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种主是妖艳贱货又沙雕的小说推荐? - 知乎(1)
盐选专栏名:《龙生九子:不同时空爱上你》作者:@销宝卷多年潜心写作,买的衣服却比写的稿多我是史上最年轻力壮的太后,现在正把狗皇帝搂在怀里。
狗皇帝被我勒得喘不过气,哑声道:「悍妇,放开朕,朕要打人了。
」「不服来干。
」「朕数到三,一!」「皇上奶fufu的,几岁啦?
」「二!」「皇上毛孔好细,擦的哪个牌子的面霜?
」「三!」他突然弹起,挣开我的束缚,反身把我压在书桌上。
「向暖阳,你能不能消停点?
」我啪地给他一耳刮子,「叫太后。
」他啪地还我一耳刮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啪啪又给他两耳刮子,「逆子!」他这次没还手,冷着脸放开我,理了理被我扯乱的龙袍,拂袖而去。
唉,不服管教,气死哀家了。
我反思自己,可能是我刚当上太后,还没建立起威信。
而且这位新皇帝,与我有过节。
他,是我前男友。
当初,我们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突然跟别的女人勾搭上了,我和他当街打了一架,我把他的脸抓得稀烂,然后一拍两散。
后来我嫁给了他哥哥,再后来他哥哥当了皇帝,我成了皇后。
再再后来皇帝驾崩,我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怪就怪先帝没留下一儿半女,皇位就落在了我前男友手里。
不是冤家不聚头,从今往后我俩是没完了。
二、但这些烦恼暂时都可以抛在脑后,我要先享受一下做太后的快乐。
我也是做了太后才知道,做太后,真的是太太太快乐了。
地位更稳了,工资更高了,不用跟别的女人争宠了,从此跻身最高统治阶级了。
而且可以一直这样爽到老。
我先把新皇帝的后宫召集过来,训了个话。
内司监主管大太监王金山长得太丑,我就把他打了一顿赶出宫。
我还给我娘家赏了一百亩良田,我母亲高兴得不行,托人送来她亲手缝的沙袋,供我每天练习打人。
更重要的是,我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了,连皇帝都得看我脸色。
比如现在,我凤颜大怒,要求皇帝把柔嫔打入冷宫。
皇帝冷着脸,很不爽,但他当众不好发作,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
柔嫔跪在地上哭,她很委屈,大概是不知道哪里惹到了我。
起因是有宫人跑来告状,说柔嫔谋害别的嫔妃,我正好看柔嫔不顺眼,一拍大腿,也不问证据,直接决定拿柔嫔开刀。
其实我也不知为啥,每次一看到柔嫔就烦,就想把她往死里整。
可能做太后的都是那么任性。
柔嫔怎么求饶也不管用,最后被逼急了,脱口而出:「你这个疯子!」皇帝眼锋蓦地凌厉,低声斥道:「闭嘴。
」柔嫔愕然,慌忙捂住嘴。
皇帝挥挥手:「打入冷宫。
」柔嫔被拖走了,我坐下来,喝了两口茶,润润嗓。
皇帝问我:「怎么样,开心了吗?
」我感觉他想揍我了。
「开心。
」我不惧挑战。
「开心就好。
」他淡然道,「以后太后看谁不爽,直接打入冷宫就行,不必告诉朕。
」我错愕。
什么情况,他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孝顺了?
三、新帝登基后不久,准备大封六宫。
陆尚宫把待册封的后妃名单呈给我过目,我看到第一行写着:「皇后夏小窗」。
我皱了皱眉,头突然很痛。
等着头痛劲儿过去,我拿起笔,把「皇后」俩字划了,改成「美人」。
美人在后宫等级比较低,从皇后降到美人,也就降了五六七八级吧。
我解释说,年轻干部还是要从基层干起,干出成绩了再提拔。
陆尚宫把名单拿回去汇报,没过一会儿,皇帝亲自前来兴师问罪。
果然,夏小窗在他心里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太后,夏小窗是朕的原配妻子,为什么不能封皇后?
」「因为哀家不喜欢她。
」「太后有见过她么?
」我想了想,还真没见过。
这两次召集后宫训话,夏小窗都请病假了。
「既然没见过她,为什么不喜欢她?
」他拳头捏起来,准备打我了。
为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为什么?
当初就是因为夏小窗横插一脚,我们的婚事才黄掉的,他全忘了?
想到夏小窗这三个字,我突然又一阵头痛,扶着太阳穴往后跌了两步。
「暖阳……」他松开拳头,上前扶住我,「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皇上,你不要跟哀家顶嘴,哀家年纪大了,情绪不能激动。
」他无语片刻,答道:「好,都听太后的。
」四、皇帝扶我上床躺着。
我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握着我的手。
我下意识唤道:「倪俊。
」那只手僵了一下,旋即把我握得更紧。
我睁开眼,原来,他不是倪俊,他是倪俊的弟弟,当今皇帝。
我笑了笑,「你们兄弟俩长得真像。
」他垂眸,没有说话,没有表情。
倪俊就是先帝,是我死去的夫君。
我们成婚两年有余,他待我极好,极好极好。
后来,他就驾崩了。
我承认,这段对他的介绍有点短,只有三十七个字。
但字短情长,我日日都在怀念他呢。
「你想他么?
」皇帝突然问我。
「想,恨不得随他而去。
」「骗人。
」他笑起来,在我脑门上用力敲了一记,「朕看你每天快乐得很。
」他很少笑,一般都是高冷高冷的,这一笑,暖得像冬天里的太阳,一时把我看愣了。
他也愣愣地看着我。
看着看着,脑袋就凑了过来,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啪地给他一耳刮子,「敢轻薄太后?
」他恼怒,抬手想还我一耳刮子,手到半途硬生生收住。
然后黑着脸走掉了。
五、除了偶尔和皇帝干仗,最近我其实很快乐。
所有人都顺着我,由着我胡来,由着我折腾。
我制定了晨昏定省,后宫妃嫔每天早晚要来给我磕头请安,听我发飙训人。
但夏小窗一次都没来,说是一直病着。
其实,哀家挺可怜那丫头。
她父亲是大奸臣夏乘凉,权倾朝野二十年,不久前被先帝倪俊扳倒。
夏家十八口人,满门被灭,只留了夏小窗一个活口。
当今皇帝肯保着她,还想让她当皇后,看来也是真爱了。
而我不让她当皇后,也是为她好。
她现在应该低调,蛰伏,不能太出风头,不然惹人嫉妒。
比如哀家就嫉妒她。
我想了想说:「哀家去看看她吧。
」陆尚宫大惊失色,拦住我:「太后娘娘,不能去啊,皇后……啊不,夏美人病得太重,会把病气过给您。
」「哀家年轻力壮,不怕。
」我执意去往元佳宫,一路上各种人都在劝阻我。
不明白他们到底怕啥,怕我把皇帝的心上人给吃了?
到了元佳宫门口,宫人跪在地上把我的腿死死抱住,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
我倔脾气上来了,和他们拉锯。
这时,皇帝赶来了。
他看上去有点慌,不若平时稳健。
「向暖阳,不许进去!」他急得直接喊起了我的名字。
「哀家就是进去看看夏小窗,你们大惊小怪什么啊?
」「你不许看她!」他强硬极了,「这辈子都不许见她!」我勒个去,过分了吧……我正想冲上去打他,他忽然软了语气:「她的家人都没了,可怜得很,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好吗?
」我挥到半中央的拳头停住了。
想想也是,同是在朝为官,我爹全身而退,她爹却身首异处,这种时候我在她面前晃悠,不是赤裸裸的炫耀么……我放下拳头,「好吧,哀家不打扰她就是了。
」皇帝松了口气,如蒙大赦,上前扶住我,「朕陪太后回去休息。
」我们肩并肩走着,我随口问他:「皇上,你喜欢夏小窗么?
」他沉默片刻,回答:「喜欢。
」「有多喜欢?
」「喜欢到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我心头一堵,「皇上这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气哀家?
」「朕喜欢朕的妻子,太后气什么?
」我翻白眼,「喜欢她,那就赶紧让她给你生个子嗣啊,哀家也好提拔她。
」「谨遵太后教诲。
」六、我把夏小窗抛到脑后了。
我要继续做一个快乐的太后。
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想我爹娘了,记不清多久没见他们了。
我爹一辈子事业成功,官至宰相。
老了以后也不贪恋权位,新帝继位后主动请辞,带着我娘安心享受退休生活。
俩人小日子太滋润,都把我这个女儿都抛在脑后了。
我下达懿旨,召我父母入宫。
崔尚宫却回禀我,我爹带我娘云游四海去了。
嘿,老两口真会玩。
我爹给我留了封信。
我打开信,信上写着一行潦草的字:丫头,要开心哟。
开心?
这个我擅长!我要搞生辰趴体!说搞就搞,康孝宫张灯结彩,妃嫔命妇齐聚一堂,喝啊吃啊嗨啊跳啊,苏喂苏喂苏喂,嗨爆全场。
鹿王妃跑来给我敬酒,醉了吧唧地说:「皇,皇后娘娘,您真是越活越年轻!」「哀家现在是太后了,谢谢。
」我跟她碰杯。
「啊……」鹿王妃恍觉说错了话,尴尬找补:「那,那您可不能忘掉皇上啊。
」忘掉倪俊吗?
我笑着摇摇头。
怎么可能忘掉他,他是刻在我骨子里的记忆。
皇帝一直没来,不知道在忙什么。
看来不够重视哀家。
夜里,趴体结束,人都散了,皇帝终于来了。
我有点喝醉了,看着他,刹那以为是先帝倪俊。
兄弟俩长得真像,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倪俊是个极温柔极深情的人,而他这个弟弟,就是个臭屁。
他身上也是一股酒气,敷衍地跟我解释:「今天小窗生辰,朕陪她。
」哀家过生辰,她夏小窗也过生辰?
咋那么会挑时间呢。
我说:「滚滚滚,陪你的小窗户去,哀家要睡觉。
」他冲着我打了个酒嗝,熏得我差点薨逝。
「滚!」我给他一拳。
「悍妇!」他还我一掌。
我俩又打起来。
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
我骑在他身上,咣咣给他几下。
他翻身把我压下去,呲啦啦扯我的衣服。
我也不甘示弱,奋力扯他的龙袍。
他一俯身,紧紧贴上来,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蹬,我踹,我打,他也不闪躲,硬生生扛着,就是不放开我可怜的嘴唇。
最后,我快要窒息了,他才松嘴,迷离的醉眸在我脸上打转,含糊唤道:「小窗……」妈惹法克,你轻薄哀家就算了,居然还叫别人的名字?
!我一发狠,把他掀下床去。
他生气了,冲上来想把我一顿胖揍,要下手时却犹豫了一下,被我抢得先机,反把他一顿胖揍。
我俩就这么打到天亮。
早上酒醒了,我觉得有点不妥。
太后和皇帝,寡嫂和小叔子,在床上闹腾了大半夜,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皇帝倒是无所谓,还不顾我的阻拦,把一大帮子宫人叫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
而宫人们见到我俩衣衫不整的样子,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好像都习以为常。
而且,我看那陆尚宫,眼角眉梢貌似还有喜色?
皇帝意犹未尽,又继续犯贱,凑在我耳边说:「太后昨夜好野好辣。
」我飞速赏他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他这次没还手,也没黑脸,居然……居然笑起来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小甜蜜,一丝小羞涩。
七、这之后,皇帝往我这跑得更勤了,每次非要挨我两下子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既然乐意,那我也不介意把他当沙袋。
最近几天,我不太舒服,打他的时候都使不出劲儿。
吃饭总恶心呕吐,葵水也拖延了很久。
我瘫倒在床,「快,传花太医!」太医花不虚来为我诊脉。
他刚把手指搭在我脉上,我就迫不及待问他:「哀家是不是……」「是不是什么?
」他不懂。
「就是那个了。
」「哪个了?
」「哀家有喜了,对不对?
」「啥?
」花不虚吃惊。
连忙仔细听脉,思忖片刻,「还真是,太后敏锐,这都被您发现了。
」「这是先帝的种。
」我摸着肚子,羞涩。
先帝驾崩前,我和他还恩爱过,不知是哪一夜珠胎暗结。
「花太医,能不能先帮哀家保密?
」「太后放心!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花不虚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太后给够封口费。
」我只好把我的玉镯取下来赏给他。
八、来不及感受将为人母的喜悦,我陷入深深的沉思。
我肚子里这个,是先帝的孩子,他唯一的骨血。
当今皇帝,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
只要他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欢天喜地迎接他的降生吧……依照本朝礼法,他哥哥倪俊这一脉才是正统。
如果生下来是个男孩,他很可能得立这个孩子为太子。
可是哪个皇帝不想把皇位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那我这个孩子,要还是不要?
当然得要,这是先帝倪俊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在显怀之前,我必须想出一个办法,确保自己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正当我苦思冥想茶饭不思时,皇帝又来找我了。
这次,我没有打他。
我怕一个闪失,伤了肚里孩子。
他各种挑衅,却迟迟挨不上我的打,就有点纳闷。
「太后,朕向您禀报一件喜事。
」他阴恻恻。
我预感他在憋大招。
果然,他说出了一句让我喷茶的话:「小窗她有身孕了。
」我血冲上头,下意识给了他一耳刮子。
这一巴掌扇下去之后,我有点懵。
我,为啥要打他?
人家媳妇有孩子,干我屁事?
可我心里为什么酸酸的呢?
夏小窗总是那么会挑时间。
我过生辰,她也过生辰;我有孕,她也有孕。
这下麻烦了,我的孩子和夏小窗的孩子,是赤裸裸的竞争关系啊。
她女孩,我女孩,相安无事。
她男孩,我女孩,皆大欢喜。
她男孩,我男孩,必有一战。
她女孩,我男孩,我死定了。
综上所述,我得干掉夏小窗的孩子!打定主意之后,我揉了揉皇帝被扇红的脸,笑道:「哀家是太高兴,手失控了。
夏美人怀孕是大功一件啊,哀家建议给她升个位份吧。
」皇帝挺高兴,强行留下来陪我吃了顿午饭,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九、干净利落搞掉其他嫔妃的孩子,是一名宫斗人的基本素养。
可是,我根本接近不了夏小窗。
任何事,只要涉及夏小窗,所有人都防着我、逆着我,不惜得罪我。
我知道他们是有皇帝的授意,皇帝不让我碰的人,我无论如何也碰不了。
我有时真的很嫉妒夏小窗。
她是大奸臣的女儿,她父亲夏乘凉把持朝政二十余年,连先帝那样温柔和善的人最后都忍不了,对夏家大开杀戒。
可当今皇帝,不但保了她的性命,还将她宠上了天。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我无论如何也要干掉夏小窗的孩子。
于是我尝试买通花不虚帮我办这件事。
他是太医,有职务之便。
花不虚狮子大开口,跟我要一大笔劳务费。
我忍痛满足了他,开始焦急等待。
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夏小窗落胎的消息。
反倒是,我发现身边宫人在偷偷准备婴儿的衣物用品,准备拿去孝敬夏小窗。
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
皇帝好几天没来找我,大概是忙着陪夏小窗。
这天晚上,我正准备用晚膳,他来了。
「朕也还没吃,陪太后一起吃吧。
」我俩相对而坐,默默吃菜。
吃到一半,他忽然说道:「对不起,朕容不下这个孩子。
」我一愣,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我有身孕的事。
并且,他不能容忍。
我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
我低头扒拉碗里的菜叶子,「你哥哥泉下有知,会无比心寒。
」他竟厚颜无耻:「他早投胎了,不会知道的。
」我把筷子一摔,「那你想把我怎样?
」「你有两个选择。
」他冷血地说:「第一,打掉这个孩子。
堕胎药朕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哀家选第二!」「第二,做朕的皇后。
」我怀疑我听错了。
做他的……皇后?
「朕听闻外族有一种收继婚,兄长亡故后,弟弟可以把他的妻妾收入房中,兄长的儿女便也是弟弟的儿女。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只要你做朕的皇后,朕就乐意接受你腹中的孩子,并且,让他做太子。
」我咀嚼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他这段话。
怎么说呢?
这个条件相当变态。
我却鬼使神差问道:「那夏小窗呢?
」难道他不是想立她为皇后,让她的孩子当太子?
他却道:「随她去吧。
」十、我告诉皇帝,此事容哀家考虑考虑。
皇帝同意了,反正孩子不在他肚里,他不急。
他走后,我思来想去,辗转反侧。
要我把这个孩子打掉,是绝对不可能的。
倪俊英年早逝,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可以证明他曾在这世上存在过。
他贵为天子,却活得十分辛苦,大奸臣夏乘凉把持朝政、肆意妄为,几乎威胁到倪俊的人身安危,令他日日坐难安,寝难寐。
终于,他苦心积虑,一举铲除了夏乘凉。
可还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又不明不白地死去,如烟一般消散无踪。
甚至没有机会与我这发妻道个别。
他活着的时候我帮不了他,他死了,我能为他做的,就是留住他这个孩子,留住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
以此证明,我们爱过彼此。
我要留住孩子,但是,我也绝不可能做当今皇帝的皇后。
我总感觉,他有阴谋,事情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只能作出第三种选择:逃。
可是怎么逃呢?
我周围都是间谍和刁民,没人能帮我。
我想到了两个人:我爹和我娘。
这是世上最疼我的两个人。
有困难,找爹娘。
可我让陆尚宫一打听,我爹娘还在外面旅游呢。
我爹偶尔给我传封信回来,几句大话空话,字迹潦草,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我给他们传信说你们马上可以抱外孙了,我爹居然就不回信了,真让人迷惑,难道老两口害怕帮我带孩子?
唉,这届爹娘不行啊。
我只能还把花不虚找来。
我威胁他帮我出宫,不然我就揭发他偷我玉镯和金银。
花不虚没办法,只好答应。
这天,月黑风高。
我把宫人都打发去睡了,自己偷偷从康孝宫的后门溜出去。
门外停了一辆马车,是花不虚安排的。
马车向着大宫门方向疾驰。
路上,一队夜巡侍卫把马车拦住盘查,车夫出示花府令牌,侍卫就放行了。
我舒了口气。
马车继续前行,距离大宫门越来越近。
我依稀想起,我入宫之后,再也没有出去过。
我也曾是一个豪放不羁爱自由的女子,嫁给倪俊改变了我的人生。
虽然曾经贵为皇后,记忆中倪俊待我也很好,我却总是不快乐。
我也记不清是为什么,一去想过往的事,我的头就很痛。
这会儿,头又痛起来。
我深吸两口气,让自己慢慢平静。
马车已经到达大宫门,被宫门守卫拦下来。
我听见车夫说:「车里是花府夫人,这是令牌。
」宫门守卫说:「好,走吧。
」车夫扯起缰绳,「驾……」马车却没有动。
毫无预兆,我听见了车夫的惨叫!还没等我反应,一个守卫已经探身跳进车里来。
他抬起头,冲着我笑了笑。
居然是狗皇帝。
他在我身边坐下,马车继续前进。
「大半夜,太后这是要去哪?
」我没说话。
万念俱灰,懒得开口。
「你宁肯逃跑,都不愿当朕的皇后?
」「嗯,你说对了。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就把朕当成倪俊,好不好?
朕不介意做他的替身,朕也愿意做你孩子的父亲,只要你留下来。
」他的姿态,从未如此卑微过。
我摇头。
「做倪俊的替身,你不配。
做我孩子的父亲,你更不配。
」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对他,有一股无来由的恨。
我一直怀疑,倪俊的死跟他有关,我只是找不到证据。
「你就那么恨朕?
」他眼睛有些红。
「是的,我要离你越远越好。
」「离开朕,想都不要想!」他蓦然发狠,把我扯过来,开始扯我的衣服。
我剧烈挣扎,抓他,打他,踢他,咬他。
他却死不放手,把我按倒在软榻上,欺身压住我,解我的衣带。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会伤到孩子!」我发觉他是来真的,连忙请求停战。
他冷笑,「朕不在乎。
」我尖叫起来,「不讲武德!滚!滚!滚!来人啊!小叔子欺负寡嫂啦!」他用嘴堵住我的声音,狠狠咬住我的嘴唇,疼得我一个激灵。
也就在我松懈的当儿,他用力侵入我。
我扇他,推他,拍他,他愈发凶猛。
到兴头上时,他甚至把我抱起来,在我耳边说:「朕看只有让你怀上朕的孩子,你才能消停。
」十一、皇帝把我从马车上抱下来,直接抱进了他的寝宫。
他是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避忌周遭人的目光。
我断定,这是个疯子。
他把我放在龙床上,俯身来吻我。
我别开脑袋,厌恶,恶心。
他停住动作,「暖阳,朕保证,这辈子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就再接纳一次朕,可以吗?
」我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
他以前伤害过我么?
我以前接纳过他么?
「朕会像以前的倪俊一样,对你好,给你爱。
你打我我再也不还手了,一辈子都让着你,可以吗?
」他说完这句,我的头突然又痛起来。
这次,痛得非常强烈,整个脑袋像要炸掉。
脑袋里闪过许多模糊的片段,像一道道闪电,劈得我脑仁快裂开。
我满床打滚,用头去撞墙。
他吓坏了,死死抱住我,「好了,暖阳,朕不逼你,朕不逼你,你放轻松,放轻松……」在他的安抚下,我慢慢平静下来。
为了避免我再次发疯,皇帝把我送回康孝宫。
看着我安稳睡下,才默默离去。
第二天,花不虚跪在我面前,一脸心虚。
如果我没算错,我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至少已经背叛了我两次。
第一次是把我怀孕的事告诉皇帝,第二次是把我逃跑的计划向皇帝告密。
其实我也理解他的选择。
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而皇帝是实权在握的皇帝。
我心平气和,给他赐座。
他小心翼翼坐了,我把手伸给他,让他给我把脉。
「请花太医帮哀家瞧瞧,胎气是否稳固。
」我担心昨夜皇帝的疯狂伤到了孩子。
花不虚摸了会儿脉,「回禀太后,孩子无虞,请太后放心。
」「如果哀家的孩子有半点闪失……哀家就先把你宰了,再和狗皇帝同归于尽。
」花不虚吓一跳,「太后莫说这种丧气话,要不然,臣给太后开点安胎药,按时服用,保准生个大胖孩儿。
」「准了。
」花不虚认认真真写好药方,亲自督促抓药去了。
晚上,熬好的安胎药送来了,我随手倒进花土里。
这时,狗皇帝来了。
「好浓的药味儿。
」他抽抽鼻子,「是花太医给开的安胎药么?
」呵,这么快什么都知道了。
他上前抱住我,头埋在我脖颈窝,「再浓的药香,也盖不住太后的香气。
」我照例举起巴掌要扇他。
他却敏捷地抓住我手腕,哈哈一笑,凑过来要亲我。
我往后仰,极力躲避他。
我想我脸上的厌恶肯定过于明显,以至于皇帝实在没法下口。
他叹道:「以前你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倪俊。
」我不耐烦:「你怎能跟他相提并论。
」他并不恼怒,却是怅惘。
「朕真是嫉妒倪俊,也替他觉得惋惜。
」我更不耐烦:「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他?
」「好,不提他。
」他坏笑,「咱们干正事。
」说罢一把将我扛起,走向床榻。
十二、又是一夜疯狂。
这之后,皇帝每晚都来找我,来了就是跟我一顿虐恋情深,然后上床办事。
我说不可以,真的会伤到我的孩子。
他说没事,有花太医的保胎药,大可放心。
皇帝如此不要脸,宫里宫外所有人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虎作伥。
他们开始有意无意称呼我「皇后娘娘」,我的衣食用具仪仗也一点点降成皇后的品制。
我这个降级,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本来好不容易熬成了董事长,又要降成总经理?
终于,他们使出了最关键一招:要把我移出康孝宫,安置到元佳宫。
元佳宫历来是皇后的居所,当今皇帝登基后,一直是他的元妻夏小窗在住着。
我死也不搬,质问皇帝:「哀家去了,夏小窗住哪?
哀家可不要跟她住一起。
」他翻着书,心不在焉地说:「她已经搬去冷宫了。
」「啊?
你要不要那么渣,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皇帝抬眼看我,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太后不想住元佳宫,难道想去陪夏小窗住冷宫?
」我忍了又忍,告诉自己:住哪都一样,总比住冷宫好。
一番收拾之后,我住进了元佳宫。
这座宫殿,已经修葺一新,过去的痕迹都被抹去。
以前,我还是倪俊的皇后时也住在这,我和他在这留下了很多回忆。
如今什么都不剩下。
现在,倪俊的弟弟可以堂而皇之占有我了。
每天晚上他摆着依仪仗来,第二天大张旗鼓地走。
有时甚至把我叫到他的寝宫过夜。
所有人都称我「皇后娘娘」,连进宫参见我的命妇都视我为皇后。
疯了,他们都疯了。
可在我心里,我永远只是倪俊的皇后。
就算倪俊已经离我远去,我依然记得,我们曾经那样深爱过。
十三、这天,皇帝又让我去他的寝宫。
夜里和我闹腾完,他沉沉睡去。
我推他,他嘟囔着翻了个身。
我悄悄下床,走出去。
我来到他的书房,在案牍间翻找。
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找啥,就是想找点儿证据出来,证明我的一个猜想。
我猜想,先帝倪俊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三个月前,倪俊铲除奸臣夏乘凉之后,突然驾崩,死因不明。
而所有人对此极为低调,甚至没有国丧。
我想知道,三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更想知道,倪俊的死,是否跟当今皇帝有关。
我心里有一个阴暗的想法——也许,是弟弟害死了哥哥……很巧,我在书桌底下摸到一个暗屉。
打开暗屉,里面放着一张红色的信笺,用镇纸仔细压着。
我把信笺拿出来,发现这好像是……一张合婚庚帖。
我打开来,读起上面的字。
字不多,我一个字一个字读得很用力。
读到最后,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呆呆站立着。
「暖阳,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我缓慢转回身,他看到我手中的合婚庚帖,脸色骤变,冲上来抢夺。
我迅速后退,看到书架上摆着一支短剑,抢上几步把剑抽出,指着他——「你别过来!」「好,朕不过来,暖阳,你先冷静。
」「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举起合婚庚帖。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恐惧。
「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大声问道。
「如你所见。
」他吐气,目光变得坦然,「这是我娶你时,咱们二人的合婚庚帖。
」他,娶我?
我们二人的,合婚庚帖?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不对,不对。
」我头痛起来,思绪有点乱,「你,你到底是谁?
」「朕是倪俊。
」他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
却如一道惊雷,劈得我心魂崩裂。
「你放屁!」我嘶吼,「你是他弟弟!你不许冒充他!」「倪俊没有弟弟。
」他继续平地起惊雷。
我捂住脑袋,使劲摇头,「不对!你说得不对!」他反问:「那你说,朕叫什么名字?
」我被问住了。
他叫什么?
我好像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
不对,这不对。
「那我是谁?
」我茫然。
「你……」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告诉我:「你是夏小窗。
」十四、合婚庚帖上,写的正是倪俊和夏小窗的生辰八字,落款是两年前。
而我,就是在两年前嫁给倪俊的。
难道,我就是夏小窗,夏小窗就是我?
不对,不对,我明明是向暖阳。
夏小窗是这个人的妻子,而我是倪俊的妻子。
他在胡说八道!「夏小窗,字暖阳,你的父亲名叫夏乘凉,母亲名叫向风雨。
」他苦笑,「我叫倪俊,你的夫君。
」我彻底被他搞乱了。
我爹怎么可能是大奸臣夏乘凉,我爹是,我爹是,是……我爹是谁?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全乱了……「你把剑放下,朕告诉你怎么回事。
」他诚恳地说。
我考虑了一会儿,把剑放下。
他走过来,把我揽入怀里。
「小窗,事情是这样的……」他告诉我,三个月前,柔嫔李子柔把我从台阶上推下去,我后脑着地,受了重伤。
醒来之后,记忆就完全乱了。
我在自己脑海中,生造出一个叫「向暖阳」的人,夏小窗被分裂出去,成了另一个人。
好端端的倪俊,在我的幻想中「驾崩」了,我把自己当成了「太后」,把眼前的皇帝当成了倪俊的弟弟。
而这「弟弟」又是我的「前未婚夫」,我的本尊夏小窗则成了「小三」上位。
更惨的是我爹夏乘凉,好好一个退休老干部,硬是被我幻想成贪恋权位的「大奸臣」,还被「先帝」灭了满门。
我对这套幻想出来的东西十分坚定,如果有人尝试纠正,我就会剧烈头痛,痛不欲生。
后来,太医花不虚想出一个大胆的办法:让一切顺着我的幻想来,再慢慢扭转现实。
倪俊为了治好我,也只能采纳他的办法,「屈尊」当了倪俊的「弟弟」,让我体验了一把「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而宫里所有人,都在配合皇帝演戏。
这也解释了很多疑问——为什么所有人对倪俊与我的「不伦奸情」视而不见。
为什么他们有时会「误」把我或夏小窗称作皇后。
为什么他们不让我见夏小窗。
为什么我和夏小窗是同一天生辰。
为什么我怀孕,夏小窗也怀孕。
因为,我和夏小窗是同一个人。
她是我,我是她。
我以为别人都是疯子,其实我才是真正的疯子。
我想起柔嫔被打入冷宫前骂的那句:「你这个疯子!」原来,她才是唯一说了真话的人。
那么,我的孩子呢?
倪俊告诉我:「小窗,你并没有身孕。
」怀孕,也是我假想出来的。
真棒。
倪俊惋惜地说,之前我确实怀了孕,但被李子柔从台阶上推下去之后,孩子没了。
这些记忆我都丢失了,潜意识里却依然留恋着孩子,就开始幻想自己怀孕。
花不虚把这个情况给倪俊汇报后,他不忍戳破,让花不虚暂时稳住我。
然后,他「亲自上阵」,想办法让我快点有孕,把假的变成真的。
「说来朕每天晚上很累的。
」他跟我叫苦。
我撇嘴,「哀家看皇上明明很享受啊。
」「还敢跟朕称哀家。
」他在我脑门上猛敲一记。
我迅速回敬了他一记,「哀家还敢打你呢!」他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问我:「小窗,你想起什么没有?
」我摇头,真的想不起来了,如果用力想,就会头痛。
「想不起来就算了。
」他抱住我,「咱们丢失了过去,但还有未来。
未来,朕会把幸福和快乐都补偿给你。
」十五、很快到了夏天,昼长夜短,鸟语花香。
我和倪俊的小日子,平安顺遂有滋有味,还时常互殴一下,增进感情。
当倪俊「回归」倪俊之后,他又变回了我记忆中那个温柔深情的夫君。
我们之前有过不愉快,但这些不愉快都过去了。
一切都是柔嫔李子柔的错。
最早是李子柔横插一脚,差点破坏了我和倪俊的姻缘。
后来是李子柔出于嫉妒把我推下台阶,害我小产和失忆。
「都过去了,小窗。
」倪俊安慰我,「李子柔会在冷宫里度过余生。
」我唯一就是有点想我爹娘。
他们在外面玩得太高兴,不舍得回来。
倪俊数次派人去寻他们,都只带回我爹字迹潦草的书信。
信里无非是「要开心哟」「照顾好自己」「多加餐饭」之类的大话空话。
「啧,你这爹娘真不行。
」倪俊摇头。
我问:「那我弟弟夏至呢?
我能不能见见他?
」夏至是我爹小妾生的,跟我关系也不亲,我难得想起他。
倪俊犹豫了一下,「朕把夏至派出去督军了,锻炼锻炼,将来好接你父亲的班。
」我疑惑,倪俊咋想的,夏至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倪俊还期待他当宰相么?
「别老惦记着你那些无情无义的娘家人,多惦记惦记朕不好么……」他语气酸酸,「朕跟你,还有咱们的孩儿,才是一家人。
」他头埋在我怀里,抚摸我的肚子,仿佛里面真有个孩儿似的。
我笑着推他胸口,「走开啦,好热。
」他忽然猛咳起来。
我感觉他面色不太对,「皇上,你没事吧?
」「没事。
朕最近就是有点乏力,咳嗽。
许是中暑了。
」我叫来花不虚给倪俊看脉,花不虚也说是中暑,开了几味去暑药。
这是个酷热而平静的夏天,前朝后宫一派和谐,风雨阴翳都已散去,阳光之下,没有谎言和假象。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皇帝龙体有恙。
自那次中暑之后,倪俊一直在吃药调养。
随着三伏过去,暑气渐退,他的病没好转,反倒越来越重,入秋时,竟至卧床不起。
我衣不解带照顾他,为他寻遍名医,他却日渐一日衰弱下去。
他治好了我,我却治不好他。
「没事,小窗,不哭。
」他抹去我的泪,「朕底子好,你打朕打得那么狠,朕不都扛过来了。
」「那我再多打你几下,能把你打好么?
」我哽咽。
「来吧,使劲打。
」他把脸凑过来。
我扬起手,想狠狠打这个家伙。
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十六、半年后,十二月二十八这一夜,大雪。
我熬好药端到倪俊寝宫,很远就听见他的咳嗽声。
他斜靠在龙床上,见我来了,清俊苍白的脸绽出一缕笑容,「小窗。
」我坐在床边,把药一勺一勺给他喂下去。
喝完药,我俩相对默默良久。
「小窗,若朕……」他声轻如噫语,「你该怎么办?
」「你若怎样?
」「若朕,撑不过去……」我低下头,哀然抽泣。
渐渐地,抽泣变成了痛哭,痛哭又变成了冷笑。
「哈哈哈。
」我越笑越大声,八颗门牙都露出来了。
倪俊由痛惜变错愕。
「小窗,你没事吧,莫不是旧病复发,又疯了?
」「皇上,我这次没有疯。
」我笑望着他,「清醒得很,这辈子从未有这样清醒过。
」迎着他狐疑的目光,我万分笃定道:「若你撑不过去,驾崩了,我怎么办?
很简单,我会成为太后,真正的太后。
」「……是你给朕下毒?
」我把手里的药碗晃了晃,「这是最后一碗,送皇上上路。
」「为什么?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的爹娘早死了,我家十八口人全死了,被你枭首示众!你都忘了吗?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烛火温馨。
帝后相对而坐,窃窃私语,远远看去恩爱至极。
倪俊猛咳起来,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我的凤袍上。
而我爹娘的鲜血,也曾溅在他的龙袍上。
什么我爹娘远行,净是他骗我的招数。
他以为我不知道,我爹娘永远不会回来了,我永远见不到他们了!我爹写给我的那些潦草家信,一看就是临死之前,时间紧迫,匆匆给我留下的遗书!倪俊脸色灰白,沉默不语。
我倒希望他说些什么,留点遗言供我日后怀念。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平淡地问我。
「前不久才慢慢想起。
」起初,我确实是疯了,记忆错乱了,任他随意摆布。
在他告诉我「真相」后,我也一时相信了他。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我心里,一直对他有股莫名的恨意?
我和他在一起时,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厌恶,惧怕,抗拒?
如果我还像过去那样单纯地爱着倪俊,如果我只是被李子柔陷害摔坏了脑袋,那我这些情绪又是从何而来?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开始强迫自己去回忆。
每次回忆,都伴随剧烈的头痛。
慢慢地,我终于突破脑海中的重重迷雾,抓住了真相的暗影。
而这真相,过于残酷血腥,直令我肝胆寸裂,心碎肠断。
十七、去年十二月,我,皇后夏小窗,彻底失宠,皇帝倪俊不再踏足我的元佳宫。
十二月初八,我三叔以私藏兵甲的罪名,被押赴刑场。
我跪在倪俊的书房外求见。
雪下得很大,我跪成了雪人,他都不肯见我。
十二月初九,我二伯被杀。
十二月十一,我三个表兄弟同日被杀。
十二月十五,柔贵妃向皇帝诬告:皇后勾结其父,意图谋反。
倪俊当众扇了我一耳刮子,特别狠,打得我嘴角开裂。
十二月十六,我被打入冷宫。
内司监大主管王金山断了我的饮食。
挨饿七天后,我腹中两个月的胎儿小产。
十二月二十八,花不虚把我救出冷宫。
我扮作小医倌,与花不虚策马狂奔。
我满心想着尽快与爹娘团聚,然后全家逃离。
出了大宫门,我勒住马。
我看到宫门口立了好几根高高的竹竿。
每一根竹竿上,挂了一颗人头。
第一根竹竿,挂着我爹夏乘凉的人头。
第二根竹竿,挂着我娘向风雨的人头。
第三根竹竿,挂着我十四岁弟弟夏至的人头。
……我脑中似有雷声劈过,接着是一片死寂。
我的灵魂被剥离出来,变成一朵雪花飘在半空。
花不虚摇晃我,呼喊我,我却什么都听不到。
我心里在想,如果我就此疯了,是不是再也不会痛苦?
我小时候听奶娘讲故事,故事里的反派,首级被割下来,挂在闹市示众,这叫「枭首」。
一直以为只是故事,如今这酷刑却让我全家人真实地承受了。
而做这件事的人,正是我挚爱的夫君,帝王倪俊。
「夏小窗!」我仿佛听见他在叫我。
我回头,他真的追来了。
两年前,我爹不让我嫁给他,说他城府太深。
他穷追不舍,把我追到了手。
两年后,他把我爹的脑袋挂在竹竿上。
我爹双目圆睁,怔怔望着他这对女儿女婿。
胯下的马儿突然受惊,扬起前蹄。
我闭上眼,松开缰绳,从马背上摔下。
落地时,倪俊把我接住了。
我狠狠甩他一耳刮子。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他眼圈通红,抓住我的手,又往他自己脸上甩了三巴掌。
「小窗,你用力打我,我给你打一辈子、骂一辈子,让你撒一辈子气,好不好?
」「滚。
」我低吼,眼泪滚出眼眶。
我饿了好多天,又刚刚小产,加上这样惨绝人寰的刺激,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
等我醒来,躺在元佳宫的床上,倪俊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
我流泪,他也流泪。
「小窗,朕真的没有办法了……」倪俊沙哑道,「夏乘凉准备谋反篡位了,他家里藏着五千套兵甲、两万只弓弩,朕若再不动手,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问他:「你早都开始谋划了,对不对?
」「对。
」「从何时开始的?
」「从……登基开始。
」从登基开始吗?
那么在登基之前,他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两年前他娶我时,还只是个闲散皇子,与我爹无冤无仇。
我宁愿相信,那时他只是单纯地喜欢着我。
是皇位,是他身上这一袭龙袍,将我心爱的倪俊变得面目全非。
他一登基就开始筹谋扳倒我家,暗中策划着这一场屠杀,却还能日日坦然面对我,与我夫妻恩爱,与我床笫之欢,与我畅想各种美好的未来。
直到一个月前,万事俱备,他开始动手。
为了争取后宫前朝的人心,他与我翻脸。
诬告我与夏家内外勾结的柔贵妃,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他把我高高捧起,又狠狠摔下。
我的荣宠与没落,我的感情、我的人生,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最终他铲除了奸臣,成了臣民眼中的圣明之主。
可于我来说,他是我再也不想触碰的噩梦。
「你滚,永永远远地滚。
」我闭上眼,「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
」十八、「我那么优秀,那么努力,到头来只是个贵妃。
而你,罪臣之女,凭什么就能安享皇后之位?
」贵妃李子柔跑到元佳宫来,撕下贤淑的伪装,开始尽情发泄。
我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的狰狞面目,我只觉得她傻。
她想要这个皇后之位么?
她知道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
倪俊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时,重臣之女没人愿意嫁给他,我却觉得遇见他是天大的幸运。
后来他成了皇帝,人人都挤破脑袋想做他的皇后,而我这个皇后,都遭受了些什么?
也许是我眼里流露出的不屑,再一次刺痛了李子柔。
她怒不可遏,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拽。
我从高高的台阶上跌了下去。
落地的时候,后脑着地。
被救过来之后,我脑子就坏掉了,整个人疯了。
我疯得很独特,看上去像个正常人,灵魂却活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我幻想倪俊已经死了。
也许只有他死了,我才能获得平静。
而现实中这个模样与倪俊酷似的皇帝,我凭空想象成了他的弟弟。
我幻想自己是一个叫向暖阳的人,家世优越美满,父母健康快乐。
夏小窗的悲剧只是别人家的故事。
三个月里,我就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可是记忆能够改变,恨意无法抹去。
我莫名其妙憎恨着一些人,比如虐待过我的内司监大总管王金山,比如害过我的柔贵妃。
我成为「太后」之后,对他们看似毫无来由的敌意,其实是一个被害者的本能反应。
最最可笑的是,柔贵妃让我跌下台阶,受到的惩罚只是被降为柔嫔,继续潇洒恣意。
我还恨夏小窗,因为我恨我自己。
我最恨的是当今皇帝,他杀了我的亲人,也杀了我心里那个温柔深情的倪俊。
而这个皇帝,他贪得无厌,步步为营。
我的疯傻居然成了他洗白自己的机会,把罪责都推到李子柔身上,用一个个谎言重塑我的记忆,妄想让我重新接受皇后的身份,以为如此就能将我们的感情「挽回」。
最近他一遍遍装作不经意地问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出于恐惧。
他恐惧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完整地回忆起了这一切。
重拾记忆,就等于心重新碎一遍,灵魂重新被穿透一次,重新经历一遍人生的至苦至痛。
与此同时,心中的杀意如滔天巨浪,汹涌而至。
我记得我跟倪俊说过,不要让我再见到他,否则我会杀了他。
我说到做到。
毒药是花不虚给我的,我每天放在倪俊的汤药里,亲手喂他喝下去。
他在我眼前慢慢中毒,衰弱。
我竟无动于衷。
我想我真的是疯了,不管不顾,至死方休。
直到今夜,他喝下最后一服毒药,我们的缘分也终到尽头。
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断断续续道:「朕……与小窗……曾经很好,很好……」「朕一直……爱着小窗……可是……」可是,你是皇帝,你很无奈。
我懂,我都懂。
我笑。
他目光悲凉,颤抖地抬起手,貌似要给我一耳刮子。
却在碰到我的一刹那,手轻轻掉落。
他平静望着我,瞳孔中光芒散去,剩下一片无底深渊。
十九、先帝的葬礼上,众人嚎啕痛苦,只有我在笑。
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我是史上最年轻的太后,现在正把皇帝抱在怀里。
小皇帝刚满百天,是柔嫔在冷宫生下的孩子,先帝倪俊唯一的骨血。
当年,倪俊刚刚登基十天,就纳了李侍中的女儿李子柔,册封为柔贵妃,百般恩宠。
他说他需要柔贵妃母家的支持。
我理解他的难处,把这委屈忍下了。
可我没想到,他的算盘竟是联合柔贵妃和她的家人,来对付我和我的家人。
这番深情,我成全他们。
倪俊驾崩的第二天,柔嫔自杀殉葬。
我把她与倪俊合葬,愿他们在地下百年好合。
尘归尘,土归土,我这个疯子,终于平静了。
可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我总觉得倪俊阴魂不散。
他好像一直在哪个角落里注视着我,等待着我。
后来,他变本加厉,开始跑来梦里找我,与我吵吵闹闹,暴力互殴。
每一次被我打了耳刮子,他就指着我骂道:「向暖阳,你这个悍妇!」番外一、倪俊隔着屏风,听她轻哄孩儿睡觉。
她是那样温柔平和,一点也不像个疯子。
每天下了早朝,他都会来元佳宫待很久。
就隔着屏风,聆听着她,注视着她。
他很想走过去,闻一闻她身上的香气,和她一起哄孩儿睡觉。
可他不能。
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抱着她和孩儿,享受一家三口的幸福美好。
只能躲在屏风后,悄悄地陪伴她。
人生有得必有失,做一个帝王更是如此。
他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当初对夏家动手时,没有丝毫犹豫。
登基后,他立即感受到了夏乘凉的威胁。
他发现,这个老宰相的肚子里,撑的不是船,而是狼子野心。
要想保住皇位、保住祖宗基业,必须把夏家连根拔起。
但这势必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会伤到什么程度,他没敢多想。
怕想多了,就下不去手了。
他绸缪两年,没对她泄露丝毫心机。
等到开始动手,突然变脸。
从动手到夏家被彻底铲除,整整一个月,他没有片刻心软。
哪怕心里痛得发慌,他都会强忍着。
她在书房外冒雪求见也好,她被诬告也好,被打入冷宫也好,小产也好……他都不能在意,不能动摇。
但凡他对她表露出一点点顾念或怜惜,后宫前朝就会感受到风向,人心会摇摆。
功败垂成,一瞬之间。
他总安慰自己:日后一定补偿她。
至于能不能补偿,怎么补偿,他也不敢多想。
十二月二十八日,在焦灼等待了一整夜之后,心腹来报:夏乘凉及其党羽伏诛。
倪俊长舒一口气。
心腹又呈给他一沓信件:「夏乘凉临死前,请求臣将这些信转交给陛下,他说陛下可能会用到。
」他打开信笺,每封信上都是潦草几个字:「丫头要开心哟」「多加餐饭」「爹娘很好,勿念」……他明白了,这些信是一个父亲写给女儿的。
夏乘凉再奸恶,也有舐犊之情。
他不希望身怀有孕的女儿知道全家的惨剧,就想出了这种招数来隐瞒她。
夏乘凉也预料到,自己的皇帝女婿一定会配合岳丈演好这出戏。
倪俊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平静接受众人的恭维庆贺。
心里却慌得不行。
他要去见她了,可该怎么瞒过她?
他还没想出对策,就得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她跑了。
他立即去追,追到大宫门外,看到了她。
她正望着竹竿上的人头发呆。
他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夏小窗!」他喊她。
她回过头,望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挽回。
否则还能怎么办?
事已至此。
二、果然,她不肯原谅他了,不再接纳他了。
她看他的目光,像一把刀子。
他被她赶出元佳宫。
他独自走在冷风中,突然很怕自己会孤独终老。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柔贵妃却来了个「神助攻」,将夏小窗拽下台阶。
夏小窗摔坏脑袋,疯了。
她记忆错乱,而且把最可怕的部分全给忘掉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福报,是老天爷在帮他。
接下来,他就要好好利用夏小窗的疯傻,给她重新塑造一个岁月静好的世界。
只要能补偿她、挽回她,他愿倾尽全力。
让她当当「太后」又怎样。
他特意扮演「皇弟」,陪她扮演「太后」。
他还要求阖宫上下都配合他演戏,说漏嘴的严惩不贷。
被降了位份的李子柔,到底是个蠢货。
居然当着夏小窗的面说「你这个疯子」。
他颇为生气,又怕柔嫔抖落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当晚就命人去冷宫把她勒死了。
如此严防死守,一时居然把夏小窗唬住了。
也是,她神志不清,没有能力判断真假。
可这种把戏也演不了太久,他必须尽快让她回归皇后身份。
他妄想着能回到从前,从头开始。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之际,老天爷收回了对他的眷顾。
她发现了合婚庚帖。
她的记忆叫嚣着要回来。
他恐惧,慌乱,却还抱着一丝侥幸。
口口声声把「真相」告诉她,却一半真一半假,并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柔嫔身上。
她好像信了,又好像不信。
他也不敢多问。
他病倒后,她每日把药送到他嘴边。
当他发现药里有毒时,他明白,她的记忆彻底回来了,真正的夏小窗,回来了。
而这个夏小窗是如此恨他,竟要置他于死地。
他每日喝着她亲手喂的毒药——只是她以为的毒药。
花不虚给她的毒药,怎么可能是真毒药。
只会让他看上去面色苍白,显得虚弱。
他品尝着药的苦涩,凝望着她平静如水的眼眸,他能想象这平静之下是怎样的滔天之恨。
这仇恨蒙蔽着她的心智,吞噬着她的灵魂,让她深陷幻梦,直至疯魔。
可如果他的「死」,能让她好过点,那他也只能把戏继续演下去。
直到十二月二十八日,她全家人的一周年忌日,她亲眼看着他「死」去。
也就在这个雪夜,她临盆,生下一个孩儿。
而她对此毫无所觉。
她的疯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从怀胎到分娩都没有任何记忆。
在她的幻梦里,孩子是柔嫔生的,倪俊已经死了,孩子成为新帝,她是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但在梦境之外,那个真实的宫墙之内,倪俊依旧是帝王,夏小窗依旧是皇后,他们生了一个孩子,襁褓里就封为太子。
是世人眼中的典范之家。
他在屏风后默立良久,离去。
花不虚跟在他身后:「皇上,臣近日找到一种奇方妙药,也许可以根治皇后娘娘的失心疯。
」「不必了。
」皇帝说,「如果她自己不想醒来,什么药都治不好。
」何况……就算治好了她的疯,也治不好她的恨。
清醒过来她只会更加痛苦。
又过了一段时间,倪俊胆子大了些,从屏风后大大方方走出来。
她看到他,也不惊讶,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冲上来给他一耳刮子,「狗皇帝,怎么才来梦里拜见哀家?
」他轻轻还她一耳刮子,「你有什么好看的?
」两个人开始互殴。
他被她打急了,就指着她骂道:「向暖阳,你这个悍妇!」小太子在一旁直乐呵,奶声奶气地咯咯笑。
他忽然想明白了,人生就是一场场幻梦。
也许在另一个梦里,他真的是倪俊的「弟弟」,她真的是「太后」向暖阳。
他与她之间无情,无怨,无恨,无悔,却有着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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