的确没有撒谎。

「就当上辈子是我欠了你们,你们俩可别再闹我了!TMD,烦死了。」陈述委屈地出去透气。我跟顾浔四目相对,他懂我眼里的情绪。

他绕到我旁边,弯着腰靠在我耳边安慰,「别担心。」

日落西山,我却在顾浔身上看到了阳光。

这些天我们仍在深究信主人到底是谁,推翻了各种设想,始终

没有得到合理答案。

窝在家时,陈述急冲冲进来,「姑奶奶,顾浔又被黑了。」

糟糕,这些天我的气息不稳,顾浔又遭反噬了。

怎么烦心事都挤到一起了,我给陈述设了结界,他看不到里

面,而我们可以看到外面。

我抱着顾浔的脖子,自然地踮起脚凑到他鼻间,「来,交

粮。」

用他的阳气补我的精力。

顾浔身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闻,淡淡的,却摄人心魄。

「咳。」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跟我拉开距离,又不自然地轻

哼一声,「你说说,你怎么就成了人家的爱人?」

他指的是那封信上面的内容,吾爱姜凝。

我抿着嘴,用忽闪忽闪的眼睛无辜地盯向他,「不然是谁家

的?」顾浔对我的表现受用极了,他乐哼了几下,这笑声听得我耳朵

发烫。

他双手伸进我的发间,将我抵在墙上,趁着我吸气之际,火热

又暧昧的气息划过我的嘴角,含上我的唇珠,「你说呢?」

顾浔一吸咬,我的手指不受控地陷入他的腰腹,迷乱之际,结

界外传来陈述的声音,「你们俩躲哪去了?有没有听见我说

话?」

我急切地推了他一把,「别闹了,陈述还在这。」

顾浔眯着眼睨向我,「我不觉得你设的结界会让他听见和看

见。」

下一秒,我便腾空而起,顾浔抱着我走到床边,手一松把我放

在了床上。

结界外的陈述还在叫唤,「人呢?给我出来!」

我抱着顾浔的腰,一顿战栗。

他的手十分滚烫,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灼伤,我摇着他的胳

膊奶声奶气地求饶,没想到这更加激起了顾浔的欲望。

原来他更喜欢我示弱。

结界外,「顾浔,姜凝,你们别装哑巴!」结界内,我终于恢复了理智,咬着顾浔的肩膀发问,「你不会

怪我吗?」

顾浔气息略微紊乱,清俊的脸上浮起一抹粉红,「永远不

会。」

他咧开嘴,这样一笑,性感得让我心口的火都压不住了。

可我们终究是人鬼殊途。

我灵力恢复正常后,顾浔又开始大火。

接戏接到手软,各种名利场都在向他邀约,可惜他从来不去。

流量来了,是非自然也来了。

营销号不带顾浔的名字完不成KPI,天天编瓜、造瓜,把当红流

量拉下神坛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恋情。

陈述气得捶墙,只好亲自下场,「小心许愿许到你自家墙头身

上。」

「一个有大病的狗子:他们好low啊,天天在网上搜自己

呢?」

不搜自己搜你吗,你管得着吗?

「一个吃瓜群众:路人礼貌发问,顾浔靠洗白能火多久呀?」什么叫靠洗白,我们顾浔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

陈述有心无力,便招募专业团队。

「需要建什么团队呀,这些事情我都可以搞定。」放着我不

用,我需要他们供着我干吗?

我才不会白嫖。

陈述跟我解释,「你每次帮顾浔改运都需要消耗大量精力,他

哪里舍得?」

嗐,反正吸的都是他的阳气,羊毛出在羊身上,还谈舍不舍

得,多见外。

陈述瞪了我一眼,「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你老实点,别给

我找麻烦。」

我瞪回去,又恍然大悟,顾浔不只需要专业团队,也不能吃以

前的老本,他需要一部压得住流量的作品。

皇上不急,把太监急得跳脚,我拉着顾浔一起挑剧本。

「现在这些观众就喜欢看重口味的,像什么公主养面首、太监

谈恋爱、病娇囚禁我、反派床上坐,你找本子就往我说的上面

靠,不火你弄死我!」我为了顾浔煞费苦心,把这几年大火的

电影、电视剧通通看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想大火必定放飞

自我。

顾浔兴致不高,我也不恼。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遍地耽美,这就是娱乐圈的财富密码,大导家的太子都出来分杯羹,顾浔又有何不可?

顾浔精神有些不好,软绵绵地开口,「还是要把每一步走踏实,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他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顾浔是有理想的人,不骄不躁,异常清醒。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一部文艺片,赚不到钱,倒是可以拿奖。

顾浔接的这部《迷雾》是双男主,片子的另外一个男主容瑾在这个圈子算是传奇人物,入圈只拍过一部戏却爆红到现在。

这部戏自容瑾加入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导演格外上心,开机仪式上放下豪言,要把《迷雾》做出商业片的吸金,又要让它发挥独特的艺术价值。

开机仪式上,顾浔跟容瑾第一次见面,顾浔接连几天精神不振,简单地打声招呼后,便准备去发布会现场。

容瑾直盯着顾浔,可似乎又在看我,我自嘲地收回目光,错觉罢了,他怎么能看到我?

转头之际,四目交汇,容瑾遥遥地看着我,眸子渗着我看不懂的情愫,我不解地望过去,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弯弯的弧度,莫名熟悉。12.

顾浔状态极差,肤色苍白,接近病态。

「要不要……?」回去休息还没说完,就被顾浔打断,「别说

话。」

他一向如此没有礼貌。

「让我抱会儿。」顾浔下巴搁在我的颈窝处,满脸倦容,看起

来累极了。

浅浅的呼吸像支羽毛滑过我的心尖,痒痒的。

我安静地抱着顾浔,又瞪向陈述,小声质问:「他的病怎么就

不见好呀?」

「见鬼了,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陈

述收起以往的嬉皮笑脸,扶着额头,眉眼间只剩下烦躁。

见鬼?我心一惊,原来是这样。

脑袋嗡地白成一片,噼里啪啦作响。

作势要从顾浔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越握越紧,他缓缓睁

眼,鸦翅般的睫毛微微抖动,「不准。」

顾浔像个孩子同我置气,我故作轻松地帮他整理好衣领,眼睛

却不敢跟他对视。顾浔强撑着下车,被举办方引在前面。

陈述跟在后面,偷偷用眼睛瞄我,「顾浔估计是累的,他最近工作量太大了,等忙完这段时间,肯定会好的。……等接完这个活动,我准让他老老实实睡上几天。姜凝,你要是不开心,顾浔就更不开心了,这傻子这么拼命工作,就是不想让你为他改运耗费精力。」

陈述的絮絮叨叨却透着真诚,我懂,他是在照顾我和顾浔两个人的情绪。

顾浔真是个傻子,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过。

我便猜想,到底是帮他拿到那些炙手可热的资源后,我整整睡了一天,让他生了警惕,还是教训雪藏顾浔三年的制片人之后,他生了警惕?

这位制片人确实最难对付,他身边有高人指点,一路顺风顺水,仗着有钱把这个圈子搅得越来越恶臭,可我毕竟是活了千百年的女鬼,他照样被我踩进泥潭。

代价嘛,我的精气整整涣散了七天,而这七天顾浔寸步不离,也是在那之后他再也不准我使用灵力。

顾浔把压力都转到了自己肩上,可娱乐圈的蛋糕就这么一块。

在落地活动上,主办方介绍完宝格丽新品后,记者一窝蜂地拥过来,不肯放过再度翻红的顾浔。

「顾浔,我是风浪娱乐的记者,请问你在《迷雾》里面饰演的张流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一个杀伐果断又重情重义的人。」顾浔对自己饰演的人物一向揣摩得很深。

「莫导在开机仪式上说《迷雾》是他的封山之作,这个角色是不是你接过最好的角色?」

不愧是渣浪记者,故意把重点落到了后半句,我警惕地睨向陈述,还没等他出声打断,就见顾浔拿起话筒。

「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莫导跟我们全体主创只有一个目的,把《迷雾》做到极致,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是封山之作,不知道你是从哪听到的不实言论呢?第二个问题,每一个角色对于我来说都是最特别的体验,而最好的角色永远是下一个。」

顾浔很从容。

如果顾浔没有解释清楚,一经他们恶意剪辑,第二天的热搜就是,「顾浔不择手段,给伯乐导演穿小鞋」「顾浔为火承认莫导退圈」「顾浔滚出娱乐圈」……

有些记者为了KPI,脸都不要了,幸亏顾浔谨慎。

立马有其他记者出来打圆场,「听说你在戏里经历了四喜四悲,能详细讲讲吗?」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顾浔唇色越来越白,这场采访最好立刻结束。我走到顾浔旁边,与他十指相扣,「再继续说下去,他们准会没完没了,你就听我的。」

顾浔犹豫地哼笑一声,再次接过话筒,「久旱逢甘雨,一滴……」

人群爆笑,陈述立马上台扶走顾浔,「好了好了,今天采访到此结束。」

顾浔熟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被我抚平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我呆呆地望着他,「别睡了,好不好?」

我说几个字,顿了顿,嗓音抖动,还是要说下去,「我很坏的,待在你身边只会索取阳气,把你害成这样,是我对不住你,我走了之后你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啦。」

擦完眼泪后,我捧着顾浔的脸,俯身下来,将吻落在他的鼻尖,「我帮你带走所有厄运。」

眼睛里一滴泪,滑落在顾浔的脸上,击得他颤了颤睫毛。

我咬着唇,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个世界上有鬼,是不是就有神?我跪在地上,虔诚地双手合十,「求求你们,保佑顾浔……求求你们让他快点好起来……我再也不敢痴心妄想留在他身边了。」我不敢了。

鬼学着人求神,画面滑稽却一点也不可笑。

在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时,却看到了容瑾,他带着最温柔的笑意

对我招手,「姜凝。」

我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双腿不自然地弯了弯。

完了完了,从他开口,我就想跪着听他说话。

眼看要跪在地上,容瑾一挥手,「不必。」

我心虚地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跪什么跪,我是不是有病?

作势拍了拍脚上的灰,我清清嗓子问他,「你认得我?」

他的举手投足都让我莫名熟悉,可我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

容瑾没有回答,他哄我,「过来。」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压迫,而我却不受控制地听他说话,骨子里

习惯臣服于他。

等跟容瑾回了家,我才反应过来,嗯?我不对劲。

难道我天生具有奴性?我怎么就跟着他回家了?

淦,这该死的奴性,可太好玩弄了。

容瑾对我极好,会陪我烹茶、插花,顾浔不耐烦陪我做的,他都愿意,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想顾浔。

我好想他呀,我在宣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顾浔的名字,好似写多了,我就能看见他了。

容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他的手指握在笔杆上,硬生生写下歪扭的「容瑾」二字。

我不肯写了,容瑾一贯温和的脸此时却阴沉得可怕。

他垂下眼睑,反复地摩挲着我手腕上的玉镯,嘴角突兀的笑意,让人心惊。

我不适地别过脸,想抽回手,却被容瑾紧紧握住,无法动弹。

「取下玉镯,凝儿就永远逃不掉了,你说是不是,嗯?」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生生让我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修长的手指在玉镯上来回摩挲,「在我身边,凝儿就不会想着别人了。」

我扭过头,和他拉开距离。

容瑾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告诉我,还会不会想着别的男人?说话!」

「你到底是谁?」他好像跟过去的我交织在一起,我怕他,惧他,却又爱戴他。容瑾扣住我的脑袋,火热的气息流连在我的耳边,他叼着我的

耳垂,用牙齿磨了磨,「你是我的。」

我瑟缩着,想用灵力将他制服,可离开顾浔之际,我把精气渡

给了他,如今是自身难保。

我不能冒险。

「你恨我?」他见不得我脸上出现除了笑以外的表情,容瑾扶

住我的肩膀,语气淡了些,「你是不是恨我?」

他问得奇怪,恨?我为什么要恨他?

见我不答,容瑾慌了。

「凝儿,别恨我,凝儿。」他上前一步,捉住我的手指,抚在

脸上,眼圈通红。

「凝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容瑾一遍一遍地哄我,眉间带

着难以描述的愧疚和深情。

容瑾突然的情绪让我难以捉摸,此后的行为更让我布满疑云。

他穿着一身戏服,眼神亮得像是孩子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

他围着我转了一圈,动作行云流水,有模有样。

容瑾让我坐下,他在前面兴致勃勃地表演《霸王别姬》,我看

得入了迷,眼睛不自觉地染上泪意。

一曲落幕,他走到我面前,挑起眉头轻笑,「你喜欢戏子,我就把自己变成戏子。」

容瑾眼里含着笑,好像是在问我,「这样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见我不答,他的眉间笼上一层落寞,笑意生生僵在脸上,容瑾自嘲般牵了牵嘴角,「得而不欢。」

《迷雾》终于要开拍了,容瑾进组,我不愿过去,骨子里却又习惯性听令。

他现在倒是坦诚许多,「接这部戏,就是为了找到你,凝儿,哪怕是一分半秒,我也不想离开你。」

我再顺着他的问题问下去,他却闭口不谈。

怕跟顾浔碰面,我对他使了障眼法。

容瑾进组的第一场戏,是跟顾浔的对手戏。

我都忘了有多久没有看到顾浔了,我就站在旁边望着他,眼睛没有一秒离开他的脸。

顾浔神态跟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他总喜欢沉着脸,就像有人欠了他几百万,总叫你多笑笑,就

是不听话,你礼貌吗?

他比在西藏那时候更黑了,傻瓜,我都不晒太阳了,你怎么还

改不了这个习惯?

他比以前瘦了些,棱角更加锋利了,本来以前就不好惹,现在

更不好惹了,你以后还怎么招小姑娘喜欢?

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靠在墙壁上,咬着唇抽搐,跟你在

一起,我救不了你,不跟你在一起,我救不了自己。

可我宁愿救不了自己。

陈述看到我了,他一向懂眼色。

「别出声,来后山。」

到了后山,陈述放声大哭,「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我摩挲着玉镯,满不在乎地摇头,「给我哭坟吗?跟我死了似

的。」

嗐,我本来就死了。

陈述边哭边从袋子里拿出我喜欢的杏花酿,悄悄放在一边,也

不作声。

我疲倦地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别哭了,我要真死了,记得给

我找个风水好的坟头。」

陈述被这句话噎住,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姜凝,你一定好好的,就算是为了顾浔,也要好好的。」

顾浔心里空了一块,我也是呀。

「顾浔身体好了吗?」提到顾浔的名字,我的嘴角就不自觉浮上笑意。

陈述耐心回答,「好多了。」

「那就好。」杏花酿顺着喉咙流下去,寒了唇齿,却暖了心脏。

山间的风悠悠吹着,多了几分伤感。

陈述说,我离开后,顾浔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也不出门。

「我记得那天,打开他书房的门,看到那里挂满了你的画像,都是他画的。顾浔红着眼睛,他看着我问,『陈述,你认识姜凝吗?』我清楚地看见他眼里没了光却又充满希望,我跟他说认识,他才肯从房间走出来,顾浔说,『只要不是梦,总有一天我会再找到她的。』」

陈述的话就是刀子一片一片剜在我的心上,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姜凝,我知道你离开顾浔是为了他好,自从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但是……」

他抬头急切地看着我,话在嘴边,眼神却落到了前方,「片场那边,怎么突然起火了?」

我转过身,漫天大火烧在我面前,意识逐渐模糊,眼前浮现的一道白光如同旋涡把我卷了进去,头痛得像是要裂开,恍惚间,四周一片吼叫。

「快走。」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跟陈述赶到片场。

心脏猛然被揪得直疼,眼前的一幕一幕交织在一起,我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大祈,那时我还是将军。

我是大祈战无不胜的将军姜凝,三岁识千字,五岁读唐诗,七岁胸口碎大石,跟着爹爹东征西伐,战功赫赫,深受皇上荣宠,百姓拥簇。

近些年敌国不敢进犯,我也难得逍遥。

大祈的花朝节是民间最热闹的一天,陈宣是我的副将,他向来喜欢凑热闹,便邀着我一起泛舟。

我跟他之间哪有风花雪月,这小子坏心思多得很。

「将军,将军,」陈宣语调都变了,「我内急。」

你内急个鬼,瞧着他耳尖的嫣红,我抬眼望去,桥上站了一位妙龄女子。

这姑娘我知道,是陈宣故意绕大路也要去偷看的美娇娘,我踹了他一脚,「不用着急回来。」

陈宣娇羞地挠着头,傻笑了几声后,便踩着船顶,几步就飞到了姑娘面前。

远远看去,这二人站在一起确实相配。

我独自坐在船头,不由得多饮了几坛杏花酿,醉眼蒙眬,浑身火热。

行至湖中央,我歪歪斜斜地起身,往船中间靠点,结果一个趔趄,竟摔到了水里。

就算是骁勇善战的姜凝也有软肋,我他娘怕水,被湖水猛呛了几口,我以为要把小命交待在这里,却被人救了。

只听到他柔声开口,「公子,你没事吧?」

我暗暗思忖,如果他貌美,我便解释,我是姑娘。

恍惚睁眼,是个少年,眉目如画,眼睛里还有晶莹的光,突然想到读过的古诗,「艳郎独绝,世无其二。」

见我不出声,小公子只好把我抱在怀里往船边游,托我上船时,他的手掌无意蹭过一团柔软,小公子僵硬地蹙眉,暗自将喉结滚了滚。

陈宣说有贼心就要有贼胆,连陈宣都敢将贼胆进行到底,弟弟行,哥哥怎么不行?呸,姐姐怎么不行?我上前一步,自报家门,「我是姜凝,还是个姑娘,想必你也

知道了吧?」

公子红着脸,连忙道歉,「我……我是无意。」

老子不是想强调这个。

不能搞砸,我要主动,「公子生得好看,是否婚配呀?」

小公子看着我生猛的眼神往后直退,「不曾。」

「你躲什么,过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温婉,我特意把「给

老子过来」去掉了,想必他懂我的心意了吧?

结果小公子跳水跑了。

真他娘晦气!

陈宣帮我打听了一圈,才知道这位公子叫南熠,是大祈第一戏

子。

「去把他给我绑过来!」我勾着唇,将手中的羽箭一放,稳稳

地扎在靶心。

我倒要知道,他跑什么。

陈宣还真把他五花大绑地踹到我面前,「将军,人带来了。」

「你滚出去。」「好嘞。」陈宣出去后,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我将南熠口中的布条一扯,「那天你救了本将军,后来为何要

逃啊?」

「将军骁勇善战,是乱世的福音,而南熠只是个下九流的戏

子,实在不配与将军相识。」

南熠嘴角微微扬起,说得极为真诚,「将军你是大祈的福

音。」

偏巧了,我就喜欢戏子。

南熠在台上唱戏,我便在下面喝着杏花酿,等他一曲终了,我

便借着酒意调戏他,时间长了,南熠倒也习惯了。

有一段时日未去,南熠还跑来军营寻我。

他从袖口拿出一只玉镯,周身剔透,品相极好,安静如水的眸

子难得泛起一丝波澜,「配你。」

我错愕半秒,非常大气地伸出手去,「帮我戴上。」

南熠一时红了脸,「好。」

他本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大祈和北周交战多年,民不聊生,南熠一家为了逃难,从泸安

赶来长安,结果在逃难路上又被悍匪抢了家当,爹娘为了护住

他,死在了悍匪刀下。十岁的南熠,躲在杂草丛里才侥幸逃过一劫,后来他被路过的

戏班子捡了回去,三年前,一经登台便艳绝长安。

北周安生了两年,近期又在边境作乱。

出征前,我向皇上讨了御旨,这场胜了,为我和南熠赐婚,我

倒要看看金玉良缘面前,南熠还怎么说不配?

「我要出征了。」

南熠扯了扯嘴角,「将军,平安归来。」

我深深地望着他,「好。」

在我要走之际,南熠突然上前,闩上门闩。

「要去多久?」

「很久。」

他极其克制地拥着我,「国难当头,好男儿也应当报效国

家。」

在朦朦胧胧的月光里,南熠坚定地扬起头,我怔然了几秒才回

答,「理应如此。」

景元三年,敌军来犯,我跟陈宣兵分两路包围北周敌军,一路

势如破竹,敌军草率出兵,又过于轻敌,大败已成必然。「报,将军,北周率大军往我们营地这边包围!」

大军?他们哪来的兵力?

「快去查查。」

整军待发,我坐在战马上,发布军令,「众将士听令,四方胡

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裔。」

北周敌军拿到我方的布防图,姜家军死伤无数,我们……败了。

「将军,快走!」

走?我的身后是大祈百姓,就算战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身上的伤口还未处理,我便持着长枪重回战场,陈宣一记手刀

将我打晕,硬生生把我捆回长安。

大祈战败,割地赔款,引发众怒。

朝堂各执一词,我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姜凝愿以死谢

罪。」

三万姜家军,回来的只有我和陈宣,还有一直待在我身边的南

熠。

他们都是我过了命的兄弟,却因内奸,全部战死沙场。

敌军怎么能拿到我的布防图?我派人去查,一切证据指向南

熠,原来他早就跟北周勾结,接近我只是他的计划。我恨自己轻信奸人,只有用我的血肉祭奠亡魂,才能洗清我的

罪责。

「请皇上赐死姜凝!」我倔强重复。

容瑾跟我青梅竹马,他不肯杀我,「事情没有水落石出,朕不

会轻易定罪,来人,把姜凝关进大牢。」

我何尝不清楚,容瑾关我,是为了保我?可我一心求死。

和南熠之间的一幕幕,让我恨极了自己。

来皇宫复命之前,我将南熠重伤。

「姜凝,你不信我?」

「你还要骗我?」我恨不得杀了他,一剑过去却只刺在了他的

胸口。

他倒在血泊里,指着证据狡辩,「不是我。姜凝,不是我。姜

凝,你信我。」

长安又下了场雪,白成一片,看起来跟南熠的眼睛一样干净,

我颤抖着走在大雪里,泪水斑驳了一地。

三日后,陈宣来找我。

「将军,南熠要被处以极刑了。」我连眼皮都没抬,「这是他的报应。」

也是我的报应。

陈宣一刀劈开牢房大门,跪在地上痛哭,「将军,你杀了我

吧。」

他是我的副将,更是我最信任的人,「为何?」

「将军,我要当爹了,妙妙她却被……」妙妙是陈宣一直爱慕的

女子,半年前他终于得偿所愿将她娶进陈家。

陈宣哭得厉害,「他们把妙妙掳走了,要我交出布防图。」

「是你!」我靠在墙壁上,犹如落入世上最寒的冰窟,「是

你!」

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我颤颤巍巍地走向陈宣,「你

怎么能?你怎么敢?」

「将军,我是罪人,已经对不起将军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将军

了,你快去救南熠。」

陈宣查到,妙妙是敌国派在他身边的细作,他在以死谢罪之

前,想到了被他陷害的南熠。

「南熠为了你,为了平息众怒,承认是自己勾结北周。」

我放声痛哭,哭到眼泪干涸,驾上战马,往刑场奔去。漫天的火光映在天际,南熠被绑在木桩上,木柴全部被点燃。

「杀了他,杀了他!」人群还在沸腾。

我的身体出现了撕裂感,每一块都在碎掉,我痛得直不起身

来,号啕大哭都做不到,「放了他,把他放下来。」

「南熠,南熠。」我拼命挣扎,却被人死死拦住,「将军,危

险,不能过去,罪人已经死了。」

景元三年,冬,南熠死了。

我眼神呆滞,静静望着火光,问还在欢呼的人群,「我打了一

次败仗,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你们却忘了大祈当年丢掉的城

池是我用命夺回来的,你们如今还能站在这里笑,是我姜家军

用命换回来的。」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只对不起南熠。

景元三年,冬,姜凝自刎。

在我死后,身体出现了剧烈的白光,心中夙愿未完,我竟变成

了鬼魂,被锁在玉镯,一晃便是千年。

回忆满目疮痍。

尽数的记忆全部涌来,明明满脸泪水,我却是开心的,我找到

千年后的南熠了,他是现在的顾浔。片场火光四起,浓烟滚滚,二楼的门帘跳着火苗,发出「噼

啪」声,空气中弥漫着焦味。

陈述抓住导演的手问道:「顾浔呢?顾浔在哪里?」

导演面如死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还在里面。」

这一场是爆破戏,片场的白磷燃了,风一起,烧得更旺了。

我捂着心脏就要冲进火海,陈述立刻将我拦下,「姜凝,你的

精力已经所剩无几了,让我去。」

我用力将他甩开,「以后照顾好顾浔。」

这是我唯一的希冀。

救护车还没有来,容瑾也被灼伤了,他躺在担架上,痛苦地眯

着眼睛,「不要去,姜凝。」

「皇上,」我恭恭敬敬地跪下,叩拜,「别再找姜凝了。」

身后的容瑾撑着手臂从担架上爬下来,往前走一步,步伐歪

斜,被人死死抱住后,他哭得撕心裂肺。

我用尽灵力幻化结界,顾浔正躲在火势小的地方,昏迷不醒。

检查之后,发现顾浔身上没有受伤,喉咙里却灌满黑烟,我搂

住他吸出污浊之气,手腕上的玉镯正发出惨淡的光,一闪一

烁,似乎到了终点。「咳,咳。」顾浔终于醒了,看到是我,不顾一切地把我搂

住,「姜凝,你回来了。」

我的心刹那间又活了。

「对不起南熠,我把你忘了。」

我强撑着眼皮,像是被抽了魂魄,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怎么了?」他直愣愣地盯着我,习惯性皱起眉头。

我帮他抚了又抚,却怎么也抚不平。

「也许上天给我机会让我再次见到你,就是为了让我赎罪。」

每说一个字,我都痛得直不起身,只能倒在顾浔怀里。

「我错怪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对不起,我信你。从我第

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南熠,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我急忙握住顾浔的手,「你还在怪我

吗?」

顾浔猛地抬头,把脸凑到我面前,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唇

上。

顾浔以为我吸吸他的阳气,就会好了。

真是个傻子,玉镯已经黯淡无光了,我这次真的要走了。眼中的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望过去,他的眼中也是一片晶莹。

「你别再怪我了。」我擦掉他的眼泪,恳求开口。

顾浔一字一句暖在我的心上,「不怪你。」

我终于肯阖眼,全身渐渐透明。

顾浔摩挲着玉镯,满脸泪意。

他呆滞地坐在地上,闭眼轻叹,「姜凝,我是顾浔呐。」

雨渐大,扑灭了大火,顾浔失了魂地从烧焦的片场中走出来,

手里摩挲着一只玉镯,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血气上涌,一口

鲜血从口里吐出来,他无声地张嘴,想大喊出来,喉咙却被堵

住了一般,良久,才沙哑出声,「姜凝!」

可惜再也没有回应。

容瑾微微颤抖着双手,瘫坐在地上轻喃,「我不强行把你留在

我身边了,你回来好不好?」

容瑾是大祈皇帝,自幼便深爱姜凝。

姜凝在刑场自刎后,随着她一起去的还有容瑾的心。

他抱着姜凝从刑场离开,每走一步,都留下极深的印子,姜凝

的血顺着脖颈晕在他的胸口,他闭着眼睛,脸上有两条清晰的泪痕。

容瑾守着姜凝,不吃不喝,小太监进来劝他,他将人赶走了一

波又一波,再也没人敢靠近这所宫殿。

他们说皇上疯了。

容瑾也觉得自己疯了,不然心空了这样一大块,怎么感觉不到

痛呢?

「凝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他一遍又一遍地哄她,

姜凝惯会为难他,容瑾习惯了。

从前他就惯着姜凝,她要去战场,容瑾不肯,姜凝说,皇上,

只要你打赢我,我就不去。

容瑾无奈地笑了笑,毫无破绽地输了,他想要姜凝得偿所愿。

姜凝有了心上人,求容瑾赐婚。

他看着她眼里眸光流动,他的眼里却失去了颜色。

姜凝勾着唇角等他的答复,容瑾红着眼睛粲然一笑,「准。」

皆如你所愿。

如今的姜凝再也不会醒了,几天不眠不休后,容瑾出现了错

觉。一阵白光后,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里跟大祈没有一丝

相似。

容瑾适应力极强,没有多久,就接受了这个千年后的世界。

他信佛,突然来到这里,他相信是机缘。

只是现在他还不清楚,他的机缘是什么。

直到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千年后的南熠,容瑾突然懂了。只要南

熠在,姜凝就会出现。

他有了期盼,这次一定不能让姜凝消失。

千年后的南熠是顾浔,从戏子变成了明星,容瑾想接近他,只

能进娱乐圈。

容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陌生的地方离开,为了不引起

怀疑,他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找顾浔,而是暗自观察。

顾浔接了《迷雾》这部戏,容瑾立马进组,他要找到姜凝。

他的宝贝失而复得了。

姜凝果然在,只不过她把一切都忘了,这样也好,他只要姜凝

开心。

一切好像命中注定般,他始终走不进姜凝的心,在千年前姜凝

爱上了南熠,千年后姜凝又爱上了顾浔。容瑾想尽办法,姜凝还是不爱他。

容瑾想了想,只要姜凝永远待在他身边,也足够了。

他收起了凌厉的眼神,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后来姜凝还是想起了一切,她重新醒来,只是为了找到南熠,

完成夙愿。

得偿夙愿后,她彻底消失了。

容瑾第二次眼睁睁地看着姜凝消失。

他瘫坐在地上,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炸开,如果姜凝完成不了

夙愿,是不是就不会消失了?

容瑾从顾浔手里夺过玉镯,像是宝物失而复得。

顷刻间,天地混沌成一片,容瑾再次睁眼,又回到千年前的大

祈皇宫。

「来人,快来人。」

「皇上可是梦魇了?」小太监立马递过汗巾。

梦魇?容瑾看着手里的玉镯,眉间尽露哀伤,而嘴角又带着淡

淡的笑意,他知道这不是梦。

「姜凝还在吗?」他抱着侥幸。

小太监面露难色地跪在地上,「将军……将军已经下葬了。」

容瑾怔然了一秒,随之看到手中的玉镯,他要让千年后的姜凝

好好的。

「宣,陈宣进宫!」

在千年后跟顾浔有直接关系的是陈宣的子孙后代陈述。

小太监快马加鞭地赶到陈府,发现陈宣服了毒药,幸亏救治及

时,陈宣的命算是保住了。

容瑾告诉陈宣他去过未来,遇到了姜凝的灵魂,「只要姜凝把

这些彻底忘掉,她就会一直在。」

陈宣哽咽,「将军好吗?」

容瑾背过身,双肩抖动,「好着呢,陈述陪在姜凝身边,在帮

你赎罪。」

陈宣欠下的,冥冥之中由子孙后代来还,他抹了抹眼泪,心中

的痛楚终于轻了些。

陈宣信皇上。

容瑾伏在书案前,将狼毫润了又润,终于落笔。

陈氏后族启:

吾将玉镯寄存于此,陈氏后人须妥善安置。玉镯乃吾爱死之年所存遗物,其魂魄居于其中,千年后方可苏醒。

吾有三愿,子孙陈述需将玉镯在小友遭受噩运时托付,实乃一愿也。

须劝诫二人和和美美,莫负此生,实乃二愿也。

凡再变矣,恳将此书勿与他人言矣,莫问东西,实乃三愿也。

临书涕零,不知所言,唯愿她安矣。

写完这封信,他把玉镯一同交给了陈宣,没有其他期盼,只愿她安。

后来,不知前因后果的陈述还是把信交给了姜凝,原来一切都是冥冥注定,无法更改。

-完-

□小玉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