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

长相忆:长公主重生后又在搞事业

盛云霖快步下了朝,一出太和殿便直奔乾清宫,眉头紧蹙,薄唇微抿。她刚踏进乾清宫的门,里里外外便跪了下来。

「都平身。皇上如何了?」盛云霖焦急地问道。

太医战战兢兢道:「老臣惭愧,无法验出皇上中的是什么毒,因此也不知该如何解……」

「你的意思是,知道了是什么毒,便有的解了?」

「这……会有机会。」太医不敢把话说太死。

「废物!」盛云霖怒道,「皇上还能撑多久?!」

「从、从脉相看,至多一日……」

盛云霖闭上眼,强行稳住了气息,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护住皇上的心脉,一日之内,我会告诉你这是什么毒。」

「是!太医署上下定当竭尽全力!」

盛云霖看向躺在床上的陈煜。他双眼紧闭,额间全是冷汗,唇色苍白,没有任何血色。

她握住了他的手,触感亦是冰冷的。

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傻子。」盛云霖轻声道。

她飞快地抬手拭去了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乾清宫。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霍琬被关在了掖幽庭的一处刑房里。

掖幽庭多罪奴,因此亦有刑房。这地方平日里谁也不敢靠近,因为通常都是有去无回,甚至夜半还会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恍若鬼魂在索命一般。

盛云霖已经多年不曾踏足掖幽庭了。但昨天夜里,她突然想起了这个刑房。多年以前,她亲眼见过很多人活着进去,最后血肉模糊地被一张破草席裹着出来。

如今霍琬被关了进去,由徐尚宫专门带人看管。

而此时此刻,唯一知道陈煜中的是什么毒的,便只有霍琬本人了。

刑房被围得严丝合缝,任谁都插翅难逃。见到盛云霖前来,看守的人朝两边移出一条路来,并替她打开了门。

天光大亮。刺眼的光线随着刑房大门的打开而照射进去,里面蜷缩着的人被晃得闭上了眼。

「屋内腌臜,长公主殿下请注意脚下。」徐尚宫在一旁提醒道。

「你在门外候着,我一个人去同她说。」盛云霖道,「还有,我让兰草去了宫外,一会儿她回来了,你再进来告诉我。」

「是。」

盛云霖踏了进去。

「关门吧。」她道。

两扇门被吱呀一声关上。这刑房里本就只有一扇在高处的极小窗户,人都爬不出去,还被糊了好几层纸,因而门一旦关上,即便是白日也会暗得像夜晚一般。

屋内又一次暗了下来,霍琬的眼睛这才重新适应了过来。

「呵。」她冷笑一声,「你来了吗?」

「不继续歇斯底里了吗?」盛云霖淡漠地问道,「昨晚你还很惊讶我为什么还活着。」

「想了一晚上,都想明白了。」霍琬自嘲道,「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不然为何我一下手,你就进了宫?还有那份手谕,呵呵。盛云霖,我早该知道是你,在船上的时候我就该猜到才是。」

「我没有和他串通好。」盛云霖摇摇头,「我甚至没有认他。他的筹谋,都是我推测出来的;我会入宫,也是他推测出来的。」

「那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啊。」霍琬冷笑道。

「霍琬,你嫁给煜儿这么多年,却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盛云霖定定看着她,「他早知道霍相要求你对他下手,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此番册封太子,不过是逼你动手罢了。宫中禁军的调配之权,他恐怕也给了太傅;太监和宫女本就归黄喜和徐尚宫掌管,你亦动不了。就算我不入宫,太傅也能及时出面,解决这一切。」

霍琬突然暴怒道:「我要如何才能了解他?!你让我如何了解!当初你是怎么上霍家替他求娶我的?你说御花园初见时他便心悦于我,想聘我为后,托付六宫,使我母仪天下!可事实上呢?!」

「他喜欢我吗?」霍琬质问道,「你扪心自问,他到底喜欢的是谁,真正想娶的皇后又是谁!我一进宫你就免了我去未央宫请安,可他却日日去你那里,你当我是瞎子吗?!」

「还托付六宫……哈哈……太可笑了!除了后妃,我又能管得了谁?你明面上对后宫诸事不管不顾,但实际上全都交给了一个女官!我不论过问什么大小事情,旁的人都支支吾吾的,说要先回禀『尚宫娘娘』!」

盛云霖静静地看着暴怒的霍琬,一直等霍琬发泄完了,气喘吁吁地安静了下来,才问道:「所以,你就在我的未央宫放了把火?」

霍琬扯了扯嘴角:「还需要我亲自放吗?」

「放了这把火,你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

「……」霍琬眼中的火焰刹那间熄灭了下来。

「霍琬,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盛云霖道,「我的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我至少直奔目的而去,从不瞎做决策。我要谁的命,谁就得死;我要什么位置,那原先在上面的人就得乖乖让出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和你父亲一直斗到现在。」

「……说够了吗?」霍琬冷眼道,「你就是为了来告诉我,你有多厉害,而我有多可笑的吗?」

「不,我只是来告诉你,你为什么会输。」盛云霖平静道,「而现在,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霍琬一怔。

「其实你并没有恨过煜儿,不是吗?你一直恨的人只有我罢了。你给他下毒,是为了你父亲谋反,而现如今你父亲已被我押入大牢,一应逆党也在清查之中。是以,无论煜儿是生是死,你父亲都已经败了。」

「你想让我救他?可笑。我们全家都要死了,我为何不拉上他给我一家人陪葬?!」

「我只需要你说出给他下了什么毒,要如何解。」盛云霖道,「只要他平安,你家中几十口人,除了参与谋反的逆党,我都可以留下性命,不杀,亦不流放。」

「……」

「你父亲这个人,一贯小心谨慎,不做万全准备不会动手。所以我猜,你家中很多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对吧?」

霍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盛云霖接着道:「想想看,救了你的丈夫,就可以保住你的绝大多数家人,这个交易不划算吗?不要意气用事。在这种时候,选择的权利是很奢侈的。」

霍琬死死咬住了下唇,几欲咬出鲜血。

刑房的门被打开了。

徐尚宫步入屋内,在她旁边耳语道:「兰草回来了。」

盛云霖微微颔首,而后对霍琬道:「你自己一个人想想吧。」

说罢,她与徐尚宫退出了刑房。

木门再次被吱呀一声合上。

霍琬呆呆坐在角落里,旁边是凌乱的茅草与吱吱乱窜的老鼠。

何其狼狈啊,她想。

时间仿佛被拨回了六年前,她嫁给陈煜的那一天。曾经在御花园一见钟情的年轻帝王竟然娶了她做皇后,当真是入梦一般。那个夜晚,如珠如玉的少年掀开了她的盖头,同她饮下合卺酒……

她真的以为,他们会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后来,她劝过父亲那么多次,说只要长公主死了,一切都会如他们所愿的。

可那人死了以后,一切却变得更加糟糕。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掀开她的盖头,微笑着问她「皇后今日是否累了」的少年,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不对她笑了呢?

霍琬抱着膝盖,痛哭出声。

……

屋外天光大亮。从昨夜雨疏风骤到现在,盛云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

怎能不疲惫呢?可她必须继续撑下去。

徐尚宫回道:「兰草带回了霍琬的母亲,且已经跟她说了殿下提出的条件。」

「先让她自己待一会儿。一炷香之后,让她们母女二人相见。」盛云霖道。

——就算霍琬不为所动,她的母亲也会逼着她去救下全家人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兰草来到乾清宫,俯在盛云霖耳畔道:「殿下,霍琬招了。」

「怎么说?」

「如殿下所料,她母亲进去后没有多久她便招了所用之毒。太医署内正好备有对症的药材,太医正在加急配药,皇上会没事的。」

「好……」盛云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但她还是得等到陈煜真正好转,才能放心得下。

「……你真的打算放了霍家的人吗?」兰草低声问道,「别忘了,当初的陈焱……」

「没忘。」盛云霖道,「若不是当年我娘求先皇留陈焱一条命,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祸害是留不得的。然而,我毕竟也承诺了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开出的条件是,没有参与过谋反的人可留。但凡知晓此事的,皆为『参与』,全部论斩。剩下的,估计不是女眷就是幼儿。我只说留他们性命且不流放,那便送进庵堂里,软禁至死吧。」

「好,我去拟旨。」

「嗯。」

兰草去一旁替盛云霖草拟旨意。盛云霖则依旧陪在陈煜的榻边,握着他的手。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盛云霖把他的手捧到脸边,闭上眼。

……她对谁都能狠得下心,除了陈煜。

她怎么可能不管他。

「黄喜。」盛云霖喊道。

「奴婢在。」

「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您进宫之前,皇上召了谢大人入宫,问了您的身份。但当时谢大人否认了,说您不是长公主。」

「……然后呢?」

「当时奴婢也不信您回来了。」黄喜苦笑道,「奴婢还劝皇上说,该放下了。可皇上没理奴婢,而是对谢大人道:无论是不是您,都不要把他的计划告知您;既然谢大人说不是,那就更没有告知的必要了。」

「嗯。」

「谢大人走后,皇上思来想去,又写了那封手谕,让奴婢送往谢府。皇上说,若一切如他计划,那您早晚都会知道,且知道以后,绝对不会任由谢大人处理的。届时有这封手谕在,能为您扫平很多阻碍。」

「……」

「老天垂怜,真的是您回来了。」黄喜颤声道,「皇上好几次问奴婢,为何您连他的梦里也不愿意去,难道真的厌恶他到那般地步了吗……」

盛云霖握着陈煜的手,指节再一次收紧。

——怎么会呢?

十年。他们相依为命了十年。

要如何才能够轻易放下?

「傻透了。」盛云霖对着陈煜轻声道,「我明明都安排好了,本不需要你这般冒险,不过是麻烦一些,没办法一口气一网打尽罢了,但也总好过你拿命去赌吧?」

随后,她又苦笑了起来。

「也是,都是我带坏的你……」

她便是会拿命去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他。

兰草又走进了殿内,低声道:「殿下,太傅大人求见。」

盛云霖愣了几秒,然后道:「宣吧。」

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轻微地咳嗽了两声,带有刻意的压抑之感。

盛云霖回眸,瞧见他脸上似乎有几分病色。

「你……」

「无事。」谢斐很快应道,「嗓子有些不舒服。」

「注意身体。」盛云霖低声道。她自己的脸色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而接下来的几日,朝野上下更是有的要忙。

「我来跟你说前朝的情况。」谢斐的目光滑过她的面庞,落在了盛云霖紧握着陈煜的双手上,「……都写在卷宗里了,你抽空看。」

他把卷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好。」盛云霖点点头。

「那臣先退下了。」谢斐的声音中带有不动声色的疏离。

可她似乎是太疲倦了,连意识都是恍惚的,居然什么没有听出来,甚至没有多想一分一毫。

随后数日,盛云霖都住在了乾清宫。朝野上下都在忙霍玄承谋反一案,盛云霖干脆停了七日的早朝,谁有要事就直接上乾清宫来禀报。

陈煜已经脱了险,但还是没有醒。盛云霖在乾清宫辟了一间耳房,用来处理政事。三年未接触国政,她花费了很大精力才理清里里外外的事情,也调阅了不少陈煜先前批过的折子。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三年里,陈煜的成长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做得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盛云霖的眼睫低垂。

如果当年,她愿意早一些放手,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揽着,总想着届时交给他的是海清河晏的盛世……是不是当初,他们两个就不会被霍玄承所利用?

如果前些日子,她早些来找他,两个人都把计划和盘托出,而不是互相这么瞒着、什么都不让对方知道……那么这件事情,会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她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到底是她错了。

……

也不知白天黑夜地守了多少日,太医终于一脸喜色地对盛云霖道:「殿下,皇上的脉相已经趋于平稳,想来就快醒了。」

彼时盛云霖正批着折子。谢斐替她挡下不少,可即便如此,到她这儿的奏本还是只多不少。霍玄承在朝中根基深厚,这一查下去,不知道拔起了多少参与谋逆之徒,全都需要她批示该如何处置。

盛云霖不想让陈煜在史书上留下暴君的名声,因此不愿将这些人全部斩首,还得根据参与谋逆的程度,部分流放,部分充奴。

如今听到陈煜即将醒来的消息,她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而随着一连多日紧绷神经的缓和,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险些栽倒下去。

还好,她扶住了椅子,稳住了身形,然后缓慢地走入乾清宫的正殿内,来到陈煜的床边坐下。

陈煜的脸色比起之前好多了。不再苍白,而是逐渐红润了起来,有了血色。

盛云霖摸了摸他的脸,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喊阿姊、说没有人比她好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二十三岁的青年帝王。

她相信他能做得很好,成为一代明君,无愧于先帝,无愧于陈朝的列祖列宗。

然而未来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她就陪他到这儿了。

盛云霖将一枚平安扣放到了陈煜的手中,然后将他的掌心合上。

她专程从澈园取回了这件信物,留给了他。一如当年在鸡鸣寺的古樱树下,她对他说:「这枚平安扣就归你了,不过先埋在这儿,待你日后登基,再下江南,便可以把这枚平安扣挖出来,如同我和你在一起一般。」

这枚洁白莹润的平安扣终是被她自己挖了出来。十六年后的今天,也该物归原主了。

而胸腔那一处隐秘的角落,也终于不会在深夜疼痛难忍,辗转反侧。

……

「我该走了。」盛云霖对兰草道。

「你要去哪儿?」兰草微怔,「不等皇上醒来吗?」

「不了。」盛云霖摇摇头。

他醒来之后,她又能对他说什么呢?

回不去了,那些年少的时光。

「我已经困在这深宫里太多年,是时候离开了。」盛云霖对兰草勾勒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来,「你要珍重。煜儿就交由你照顾了。」

「……好。」

她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既是主仆,又是朋友。兰草深知,当盛云霖做出了决定时,谁都劝说不了。

盛云霖把这些日子送来的奏章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各项事务皆交代和安排了下去。陈煜醒来后至少需要休养一个月以上,这期间朝廷依旧得正常运转,盛云霖总想替他多考虑一些。

就在她留下最后一道手谕时,兰草对她道:「殿下,谢大人来了。」

「谢斐?快宣。」

「不是,是府尹大人。」

「……」盛云霖一愣。

谢珏低着头进了乾清宫,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谢卿有何事?」

谢珏道:「来送这几日反贼霍玄承一案的卷宗。」

「放到一边吧。」

谢珏放下了卷宗,却没有退下。

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盛云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谢珏从袖中又抽出了一本奏折来,双手递上:「殿下,这是我兄长的辞官书。」

「什么……!」盛云霖猛地一抬头,「他现在在哪儿?」

「兄长今天早上已经离京了。」谢珏低声道。

盛云霖看着谢珏,瞳孔里既震惊又茫然。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好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兀自站在那里,目光涣散。

「兄长这几日一直在生病。他说您日夜照顾皇上,已经很疲惫了,让我们都不要跟您说他的事情。」谢珏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可事发那日,他整整淋了一夜的雨才回来,后面又昼夜不分地处理乱党谋逆一案……就算是铁打的人,这样下去也熬不住吧?」

「他……我……」盛云霖怔怔道。

「殿下。」谢珏打断她,「好些年前,我曾经问起过他,长公主是个怎样的人。我本只是好奇,他却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殿下已经把这辈子都献给陈朝了,他明明离殿下很近,实际上却遥不可及。

「我当时没有听懂这句话,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才真正明白兄长的意思。

「我兄长从小到大,无不是被世人赞誉、羡慕,可唯独在你这儿,他甚至连一分一毫都不敢奢求!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你决定担下的责任的,所以他只能为你去做一切你想要达成的事情。曾经如是,现在,亦如是。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殿下。时至今日,你难道还不懂他吗?!」

谢珏每说一句,都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的心脏上划过。

盛云霖闭上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那么多年。

从十四岁认识他起,过去了那么多年。

……怎么会比不上?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比不上她肩头的责任呢?

盛云霖恍然间明白了谢斐为什么要走。她在一瞬间大彻大悟,脑海里浮现出她说要回京时,谢斐那对瞳孔里极力压制的情绪;浮现出她在皇宫门口时,谢斐对她说的那句「我没想拦你」;浮现出她入宫以后,谢斐再度对她以君臣相称,言语间带着疏离。

她终于明白了谢斐为何要在雨里站一整夜。

——他以为她没有选择自己。

「备马!」盛云霖吼道,「立刻备马!」

出京的官道只有一条,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去追还来不来得及,可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去。如果追不上谢斐,那她的余生将失去全部的颜色。

她曾经拥有过几乎一切。权力,地位,荣耀,乃至整个天下。

可这所有的一切,却都不如一个谢斐,让她视若珍宝。

这世间仅此一个谢斐。

从十四岁起,就闯入了她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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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7-05 17:18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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