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人世间,情字最痛(大结局)

人世间,情字最痛(大结局)

凤凰涅槃:惑国妖后的荣宠之路

程得柱没说话,就这么站着,而穆澜已经站起身,李时裕想也不想的就扣住了穆澜的手:「我不准你去。」

穆澜很是平静的看向了李时裕:「戴妃已经在天牢之内,插翅难飞,进入天牢什么也做不了了,何况,戴妃并不是一个习武之人,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对我做什么,何况,我边上也跟着人,戴妃也没这个机会。」

穆澜说的很直接,眸光更是不曾从李时裕的身上挪开分毫,眼神平静而直接。

在这样的话语里,李时裕的眼神微眯,好似在思考穆澜的话。

「戴妃找我,说的应该是厉王的事情。」穆澜很是平静,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然的话,戴芷嫆不会找自己。

何况在当年,穆澜感觉的出来戴芷嫆对自己一直颇有微词,最初穆澜不知道这样的态度是从何而来,现在穆澜倒是明白了。但是碍于李时厉,所以李时厉要戴芷嫆出面的时候,戴芷嫆仍然会帮。

因为那帮的是自己的儿子。

而现在李时厉出事,戴芷嫆找自己,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人总有宣泄的渠道。

所以这一趟,是必然要去的。

「我随你去。」李时裕沉思片刻,才开口说道。

穆澜摇头:「你去了,戴妃就什么都不会说了。李时厉做了什么,戴妃应该是最清楚的人,现在李时厉死了,那么想得到最准确的消息,就只能从戴妃嘴里得知,她既然主动找我,那我就去。」

这话也在理。

但是李时裕眉眼里的担心一直都在,看着穆澜的时候,并没放松警惕。

穆澜无声的叹息,主动搂着李时裕的腰身:「我不会有事的。何况,影卫也跟着。」

「跟着不也出事了。」李时裕说的直接。

穆澜被下毒昏迷这件事,跟着穆澜的影卫都被重罚,他们也没任何的反驳,毕竟确确实实是他们的失误,在他们的眼皮下穆澜出了事。但是这件事,让李时裕更是紧张。

「那就只是意外。」穆澜安抚着,「我去渐渐戴妃,晚些时候,我想吃葱油拌面了,我们出宫吃好不好,所以我会很快回来,不然的话,就赶不上了,天一黑,他们就收摊不干了。」

那是京都老字号的葱油拌面,每天都是街坊邻居,所以早早的卖完就收摊,穆澜想念是真的,但是和李时裕说着话,倒不是非去不可,而是安抚李时裕,她很快就会回来。

穆澜话里的意思,李时裕自然也听的出来,他嗯了声,也没说什么,这才没再继续跟了上去。

穆澜转身看向了程得柱:「走吧。」

「是,娘娘。」程得柱恭敬应声。

两人匆匆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穆澜的步伐并不慢,一边走,她一边问着程得柱:「娘娘知道厉王爷已经死了吗?」

「不知。」程得柱应声,「戴妃娘娘就说要见您,别的什么都没说了。」

穆澜点点头。

戴芷嫆现在是阶下囚,自然不可能有人理睬戴妃,能理睬戴妃,就证明戴妃随身带着金牌,这就等于见到了先皇,那么戴妃开口的话,就必须要有人去做,这消息才会传到穆澜的面前。

穆澜的脑子转了转,但她的表面始终平静无比。

很快,两人到了天牢。

天牢的守卫看见两人也恭敬无比:「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穆澜淡淡开口。

而后,穆澜就朝着天牢内走去,天牢内的湿气极重,更显得阴森无比,就连台阶上都有无数的青苔,一步注意,就可能直接摔下去。

程得柱就这么小心的搀扶着穆澜:「娘娘,您注意点。」

穆澜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却没说什么,最终也就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而后朝着天牢的深处走去。戴芷嫆被关押在单独的牢房里,不管怎么说,戴芷嫆终究是先皇的妃子,所以牢房内的情况还算不错,和别的人比起来,戴芷嫆这里起码是干净的。

但是就算如此,这样的环境,戴芷嫆以前也从来不曾来过,好似来到这里,她整个人都跟着苍老了无数,之前的精致都已经看不见了。

在听见声音的时候,戴芷嫆抬头看向了穆澜,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而后把眸光落在了穆澜的身上,声音倒是平静,带着一丝的沙哑:「你来了。」

穆澜嗯了声。

程得柱仍然紧张的伺候在穆澜边上,生怕出了什么意外,要知道,穆澜若是出了意外,那么这里的奴才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你先下去吧。」穆澜转身看向了程得柱。

程得柱不太赞同的看着穆澜:「娘娘——」

「无需担心。」穆澜淡淡开口。

在穆澜的眼神里,程得柱倒是也没坚持,他对穆澜还是了解的,知道穆澜的脾气,所以程得柱最终还是安静的退了下来,只是要眼角的余光示意了在暗处的影卫,如果有异常的话,要第一时间保证穆澜的安全。

一直到程得柱离开,穆澜这才看向了戴芷嫆:「不知道戴妃娘娘找我有何事呢?」

虽然宫内的人改了口,但是穆澜并没自称本宫。

何况是在戴妃的面前,穆澜也无需端着架子,戴妃也早就不是先前的戴妃了,再说,这么多年来,戴妃对于穆澜虽然态度一般,但是起码也是有恩的。

而戴妃在面对穆澜的话时,并没开口,就只是这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穆澜,穆澜也没闪躲,就这么任戴妃打量着。

一直到戴妃忽然低声笑了:「穆澜,你不管变化成什么样子,厉儿始终都能一眼认出你。本宫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在厉儿的心里扎了根,本宫日日夜夜的想,但是都没想明白过。」

穆澜没回应戴妃的问题,就只是这么安静的站在戴妃的面前。

戴妃也好似不介意,那表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在回忆什么,还是别的原因,最终一直到戴妃的眼神重新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你可知道这些年来,厉儿为你做了什么吗?」戴妃忽然问着穆澜。

穆澜拧眉:「我知道的并不多。」

「当然不多。」戴妃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的嘲讽,「但是本宫却全都知道。」

穆澜看着戴妃,并没回应戴妃的问题,而是耐心的等着戴妃说下去,忽然之间,穆澜好似明白了戴妃找自己的原因,只是表面她不动声色。

「你还不曾入宫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是穆王府的千金,厉儿认识你是在望香楼,那时候他虽然没说,但是本宫或多或少的明白,他的心里藏了人。本宫虽然疼爱厉儿,但是却很清楚厉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厉儿的。」

戴妃的声音缓缓的传来,那是对李时厉的回忆,而这样的回忆里,不偏不倚的带着穆澜,甚至声音都显得缥缈的多。

穆澜拧眉,就只是听着,因为戴妃说的这些,是穆澜以前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过的。

「而那段时间,厉儿出宫比任何时候都来的频繁。你大概不知道,除去皇上和穆丞相背后把握着大周的经济命脉,剩下的就是当时的太子李时元和厉儿瓜分了部分。只是三方割据,谁都不知道谁的存在而已。」

戴妃的语速并不快:「而你是那时候一手创立了你的商铺,有最好的织锦缎和色料。但是你可知道,这一切方便是谁给你开的门吗?要知道,你要的色料很多都是外域的东西,是要漂洋过海才能到大周的,那时候皇上和当时的太子绝无可能。」

戴妃这么一说活,穆澜拧眉,也已经想起来了。

商铺的人和地址都是李时裕提供的,但是穆澜要的这些却也是李时裕知道,但是并不曾涉及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想成功,就必然要找到合适的供货渠道,在现代社会或者易如反掌,但是在大周,那就难如登天。

而那时候是有人专程找上了自己,穆澜以为那是李时裕安排好的,而现在在戴芷嫆的话里,穆澜明白了,安排好这一切的不是李时裕,而是李时厉。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的震惊,但也只是瞬间,穆澜就这么镇定的看着戴芷嫆,不言不语了。

「是的,那是厉儿给你安排好的。所以你的商铺才能如此的顺利。自然和你本身的能力也有关系,但是绝对不是最直接的关系。」戴芷嫆面色有些苦笑的,缓缓的说着,「要知道,疏通这些关系,也并非易事,在本宫看来,吃力不讨好,但是厉儿还是坚持做了。」

「……」

「厉儿从小就是一个极为有分寸的人,所以当时他这么做的时候,本宫以为厉儿是别有用心,本宫自然不会干涉。若是知道的话,本宫那时候就会干涉,快刀斩乱麻,让厉儿不至于一步步的发展到现在。」

「……」

「就连进宫的渠道,也不仅仅是因为皇上的关系,若只是当时的皇上,想进宫如此瞬间,有些困难,厉儿也自然在后面一手操控的。」戴芷嫆说的直接,「而后来,你嫁入东宫,宫内如何凶险,不用本宫说,你也应该记忆深刻的,几次化险为夷,是厉儿出手。」

「……」

「本宫到后来才知道,厉儿边上最为信任的人,却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因为厉儿害怕你出事,就算你嫁入东宫,他也是如此。所以厉儿才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而这些事,都是本宫到皇上和李时元开始争夺帝位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

「就连最终皇上落败,你和皇上远赴塞外,在京都的时候,厉儿也护着你的周全,不然的话,一切并不会如此的顺利。你要知道,那时候的戴家已经是岌岌可危,毕竟曲华裳是太后,本宫和曲华裳之间的斗争已经几十年了,又岂能放过本宫,但是厉儿首先想到的还是你。」

……

随着戴芷嫆的话,穆澜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这些事从戴芷嫆的嘴里说出口串联起来后,之前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原本并不是自己真的有神助,而是有人在背后一步步的推着自己,但是自己却全然不知。

这种感觉让穆澜一下子说不上话,藏在宽袖里的手紧了紧,身形有些微微的僵硬,就这么站在戴芷嫆的面前,一动不动。

戴芷嫆低敛下眉眼,笑的却格外的嘲讽:「你大概不会知道,就连你变化了容颜,还在京郊的时候,厉儿就已经一眼认出你了。厉儿其实有很多对你下手的机会,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他可以动全天下的人,唯独不会动你。」

穆澜是被戴芷嫆的话给震撼到了,在之前李时厉说的话里,穆澜或多或少的猜到了什么,但是穆澜却没再多想,而今日戴芷嫆一说,穆澜才会知道,李时厉做了多少,甚至这些事都是默默无闻的。

她仍然站着,等了一阵,才安静的开口:「这些事,我从来不知。」

「你当然不知」戴芷嫆冷笑一声,「本宫问你,你若知道的话,你又会如何选择,还是坚定的选择皇上吗?」

一句话,让穆澜安静了下来,就只是看着戴芷嫆,有些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早有先来后到,感情的事也是不可理喻的,就像李时厉对穆澜的感觉,也是不言而喻的,自然也无法选择。

戴芷嫆也好似明白了穆澜的话,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对穆澜的不满,那眼神随之低敛了下来,不再看穆澜。

但是穆澜仍然镇定的站着。

一直到戴芷嫆的声音再一次的缓缓传来:「对于厉儿的这些异常,本宫问过无数次,都无疾而终。一直到本宫自己发现了你的身份,厉儿才没再否认。本宫问过厉儿,既然你喜欢穆澜,为何不让先皇指婚,要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若是厉儿开口的话,先皇不会不同意,何况,太子也有良配,当时的穆知画。」

当时的情况太过于混乱,而戴芷嫆的身份在这,若是李时厉开口要指婚的话,李长天确确实实不会反对,何况,李时厉也是为数不多到了年纪还没立妃的皇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加上穆澜的身份,也是合情合理。

「可你知道为何吗?」戴芷嫆看向了穆澜。

穆澜拧眉:「我并不知道。」

「呵呵——」戴芷嫆笑了,很悲凉的模样,「本宫问的时候,厉儿是这么告诉本宫的。这个深宫并不适合你,他见过你最开心的时候反而是在穆王府的时候,无忧无虑,可以不想如此复杂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手中的一切都处理的稳稳当当的,而宫内的这些规矩,是你无形的枷锁,你虽然看起来得心应手,但是在宫内,你并不快乐。」

戴芷嫆的话,让穆澜震撼了。

而李时厉并不是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是那时候的穆澜就只认为李时厉是在开玩笑。而那时候的穆澜却从来不会多想,自然不可能应承李时厉这样的问题。

只是穆澜没想到,任何人都没注意的地方,李时厉注意到了。

是,所有人都以为在穆家的那一段时光,才是穆澜最为不快乐的,但是他们都错了,在慕家的时候,才是穆澜最为放松的时光,这里其实并没太多的规矩,而穆澜一点点的夺回了自己的地盘,也让穆澜的一切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想在京都闲逛的时候就闲逛,想去哪里吃东西都是可以的,想去听曲或者听书,都不会有人干涉,而那时候的穆澜,做的都是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这一切再入宫之后,都变成了极为艰难的事。

所以穆澜最喜欢的还是在穆家为数不多的光景,但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进入宫中后,才是穆澜最为畅快的时候,因为她在报复她所想报复的人,那种快感可以平衡一切。

包括李时裕和穆战骁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穆澜没想到,唯独能看穿这一切的竟然是李时厉。在这样的想法里,穆澜的表情变得微微震惊了起来,也是一种不可思议。

甚至指甲已经狠狠的掐入了肉里,手心的拳头攥了起来,只是表面她却仍然平静的看着戴芷嫆。

「厉儿对你的爱,是深沉的,也是本宫从来不曾见到的。本宫问过,厉儿的答案却让人匪夷所思。他说,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并没任何理由。厉儿也知道你的心里心有所数。」

戴芷嫆有继续说着:「在你一次次出事,他一次次的想带走你,最终见你走向皇上的时候,厉儿就在原地停下了脚步。」话音微微停顿,戴芷嫆看着穆澜的眼神更是带着一丝的恨意。

穆澜理解这样的恨意从何而来,穆澜也无力阻止。

「若厉儿不爱你,那么今天的一切就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就算秦香失败,只要你在厉儿手里,他就能顺利的拿下皇位。而现在,因为你,厉儿却闪神了,帝王之位,确确实实要像李时裕这样,不动心不动情,才可以在这个位置上牢牢的坐着。」

戴芷嫆有些嘲讽:「你把皇上放在心尖,而皇上的心尖却永远是这大周的江山,其次才是你,不然的话,你又岂会一次次的深陷险境,又岂会逼着你承认你的身份,让你魂飞魄散呢?穆澜,李时裕并不是真正爱你的人,但是爱这个东西,也无任何理由。」

戴芷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缥缈了起来。

穆澜仍然站着,一动不动。

「本宫也知道,本宫和你说这些并无任何意义了。」戴芷嫆无声的叹息,「本宫只想说,看在厉儿曾经无数次救你的份上,放过他。这戴家本宫是不敢求了,本宫手里的免死金牌,也只想拿来救厉儿。」

这话,是一个母亲的恳求。

穆澜却听着戴芷嫆的话,不声不响,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感性上,她应该回报李时厉,但是理智却告诉穆澜,这是不可能的。不然的话,今日之事,终究还会重来。

李时厉的深藏不漏,若不是因为情字,或许今日的一切早就已经变样了。

而穆澜的沉默,让戴芷嫆的眼神一怔:「穆澜,你告诉本宫,现在厉儿在哪里?是不是已经——」

剩下的话,戴芷嫆不敢说,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带着严肃和认真。

穆澜没回应戴芷嫆的问题,在穆澜的反应里,戴芷嫆已经恍然大悟了,她就这么凄厉的笑出声:「本宫就知道,本宫就知道——「

原本还显得端庄的戴芷嫆,却忽然变得癫狂了起来,就好似李时厉的消息,一下子给了戴芷嫆太多的打击。而穆澜也明白,戴芷嫆亲自来找了自己,无非也就就是想给李时厉求情。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的结果,却让戴芷嫆都不能接受了,那种痛苦,也可想认知。

「穆澜,你到底是心狠手辣。」戴芷嫆笑的癫狂,就这么看着穆澜,「所以你才能走到最后。若是当年厉儿带着你,或许今日的局面就不是这样了。」

穆澜没应声。

「你对厉儿下手的时候,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悔恨吗?」戴芷嫆的口气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她站起身,朝着穆澜的方向走来,字字句句都在质问穆澜,而穆澜也只是拧眉,并没闪躲戴芷嫆,安静的站在原地。

她悔恨吗?

穆澜答不上来。

而戴芷嫆的心情,穆澜也能理解,若是让戴芷嫆知道今日的事,怕是戴芷嫆更不能接受了,最终穆澜并没再和戴芷嫆多说什么,而就是这么安静的站着。

「放肆。」一直在暗处的影卫厉声喝道,直接拦住了戴芷嫆,根本不曾让戴芷嫆靠近穆澜。

戴芷嫆笑的更为的疯狂:「穆澜,你也不是干净的,你的手里背负着无数的血债和人命,你的一生难道就可以心安理得吗?你不能。」

穆澜这才缓缓的看向了戴芷嫆:「娘娘,人的选择,由不得任何人,厉王爷的选择,我也无从干涉。但是我这一生如何,我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李时厉的结局已经定了。

戴家的命运也已经决定了。

并无任何意义了。

穆澜缓缓冲着戴芷嫆颔首示意,而后就在侍卫的陪同下,走出了天牢,戴芷嫆的笑声却仍然从监牢内传了出来,凄厉无比。

在穆澜走到台阶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碰撞声,接着是侍卫的脚步声,而后众人回头,穆澜看见了戴芷嫆满脸是血,就在侍卫的惊愕里,用激烈的方式,在众人的面前缓缓的倒下,再没了声息。

但是她的眼睛始终没闭上,那是死不瞑目。

穆澜缓缓闭眼。

「娘娘,回宫了,天牢内阴寒的多。」奴才在一旁劝着。

穆澜没说话,就只是站着,很久,穆澜才转身朝着天牢外走去,起码穆澜也从来没想过戴芷嫆能这么激烈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戴芷嫆的这一生,只为了李长天和李时厉活着。

李长天已经驾崩多年,李时厉现在也死了,戴芷嫆的人生就好似没了意义,所以这样的结局,也在意料之中。

沉了沉,穆澜没说什么,缓缓走出了天牢。

在穆澜走出天牢的瞬间,就看见了李时裕在外站着的高大身影,那一抹明黄,鲜艳无比,而穆澜的眼神落在了李时裕的身上,一瞬不瞬。

「出来了。」李时裕的态度始终平静。

穆澜嗯了声,并没说什么,她仍然看着,而周围的影卫和奴才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人敢打扰两人现在的情况,而空气里都透着一丝的静谧。

李时裕安静了片刻,主动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那大手很自然的搂住了穆澜的腰身:「戴妃和你说了什么?」

穆澜没应声。

原本看着李时裕的眼神跟着低敛了下来,安静的站着,好似在思考什么,一直到穆澜抬头:「皇上,这帝王之位有何处,能如此吸引人?」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扣着穆澜腰身的手一紧,忽然回答不上穆澜的问题,就只能这么安静的看着穆澜。

穆澜很轻的笑了:「是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利吗?还是傲视天下的畅快?」

「都有。」而这一次,李时裕才淡淡开口,「但更多的是为了活下去。如果我不在帝王之位上,那么今日我就不会站在你的面前。」

这话也让穆澜无法反驳,因为事实确实是如此。

若李时裕不在帝王之位上,那么现在的李时裕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又异心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上一世的李时裕就是如此。

沉了沉,穆澜并没反驳,那低敛下的眉眼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脚尖,而李时裕的手却忽然捏住了穆澜的下巴,半强迫的让穆澜看向了自己。

穆澜没反抗。

「澜儿,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可以陪着你,走遍大周的大江南北,不用在这个位置上,无法顾及到你的一切。」李时裕安静的开口,说着自己的承诺。

并非是敷衍,而是真心实意的承诺。

穆澜很轻的笑了,并没说什么。

「等傲风成年,我才可以把这个江山放心的交给傲风。而我和你也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不会再有别的子嗣,也不会存在兄弟相残的画面。所以以前的一切梦魇,都不会再发生。」李时裕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再认真无比。

穆澜嗯了声,但是看着李时裕的眼神却始终一瞬不瞬。

「你还想和我说什么?」李时裕又问。

而穆澜好似安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想问,你曾经后悔过这样的选择吗?」

这个后悔,是为了帝王之位付出了无数。

而李时裕的答案却很直接:「澜儿,这个世间并没任何后悔药,所以讨论这个并没任何意义,因为一切不能重来。」

其实是可以的。她就是重活一次。但是穆澜却也很清楚,就算重活,那种诸多的无奈也是伴随着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所以,又有何区别呢?

想到这些,穆澜好似也豁然开朗了。

她冲着李时裕笑:「我们回宫吧,我想去看看傲风。」

「好。」李时裕没反对。

他搂着穆澜,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路上两人倒是也不刻意交谈,一直到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东宫。

……

几日后——

戴家百人斩首示众,现场一片血腥,百姓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又一圈,但是却没人敢开口说话。

李时裕亲自监斩,一直到最后一个人人头落地,李时裕才站起身,从容不迫的离开,现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文武百官没有一人遗漏,就这么在原地看着戴家的人一个个上了斩首台,这是杀鸡儆猴,让这些文武百官再不敢有任何得异心,不然的话,戴家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一直到李时裕离开,现场的气氛都没能缓和过来。

……

而彼时的穆澜却安静的站在远郊的一块坟地面前,边上的奴才倒是不敢靠近,而坟地的墓碑上并没任何人的名字,就只是一块碑。

但是穆澜却清楚的知道,这是李时厉的墓碑。

她看着,而后才拿起帕子,把李时厉的墓碑擦的干干净净的,但是穆澜也并没起身,就只是这么蹲着。

「我没想过,有朝一日和你是这样的方式来对话的。」穆澜无声的叹息,「戴妃找我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想过,你付出了如此之多。但是你又何必如此呢。我的心狠手辣,你不是早就知道。」

穆澜缓缓闭眼:「你问我,若是你先来,我是否会选择你。不会。因为我和他的纠缠,绝非是先来后到就可以决定的。就像你不悔你所做的一切,我也不悔。」

周围的风微微扬起,又是一年入夏,风中少了那种微凉的感觉,倒是多了一丝的凉爽。穆澜就这么蹲着,脚底有些发麻,但是她没动,就只是这么看着墓碑。

很久,她才缓缓的站起身:「你在这里好好安息。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看你。」

而后,穆澜没再说什么,就这么把准备好的水果和小点放在了墓碑前,倒了一杯清酒,撒在了黄土上,这一切都是穆澜亲力亲为,并没让任何人动手。

在一切都结束后,穆澜才转身,而夏荷已经在原地等着了:「娘娘,我们回穆王府吧。」

李时裕下旨满门抄斩戴家的时候,也下旨了立后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十日之后,而在立后之前的这段时间,穆澜不会在宫中,而是回到了穆王府的落雪楼,那是曾经穆澜居住的地方。

穆澜嗯了声,没说什么。

在夏荷扶着穆澜朝着马车走去的时候,李时裕已经策马飞驰而来,穆澜看向了李时裕,李时裕很快的下了马车,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

但是他全程没提及任何和李时厉有关系的时候,只是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扫过了无名墓碑面前的东西,但最终李时裕也没说什么。

「我送你回穆王府。」李时裕淡淡开口。

穆澜嗯了声:「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剩下的事情战骁和邵云扫尾就行。」李时裕解释了一下。

两人谁都没问及具体的过程,而李时裕扶着穆澜上了马车,而后李时裕才上车,马车的速度并不快,缓缓的朝着穆王府的方向开去。

在马车渐行渐远的时候,在树林后,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带着面纱,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面前的无人墓碑,周围的一切更是显得荒凉的多,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往,边上这样的孤坟也不在少数。

「她给你留了全尸,就算走到这样,你还是喜欢她吗?」女子的声音有些凄凉,「你就只能看见她,却从来看不见我吗?」

而回应女子的,就只有微风吹起的声音。

女子很久,自嘲的笑着,忽然就这么伸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而后她一笔一划的就在木质的墓碑上写下了【李时厉之墓】五个大字,就算手指疼到麻木,女子的动作也不曾停下。

一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她早就泪流满面。

而后她安静的站着,就这么看着墓碑,声音越发显得低沉:「所以我这么做,你不会怪罪我的,是不是?」

仍旧回应她的,是一阵风声,而非是人音。

「厉王爷,我好想你啊。」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悲凉无比,就算蒙着面纱,她也早就泪流满面。

甚至不知道她就这么在墓碑前站了多久,而后她才站起身:「厉王爷,我会来陪你的。你不会一个人这么孤寂的在这里的。」

说完,女子又深情的看了很久,才缓缓转身,朝着树林的深处走去。

周围的黄土飞扬,越发显得凄凉的多。

……

彼时——

穆澜有些疲,就这么双手撑着脑门,李时裕很是直接,拥住了穆澜,就这么把穆澜带入了自己的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累的话,就休息一会。」李时裕应声。

穆澜嗯了声,闭眼假寐,李时裕也没说什么,马车一路朝着穆王府走去,在到集市的时候,穆澜却忽然睁眼看向了李时裕。

「我想去商铺走走。」穆澜淡淡开口。

李时裕也并没多想:「好。」

而后李时裕就命令车夫朝着商铺的方向驶去,而李时裕这才看向穆澜:「怎么忽然想去商铺走走?」

「没有,就只是想去看看,所以就去了。」穆澜也没多解释。

李时裕也没多问,但是或多或沙猜得出穆澜的想法,李时裕的薄唇微动,最终没说什么,就只是这么低头看了一眼穆澜,一直到马车在商铺门口停了下来。

显然王掌柜看见李时裕和穆澜的时候也楞了一下,不过王掌柜并没说什么,很快恭敬的应声:「四爷,夫人。」

王掌柜应着两人走了进去,穆澜并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绣房的后院,那都是安放布匹的地方,很多特殊的布匹就一直只有李家绣房才有,别的地方是买不到的,就连宫内进贡的布匹,也不一定有李家这里的好。

那都是从外域而来的,奇特也珍贵无比。

穆澜推门而入,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布匹,就这么一匹匹的抚摸了过去。

王掌柜倒是没多想,在一旁认真的解释:「夫人,这些都是上个月才刚刚到商铺的布匹,还有一些就是之前李艳藏着的,价格极为昂贵,布料也是极为珍贵的布匹。」

穆澜嗯了声:「这些料子进货现在谁负责?」

「按照夫人先前的交代,所以都是奴才亲自负责的。」王掌柜应声。

「还是以前的人吗?」穆澜又问。

「是。」王掌柜点头,「一直都是娘娘最初给奴才的联系人,十几年不曾变过,他也极少和外人合作,所以大周上等的布料都只在我们绣房。」

穆澜点点头:「等下一次他来京都,你让他来见我。」

「是。」王掌柜应声,并没多问穆澜为什么忽然要见这个人。

而穆澜也没多解释。

她清楚,这是李时厉的人,也并没太多的原因,就好似只是想见见这个人而已,或许是真的有些许愧疚,又或者是别的原因,穆澜说不上来。

穆澜仔细的看完仓库里的布匹,这才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而李时裕倒是一直陪着,没说什么,一直到穆澜转了一圈,李时裕才淡淡开口:「你怀着身孕,也不适宜多操劳,我先送你回去,有事的话,你吩咐王掌柜就行。」

「好。」穆澜应声。

很快,李时裕带着穆澜转身走了出去,仓库的门又重新关上,随着木门的关闭,那些布匹,穆澜也渐渐看不见了。

她的眼神低敛而下,就好似李时厉从自己的面前一点点的消失了。

这样的感觉,言不清道不明,最终幻化成了极为复杂的情绪,而后她才抬头,缓缓开口:「回穆王府吧。」

李时裕嗯了声。

很快,李时裕陪着穆澜离开了商铺,马车重新朝着穆王府的方向而去,穆王府也早就做好了准备,陈管家亲自在穆王府门口迎着,原本陈管家已经告老还乡,因为穆澜的大婚,陈管家会留到穆澜大婚后再离开。

再看着面前的人,陈管家有些感慨万千,但是最终陈管家也没说什么,但是那种震惊仍然是很久都不能平静,可想到这些发生在穆澜身上,好似也觉得并没什么了。

穆澜原本就是一个传奇的存在。

「奴才参见皇上,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陈管家恭敬请安。

「起来吧。」李时裕淡淡开口。

陈管家这才起身:「娘娘,落雪楼已经收拾好了,这里从来不曾有人住过,一直都给您留着。」

「好。」穆澜点点头,温柔的笑了笑:「辛苦了。」

「不会,这是奴才该做的。」陈管家倒是淡定。

陈管家走在前,而李时裕亲自把穆澜送到了落雪楼,李时裕也没着急离开,就只是这么看着落雪楼,并没主动开口。

「你看什么?」穆澜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落雪楼倒是和十年前并没任何变化。」李时裕淡淡开口。

穆澜低头轻笑:「因为后来的穆王府就没了人,加上落雪楼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就算有想法也不敢轻易的动,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当年的事,不免让李时裕莞尔。

不过李时裕也没说什么,低头看向了穆澜:「想吃什么,就让陈管家去准备,战骁也在府中,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穆澜点头。

李时裕的手搂住了穆澜的腰身,眉眼温柔的落在穆澜的身上:「我让姬医女这几日都在穆王府内呆着,防止有什么意外。我每天也会过来,嗯?」

「不是说,大婚之前,不应该见面的吗?」穆澜挑眉。

李时裕低头轻笑:「这个不适合用在我们身上,我们当年在塞外早就已经成婚了,现在不过是把你昭告天下而已。」

「强词夺理。」穆澜忍不住开口。

李时裕倒是不以为然,就这么低头亲了亲穆澜的唇瓣:「若不是大婚之前准备的事情很多,而你现在怀着身孕,不适合来回奔波,不然的话,没到大婚的前一日,我都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李时裕的话说的笃定而直接,看着穆澜的眼神,更是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眼神专注无比,就这么看着穆澜。

反倒是穆澜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了这人。

李时裕反手就已经牵住了穆澜的手,那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近了穆澜:「等我,很快我就来迎娶你。只是没想到,这个允诺,这么多年后,才实现。」

穆澜嗯了声,又重新贴在这人的胸口。

李时裕的手就这么轻轻的抚摸着穆澜的发丝,没说什么。

而当年塞外的大婚,那是在当时那样情况下的一种自我安慰,再后来,穆澜改变了容颜出现在李时裕的面前,那一次的大婚,更像是李时裕逼着穆澜承认自己的身份,而这一蹉跎,竟然就是如此漫长的时间。

那种愧疚,不言而喻。

落雪楼内静悄悄的。

李时裕陪着穆澜用了晚膳,一直哄着穆澜入睡后,才安静的离开了落雪楼,穆战骁倒是在外等着,看见李时裕出来的时候,很快迎面而上。

「处理了吗?」李时裕问。

「处理好了。」穆战骁应声。

两人的眼神交换了一下,穆战骁倒是有些犹豫:「皇上,这么做的话,若是被娘娘知道……」

李时裕低敛下眉眼,很直接:「这件事,不可能传到她的耳中。」

穆战骁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

李时裕是什么人,岂能不知道今日在绣房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顺理成章的捋顺以后,很多当年不解的事情都一下子明白了。

任何和李时厉有关系的人,李时裕都会毫不犹豫的处理干净,不留任何的隐患。穆澜不想再牵累无辜,但是李时裕却不会放过蛛丝马迹。那些布料的货源,都是李时厉多年前就安排好的人,现在又岂能让他们留在穆澜的身边。

要知道,这些人才是最为死忠的人。

他们忠的是李时厉,而非是穆澜,在商言商是一回事,若是动了想法,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的人已经替换了过去。」穆战骁应声,「娘娘看见的就只可能是我们的人。」

「好。」李时裕点头,「这几日,你就多费心。她若出府,多派影卫跟着,不要再出任何的枝节。」

「是。」穆战骁恭敬应声。

李时裕交代了几句,这才没在穆王府多停留,匆匆回了宫。

因为大婚,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只要是涉及穆澜的事情,李时裕必然是亲力亲为的,就连这些细节,都不可能让下人决定,而是要李时裕亲自确认过才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穆战骁自然也明白。

有些事处理的无声无息的,就如同他们预料的,穆澜并没发觉任何的异常。

毕竟所有的接触都是十年前,十年前李时厉隐瞒身份的时候,也不可能让人亲眼和穆澜接触,所以穆澜对于对方的容颜并没印象,再后来都是王掌柜接洽的,王掌柜是李时裕的人,想瞒天过海,并不是难事。

所以等穆澜在这几日见到对方的时候,早就已经是替换好的人。

穆澜也并没说什么,就只是聊了几句,而后就让对方离开了。但是心底那种微微不对劲的地方,还是显而易见,只是穆澜在沉思后,并没再多问。

有些事,永远都蒙着一层面纱,不曾被剥离过,既然不曾被剥离,那就轻易的捅破。

他们都是不是当年冲动的时候,每件事会更加的思前顾后。

所以,最终穆澜没说什么。

而时光一晃而过。

十日的光景飞逝,很快就到了大婚前一夜。在这几日里,穆澜一直都在穆王府内,几乎不曾离开过,而李时裕每日下了早朝,第一时间就会出现在穆王府内,反倒是让穆王府变得人声鼎沸起来,那些群臣有要事,第一时间都会送到穆王府来。

剩余的时间,李时裕几乎都陪着穆澜,就如同最初的他们,一人在软塌上看着书卷,一人就在书桌上处理国事,倒是谁都不曾打扰谁,偶尔抬头的时候,是彼此眼中的深情款款,还有那渐入心底的笑意。

而每一日,李时裕也会陪着穆澜入睡后,才会悄然无声的离开,甚至有时候,李时裕是在穆王府内过夜的。

翌日清晨再和穆战骁一起入宫,宫内的群臣到就见怪不怪了,只要涉及穆澜的事情,在李时裕的身上,就没任何道理可讲。

而在大婚的前夜,按照大周的传统,李时裕就不再出现在穆王府,若是大婚前他们还相见,那是不吉。

但李时裕倒也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大婚之前,还有很多细节要一一确认,李时裕不想给穆澜再留下任何的遗憾。

所以李时裕才会留在宫中,尽善尽美。

而彼时的穆王府。

穆澜安静的泡着茶,穆战骁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他接过穆澜递过来的茶杯,颔首示意:「倒是很久没这样喝过你泡的茶了。」

穆澜笑:「是啊,很久了。」

两人聊着天,不免有些感慨,一直到穆战骁提及了大婚:「皇上想给你十里红妆,江山为聘,但是十年了,才得以实现,所以每一个细节,皇上都要亲自过目,大概也是想弥补这十年来对你的愧疚。」

穆澜安静的听着,倒是没开口。

穆战骁的话不多,很少这么认真的和穆澜提及这十年来的事情:「当年你在皇上面前灰飞烟灭,最痛苦的人是皇上。我和邵云无可奈何的多。后来的很多年里,皇上都在赎罪,幸好,老天给了皇上赎罪的机会。」

穆战骁缓缓的说着李时裕这些年来的事,一举一动。

一直到穆战骁说完,才有些感慨:「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穆澜就只是淡淡的笑着,很多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反倒是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穆战骁倒是也不介意:「你记得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吗?」

穆澜回忆了下:「记得,我要和你合作。」

「那时候我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是震撼,就觉得你太大胆了,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些话,好似完全不顾后果一般。而皇上那时候应该就带了心思了。」穆战骁笑,「不然的话,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和人合作,特别还是不认识的人。」

那时候的李时裕,一直都在步步为营,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不可能轻易的相信一个陌生人,可是李时裕对穆澜却始终不一样。

「他那时候不是动了要杀我的心思?」穆澜挑眉。

「若是要杀你,就没后来了。」穆战骁笑,而后他停了停,「我倒是好奇一点,你当时好像未雨绸缪,什么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算的丝毫不差。你认出四殿下,我姑且不认为奇怪,但是你为何会知道我和四殿下的关系,到现在我都不太明白。」

穆澜听着,倒是笑出声:「二哥,我身上的事,难道还有道理可循吗?」

听着穆澜的话,穆战骁彻底的笑了,点点头:「也是,无道理可循,常理都不能放在你的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

穆澜又递了一杯茶,穆战骁喝完这杯茶,也没说什么,放下茶杯:「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一早起来,明日一天大概会很忙,南山祭祖是在第二日的。皇上交代了,要我顾好你,你若出了事,我就要提头来见。」

「不会,他太紧张了。」穆澜无声发笑。

穆战骁倒是不置可否,就这么看着穆澜,也没说什么,而后他站起身,颔首示意后,就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穆澜亲自把穆战骁送到门口,一旁的夏荷这才跟了上来。

「娘娘,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天不亮,宫内的嬷嬷就会来了。」夏荷开口说道。

穆澜嗯了声。

夏荷扶着穆澜进入了院落,伺候穆澜更衣,再除灭了烛光,夏荷也并没入睡,就在门外守着,而穆王府内灯火通明,都为了明日大婚,忙碌不已。

……

第二日,天还不曾亮,宫内的嬷嬷已经来了穆王府,夏荷迎面而上:「娘娘还在休息。」

嬷嬷倒是笑呵呵的:「不着急,时辰还早,等娘娘醒来再说,皇上有旨,千万不要吵着娘娘休息。」

凡事都以穆澜为重,这是李时裕再三交代的。

穆澜在李时裕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的异议。

只要是涉及到穆澜的事情,就没任何规矩可言,只以穆澜为重。

而这一次,姬医女已经随着穆澜在穆王府住了十天,就算没昭告天下,或多或少大家心中都明白,穆澜怕是已经有了身孕,那更是怠慢不得,何况这大婚原本就是杂事众多,极为疲惫的。

……

而落雪楼内。

穆澜有些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里,但是这样的梦境又真实的让人觉得不像话,好似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是再清晰无比的。

穆澜安静了下,就这么环视着周围。

忽然,周围渐渐起了迷雾,穆澜不动声色的站着,那是本能的直觉,知道这一切好似并不会伤害自己。

一直到穆澜周围的迷雾消散,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而这种感觉,穆澜太清楚不过,这确确实实就是幻境,是在梦境里的幻境,也是在瞬间,穆澜就明白了,谁进入幻境找寻自己。

安静了下,穆澜没说话,耐心的等着。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穆澜抬头,这才看见幻境里逐渐出现的人,那是龙族的玄空长老,穆澜冲着玄空长老笑了笑:「长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龙女。」玄空抚摸了下长长的胡子,笑着对着穆澜点点头。

穆澜一动不动的站着,也没再主动说什么,而是耐心的等着玄空继续把话说完,这么大费周章的出现在她的梦境里,穆澜自然不会这么天真的想,就只是巧合,显然并不是。

「你的执念啊,让你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是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玄空倒是开门见山,「你们虽然又三世情缘,但是却没人知道你们三世情缘是否能修的正果啊。」

穆澜倒是淡定:「这还不曾到最后一刻,还有漫长的时光,谁又知道结局。所以长老这话是告诉我,我和他会白头偕老吗?」

玄空:「……」

还是没想到,竟然被穆澜给套路了。但是也只是片刻的缓不过神,玄空就跟着大笑出声,没回答穆澜的问题,不过这也爽朗的笑声,倒是让穆澜明白了自己的猜测并没太大的出入。

她的眉眼也噙着淡淡的笑意。

「行了,你这态度,看的出你现在的气定神闲。」玄空摆摆手,「套路我也是正常的。」

「长老专程进入梦境里找我,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吗?」穆澜这才问着。

玄空很快摇头:「自然不是。你闭上眼睛。」

穆澜好奇的看着玄空,但是并没反抗,仍然很快闭上眼睛,就这么站着,她虽然看不见,但是隐隐还是可以感觉的到黑暗之中一道金色的光圈,还有手心上淡淡的凉意,虽然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不过穆澜并没睁眼。

「好了。」一直到玄空的声音传来。

穆澜安静了下,这才睁开眼,她下意识的低头,就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手腕上有一个金色的镯子,这让穆澜挑眉,被动的看向了玄空。

「长老,这是?」穆澜主动问着。

玄空倒是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很是淡定的看着穆澜:「这是龙族的象征,你是龙女,这本就应该属于你,所以我只是送回给你而已。」

「但是我不是已经被废除龙女的身份了吗?」穆澜反问。

从第一世和李时裕纠缠不清开始,穆澜早就被废除了龙女的身份,她不可能列入仙班,也不可能再回到龙族,所以这龙女象征的金镯,穆澜自然不可能拿,而玄空这冷不丁的给了穆澜,她也很清楚,必然是有原因的。

「你从龙族离开,龙族再无继承人。但是你腹中的孩儿,必然就是龙族的继承人,所以这镯子只是暂时寄放于你,等你腹中的孩子成年,这镯子交于她,她就会顺应回到龙族,成为新的龙女,顶替你的位置。」玄空长老缓缓说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拧眉看向了玄空。

玄空仍然淡定:「一物换一物,一人换一人,你走了,自然就有人来顶替,了人你腹中的胎儿是最好的人选。」

「为何不是傲风?穆澜反问。

「龙女岂能是男人?」长老挑眉。

穆澜一愣,这不是意味着腹中的胎儿是一个公主,可是,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李时裕又岂会答应。

「李时裕答应与否并不重要。她从没你怀孕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的身份,李时裕想反抗也无能为力。何况,你已经给李时裕留了一个傲风,你们修成正果,李时裕不应该再有贪恋。」玄空说的直接。

穆澜拧眉。

玄空倒也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一直到穆澜再一次的看向了玄空,悦耳的声调里带着一丝的担心:「她会重蹈覆辙吗?」

这话意外的让玄空安静了下,而后才开口:「这我就不知道了,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

穆澜没再说话,玄空也没再多说什么,穆澜再抬眼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玄空了,但是周围的迷雾却仍然还没消失,她微微拧眉,渐渐的,熟悉的黑色迷雾萦绕在穆澜的周遭,穆澜安静了下。

这一次,没等人出来,穆澜已经率先开口:「黑山之神。」

黑山之神见穆澜认出自己,倒是大笑出声:「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和玄空不一样,我并不是来告诉你什么,我只是告诉你,你和我的赌约,你赢了,你让我相信了人间还有真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奋力前进,不管前面是多么的艰难险阻。」

这话让穆澜微微的松了口气,黑山之神的声音又继续传来:「你赌赢了,所以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我必然都会回答你,但也只局限于今天。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幻境里。」

穆澜听着黑山之神的话,有些意外,但是她表面还是镇定无比,就这么看着面前的黑山之神,并没任何的慌乱。

安静了片刻,穆澜这才问道:「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是。」黑山之神应声。

而后,穆澜才淡淡开口:「我想知道我的父母现在如何?」

黑山之神倒是没多问,很自然的就明白了穆澜在想些什么,很快,他的手一挥,上面出现了全新的画面,那是在未来的许父许母的模样,那是他们在过生日,陪在身边的就是自己的哥哥,而他们的脸上也并没任何的悲伤,就如同穆澜回大周的时候,黑山之神说的,她的记忆已经从他们的世界里被剔除了。

「他们很好,你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不存在的人了。他们是福禄双全的人,你无需担心。人不可能长命百岁,但是他们也可以寿终正寝。你的哥哥也是一个极为孝顺的人,这一生一世,也是无忧无虑。」黑山之神解释。

穆澜的眼眶有些微红,她毅然决然的做了这样的决定,她知道对于她的父母而言是残忍的,但是庆幸的是,那个世界已经把她完全剔除了,不会再引起别的悲伤。

但是她却带着未来世界的全部记忆,这终究是她的亏欠。

「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抹去之前的记忆,那你就不会再被这些惦记了。」黑山之神也问的直接。

穆澜低头轻笑:「不用,想到他们,我才会觉得自己是有家人的人。愧疚的人是我,又岂能忘记了他们。」

「好。你倒是个孝女。」黑山之神笑了笑,点点头,倒是也没说什么,「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穆澜淡定一笑:「我的第二个问题是,玄空长老说,我腹中的孩儿是未来的龙女,我只想知道,她是否会重蹈我的覆辙。」

这话倒是让黑山之神安静了下,那眼神锐利的看向了穆澜,穆澜也没催促,在一阵等待之后,黑山之神才平静开口:「会。」

穆澜一楞,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慌张,但是她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黑山之神却已经阻止了穆澜:「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第三个问题不能再重复第二个问题的后续。」

言下之意就是明白的告诉穆澜,接下来的任何和她腹中胎儿有关系的事,他都已经不会再回答了。

穆澜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黑山之神又已经开口:「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这般,玄空以前又何曾想到呢?所以不要过问,那不过就是徒增烦恼而已。」

穆澜没应声,黑山之神就这么看着穆澜:「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穆澜安咬着唇,低敛着眉眼,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想知道傲风是否一切顺遂。」

黑山之神没犹豫:「你若说帝王之位的话,傲风的成就会大于李时裕,会是大周上百年来最为睿智的王。但若是感情的话,必然不顺。傲风的桀骜不驯和你们又截然不同。」

穆澜闭眼。

黑山之神的话不断的在穆澜的脑海里盘旋,久久挥散不去。

反倒是黑山之神安静了片刻,主动问道:「为何不问你和李时裕的事,反倒是问的都是别人的问题?」

穆澜听见,笑了:「我和他都走到现在,若是再出风浪,那就太没天理了。而我问的人,却都是我最在意的人,又岂能不问呢。」

黑山之神点点头,倒是也了解了。两人并没再多交谈,很快,那笼罩的黑雾渐渐的散去,穆澜知道黑山之神离开了,周围的一切逐渐的变得清明了起来,她回到了自己的梦境里,而后,穆澜就欢欢醒来,再来睡不着了。

只是之前的梦境,清晰可见,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穆澜低敛下眉眼,安静了很久,好似大脑的意识才跟着回来,再看周围的环境,穆澜知道自己在穆王府的落雪楼内。

而近日,是她和李时裕的大婚。

很快,穆澜缓缓低头,就在自己的左手手腕看见了一枚金镯,很细,但是雕刻却极为的精致,上面攀着一条龙,那是龙族的象征。之前的梦境并不是真的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穆澜没说话,就只是这么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金镯,但最终,她低头轻笑。就如同黑山之神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又何须多想,就像她的命运,玄空无法改变,那么傲风和腹中的孩儿,也一样无法改变。

好似这样的想法里,穆澜走出了之前的困境。

而门外的夏荷听见了屋内的动静,立刻敲了敲门:「娘娘,您醒了吗?」

穆澜嗯了声,夏荷这才进来,伺候穆澜梳妆打扮,而宫内的嬷嬷也已经鱼贯而入,一下子,原本安静的落雪楼跟着热闹了起来。

穆澜倒是如同寻常一样,并没因为今天是自己和李时裕的大婚,而显得慌乱紧张,她安静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仍然是精致的一张脸,而嬷嬷在利落的给穆澜上着妆。

和平日的素雅不一样,今日的穆澜显得明艳动人,带着一丝的清冷,又看起来热情如火。而这一日,好似等了很久很久,也好似历经了千辛万苦,最终才走到这一日。

想到这些,穆澜低头轻笑出声,眉眼也渐渐浸染了笑意。

而一旁的嬷嬷再仔细的叮嘱:「娘娘,皇上会亲自到穆王府来迎娶您,这是以前也不曾有过的事,这也意味着皇上对您的喜欢和重视。奴才就和您说些要注意的地方,您若是记不住也没关系,奴才一直都在您的边山个,会随时提醒您的。」

「好。」穆澜应声。

嬷嬷点点头,继续说的都是出门要注意的一些传统习俗,穆澜在大周生活了多年,自然知道这里已经屏除了很多繁文缛节,目的就是为了照顾已经怀有身孕的她,但是又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大婚。

想到这些,穆澜眉眼里的笑意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

嬷嬷说的,穆澜都仔细的记下了,而给穆澜上妆的嬷嬷也已经弄好了,铜镜里的那张脸,微微抬眼的时候就足够让所有的人失去光彩,好似眼中就只剩下穆澜了。

「娘娘,您真的太美了。」嬷嬷不免开口赞叹。

穆澜也只是淡淡的笑了,夏荷抱着喜服已经走了过来:「娘娘,这是皇上准备好的,亲自交代李家绣房的人赶工的,您看看。」

穆澜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喜服,上面是李家最出色的双面绣,李艳专程请教过穆澜,穆澜没想到是为了自己的喜服,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仔仔细细的抚摸着自己的媳妇,眼眶微微有些润。

这是李时裕准备的,这人的用心良苦,从每一个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大周传统的喜服,而是自己喜欢的,带着对李家的全部记忆。

「娘娘,奴婢伺候您穿上。」夏荷快速的说道。

穆澜应声。

很快,夏荷伺候着穆澜穿上了复杂的喜服,再搭配今日的妆容,这样的穆澜和平日截然不同,那母仪天下的姿态是浑然天成的。

「娘娘,您真好看。」夏荷忍不住开口。

穆澜低低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屋内热火朝天的准备着,一直到夏荷亲自把头盖给穆澜戴好,三夫人何艳也亲自来了落雪楼,并不需要交代什么,只是身为慕家的长辈,她会亲自把穆澜送出府。

穆澜看着何艳,温婉的开口:「三娘。」

「今儿别太累了。奴才们在一旁都会提醒你。」何艳点点头,倒是有些感慨,「这穆王府,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就连多年前穆战骁成婚的时候,也好似不曾这么热闹过,那是刻意被穆战骁压下的,明明该大肆操办的事情,却显得冷淡无比。

而现在穆王府热闹,就好似一下子有了活力,也让何艳开心不已。

「好。」穆澜应声。

何艳也没说什么,探头看向了窗外,脸色里有着一丝的惊喜:「皇上好像是来了,你们都做好准备,千万不要出错了,要伺候好娘娘,知道了吗?」

「是。」奴才们齐齐应声。

而何艳也在门边,翘首以待。

……

同一时间——

穆王府外热热闹闹的,不仅仅是文武百官,还有京都上的普通百姓,都在等着李时裕的马车缓缓而来。

要知道,这是大周第一个亲自到府上迎接自己王后的帝王,若不然的话,他们的大婚都是在工种进行的,又岂能让普通百姓看见。

穆澜的传奇,京都的百姓都再清楚不过,所以好似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在穆澜的身上,他们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京都出了名的茶楼里,绘声绘色说的都是穆澜的故事,百姓们早就再熟悉不过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更是早早的就围绕在一边,就算禁卫军拦出了一条道,他们也是不断的探头,都想第一时间目睹到帝王和帝后的风采。

整个京都,更是热闹不已。

「臣参见皇上。」穆战骁在门口迎接李时裕,看见李时裕下了马,立刻共颔首作揖。

在等候的大臣也是如此,跪下请安:「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时裕大手一挥。

而穆战骁已经带着李时裕朝着穆王府内走去:「皇上,娘娘准备好了。」

李时裕嗯了声,他的身上是暗红的喜服,上面盘着九条金龙,平日沉稳的男人在这一刻看起来就显得格外的不淡定,脚下的步伐也走的极快,好似生怕错过了什么,而明明穆澜就在落雪楼内。

但是穆战骁和周围的人却可以理解李时裕的期待,要知道这一日,李时裕也等了很久。

一直到李时裕走到落雪楼前,落雪楼的门关着,喜娘在外念着一道道的程序,李时裕的面色没任何的不耐烦,遵循古礼,一直到仪式结束,李时裕才走进屋内,屋内的奴才们一排站立。

夏荷在最前:「皇上,娘娘在屋中等您。」

在走近这一道门,就是穆澜居住的地方了,曾经李时裕来过无数次,那时候的李时裕却从来没想过光明正大的在这里把穆澜迎娶走,而如今做到的时候,他的情绪不免有些激动。

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

甚至李时裕没让奴才开门,而是走到屋门前,就这么亲自推开了屋门,从容不迫的朝着屋内走去。

而屋内的安静和屋外的热闹行程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却丝毫不影响李时裕,他快速的朝着床榻走去,穆澜就这么坐在床榻上,穿着艳红的喜服,盖着头巾,安安静静的,若是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穆澜的手指微微的弯曲,在拽着自己的喜服。

原本平整的喜服,也有着褶皱,那是因为过大的力道造成的。紧张的人不仅仅是李时裕,还有穆澜。

穆澜就这么坐着,盖着头盖,她看不见李时裕的容颜,但是却可以看见他的锦靴,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一直到李时裕在穆澜面前站定,那种檀香味也越发的明显。

穆澜的手心汗涔涔的。

很快,李时裕修长的手指就这么勾住了穆澜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手彻底的落入了李时裕的掌心之中。

「澜儿,我来迎娶你了。」李时裕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那眸光落在穆澜的身上,淡定里却又带着一丝的激动,心跳都跟着不自觉的加速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嗯了声,倒是没说什么。

李时裕就这么看着穆澜,温柔的把穆澜从床榻上牵了起来,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的坚定:「牵起你的手,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不会再有任何的风浪,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后,我的边上也只会有你,你是我唯一的后。」

那话语,是给穆澜的承诺,盖着头盖,穆澜的眼眶有些微微的腥红,带着酸胀,但是最终她没让眼泪掉下来。

好似这一天,她也等了很久很久。这期间的酸楚,不言而喻。

而回应李时裕的时候,穆澜就仅仅是紧了紧自己的手,李时裕低头,无声的发笑,他的手也回应了穆澜。

李时裕就这么牵着穆澜的手,朝着屋外走去。

穆战骁他们都在屋外等着,喜娘看见两人出来,立刻迎面走了上去,指引着穆澜,避免出现任何的差池。

两人回了前厅,何艳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穆王府内的长辈就只剩下何艳这么一个人,剩下的是穆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另外一边就是李家的牌位,李时裕牵着穆澜的时候,就这么在何艳的面前站定。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明亮的传来。

两人对着天地一拜,而后李时裕很快就牵住穆澜的手,避免穆澜带着头盖不方便而出现任何的意外。

「二拜高堂。」喜娘又朗声说道。

李时裕牵着穆澜,走到了祖宗的牌位前,何艳倒是有些不自在,毕竟跪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被人,而是当今的皇上和皇后,不过在李时裕安抚的眼神里,何艳倒是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穆澜和李时裕认真的对着穆家和李家的列祖列宗牌位磕了头,一旁的奴才递过了沏好的茶,李时裕亲自送放到穆澜的手中,这才拿起自己的茶杯,而后给何艳递了茶。

其实不合乎情理。

毕竟李时裕高高在上,早就是大周的一国之君,这些礼俗对于李时裕而言,是不需要的。但是为了穆澜,李时裕并不会介意这些。穆澜要的不是那母仪天下,而是寻常人的生活。

在李时裕的能力范围内,他可以无止尽的纵容穆澜,所以这样的礼俗又算什么。

何艳接过茶杯的时候,那手指都有些颤抖,连声应着:「好好好。」

穆澜颔首示意,倒是没说什么,就算何艳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是在穆王府的时候,除去姬娘对自己的帮助,何艳从不曾添乱,不然的话,在穆王府内,穆澜不会如此的顺利,更何况,何艳是穆战骁的生母,就凭这一点,穆澜对何艳都是敬重的。

一直到何艳喝完这杯茶,喜娘的声音又再一次的扬起:「夫妻对拜。」

在喜娘的声音落下的时候,李时裕已经牵起了穆澜的手,缓缓的站起身,全程,他的手就不曾松开穆澜的手。

他们就在大堂之内,夫妻对拜。

穆澜看不见李时裕,但是手心却可以感觉的到这人的温度,不由自主的,穆澜紧了紧自己的手心,而李时裕压低声音,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穆澜的耳边低语。

「澜儿,我爱你。」李时裕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认真,「从今日后,我们就正式结为夫妻,你再也无法从我的身边离开。」

穆澜嗯了声,在头盖下的笑容也跟着越发的灿烂起来。

夫妻对拜后,嬷嬷走了上来:「娘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尽快赶着吉时进入宫中。」

穆澜颔首示意。

在回帝宫后,穆澜要换上正式的凤褂,在李时裕的陪同下,从文武百官的面前走过,接受帝后的凤冠和印章,还有群臣的朝拜,而后再一同前往南山祭祖,祭祖后,这所有的仪式才会正式结束。

想到这些,穆澜倒是淡定。

而嬷嬷的话音落下,喜娘已经拿过了火盆,而李时裕的手拦腰抱起了穆澜,很快就带着穆澜轻松的越过了火盆,这是吉兆,意味着以后他们红红火火,再没任何的波澜。

何艳和穆战骁一路送着穆澜和李时裕出了穆王府,一直到李时裕亲自扶着穆澜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的朝着帝宫的方向驶去,原本再穆王府面前的人,才跟着渐渐的散去。

从穆王府到帝宫要经过最为热闹的集市。

这一路上的百姓看见马车经过的时候,都跪地请安:「草民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马车内,李时裕掀开门帘,颔首示意,百姓们更显得激动不已。

但很快,李时裕就放下了门帘,安静的看着穆澜,很温柔的把穆澜搂入了怀中:「会不会很累。」

「不会。」穆澜摇头,「我并不需要做什么,甚至都不需要费心想这些事,嬷嬷会在边上提醒我。」

李时裕嗯了声:「等下入了宫,再去南山祭祖,如果累的话就和我说。」

穆澜倒是挑眉:「难道我累了,你就不继续了吗?」

「会。」李时裕没否认,「但是我会抱着你。我舍不得让你太累。何况你现在还怀有身孕。」

李时裕说的面不改色,而穆澜在头盖下的脸微微的有些泛红,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羞涩感。而李时裕的手就这么搭再头盖上,安静了下,那动作变得不言而喻起来。

「不是说掀了头盖会不吉利吗?」穆澜一眼就看出了李时裕的想法。

李时裕无声的发笑,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来:「这个不吉利,不适合用在我们的身上。」

穆澜也跟着无声的发笑,确确实实不适合。

他们就不曾走过传统的习俗,若是按照大周的习俗,穆澜是盖着头盖入宫的,而后就直接回到凤清宫中,不会再出来,等着晚上李时裕再来掀开头盖,第二天再进行祭拜和祭祖的仪式。

他们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又何必在意头盖是否还在。

她没阻止李时裕,就这么任李时裕掀开了自己的盖头,很快,李时裕的俊颜出现在穆澜的眼中,穆澜就这么看着,一瞬不瞬,而李时裕的眼神也不曾从穆澜的身上挪开过。

他的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就这么捏住了穆澜的下巴,声音低沉无比:「闭眼。」

穆澜依言闭眼,李时裕的薄唇就这么落在了穆澜的唇瓣上,温热的温度传来,更是无尽的温柔,绵绵长长的。

穆澜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这人的喜服,这样无声的回应,更像是给了李时裕极大的鼓舞。

宽敞的马车内,忽然温度就逐渐攀升了起来,好似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可以。」许久,穆澜的声音艰难的传来。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而李时裕这才松开了穆澜,也好不到哪里去,素来冷静的男人在这一刻好似彻底的失控了。

下一瞬,李时裕就这么把穆澜拥入了怀中,用这样的方式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仅仅是因为帝宫就近在咫尺,也因为穆澜现在怀孕,并不适合做出任何激烈的举动,而这一天下来,穆澜的疲惫已经显而易见,李时裕更是不舍得折腾穆澜。

很久,李时裕才从这样的情绪里平复过来,而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帝宫的午门口。

「到了。」李时裕平静开口。

穆澜嗯了声,倒是也没说什么,很快,李时裕仔仔细细的给穆澜检查过,确定没任何问题,这才下了马车,也没让奴才给穆澜递过脚蹬,而是亲自扶着穆澜下了马车。

若是以往,皇后随着皇上入了宫,是跟再皇上的右侧边,而不是和皇上并行,而身为帝王和帝后,也应该有所体统,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亲密,但是这一切,对于两人而言都不存在。

李时裕就这么牵着穆澜的手,一步步的朝着帝宫的御龙殿走去,两人所经的地方,奴才和群臣都在逐一跪拜,那声音震耳欲聋,是恭敬,也是欢喜。

沉寂了数年的帝宫,终于迎回了它真正的女主人。

穆澜在李时裕的陪同下,先去了凤鸾宫,而容莲已经在凤鸾宫内等着了,凤鸾宫一样一片喜庆,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容莲更是显得无比期待,虽然坐着表面淡定不已,但是还是不断的催促嬷嬷出去看看。

「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到了。」老嬷嬷也是笑着应着。

容莲点点头,很快李时裕就带着穆澜朝着凤鸾宫内走来,容莲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两人,低头轻笑,面色里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李时裕恭敬的请了安。

穆澜也跟着请了安,两人就这么在容莲的面前跪了下来,老嬷嬷递过了一旁准备好的喜茶,李时裕和穆澜分别接过。

「臣妾给太后娘娘敬茶。」穆澜恭敬应声,而后把喜茶递了过去。

容莲感慨万千的结果,不住的点头:「哀家等你这杯茶,是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了。」

穆澜没说话,就只是这么平静的看着容莲,容莲已经接过穆澜递过来的茶,倒是开心的喝下了。

而后,容莲亲自把穆澜扶了起来,李时裕就在一旁陪着,容莲和穆澜说了几句,倒是也没继续缠着穆澜:「行了,等下还要去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今儿一天都不会太轻松,早些去准备。」

「好。」穆澜轻轻应声。

容莲看向了李时裕:「皇上,这澜儿,哀家可是交到你手里了,哀家没别的心愿了,就希望你们白头偕老。一是一生一双人。」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李时裕认真应着。

容莲点点头,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她亲自送着李时裕和穆澜出了凤鸾宫,看着李时裕护着穆澜上了软轿,软轿一路朝着凤清宫的方向而去,容莲不免有些感慨万千。

一旁的老嬷嬷扶着容莲:「太后娘娘,今儿是喜事,您可不能哭。要开心点。」

「哀家这是喜极而泣。」容莲的声音哽咽着。

老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就这么扶着容莲,朝着凤鸾宫内走去。

……

李时裕亲自陪同穆澜回了凤清宫。

凤清宫早就已经收拾稳妥,一切都按照穆澜的习惯来,所有的都是穆澜曾经用过的,就连那些放在裕王府内的簪子也都一一回到了穆澜的梳妆台上。这一切,看在穆澜的眼中,就好似穆澜从来不曾离开一般。

再熟悉不过,但是却已经是十年的光景过去了。

「以后凤清宫内,不会再变化了。」李时裕安静的开口。

穆澜低头轻笑:「不会变化了吗?」

「不会。」李时裕笃定的开口。

而穆澜就这么眉眼含笑,看着李时裕,李时裕被看着有些莫名,不太明白穆澜话里的意思,那眉头跟着拧了起来。

穆澜看着李时裕笑:「若是傲风继位,那么凤清宫就应该是给傲风的皇后,不是又要变化了吗?」

李时裕恍然大悟,这下是彻底的轻笑出声,忍不住捏了捏穆澜的脸颊,就好似他们曾经的亲昵一般:「调皮,都马上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调皮。」

穆澜笑着没说话。

「我让奴才进来伺候你更衣,时辰不早了,文武百官都在御龙殿等着我们,而后就要启程去南山祭祖。」李时裕摇摇头,捏了捏穆澜的脸颊,很是无奈的样子。

而后,李时裕唤来奴才,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就只是笑着,没说什么,看的出心情很好。

夏荷很快就带着奴才们进来了,利落的给穆澜脱下了喜服,换上了正式的宫装,那是代表皇后的象征,宫装也是李家绣房的人亲自缝制的,上面的凤凰活灵活现,随着穆澜的走动,好似就要腾空而出。

「娘娘,好了。」夏荷应着,「皇上也在寝宫外等您了。」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屏风的距离,穆澜嗯了声,没说什么,夏荷小心的扶着穆澜,朝着屏风外走去。

李时裕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穆澜,他的身上也已经换上了龙袍,在穆澜走出来后,李时裕走向穆澜,很自然的牵住了穆澜的手。不符合常理,但是却又显得坦荡荡的。

从凤清宫去御龙殿,并不远,全程李时裕的手都不曾松开穆澜,而在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御龙殿的时候,文武百官齐齐跪低,高声喊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李时裕朗声应道。

文武百官这才站起身,而李时裕就这么牵着穆澜,一路朝着最顶上的龙椅走去,穆澜淡定的被李时裕牵着,眉眼里带着笑意,但是这样特有的威仪却不曾减少,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悦诚服。

在李时裕扶着穆澜坐在自己的,李时裕才坐了下来。

程得柱的声音朗声传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穆王府嫡女穆澜为大周皇后,钦此。」

在程得柱的宣读完圣旨,群臣跪拜:「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穆澜淡定的从容。

群臣这才站起身。

容莲亲自把后冠给穆澜戴上,所有册封的仪式才正式落下帷幕,李时裕也并没迟疑,很快就带着穆澜,率领文武百官去南山祭祖,等祭祖仪式结束,这册封才真正的落下帷幕。

从帝宫去南山,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李时裕陪着穆澜在马车内休息,而文武百官则跟着马车,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南山走去。

南山所在的位置,也是涌泉寺所在的地位,历年的祭祖都是在涌泉寺进行的,南山再过,就是皇陵的位置。

「累的话,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李时裕看着穆澜有些乏。

「大概是站的久了。」穆澜应声,「以前怀着傲风的时候,好像没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安逸的地方呆久了,所以人也显得娇气了。」

「你娇气,我也认。何况,你的身份娇气又如何?」李时裕倒是直接。

穆澜也没说什么,李时裕搂着穆澜,而穆澜却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安安静静的。

「在想什么?」李时裕问。

「大周大概没有我这样,册封了两次皇后,来了南山两次的人吧。」穆澜笑。

其实不是两次,若是算上重生,那是三次了,只是头两次都是和李时元,但是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一直到最后一次,穆澜站在这里,才真正的觉得,这是心甘情愿的,而非是带着目的或者被动的。

而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牵着穆澜的手紧了紧。

马车缓缓前进,一直到南山脚下停了下来。

南山祭祖,必须一路从第一节台阶一直往上,走到涌泉寺才能停下,而这一层的台阶极为的漫长,三扣九拜,而穆澜怀着身孕,所以李时裕看向穆澜的时候,眼中带着担心。

穆澜倒是淡定:「不会有事。」

「但是——」李时裕安静了下。

「总归是要自己走上去的。」穆澜笑,「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闹了笑话,如果又不适的地方,我一定会当即说,不会强撑的。毕竟,我不会拿腹中的孩儿开玩笑。」

李时裕嗯了声,对于穆澜,他倒是了解的,穆澜凡事都是一个极为有分寸的人,说了没事,那就必然没事,所以李时裕也没在坚持。

但是李时裕的手却始终搂着穆澜的腰身,不曾松开过。

穆澜只是看了一眼,知道这是李时裕的底线,何况现在的情况,有人撑着自己也并没任何不好。

两人就这么顺着石阶,一层层的往上走,穆澜的速度并不快,李时裕也不着急,就只是陪着,文武百官更是压在两人的身后,缓缓而行。

一直到两人抵达涌泉寺,住持亲自在寺庙门口等着两人,在参见两人后,住持带着两人朝着寺庙内走去。

南山祭祖的仪式都是在涌泉寺的住持主持下进行的,倒是也不累人,祭祖主要是为了告知列祖列宗这件喜事。

在祭祖仪式结束后,两人就下了山,下山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规矩了,李时裕亲自把穆澜抱下了石阶,穆澜就这么搂着李时裕的脖颈,避免自己摔下来。

一直到李时裕把穆澜放了下来。

穆澜忽然看向了李时裕:「我想去开元寺走走。」

李时裕安静了下,有些不明就里,但是面对穆澜的要求,李时裕倒是也没说什么:「你吃得消的话,我就陪你去走走。」

「还好。」穆澜应声,「何况,我就只是上去走了台阶,下来不都是你抱着的吗?再说了,开元寺并不需要走台阶,应该会好很多。」

李时裕嗯了声。

他倒是没说什么,转身交代了穆战骁几句,穆战骁就很快应声退了下去,带着那些跟着穆澜和李时裕来到南山的文武百官回到了京都。

穆战骁知道李时裕不喜自己和穆澜被人打扰。

很快,李时裕带着穆澜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的朝着开元寺的方向走去。

穆澜一路上并没说话,一直到了开元寺,李时裕扶着穆澜下了马车,两人倒也没换衣服,穆战骁早就派人先去清空了开元寺,避免出现任何的才吃,开元寺的住持也一样亲自在门口等着,显然没想到李时裕和穆澜能到开元寺来。

「贫僧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住持恭敬请了安。

「请问广叶师傅在吗?」穆澜倒是淡定,问着住持。

住持显然楞了一下,广叶大师是之前开元寺的住持,在把住持之位交出来后,就离开开元寺,云游四海去了,这些年来,几乎不曾回到开元寺,甚至几次入过都不曾进来。

这穆澜忽然一问,反倒是让住持有些莫名,一时半会不知道穆澜这话的意思。

但是住持还是解释了:「启禀娘娘,广叶大师云游四海了。」

穆澜安静了下,点点头,倒是也没说什么,李时裕这才看向了穆澜,显然穆澜是有备而来的。

「娘娘,如果您有事找广叶大师的话,不如您留个信,若是有缘,那必然这信就会交到大师的手中。」住持给了一个方法。

穆澜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一个小和尚就这么匆匆而来,看起来有些鲁莽。

住持拧眉:「你做什么,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在此,还这么没个正经样。」

小和尚被训斥了下,倒是有些被吓到,但是还是快速说道:「住持,广叶大师回来了。」

这下,住持和穆澜都惊讶了一下,明明之前住持还说广叶大师不曾回来,而现在广叶大师就忽然来了,就好像知道了穆澜在这里一般。

住持立刻开口:「广叶大师人在哪里。」

小和尚又应着:「留下一个信笺,拦都拦不住,转身就走了。」

穆澜的眉头微拧,而小和尚已经把信笺递给了住持:「这是大师留下的信笺。」

住持接过,看了一眼,而后恭敬的把信笺放到了穆澜的面前:「娘娘,这是广叶大师给您的。」

上面留着的名字是穆澜的,写着穆澜亲启。

穆澜安静了下,接过信笺,这才从容不迫的打开,而后,穆澜快速的浏览完,信笺就被收了起来,而后从容的朝着开元寺的后院走去。

住持和李时裕都跟了上去。

穆澜去的位置是广叶大师之前住的厢房,到现在,这个厢房仍然给广叶大师留着,并没任何人居住,穆澜推门而入,厢房内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的尘土。

穆澜从床下把简陋的木盒找了出来。

而后她才看向了住持:「本宫想去烧柱香。」

「娘娘跟贫僧来。」住持应声。

很快,住持带着穆澜一路去了大雄宝殿,亲自引着穆澜烧了香,穆澜和才把木盒里的东西,一起给烧了,隐约之间,看的见是一个平安符。

而后,穆澜才随着李时裕离开。

在穆澜离开的时候,亲自下了懿旨,赏金万两用于修建开元寺和普度周遭的穷困百姓。

全程,穆澜并没多解释,而后才随着李时裕离开了寺庙,重新回到马车。

外面的天色,也跟着渐渐的沉了下来。

……

在回宫的路上,李时裕才看向了穆澜,不等李时裕开口,穆澜倒是缓缓解释:「你记得当初我带着你到开元寺来烧香吗?」

「记得。」李时裕应声。

那时候的穆澜在平安符后,亲自绣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而后才给了李时裕。也是因为这个平安符,两人的关系有了实质的进展,而在之后多年的光景里,这个平安符是一直被李时裕收着,成了对穆澜的思念,只是李时裕从来不曾开口说过。

现在忽然被提及,李时裕又岂能忘记,他想起的是那个在蒲团上为自己祈福的人儿。

在这样的沉思里,穆澜的声音淡淡传来:「是,当时我给了你这个平安符,但是广叶大师收下了我另外一个平安符,平安符里带着广叶大师的佛经,还有我的血。」

李时裕意外了,这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李时裕并没打断穆澜的话。

穆澜轻轻笑着:「我并不信这些,但是广叶大师说,这个平安符可以保你一生平安,说你这一生风浪无数,他说,如果你度过这些风浪,能安然无恙的话,我就回到开元寺来还愿,帮开元寺重建。而这个平安符,在经历你的风霜雪雨后,会渐渐的发黑,一直到变为灰烬。」

李时裕拧眉,并不是怀疑,而是觉得惊讶。在穆澜的身上,发生了无数神奇的事情,好似只要是穆澜,什么事都能发生一般。

「那时候的广叶大师就说,你是九五之尊,身上盘着金龙,我告诉广叶大师,承蒙他的吉言,若是你有朝一日登上帝位,我必然会回来还愿。」穆澜断断续续的说着当年和广叶大师的话。

当年在开元寺里,广叶大师说的话,穆澜并没全信,但是这一路走来,却有好似广叶大师所说的这般。

广叶大师一直都是个得道高僧,但是却蜗居在开元寺这样的寺院里,穆澜忽然明白,并不是广叶大师没更好的去处,而那些名利和百姓比起来,远不如普度众生来的重要。

开元寺和涌泉寺不同,开元寺来的都是平头百姓,这里的香火虽然旺盛,但是香火钱却远不及涌泉寺,随着上千年的光阴,这座寺庙并不完善,有些残破,所以就连还愿,广叶大师都要穆澜重建开元寺。

「朕回宫,就即刻下旨。」李时裕没有多想。

穆澜颔首示意,而她低头打开了那个老旧的木盒子,果不其然,里面放的还是当年的平安符,穆澜从来不怀疑这是被掉包的,平安符已经完全发黑,但是上面的字迹,穆澜仍然清楚的认得,那是自己亲手绣下的。

所以,现在心愿已经达成,还愿也是必然的,这也是今日穆澜专程去了开元寺的原因。

而李时裕看着那个发黑的平安符,最终一言不发,就只是这么把穆澜拥入怀中,他的眉眼里带着淡淡的温情,薄唇就这么落在了穆澜的眉心。

低沉的嗓音缓缓而出:「澜儿,我爱你。」

一遍遍的讲述自己的情动,却从来不曾觉得厌烦,好似要把这么多年的亏欠,都弥补给穆澜。穆澜低头轻笑,纤细的手臂主动搂住了李时裕的腰身,安静的贴在李时裕的胸口,听着这人强健的心跳声。

好似岁月静安,也不过如此。

无数人问穆澜,你费尽了三生三世,才守得花开,是否值得。三生三世,你都不是李时裕的唯一,又是否值得。三生三世里,你为李时裕拼尽江山,运筹帷幄,但最终却落得如此惨烈的结果,是否有所遗憾。

而穆澜面对这些质疑,却再淡定不过。

情爱两字,并无任何道理可谈,你觉得不值得的,那么他们觉得拼尽所有才能得到。这两字太重,不能用任何常理来论断。

而三生三世,换来不是支离破碎,而是永世相守,那么之前所有的困难,好似都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若是重来,穆澜还是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换取最后一刻的依偎。

「以后不会再分开了,不管发生何事,都不会了。」李时裕安静开口。

穆澜嗯了声,倒是没说什么,马车缓缓的朝着帝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

——

一月后。

穆澜怀有身孕已经三月余了,因为怀孕,穆澜很少离开凤清宫,倒是都在宫内,偶尔会去御花园看看那一片的樱花林,或者出宫去穆王府,看看自己的侄儿和侄女。

而穆澜在宫内不受任何的约束,去哪里都是自由的,反倒是李时裕除去早朝的时间,几乎都在凤清宫内,就连御龙殿都极少回去,所有的奏折都是送到凤清宫来,宫内的奴才和文武百官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似两人都极为享受这样的光景,因为就如同最初,两人安静的相处,李时裕批阅奏折,而穆澜则再看着自己的书卷,偶尔李时裕会抬头询问穆澜问题,穆澜倒是会说着自己的想法。

好似也习惯了。

「娘娘。」夏荷走了进来,「太子殿下来了。」

穆澜安静了下,放下书卷,倒是好奇的问了一句:「太子这个这个时间来了?」

傲风每日都会到凤清宫来请安,但是却不是在这个时间,他一直都跟着李时裕上早朝,来请安的时候,也是午膳后,毕竟早朝后的傲风和穆之奕还要在跟着太傅上课,绝非是如此轻松的。

「奴婢不知。」夏荷摇摇头,没说什么。

穆澜点点头:「让傲风进来吧。」

「是。」夏荷应声,很快又匆匆退了出去。

穆澜这才意识到,好像是很久没人在这个时间点和自己请安了。她被册封为皇后,重新回到凤清宫后,宫内留着的妃子,每天会毕恭毕敬的来和穆澜请安,但是不会多呆一阵和穆澜攀谈,请安之后就匆匆离开。

这是宫内的规矩,嫔妃给皇后和太后请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容莲在大婚后没多久,又回了寺庙,并不在宫中,只剩下穆澜一人,所以穆澜也无需去请安,只要在凤清宫里,那些嫔妃也是自然,就不存在在凤鸾宫遇见,都聚集在了凤清宫。

而现在好似有几天没见过这些嫔妃了。

穆澜倒是没多想,只是傲风忽然在这个点来了,才让穆澜觉得惊讶,从而联想到这些,不过随着傲风进来,穆澜的心思也跟着敛了下来。

「儿臣参见母后。」傲风毕恭毕敬的请了安。

和当年那个在穆澜边上撒娇的傲风不一样了,现在的傲风已经渐渐的长成了清隽的少年,一身白色的长衫,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发髻,上面戴着象征太子地位的发冠,倒是像极了当年的李时裕,看似简单,但是眉眼里却暗藏星辰大海。

「起来吧。」穆澜温柔的笑了笑,而后看着傲风,「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下了早朝不是要去太傅那吗?」

傲风倒是淡定:「有些事要和母后说,所以就先过来了。」

「说来听听。」穆澜点点头。

傲风负手而立,越发显得成熟:「母后都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穆澜一愣,因为怀有身孕,加上现在的环境风平浪静,穆澜的脑子完全都是休息的状态,倒是少了最初的敏锐。

所以傲风冷不丁这么开口的时候,穆澜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就只能这么好奇的看着傲风。

反倒是傲风安静了下,也没含糊其辞:「母后没发现这几日都不曾有嫔妃来给您请安了吗?」

「也是。」穆澜点点头,「本宫也才刚刚反应过来。你怎么忽然和本宫说起这些事了?」

傲风笑了笑,这笑容倒是真心实意的:「父皇遣散了后宫。」

穆澜一楞。

想来肯定不是这两日的事情了,但是李时裕却从来都不曾提及过,穆澜也不曾往这方面想想。要知道,帝王的后宫,不一定都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很多都是利益上的勾结,无可奈何。当年的穆澜就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不然也不会有熹贵妃这样的人了。

这些后宫能长居的人,一动都是牵全身,一不小心就可能毁了自己的基业,给自己留下隐患,所以入了宫的这些妃子,并不是一道圣旨,遣散后宫就可以解决的,这里劳心劳力的事情很多。

而这些妃子影响不到穆澜,穆澜自然也无需费神考虑这些,他们的岁月静好,拼尽一切而来,这些事,不足以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是现在傲风却说李时裕遣散后宫,她却无声无息的毫无消息,这才让穆澜觉得意外不已,甚至看着傲风的眼神,都觉得有些震惊了。

「这是何时的事情?」很久,穆澜才开口询问。

傲风又笑:「在母后被册封为皇后的隔日,只是那时候父皇并没下旨,这一个月来,父皇都在为了这件事忙碌。后宫的嫔妃虽然不多,但也都是千丝万缕的联系,父皇也是费了心思的,一直到前几日,所有的嫔妃都才陆续出宫离开,今日父皇才下了旨,遣散后宫。」

傲风解释了一下,穆澜安静的听着,很久都一言不发。

反倒是傲风淡淡开口:「母后,这是儿臣觉得父皇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为何这么说?」穆澜好奇的反问。

「母后爱父皇至深,父皇的心中也只有母后,那为何不一是一生一双人,又何必建立后宫,徒增烦恼?」傲风的想法倒是直接,。

穆澜低头轻笑,而后才看向傲风:「傲风,你以后登基,帝王之位上的无可奈何,你就会明白。帝王位上,也绝非只有黑白是非,还有很多言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傲风倒是倨傲的站着:「母后,儿臣若是爱上一个人,就算儿臣是帝王,也会为她净空后宫。」

穆澜没说话,年少轻狂的话,总是带着张扬,就好似当年的自己,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又有很多出乎意料的地方。

而傲风既然来了,就陪着穆澜聊天,倒是也没着急离开,一直到李时裕回到凤清宫,傲风这才站起身离开凤清宫。

凤清宫少了傲风,又好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穆澜的眸光落在了李时裕的身上,淡淡的,却又很平静,并没掀起任何的波澜,就好似什么都不曾知道一般。

李时裕并没觉得异常,就只是看着傲风离开,拧眉问着:「太子怎么忽然到你这里来了?」

「和我请安。」穆澜笑道。

「不去太傅那上课,来这里请安做什么。」李时裕倒是不赞同,对于傲风李时裕从来都显得严厉的多。

也并没因为现在的情况而有任何的松懈,就如同小时候一般,只是现在的傲风不像小时候对李时裕那么畏惧,不过父子之间还是带着淡淡的隔阂,那是多年留下来的,很难消散。

穆澜看着李时裕挑眉:「傲风正好来和我说些事。」

李时裕的眉头拧着:「什么事这么重要,还专程跑来和你说,连太傅的课都不上了。」

太傅等不到人,只看见穆之奕,这才专程让人来和李时裕说了一声,李时裕在讨论国事,听见这消息,这才匆匆朝着凤清宫而来。

傲风能这么冷不丁的不见,唯一能去的地方大概就是凤清宫了。

「傲风说你遣散了后宫,今日才下的旨,但是却是我们大婚之时就开始有了动作了。」穆澜也没含糊,问的直接。

这下,李时裕倒是安静了下,然后哼哧一声:「他倒是好,这事说的比我还麻溜。」

穆澜笑脸盈盈的看着李时裕并没应声,李时裕也显得淡定无比,嗯了声:「是,今日我下旨遣散后宫了。」

「为何?」穆澜问。

「你说的一是一生一双人。」李时裕淡淡开口解释,好似并没觉得这件事多么难。

只是穆澜知道,这期间要做的事太多了,绝非是表面这般的风平浪静。她安静了下,没说话,眸光仍然落在李时裕的身上,李时裕一眼就能明白穆澜的想法,他主动走上前,把穆澜的手牵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她们留在宫中,就和在冷宫并没太大的区别,我让她们离开,她们如果想再嫁人,我也不会反对,就算不愿,也能保证她们在娘家的安然无恙,保证娘家的荣华富贵,很多关系梳理起来是麻烦,但是你要知道,人心是肉长的,这些妃子也曾经都是掌上明珠,在宫内委屈,还不如出宫。」李时裕淡淡开口。

穆澜没应声。

「这个想法,在几年前我就有过,只是一直没动,是因为很多事是需要时间才能看透的。那时候我执意的下旨,怕才是让大周一片混乱,而现在,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她们在宫中看的明明白白的,那样的执念也并没多少了,我在提出后,就自然而来的离开了。」李时裕继续解释。

很多事,并不是手到擒来的,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和布局后才可以做到如此顺利的。只是李时裕一直都不是一个擅于解释的人,或者说,在事情未曾尘埃落定的时候,李时裕会保持沉默。

在李时裕的解释里,穆澜忽然明白了李时裕的良苦用心,她的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仍旧看着李时裕:「如果这后宫就我一个人了,你不会觉得太安静了吗?」

「不会。」李时裕说的直接,「我也只要你。」

这样的情话,李时裕从来都说的直接,并没任何的含糊其辞,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的认真。

穆澜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站着,纤细的手仍旧搂着李时裕精瘦的腰身,忽然她就这么垫脚,倒是不介意,主动亲上了李时裕的唇瓣,李时裕一愣,在穆澜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就很快回过神来,掌握了主动权。

一切变得缱绻而温柔,凤清宫内更是透着淡淡的祥和和温情脉脉。

一直到李时裕亲够了,才松开穆澜:「澜儿,不要勾引我。」

每一个字,李时裕都咬字格外重,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无比,穆澜就这么冲着李时裕笑着,有些少女时期的调皮:「我怎么勾引你了。」

李时裕又气又无奈,看着面前明艳的人儿,他很清楚,就算用千金和自己交换,他都不换。

穆澜倒是安安静静的靠着李时裕的胸口:「我想出宫走走。」

「好。等选完奴才,我就陪你出宫走走。」李时裕应声。

「什么奴才?」穆澜楞了一下,「凤清宫的奴才不是挺好的。」

「玲珑一直跟在傲风边上,你边上的奴才就夏荷一个,要真忙起来的时候,夏荷应付不过来,何况身为皇后,身边又岂能只有一个奴才,所以我让内务府给你找了一些人来,你看着喜欢的,就留下,如果都不喜欢的话,那就再找找合适的。」李时裕说的直接。

到了后面,穆澜的月份会越来越大,很多事就变得不方便起来,就一个夏荷再边上怕是不够的,李时裕总担心穆澜受委屈,穆澜的一切,李时裕都想安排的稳稳当当的。

穆澜嗯了声:「也是。夏荷一个人是太忙了。」

是穆澜习惯了边上就只有一个奴才,所以倒是没想这么多,而现在到了凤清宫,夏荷要顾忌的东西就太多了,就一个人,颠来倒去的,是让夏荷变得忙碌的多,那小脸都瘦了不少。

所以李时裕提及这件事,穆澜倒是没反对。

在穆澜应声后,很快程得柱就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启禀娘娘,这是内务府送来的人,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喜欢的话,奴才再给你换新的人去。」

程得柱笑脸盈盈的看着穆澜,而后就安静的站到了一旁。

七八名宫女就这么一字排开,任穆澜挑选。

「娘娘,这些宫女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手脚麻利,做事情清楚,也不多话。」程得柱解释了一下。

这宫内谁又能不了解穆澜的喜好,所以送来的宫女必然也是符合穆澜的要求,只要穆澜看的顺眼就可以。

穆澜点点头,一一看着面前的宫女,宫女们见到穆澜的时候有些紧张和胆怯,毕竟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何况,对于穆澜的传说,大周的每个人都周知。

穆澜知道这些奴才们的胆怯,不过穆澜表面倒是淡定,并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一直到穆澜的眼神落在最后一名宫女身上的时候,穆澜安静了下,脚步停留了几下。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穆澜淡淡开口。

宫女抬了头,穆澜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洛。」小洛应声。

穆澜点点头,就这么看着小洛,而后才转身看向程得柱:「小洛留下吧,别的人都回去。」

「是。」程得柱应声。

「一个宫女就足够了吗?」李时裕顺口问了一句。

穆澜笑了笑,倒是并没回答李时裕的问题,而是看向小洛:「小洛,你就是帮着夏荷做事就好,夏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小洛恭敬应声,倒是看起来显得乖巧的多。

穆澜颔首示意:「夏荷,带小洛下去。」

「是。」夏荷即刻应声。

很快,夏荷就带着小洛离开了,而程得柱也很识趣的带着其他的人离开了,凤清宫内就只剩下穆澜和李时裕,李时裕倒是没说什么,这些事素来都是穆澜决定就好。

「小洛似曾相识。」穆澜淡淡开口,「觉得有些眼缘,所以就留了下来。」

「一个宫女,岂能似曾相识?」李时裕挑眉。

穆澜没多解释:「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等想起来了再说。」

「好。」李时裕应声,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出宫,我带你出宫,之前战骁倒是说,市集多了不少新鲜的玩意,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穆澜嗯了声。

李时裕和穆澜很快换了便服,两人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帝宫,就这么牵着手,如同寻常人家一样,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闲庭信步。

这样的日子倒是过的飞快。

……

一眨眼,穆澜已经怀孕五个月,小腹隆起,但是并不影响穆澜的生活,一切就和寻常一样,并没太大的区别,只是穆澜的脚步会下意识的放缓,避免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凤清宫内,也如同寻常一般。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两个月前进入凤清宫的小洛深的穆澜的欢心,没多久的时间就和夏荷平起平坐,成了穆澜边上的贴身奴才,宫内的奴才是羡慕的,要知道能跟在穆澜的边上是多少人的梦想。

而跟在穆澜的边上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样的运气,只落在了小洛的身上。

「娘娘,这是今日的点心。」小洛端着炖好的汤走了上来,「是按照娘娘的口味来的。」

「你倒是知道本宫喜欢什么。」穆澜笑。

小洛也跟着笑:「娘娘喜欢的,宫内的奴才们应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每个奴才都想留在凤清宫,只是奴婢运气好,所以才留了下来。」

小洛就连说话都显得进退得宜,穆澜倒是不动声色。要知道,这帝宫里的奴才,虽然呆久了,但是每个宫的习惯和规矩不同,你在这里合适,不一定换个地方你也合适,但是小洛的言行举止,就像是当年他们选秀时候,被迫熟记了各个宫的规矩,才会不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小洛进宫几年了?」穆澜又问。

小洛安静了下:「前两年才入宫的。」

穆澜又跟着点点头:「为何想入宫?」

「家中贫寒,宫中赚的银两多些。」小洛给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穆澜倒是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你把汤放着,一会本宫会喝。」

小洛踌躇了下:「娘娘,皇上要奴婢看着您把汤喝完。」

有些事,穆澜不一定顺从,但是搬出李时裕却很好用,小洛倒是深知这个道理,而穆澜看着小洛低头轻笑:「那本宫喝上一口,你总放心了吧。本宫等下自然会喝完,不用担心。」

说着,穆澜还真的喝了一口,小洛这才没说什么,安静的退了下去。

在小洛退出去后,穆澜安静了下,很快就把之前喝入嘴里的汤给吐了出来,再用一旁的清水簌了口。夏荷很快迎面走了上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银针,放入了汤中,银针没一会就变了色。

这汤中有毒。

「娘娘,您这是为何?」夏荷收起银针,费解的看着穆澜。

最初小洛来的时候,并没任何的异常,在小洛逐渐个穆澜端茶送水后,夏荷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穆澜并没怎么碰过这些东西,夏荷这才询问,穆澜很淡定的让夏荷试了银针。

当即,夏荷的脸色骤变,要知道在这个帝宫之中下毒就是死罪一条,更不用说还是给穆澜下毒。结果夏荷要拿下小洛的时候,却被穆澜阻止了,但是一直到现在,穆澜都并没和夏荷解释过各种的缘由。

倒是纵容小洛这么做。而小洛也注意到穆澜并没怀疑后就越发的大胆了。只是表面小洛不动声色,在凤清宫内的每一件事,她都处理的很好。

「总要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对本宫。」穆澜淡淡开口。

夏荷看向穆澜,忽然变得警惕起来:「娘娘,会不会是——」

「一个人不会莫名的做出一些事,都是有缘由的。在程得柱把人带来的时候,本宫就只是觉得小洛熟悉,但是却不曾想起她是谁,大概是记忆太久远了。她能如此恨本宫,也必然是有原因的,总归是要找到原因。」穆澜淡淡开口。

「这——」夏荷还是觉得不妥。

这件事穆澜一直没告诉过李时裕,而这件事也就在凤清宫内,而穆澜也并没太大的差池,所以也没惊动任何人。

夏荷觉得不妥,是怕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凤清宫所有的人陪葬,怕是都还不起一个穆澜。她就这么被动的看着穆澜。

穆澜无奈叹息:「小洛下的毒是慢性毒药,倒不是多稀罕的毒,毒性不快,但是发作的时候却没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这样的话,更是让夏荷觉得胆战心惊的,而穆澜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安抚的作用:「差不多也要发作了,小洛也会露出真面目,不知道原因,贸然杀了一个人,万一她的背后还有人,那岂不是断了线索?」

穆澜是深思熟虑,夏荷这才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你亲自把这些东西处理了。」穆澜淡淡应声。

「是。」夏荷点头,很快亲自把这一盅汤给端了下去,并没被人发觉到。

而凤清宫的日子仍然如常的过着,就只是穆澜不经意里会发现小洛的视线是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不曾离开。

「娘娘——」小洛朝着穆澜走来,「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给您叫御医。」

小洛好似洞悉人心,穆澜的一举一动都不用穆澜开口,小洛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穆澜听着小洛的话,安静了下,就这么捏了捏脑门:「本宫就是有些头疼,倒是不用了,扶本宫回去休息吧。」

「是。」小洛恭敬应声。

很快,小洛走上前,就这么扶着穆澜朝着寝宫走去。但是小洛的眼神却从来不曾从穆澜的身上挪开,那表情是紧张的。

「娘娘,真的不用奴婢叫御医来给您看看吗?您头疼好些日子了。您要出了事,皇上会责怪奴婢们的。」小洛一脸关心的问着。

穆澜笑,没说什么,只是那头疼的感觉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就好似一下子陷入了不可控制的地步,穆澜就这么软在床榻上,而原本恭敬面对穆澜的小洛却一下子显得阴沉了起来,眼神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穆澜。

穆澜好似没注意到,完全陷入了这样头疼的痛苦里,整个人都拧了起来,嘴里喊着:「小洛,传御医。」

而小洛这一次却无动于衷的站着,狠戾的看着穆澜,穆澜好似被小洛吓到了,有些出神:「本宫让你传御医。」

这话都说的都少了平日的力气,倒是多了几分的痛苦,好像被这样的头疼折磨的已经难以忍受了。

小洛这才就一步步的朝着穆澜走去。

她把发髻上的簪子给摘了下来,就这么放在手心,一直到小洛走到穆澜的面前:「穆澜,你去死吧。」

那口气阴狠无比,簪子想也不想的就朝着穆澜的身上刺去:「你已经中毒,病入膏肓,你是活不长的,我就算豁出这条命,我都不会放过你。我最爱的人,如此深爱你,而你做了什么?你却亲手把他送上了死路,你以为你给他留了全尸就是恩德吗?不,你应该去死,最应该去死的人是你。」

小洛疯狂地笑着,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那簪子不断的朝着穆澜的身上刺去,几乎是在小洛出声的瞬间,穆澜就已经扣住了小洛的手腕,而在暗处的影卫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把小洛制服了。

小洛错愕了一下,一时半会没能从这样的情况中回过神来,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看着穆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穆澜的眼神却始终淡定,安静的站起身,一步步的朝着小洛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小洛的面前,小洛早就没了反抗的能力,被影卫架着,整个人都有些傻眼,那种震惊,显而易见。

「你根本没中毒。」小洛不可思议的看着穆澜。

「不曾。」穆澜给了肯定的答案。

「你……」小洛的脸色白了又白,「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可能,她做的天衣无缝,甚至还看着穆澜喝了下去,就算穆澜胃口不好的时候,也能喝上一两口,这个毒,只要穆澜碰了,就必然是出事的,而每一次小洛都会去小厨房看一看,穆澜有时候是吃完的,有时候会剩一点,绝非是现在这样——

这分明是什么都没吃,小洛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穆澜听着小洛的问题,倒是不慌乱,很是淡定:「徐洛尘,本宫一直没想到是你。」

这话一出,徐洛尘的脸色更是煞白,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是完全没想到穆澜能认出自己。

「好奇本宫为何能认出你?」穆澜一眼就看穿了徐洛尘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本宫和你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又岂能认不出呢?」

徐洛尘仍然震惊。

「当年本宫放过你,只是让你离宫,十多年过去了,本宫却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重新回来。你是为了李时厉,你觉得李时厉死在本宫的手中,你要为他报仇是吗?本宫完全没想到你和李时厉——」

这是穆澜意外的地方。

现在想来,当年的事情也有迹可循了,终究都是爱恨情仇,只是在李时厉对自己的感情上,徐洛尘发现的比自己早的多,因为徐洛尘爱李时厉,所以在当时穆澜开恩让徐洛尘离开,徐洛尘并没感恩,反倒是记恨在心。

加上后来的诸多种种,至于徐洛尘是否跟着李时厉,穆澜不得而知,但是因为李时厉,徐洛尘对自己的恨意是显而易见的。

穆澜安静了下来,不动声色的看着徐洛尘。

徐洛尘就这么看着穆澜,冷笑一声:「你不配,你不配的厉王的爱。我不杀了你,我不甘心,我要替厉王报仇。」

徐洛尘拼命的挣扎,影卫却禁锢着徐洛尘让她完全无法动弹,穆澜仍然再徐洛尘的面前站着,一动不动。

十几年前,她放过徐洛尘,不意味着这一次,她还能放过。穆澜从来不是白莲花,做不到对一个企图对自己下手的人,心慈手软。那只会给自己留下无穷无尽的隐患。

再看着徐洛尘的挣扎和愤怒,穆澜低敛下眉眼,不动声色的站着。

而后她才平静开口:「带下去吧,给一个痛快。」

「是。」影卫应声。

徐洛尘仍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但是却无济于事,影卫已经快速的把徐洛尘带了下去,穆澜没再继续跟出去。反倒是凤清宫发生的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御龙殿内,李时裕想也不想的当即就赶到了凤清宫。

一直到李时裕安然无恙的看见穆澜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时裕才跟着松了口气,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仍然不太赞同。

「澜儿,你……」李时裕不免训斥,「明明知道危险,竟然还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若是她对你做了什么,你让我如何是好。」

「边上不是有影卫吗?」穆澜笑。

「寝宫之内,影卫无法进入。」李时裕拧眉,「她是你的贴身侍女,如果在寝宫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影卫也无法第一时间出现。」

有时候就是那毫米的偏差,就可以让你悔恨终生,所以想到这样的画面,李时裕就觉得一阵阵的恶寒。

而穆澜却仍旧淡定,就只是看着李时裕,淡淡的笑着:「我不会拿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开玩笑。」

「这样的事情,我不准再发生。」李时裕拧眉。

「好。」穆澜应声。

李时裕这才没说话,但是那种后怕还是显而易见,他就这么搂着穆澜,不放心的让夏荷把姬长今叫来,再仔细的确认过穆澜并没任何异样后,那悬着的心才跟着松了下来。

反倒是穆澜有些安静。

李时裕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只觉得世间唯有情关难过。」穆澜淡淡开口,「谁都是如此。为了挚爱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只是我从来没想到,徐洛尘是何时爱上了李时厉。」

李时裕亲了亲穆澜的眉眼:「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事和你并没任何关系。就算李时厉在,他也不可能看的上徐洛尘,就算李时厉要把徐洛尘娶进门,最多也就是一个侍妾的身份,就连侧妃都不会是。」

穆澜嗯了声,没说话。

李时厉从来都是眼高于顶,没穆澜之前,李时厉不曾立妃就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人,而戴芷嫆还在,又岂能让随随便便的女人成为厉王妃,不管是哪一点,徐洛尘确确实实都不适合。

最重要的是,李时厉的心中并没徐洛尘,徐洛尘就算进入厉王府,不管是侧妃还是正妃,那终其一生和这后宫其他的嫔妃没多大的区别,一样都是一个悲剧。

这样的想法里,穆澜越发显得安静。

而李时裕并没说什么,就只是这么陪着穆澜。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影卫就已经回来复命了:「启禀娘娘,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

这意味着徐洛尘已经死了。

穆澜嗯了声,拿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了下:「葬了吧。」

起码留个全尸,就当对当年的情分,也有了最终的归宿,无愧于心了。

影卫应声,很快就匆匆退了下去。

凤清宫倒是又变得安安静静的。

李时裕低头看着穆澜,伸手抚摸穆澜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那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再落在穆澜身上的眼神,更是显得惊喜无比:「这是——」

那是掌心不经意的跳动,很轻,但是却再清楚不过的感觉到了。

这种感觉是以前李时裕从来不曾有过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好似忽然感觉到了血脉相连的触动,平日素来冷静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免变得激动起来。

「她在动。」穆澜笑。

「一直都会这样吗?」李时裕又问。

「会。」穆澜轻声解释,「开心不开心都会这样,你吃饭的时候也会,休息的时候也会,就好似提醒你她的存在一般。」

李时裕更是好奇的重新把手贴了上去,但是这一次,穆澜的小腹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好似没了动静,李时裕有些困惑的看着穆澜,好似不太能理解现在的情况。

穆澜笑了:「她不是随时随地,可能觉得你陌生了,所以就安静了下来。」

「就只是一个还未出声的婴孩,能这样感觉吗?」李时裕忍不住好奇。

「这叫胎动。」穆澜想了想,用现代的名词给李时裕解释了一下,「接孩子动着,证明孩子一切安好。她已经五个月多了,可以看得见听得见,也感受的到外界的一切动静了。知道自己熟悉的和陌生的,人的本能警觉是一直存在的。」

李时裕更是显得稀奇。

他就只有傲风这么一个皇子,而穆澜怀着傲风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在冷战的状态里,所以李时裕不曾这么亲近过穆澜,更不用说别的,他们的关系缓和一直到傲风快出生前才真的好起来,早就错过了这一段的光景。

现在穆澜怀孕,李时裕也是第一次每天陪着穆澜,自然对一些都显得稀奇了起来。

「我以前,从来不知。」李时裕道,忽然他的口气跟着兴奋了,「我的小公主又动了,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是。」穆澜也跟着笑,但是她看着李时裕不免好奇,「你就这么肯定,一定是个小公主吗?」

「直觉。」李时裕笑着说,「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穆澜倒是也没和李时裕计较这个问题,她忽然就这么低敛下眉眼,变得沉默了,这个性别,好似让穆澜想到了那天玄空长老在梦境里和自己说的话,她无意识的摸着手腕上的金镯,自从那天戴上后,这个金镯也就无法脱下来了。

李时裕注意到了穆澜的小动作:「你最近倒是对这个金镯很有兴趣?我以前都没见你戴过,若是喜欢的话,我让内务府再准备,给你送来。」

只要是穆澜喜欢的,李时裕会想法设法的给穆澜送到面前来。

穆澜摇摇头:「不是——」

「那是?」李时裕安静了下来。

而后李时裕才抬起穆澜的手,仔细的看着这个金镯,而后李时裕的眉头拧了起来:「这并不是宫中的东西。」

若是帝宫的东西,必然都有标记,很容易认出,这显然不是来自帝宫,但是却又巧夺天工,所以乍一看的时候,李时裕并没多想,每日送到穆澜宫里的珠宝首饰都有,多了自然不可能都一一记得的。

只有仔细的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差异。

「你以前的吗?」李时裕问。

穆澜是穆王府的千金,在后来的时候已经控制了整个穆王府,有金银首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当时穆王府的地位,穆澜想要多精致的东西都会有,所以李时裕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穆澜的态度,让李时裕有些意外。

穆澜摇头否认了:「并不是。」

李时裕没再开口,就只是安静的看着穆澜,穆澜也没隐瞒,把那天梦见玄空长老的时候如实的告诉了李时裕,李时裕听完穆澜的话,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我们三生三世也走过来了,我想她也会如此的。」李时裕很久才平静的开口,「不要多想。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又何必担心这么多。也许她的情况比我们要好上很多。」

说着,李时裕轻轻搂住了穆澜:「别胡思乱想。玄空长老也并没说死,也许结局不是你想的这样,她是我的公主,我会把她捧在掌心,就算以后嫁人,也会找一个捧她在掌心的夫君,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穆澜应声,「这镯子,待她出生,才能从我的手中脱下,而后就会一直跟随她,我想真的有事,玄空长老也不会不闻不问,毕竟他看着我千年,又岂能让我的孩子饱受苦楚。」

「嗯。」李时裕应声。

两人没再交谈,寝宫内安安静静的。

……

——

又是两月过去。

穆澜已经进入七个月的身孕。进入七个月后,穆澜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起来,因为被顶着难受,她吃不好睡不好,加上不时的抽筋,导致穆澜的睡眠很差,以至于所有的脾气都冲着李时裕来了。

好似一点点的不顺心,穆澜就会气恼,李时裕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把穆澜哄好,但是就算如此,李时裕也并没任何的不满,耐心十足。

有是如常的一日。

穆澜因为怀孕引起的各种不舒服,让穆澜越发显得暴躁起来,凤清宫的奴才很自觉的不曾进入寝宫打扰穆澜。

穆澜也有些懊恼。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似在怀着傲风的时候并没这样,怀着傲风的时候到现在她一直都很舒服,而非是现在这样。

明明很饿,但是被孩子顶着,吃一点点的东西就再也吃不下了,但是那种饥饿的感觉又险些要把她比如绝境,那种挠心挠肺烧的她晚上也睡不好。

最终就只能这样被迫发泄了起来。

而李时裕这几日并不在宫中,而是亲自去了几个州县,穆澜可以不让李时裕去,李时裕也不会去,但是穆澜也并不想因为自己,让李时裕被人说成是个昏君,以至于现在连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

再看着桌面上,夏荷刚刚送来的点心,明明美味,也都是穆澜喜欢的,她也饿,但是却一口都吃不下。

这样的感觉,把穆澜逼疯了。

她来回在寝宫内走着,触手可及的东西都已经被穆澜扫了地上,再看见那些李时裕送的东西,穆澜气的也想摔,好像理智全无了,真的这么做的时候,穆澜又心疼不已。

最终折磨的不过都是自己。

而肚子里的人儿倒是欢快,不断的踢着腿,活络的很。

凤清宫内倒是一片安静,谁都不敢说话。

……

入夜的时候——

夏荷有些困顿,忽然听见脚步声,夏荷立刻睁眼,没一会就在漆黑的夜中看见了匆匆而来的人,那是李时裕。

夏荷立刻下跪请安:「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时裕摆摆手,「娘娘这几日如何?」

夏荷立刻摇头:「娘娘吃不下什么东西,胃口也不太好,就连说话都少了,就连太子来凤清宫,娘娘都没见。」

话音落下,寝宫内又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夏荷倒是习以为常了,李时裕的眉头拧了起来,不是不耐烦而是有些心疼。

「朕进去看看。」李时裕冷静开口。

他着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顾不得这是深夜,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京都,担心的就是怀孕的穆澜,穆澜的情况,李时裕也一样清楚,所以更是没心思,只能第一时间回来。

生怕穆澜把自己委屈了,也生怕穆澜不高兴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

想到这些,李时裕也是无声的叹息。

而夏荷见到李时裕回来,倒是松了口气,现在能哄着穆澜的也就只有李时裕,虽然穆澜从来不说,但是夏荷很清楚,穆澜还是希望李时裕回来的。

而李时裕已经快速的走入了寝宫。

一进寝宫,就看见穆澜懊恼的半蹲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吃力无比。

「怎么了?」李时裕温柔的开口,人已经在穆澜边上。

自然,李时裕也看见了穆澜在捡什么东西,那是自己送给穆澜的簪子,从高处掉落以后,已经有了裂痕,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美观,但是远看的话,其实并不影响。

「一个簪子而已。」李时裕注意到了,才继续开口,「不要多想了,回头我再送给你,先起来,你怀着身孕,这样蹲着不合适。」

李时裕说着就要把穆澜扶起来。

但是穆澜眼中的懊恼却始终没散,就这么看着李时裕把摔坏的簪子给重新放到了铜镜面前。

「为什么这么晚了不睡觉?」李时裕淡淡的转移了话题。

他扶着穆澜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下来,低头问着穆澜,穆澜安静了下,这才看着李时裕,那表情还有些委屈。

「那是你送的簪子,但是被我摔在地上了。」穆澜低声开口,「对不起——」

这些簪子都是李时裕从裕王府亲自带回来的,重新放回了凤清宫里,每一个簪子都有不同的意义,也是不同时期李时裕送的,穆澜都很珍惜,但是穆澜也没想到,这个簪子竟然最终被自己给摔毁了。

那种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堵得慌,加上现在的种种情况越发的让穆澜难以接受了,那种矛盾又愧疚的情绪,怎么都无法抚平了。

而李时裕倒是低头轻笑:「是我送的又如何?现在的任何东西都不及你重要。」

「我——」穆澜僵持了下,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时裕的指腹就这么轻轻抚摸着穆澜的脸颊:「不要胡思乱想,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自己。」

穆澜不吭声。

「夏荷说你都没好好吃东西。」李时裕自然也看见了仍然冒着热气的食物,「这些送来一会了,我让夏荷重新送来。」

「不用了。」穆澜拒绝了。

这大晚上的,她已经够折腾了,不想再把人折腾的更过分。何况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吃。

「那吃一点,我喂你,如果真的不想吃了。那就不吃。回头我交代御膳房,每个时辰都给你送点吃的来,这样你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吃上一点,人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话音落下,李时裕已经拿起勺子,亲自喂着穆澜,几乎就像哄着孩子一样的哄着穆澜,一下下的。

在这样的李时裕面前,穆澜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几乎是被动的看着李时裕,一点点的把汤喝了下去。

好似因为李时裕在,那样堵心的感觉也跟着减缓了不少。

不知不觉里,穆澜也喝了大半碗的汤,微微有了饱腹的感觉,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让自己觉得暴躁了。

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而李时裕不着痕迹的用手托着穆澜的腰身,就这么轻轻的捏着,好似在给穆澜减缓腰部的不舒服。

在这样的动作里,穆澜开始有些困意,或者说,原本就很困倦了,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怎么吃东西,饿的穆澜睡不着而已。

「睡吧,我陪你。」李时裕的口气淡淡的,尽是温柔。

穆澜仰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这人,好多天不见,好似那样的思念和爱,越来越浓烈,她也没遮挡,温温绵绵的开口:「我爱你。」

李时裕倒是不吝啬:「我也爱你。」

他的手仍然轻轻抚摸着穆澜的后背,那口气极为的耐心,是在哄着穆澜,并没任何不耐烦。

穆澜听着,忍不住开口:「我最近是不是很讨人厌。」

「不会。」李时裕应声,「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烦。」

「好像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奴才们也都不太敢靠近我,生怕被牵连了,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穆澜说的有些委屈。

「嗯,很快就好了。」李时裕耐心的哄着。

「以前怀着傲风的时候都没这样。」穆澜更是委屈。

李时裕继续说:「那时候的身体和现在的身体不是一具,所以有不一样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何况,姬医女也说了,这也是正常的。」

这些道理,穆澜当然知道,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你看,我把你送我的簪子都摔坏了。」

「明日我再做了送你。」李时裕接的很快。

「我只想要原先的,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簪子。」穆澜倒是有些执拗,甚至是强能所难。

「好。」李时裕想也不想的应承了下来。

穆澜扁嘴:「但是摔坏了。」

「我会弄好。」李时裕的一字一句是肯定的。

也几乎是在李时裕的耐心里,穆澜的暴躁才渐渐的跟着消散不见了,也好似只有李时裕才可以给自己带来静心的感觉。她就这么贴在李时裕的胸口,声音还是温温绵绵的:「我的脾气是不是不可理喻了。」

「不会。」李时裕否认的很快,「你和以前没任何的区别。」

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但是这样的话却哄的穆澜很开心,好似真的信了李时裕的话,加上这几天都不曾好好休息,困倦的感觉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没一会,穆澜倒是就这么靠着李时裕睡着了。

李时裕低头看着进入梦境的穆澜,眉眼里尽是宠溺和无奈的笑,他摇摇头,捏着穆澜腰身的手不曾松开,他知道这样可以帮着穆澜更好的进入睡眠。

一直到穆澜睡安稳了,李时裕这才站起身收拾自己。

一路风尘仆仆,披星戴月的,回来就只是为了见穆澜,但是只要见到穆澜,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这夜的凤清宫,是这几日来少见的平静。

……

——

随着李时裕回宫,穆澜好似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腹中的胎儿也好像感应到李时裕回来了一样,变得欢快了起来,只要是李时裕抚摸穆澜的小腹时,她就会动的格外的欢快,李时裕也感应的到。

「她好像很喜欢和我玩?」李时裕问。

穆澜没说话,就只是笑着,而正好来给穆澜请安的傲风听见这话的时候了,挑眉,就这么看向了李时裕:「父皇,也许皇妹是觉得害怕。」

这话吐槽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这对父子都笃定了就是一个公主,所以傲风对腹中的胎儿都是直接用皇妹来称呼的。

一见傲风说话,李时裕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而穆澜更是无奈,这对父子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在一起就是争锋相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大的仇恨。

而傲风也没给李时裕开口的机会:「毕竟父皇还威胁过皇妹,出来就要教训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不害怕。」

这话也是事实。

在之前穆澜怎么都睡不好,吃不好的时候,李时裕是没少这么威胁腹中的胎儿,但是也就不怎么正经,但是也没想到的是,傲风能拿这话来堵自己。

这下,李时裕看了过去,傲风倒是不畏惧,直接当没看见,他恭敬的给穆澜请了安。

穆澜看着父子相争,有些头疼:「行了,你也别说你父皇了。」

傲风噢了一声,声音拉的很长,算是给了穆澜面子。

而后傲风陪着穆澜聊了会天,询问了现在的情况,倒是完全没理会李时裕的意思,李时裕就见不得傲风和穆澜聊天,不时的打断,说的都是一些扫兴的话。

「朕和太傅教给你的功课都做完了?」李时裕冷不丁的问着。

傲风一本正经:「做完了。」

「正好,朕手里还有些事,你就一并替朕处理了,你直接去御龙殿找你的舅舅,他会告诉你。」总而言之,李时裕就是要赶人走。

傲风哪里听不出来,也不看这人,反倒是委屈的看着穆澜:「母后,儿臣想陪着您。」

「傲风。」李时裕念着傲风的名字。

傲风无动于衷,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穆澜的头更疼了,那种表情更多的是哭笑不得,而后她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淡淡的转移了话题:「傲风,你给母后肚子里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这话,倒是让李时裕也跟着看了过来。

取名这种事,李时裕和穆澜之间并没什么规矩,就好比傲风的名字,也不是顺着李家的族谱来的,姑娘家更是不必如此了。

而傲风还真的低头沉思了下,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直到傲风抬头,这么看着穆澜:「母后,叫相思好不好。」

「相思?」穆澜安静了下,念着这个名字,「李相思。」而后穆澜点点头,再看着傲风,倒是满意,「这个名字倒是好听。」

简单而好听。

这下,穆澜看向了李时裕:「这个名字可好?」

「你喜欢就好。」李时裕看着穆澜的表情就很清楚,穆澜喜欢这个名字,只要是穆澜喜欢的,那么李时裕就不会反对。

穆澜点点头,冲着傲风笑了:「那就听傲风的,叫相思。」

傲风有些小得意。

而穆澜腹中的胎儿就这么定了名下,叫相思。

就好似李时裕和穆澜之间彼此的相思,情意绵绵。

……

——

一晃眼,到了大周最冷的冬季,穆澜也马上到了临产期,帝宫内人人都紧绷了情绪,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太医院的人更是如此,丝毫不敢又任何的怠慢,而凤清宫内,随时随地都有一名医女守着,可以处理任何突发情况。

而穆澜倒是随着临近生产期,变得惬意了起来,之前的难受现在都已经看不见了,反倒是变得轻轻松松起来。

和凤清宫这些紧张的人想必,穆澜倒是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倒是不影响穆澜的灵活,每天穆澜都会到御花园走走,为了生产做足了准备,而穆澜的边上仍然跟着成群的奴才,就怕有个意外。

穆澜倒是不喜,所以到了御花园的樱花林,这些奴才就会自觉的在樱花林外等着,不曾靠近,但是若是有个意外,他们又可以第一时间听见动静。

穆澜安静的看着樱花林,李时裕做到了自己的承诺,这里的樱花变成了一年四季常开的,就算是在现代的科技都做不到,只是为了自己喜欢,李时裕硬是做到了。

这是李时裕对自己的爱。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李时裕就会第一时间送来,在看着在大学纷飞的时候,仍然绽放的樱花,穆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忽然,穆澜的腰间传来一阵迥劲的力道,她安静了下,这才看向了身后的人儿。

李时裕的眉头拧着。

还没来得及开口,穆澜就已经很自觉的转过身,但是因为隆起的小腹,他们无法像以前那般贴的亲密,只是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互动倒是。

「不准说话。」穆澜的手指压住了李时裕的唇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没那么脆弱,就是下个雪。你不觉得下雪的樱花林也很美吗?你好不容易让这花一年四季开着,下雪的时候我不来,那就要等到明年了。」

这是先发制人,把李时裕堵的说不出话:「你怀着身孕。」

「我知道我怀着身孕,我怀着身孕我也有分寸。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穆澜哼哼了声,「我只是想看看雪天里的樱花,以前下雪的时候,就只看见腊雪寒梅,现在能看见这个,不是很稀奇吗?」

「喜欢吗?」李时裕无奈了。

「喜欢。」穆澜应声。

李时裕低头轻笑,而后亲了亲穆澜:「下次要来的时候,等我陪着你来,不然我不放心,就算是早朝都不心安,想的都是你。」

「你要在这样,我要被人说成妲己了。」穆澜是真无奈了。

「谁敢说,让他来找我。」李时裕也很是直接。

穆澜摇摇头,没说什么,而李时裕的手也很自然的贴着穆澜隆起的小腹:「今天她乖不乖,有没有欺负你?」

这个孩子虽然是个公主,但是却比傲风在穆澜肚子里的时候调皮捣蛋的多,随时随地都在折腾穆澜,一刻都没消停,好似活力十足。

这也让穆澜到了现在,晚上几乎无法躺着睡着,都只能坐着,自然也是辛苦无比。

「没有。」穆澜笑。

在穆澜的话音落下的时候,李时裕的手已经被重重的踢了一下,这样的力道李时裕都可以轻易的感觉的到,更不用所穆澜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穆澜能有多疼。

瞬间,李时裕的眉头就跟着拧了起来:「相思,等你出来,父皇一定会教训你,怎能如此欺负你的母后。」

那口气是严厉的。

穆澜有些哭笑不得:「她什么都不懂。还没出生,不动的话,那才让人担心呢。」

李时裕倒是没理会。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穆澜的眉头一拧,李时裕倒是没注意到,仍然在抚摸穆澜的小腹,虽然嘴里训斥穆澜,但是眉眼里还是对相思的喜欢。

忽然,穆澜闷哼一声。

李时裕立刻看向了穆澜:「怎么了?我马上传御医。」

而穆澜摇摇头,手心一下子就抓住了李时裕:「我好像要生了。」

那温热的感觉,穆澜太明白了,是自己的羊水破了,这的情况下,意味着这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算来她也已经足月了,确确实实是差不多了。

而李时裕听见穆澜这话,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原本淡定的男人,好似在瞬间也变得不淡定起来,甚至是有些焦躁不安,一时半会竟然没了举动。

穆澜无奈了:「抱我回寝宫,让姬医女来。」

「好。」李时裕这才回过神。

很快,他拦腰抱起穆澜,飞快的朝着凤清宫的方向跑去,走到樱花林外,他立刻命令:「传姬医女。」

程得柱片刻愣怔,回过神来,这下立刻小跑了起来,这是穆澜要生了,自然不能怠慢,这也是大周多年来,李时裕的第二个子嗣,更是不容任何的怠慢。

一下子,原本平静的帝宫跟着混乱了起来。

穆澜已经被送回了凤清宫,而姬医女也第一时间带着人来了,凤清宫内忙忙碌碌的。

李时裕被拦在了宫门之外。

他想进入,但是姬医女却冲着李时裕摇头:「皇上,娘娘生产没这么快,您在外面等着,等有消息了,臣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自古嫔妃生产,哪里有帝王亲自进去的道理,更何况,这进去了怕是会碍事,倒是不是别的。

李时裕对穆澜的态度显而易见,听见里面的动静,李时裕怕是不能淡定,那只会妨碍医女做事。

毕竟这是皇上,又岂能不忌讳了。

所以姬长今怎么都不可能让李时裕进去,她的态度倒是坚定的:「皇上,有臣在,娘娘不会有事的。」

「澜儿不是生过一个,为何还会这般痛苦?」李时裕拧眉。

穆战骁的王妃生产的时候,也不曾这般痛苦,倒是很快就出来,而他能听见穆澜的叫声,却怎么都没等来消息,这样的叫声听的李时裕脑心挠肺的,那种恶劣的情绪也显而易见起来。

越发显得不镇定了。

而姬长今倒是好脾气:「娘娘的这具身体,是第一胎,所以不会这么快。」而后,姬长今也没多说,「皇上,臣先进去了,您在外面稍等片刻,有消息了,臣一定会让奴才来通知皇上。」

说完,姬长今已经朝着寝宫内走去,寝宫的门就这么当着李时裕的面给关上了,李时裕的脸色沉了沉,那种焦虑更是一刻都没松懈过。

来来回回的在凤清宫外走动,一刻都没停下。

而穆战骁也已经匆匆赶来,看见李时裕这样的焦躁,倒是和龙邵云相视一眼,大家都没再开口,这种事,要怎么才能开口呢?

好像也无可奈何。

而寝宫内,不时传来穆澜的叫声,只要穆澜一叫,李时裕就有破门而入的动作,穆战骁的速度很快,当即就把李时裕给拦了下来。

「皇上,姬医女在里面,不会有事。」穆战骁耐着性子安抚着。

李时裕看向了穆战骁:「当时你的王妃在生产的时候,你也如此淡定吗?」

穆战骁默了默,而后才昧着良心说:「是。」

其实并不是,徐婉莹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也是穆战骁第一次经历,那种焦虑是显而易见的,不会比现在的李时裕好上多少,但是穆战骁也明白,现在和李时裕说这些,只会让李时裕变得越发的不镇定。

李时裕怀疑的看着穆战骁,穆战骁一本正经的站着,轻咳一声:「皇上,您走来走去不会对娘娘有任何的帮助,您如果进去的话,怕是让里面的医女更是紧张,还可能出了事,所以您镇定一些。只要有消息了,必然医女会出来通知您的,这种事,没人敢怠慢的。」

穆战骁说的道理,李时裕怎么会不清楚,但是却怎么都压不下这样的焦躁不安。

穆澜已经进去很久了,久到李时裕记不清时间,外面的天色都跟着黑了下来,而里面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从早上到晚上,任何人的性子都已经被彻底的磨平了。

「皇上,也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龙邵云也跟着安抚着李时裕的情绪。

李时裕的眉头始终拧着,怎么都没松开的意思。

而天色越来越沉,已经渐渐进入了子夜,凤清宫内仍然没好消息传出。

……

彼时——

凤清宫内。

穆澜的情况并不算太好,难产加上出血,若是在现代社会,她早就被送去剖腹产了,而现在是在大周,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条件,所以生产的时候才是命悬一线的。

就好比穆澜现在的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姬医女一直没出去的原因,也不允许任何医女出去。

「娘娘——」姬医女的脸色不太好,「您这样……」

「再试一次。」穆澜应声,「胎位已经正了,再试一次,如果不行的话——」

穆澜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姬医女打断了:「臣不会让您有任何问题的。」

「好。」穆澜有些虚弱,「再试一次,我刚才说的方子你弄了吗?按照我的要求,做成针,如果孩子顺利出来,就把针给我。」

穆澜要自己注射。

那是止血用的。

她调的药,靠吃药太慢了,注射才是最快的止血的方式,但是穆澜不想让李时裕担心,她一直以为他们的苦难到此结束了,以后都会顺顺利利的,但是也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穆澜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起来。

「已经好了。」姬长今快速应声,并没怀疑穆澜所做的一切。

她把东西递了过来,倒是按照穆澜的方式准备的。

穆澜看了一眼,嗯了声:「听我说,如果真的不行的话,你就如实出去和皇上说,皇上不会怪罪你们的。」

姬长今的眼眶有些红,。没回答穆澜的问题:「娘娘,您别说话,臣要开始了。」

「好。」穆澜应声。

很快,一阵宫缩接着传来,穆澜用呼吸平静自己的气息,在等着最后用力的时候,她的力气不多了,再来一次怕是不行了,这意味着什么,穆澜比谁都清楚。

她以为她和李时裕会平安到老,但是却没想到,临产了还遇见这样的情况。

而耳边已经传来姬长今的声音:「娘娘,准备好了。」

穆澜没说话,急促的宫缩一阵阵的跟着来,姬长今在看着,但是这一次,姬长今的眉头起码没拧的那么紧,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娘娘,已经看见了,再用力一点点就好了。」

一旁的医女在推着穆澜的肚子,帮着孩子出来,穆澜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下,而后整个肚子就好似松懈了下来,姬长今彻底的松了口气。

没一会,凤清宫内传来了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大概是憋的太久了,那声音也越发显得急躁起来,医女很快给小公主处理好,一旁的奶娘就已经接了过去。

「娘娘,是个小公主,平安健康。」姬长今应声。

而穆澜松了口气,但是穆澜的情况并不好,下面的血不断的流着,一刻都没停止,整个人也跟着虚弱了起来。

「扶我起来。」就连声音,穆澜都显得命若游丝。

姬长今快速的走到了穆澜的边上,穆澜拿过了针眼,直接对着自己小腹注射了下去。

姬长今没见过,但是也不敢开口,一直到穆澜注射完,几乎也已经浪费了全部的力气。

她不知道结果如何。

医女立刻端上了熬好的汤药,穆澜没拒绝。

「你先出去,告诉皇上,是个公主,平安健康,暂时别让皇上进来。」姬长今冷静的吩咐。

「是。」医女不敢迟疑,立刻走了出去。

穆澜没说话,但是穆澜很清楚,这是自己的意思,姬长今也没说话,冷静的处理穆澜下面的伤口,再仔细观察穆澜的情况,她的额头汗涔涔的,也是少见的紧张。

穆澜倒是安抚着姬长今:「我命硬,不会有事的。」

「娘娘——」姬长今看向了穆澜。

而姬长今还没说话,就看见医女已经白了脸色匆匆走了进来:「皇……皇上来了……」

那声音都结结巴巴的,显然是吓的不轻,姬长今才要站起身,穆澜就已经冲着姬长今摇头:「既然来了,那就让皇上进来吧。」

姬长今这才没说什么。

李时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寝宫内,看见床榻上的鲜血,褥子已经完全都被浸红了,整个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如果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定会让你们下地狱陪葬。」李时裕一字一句,说的再清晰不过。

在场的医女们已经吓的脸色骤变。

穆澜倒是淡定。

她很清楚,自己出血的情况已经止住了,而现在的出血量虽然多,但是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再多下去,大周的条件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姬长今也已经注意到了,明显的松了口气。

大概姬长今是唯一个在李时裕的震怒下,还完全没太大反应的人,她镇定的看着穆澜:「娘娘,止住了。」

「我知道。」穆澜应声。

而李时裕已经走到了穆澜的边上:「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你不告诉我。」

「时裕。」穆澜安静的叫着这人的名字,「我是九命怪猫,死不了的,不要替我担心。」

那口气倒是轻松:「你看,那么多次九死一生,我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所以我不会有事。我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是要一起白头偕老的,我又岂会先丢下你。」

这话,穆澜说的很虚弱,但是看着李时裕的眼神却显得再坚定不过。

李时裕的眼眶有些红,恨不得能感同身受,他的手就这么抓着穆澜的手心,怎么都没松开的意思,而穆澜也就这么任李时裕牵着,冲着李时裕笑着。

忽然,穆澜就这么没了声响。

李时裕的脸色瞬间变了:「澜儿。」

而后,他立刻给穆澜把脉,穆澜的脉象仍然平稳,姬长今已经处理好下面的伤口,这才开口:「皇上,娘娘只是太疲惫了,暂时睡过去了,等回过神,就没事了。现在血已经止住了,这两个月,娘娘要多加休息,就会和寻常人无异。」

姬长今的话也给了李时裕定心丸。

「臣让奴婢来给娘娘清理一下,皇上您不去看看小公主吗?奶娘应该喂好奶了。」姬长今站起身。

夏荷急忙走了上来,快速的收拾了穆澜身上的狼藉。

而李时裕一动不动,完全没离开的意思,奶娘抱过来的相思,李时裕也就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相思的小脸仍然是皱巴巴的,看不出是谁,但是想到相思让穆澜受的苦,李时裕的眉头就拧着。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照顾好小公主。」很久,李时裕才淡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奶娘恭敬应声:「是。」

而后奶娘才退了下去。

但是李时裕却始终不曾离开,就这么牵着穆澜的手,也不介意自己多时未曾休息,就这么在穆澜的边上陪着,看着穆澜,好似一眨眼穆澜就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一般。

就连姬长今带着人离开,李时裕都浑然不觉。

而在凤清宫外,穆战骁和龙邵云得到穆澜平安生产的消息,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期间的风浪,两人没再多想,他们不曾在宫内多停留,再看过小公主后,也很快离开了。

凤清宫倒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

穆澜睡了很久。

甚至穆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直到自己缓缓醒来,还有些恍惚,很快,穆澜看见了在一旁的李时裕,好似在假寐。

她回过神来,挣扎了一下。

而几乎在穆澜动的时候,李时裕就已经睁眼了:「澜儿,你醒了。」

李时裕的话音落下,下一瞬就直接扣住了穆澜的手腕,拧眉给穆澜把脉,确定穆澜的脉象是平稳的时候,李时裕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穆澜应声。

「脸色这么白,还没事。」李时裕的眉头拧着,不太赞同,「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生了,这样的时间太难熬了,好似生傲风的时候都不如现在让我来的胆战心惊的。」

李时裕显得感慨的多。

而穆澜就这么看着李时裕,倒是淡淡的笑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相思呢?」

李时裕这才应着:「在奶娘那照顾着,我让人把相思抱过来。」

「好。」穆澜应声。

从昨天到现在,穆澜就在生出来的那一瞬间看见了相思,后来就没再见过相思了,就记得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皱巴巴的。

李时裕已经转身传令去了。

穆澜忍不住又问着:「相思像谁?」

「你。」李时裕想也不想的应声。

话音落下,奶娘也已经抱着相思走了过来,李时裕小心的接过相思,而后才温柔的放在穆澜的手中,但是全程李时裕仍然托着穆澜的腰身,避免穆澜过分劳累。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没说什么,就只是安静的看着怀中的相思。

和傲风不一样,傲风一看就是李时裕的翻版,而相思则不同,讨好的找了父母最好的优点,明明才出生的第二日,就看的出日后是一个精致的美人。

那大眼忽闪忽闪的,好似也明白了抱着自己的是自己的娘亲,那种欢快劲显而易见起来。

「也像你。」穆澜笑,「相思长的真好看。」

「但是她太折腾你了。」李时裕到现在还有些不满。

穆澜倒是不以为意:「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总不能把这事算在相思的头上,她也不想的。」

「太调皮了。」李时裕说的直接,「以后不知道谁能降得住她。」

怕是很难了。

一个被捧在掌心的公主,可以肆意妄为的长大,还有一层身份是龙女,不管怎么样,普通的男人是无法驾驭这个小公主,更不用说敢对她不好,只要李时裕在,若是有人对她不好,怕是李时裕能起兵追杀。

就算李时裕不在了,还有傲风,傲风容不得任何人对相思的欺侮。

所以穆澜想,相思是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不会出现任何的波澜了吧。

想到这些,穆澜的眉眼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她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穆澜这才想起玄空长老的话,她安静了下,动了动金镯,而原本怎么都脱不下的金镯,现在却轻易的摘了下来。

李时裕和穆澜看见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惊奇。

而后,穆澜把金镯戴再了相思的右手腕上,李时裕拧眉:「这么大的镯子会掉下来吧,不然你先替她收着,等大了再给她。」

话音落下,让他们惊讶的画面就出现了,原本宽大的金镯却一点点的缩小,最后就刚刚好的扣在了相思的细小的手腕上。

而金镯就好似有生命一般,可以随着主人手腕的大小肆意的变化着。

两人相视一眼,但是最终两人倒是也没说什么,相思反而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没因为这样的变化而有任何的反应,就只是咿咿呀呀的看着穆澜,一直到肚子饿了,她才开始嚎啕大哭。

奶娘第一时间就把相思给接了过去,穆澜并没亲喂,这么折腾下来,李时裕不想再折腾穆澜,第一时间就让姬长今开了退奶的草药,让穆澜可以好好休息,穆澜也没坚持。

「相思的脾气倒是不小。」穆澜笑。

「很大。」李时裕哼了声,「小小年纪就这么能闹腾,当年的傲风可没这么闹腾过。」

穆澜又跟着无声的发笑:「你不是还想要个公主,现在是个公主了,你倒是嫌弃了。」

李时裕不说话,而后他认真的看着穆澜,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不管是傲风也好,相思也好,长大都不会留在我的身边,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只想要你。」

好似这人的情话变得随时可以来,每一次都踩的恰恰好的点,而每一句话也可以让穆澜心跳加速,那种喜悦更是怎么都挡不住了。

她低头轻笑,而后就这么静静的依偎在李时裕的胸口,一动不动。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

穆澜产后的这两个月里,李时裕几乎是做到了寸步不离,就连早朝的时间,都是让傲风代替自己,而他全程守在穆澜的边上,大周女子生产后坐月的规矩,李时裕一个都没落下。

穆澜是被李时裕养的丰韵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色都跟着好了不少,但是穆澜被限制的更多,这个不准,那个不准,不管穆澜怎么撒娇,怎么生气,李时裕都不会妥协。

就算花费很多时间哄着穆澜,李时裕也不曾妥协过。

以至于现在穆澜是想法设法的趁着李时裕不注意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似这样的时候才可以肆意妄为,只是每一次李时裕都可以在穆澜干坏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觉察到,然后冷静的出现在穆澜的面前。

「是谁给你这些东西?」李时裕冷着脸,就这么问着穆澜。

穆澜的手心还抓着寒性的水果,说不上为什么,她生产完就贪凉,喜欢吃这些东西,明明不可以,但是阻止不了,李时裕拗不过穆澜的时候,会让人御膳房把水果煮成汤水,但是那里有自己亲口吃来的畅快。

而穆澜被李时裕这么一问,立刻就把水果藏到了身后,眼睛不敢看李时裕。

李时裕很是直接,把水果直接从穆澜的手中拿了出来:「我说过什么?」

穆澜这下也不干了,哼哼唧唧的:「我已经出月子了!」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吃了。

李时裕哪里会不明白,但是却仍然直接;「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等可以的时候我不会阻止你。」

「你这是蛮横不讲理!你这是暴君!」穆澜抗议。

李时裕低头就这么看着穆澜,穆澜愤愤不平,仍然还记挂着李时裕手中的水果,这是她央求了很久,夏荷受不了了,才偷偷给自己拿进来的,结果她还没吃,就被李时裕没收了。

穆澜都不免想,是不是夏荷不好违抗自己的命令,虽然给自己拿了,但是下一秒就直接去了李时裕这里,把自己又出卖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李时裕每次都来的这么巧合。

她才不信呢。

而在穆澜胡思乱想,想着要怎么把自己的东西要回来的时候,李时裕却忽然扣住了穆澜的腰肢,穆澜楞了一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李时裕要做什么。

在这样的力道里,穆澜已经贴近李时裕了。

好像自从穆澜怀孕后,他们很少这么亲密了,李时裕敛下了自己所有的情动,对待穆澜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现在的李时裕就显得放肆的多,几乎是要瞬间就把穆澜给彻底的吞没了。

安静了下,穆澜倒是镇定:「你要做什么?」

「你的身体好不好,难道我不知道吗?」李时裕问的直接。

话音落下,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就这么抚摸上了穆澜细腻的肌肤,穆澜的心口一颤,有些紧张。

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里,穆澜好似读懂了什么,而还没给穆澜太多反应的机会,李时裕已经低头吻住了穆澜的唇瓣。

轻轻绵绵的,薄唇上好似还有一丝冰凉,不过却不影响两人之间的热情如火。

穆澜愣怔,但是却在这样的情绪里,好似怎么都回不过神了。

穆澜动了情,但是李时裕却忽然放开了穆澜,穆澜一愣,一时半会有些回不过神,好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停止了。

「还不可以。」李时裕笑,「所以你的身体好没好,我最清楚,等你好了,我自然不会管着你。」

这下,穆澜再没回过神,也已经恍然大悟了。

她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嗔怒的看着李时裕,而李时裕但笑不语,手中的水果依旧没还给穆澜,直接没收了:「所以这个我没收了。」

穆澜气吼吼的转身走了。

李时裕淡定的跟了上去,面带笑容,看着穆澜的身影,眉眼里的笑,却始终没散。

好似在还要穆澜在身边,就足够让李时裕心满意足。

在穆澜的身影渐行渐远的时候,忽然而后传来了一阵阵清脆的啼哭声,李时裕这才转身朝着寝宫内走去,看见了奶娘抱着相思在哄着。

奶娘看见李时裕的时候,有些慌,急急忙忙的请了安。

李时裕没太在意,顺手就从奶娘的手中接过了相思,相思好似见到李时裕的时候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忽闪着大眼,就这么看着李时裕,像是要把李时裕的容颜彻底的记住。

现在的相思和两个前的相思比起来,明显展开了,五官精致,还学会了笑,笑起来的相思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孩,都足够让人明白,以后的她,绝对是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李时裕忽然明白了掌中之宝的意思。

他想把相思捧在手心,尽情呵宠。

而气冲冲离开的穆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头了,再看见李时裕抱着相思逗弄,相思被李时裕逗的咯咯笑的时候,穆澜的有些酸。

不是因为李时裕抱着相思,而是因为相思从来没这么对自己笑过,好像对待自己和李时裕就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想到这里,穆澜的嘴巴更是委屈的扁了起来。

李时裕注意到了,低头轻笑,抱着相思走了过来:「相思像你。眉眼到嘴巴都像你。」

穆澜噢了声,有些酸:「但是她只对你笑,从来不对我笑。」

李时裕也听出了穆澜话里吃醋的味道,低头轻笑:「相思是个婴孩,哪里那么多心思,别胡思乱想的,嗯?」

穆澜不吭声。

而李时裕低头轻笑;「你还在坐月子,抱着相思和陪着相思的时间也少,等你出了月子,相思自然就和你亲近了。」

这其实也是实话,因为穆澜的情况,所以李时裕几乎不让穆澜碰过相思,大部分时间,相思都是和奶娘在一起的,就连傲风和李时裕看见相思的时间都过多与穆澜,和穆澜并不亲近,并不奇怪的一件事。

穆澜倒是也没说什么。

很快,李时裕用眼神示意奶娘,奶娘走上前立刻抱走了相思,而李时裕一个打横,就把穆澜抱了起来,穆澜楞了一下,惊呼出声:「你放我下来。」

这里并不是内殿,来来回回都是奴才,被人看见,太有失体统了。

李时裕却没把穆澜放下来的意思,就这么抱着穆澜朝着内殿走去,一旁的奴才看见了,不知道是见怪不怪,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低着头装着没看见,快速的从两人的面前走开。

穆澜的脸颊热的已经不像话了。

一直到李时裕把穆澜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上,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相思喜欢不喜欢你不重要,她以后要嫁人。但是我喜欢你就足够,一生一世只有你。」

那声音低低沉沉的,但是却带着温情脉脉,眸光更是深情无比,看的穆澜的心跳越来越快,那种急躁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明显了起来,但李时裕并没继续,就这么把穆澜放了下来。

穆澜越发显得不满。

「再等等。」李时裕的声音沉的可怕,「我会连本带利要回来的。」最后的一句话,李时裕说的再明白不过,每一个音节都让穆澜听的仔细。

穆澜就只是嗔怒的咬了下李时裕的手臂,李时裕低头看了一眼:「咬我?」

穆澜倨傲的抬头,就好似告诉李时裕,咬他不可以吗?

「澜儿,你知道在大周伤及郡王是死罪一条吗?」李时裕又问。

穆澜有些不太明白李时裕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最终就这么被动的看着李时裕,挑眉问的直接:「所以皇上是要判臣妾的死罪吗?」

这话,让李时裕听着轻笑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让你这辈子留在朕的身边不准离开分毫,违者株连九族。」

这话听起来严厉,但是却是情意绵绵。

穆澜知道,这是李时裕对自己的表白,穆澜的脸颊也跟着微微烫了一下,表面倒是一本正经的嗔怒的看着这人:「你越来越没羞没躁了。」

李时裕笑,低头亲了亲穆澜。

穆澜没闪躲,彼此的眼中就只剩下彼此,情意绵绵,整个凤清宫好似都跟着温柔了起来。

……

——

几年后——

傲风成年。

当年的傲风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身材高大挺拔,那眉眼里更是带着一丝的锐利,和当年的李时裕比起来,现在的傲风更是毫不遮掩,但是却更显得寡淡的多,矜贵疏离,一言不发。

最初的人都会被傲风的俊颜给欺骗,在这张俊颜下放松了警惕,但是和傲风真正接触后,才会知道这个年轻的太子深藏不漏和不容小觑。而那些从小陪在傲风身边的臣子,才知道这个年轻的太子,早就已经成长起来,完全不会败给李时裕,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要知道,在穆澜产下相思后,李时裕的心思几乎都在穆澜的身上,朝中大事都是傲风一手做的决定,除非是难以判断的时候才会请示李时裕,李时裕对傲风也早就放权。

除去傲风并没真正的坐在帝王之位上,和帝王也早就没了任何的差别。

所以在傲风成年的这一年,李时裕就宣布退位,大周的帝王之位已经交给了傲风,傲风并没胆怯,从容不迫的从李时裕的手中接过了帝王之位,沉稳的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群臣的朝拜。

群臣并无不服,而傲风也成了大周建国百年来,第一个最年轻的帝王,大周在傲风的时候,又是别样的风景,只好不坏。

……

而在李时裕让位后,就依照当年对穆澜的承诺,带着穆澜走遍了大周的大江南北,几乎很少回到京都。

李时裕在大周各处都有别业,两人出现在一个州县,素来都是低调,不曾引起任何注意。

别业的事情都是王掌柜一手打点好的,让两人抵达的时候,并不需要费心,何况两人的边上也带着影卫和禁卫军,所以安全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在傲风的统治下,大周不可能出现任何犯罪的事情,相对是最为安心的。

「好像很久不曾回京都了。」穆澜陪着相思入睡,倒是有些感慨。

「想回去了?」李时裕温柔的搂着穆澜,亲了亲,「想回的话,我就带你回去便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出来大半年,有些累了,加上很久没看见傲风和母后,也要回去看看,总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穆澜淡淡开口说着。

是真的有些累了。

这些年来,穆澜和李时裕走遍了大江南北,就连相思都出落成了一个少女,亭亭玉立,相思常年跟着他们,而傲风,倒是真的好些年不见了,就算见到,也不过就是匆匆一眼,极少坐下来像年少时候一样聊天。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傲风,让穆澜有些头疼。

「母后今年好像身体不太好。」穆澜忽然想到什么,说到了容莲。

前些日子,是宫内传来的消息,容莲的身体不太好,所以在寺庙的时间反倒是少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凤鸾宫中,御医院的医女也显得紧张的多,来来去去的,但是除此之外,就没再有消息传来了。

不知道是容莲不想让他们知道,还是别的。

而李时裕听着穆澜的声音,安静了下,才淡淡开口:「母后上了年纪了,总有些不痛快的地方,有姬医女他们看着,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若是有什么情况的话,他们不敢瞒着。」

李时裕说的直接,这话让穆澜心安了一下,点点头,也没再多想。

确确实实,宫内有情况的话,宫内的人不敢瞒着,就算容莲不肯说,这个消息也是会传到李时裕这里的,只是他们在外多年,很少回宫,所以才会不免担心。

「别多想,这次回去不是就可以看见母后了。」李时裕安抚了一下。

穆澜嗯了声,而后她仰头又看向了李时裕:「我要去一趟开元寺。」

「好。」李时裕没反对。

这些年来,穆澜每年都会去一趟开元寺还愿,在穆澜回来的时候,广叶大师都会在,两人会长聊一日,倒是成了莫逆之交,晚上的时候,李时裕和穆澜会留宿在开元寺里,第二日再离开,相思自然也跟着他们。

所以对于穆澜的同意,李时裕并没任何的疑问。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要到傍晚才能到开元寺,路上还是很辛苦的。」李时裕结束了交谈。

穆澜嗯了声。

很快,李时裕拥着穆澜就这么顺势躺了下来,情人之间的呢喃,只有他们才懂,但是自从穆澜生下相思之后,每一次的亲密,李时裕都会让穆澜服用避子丸,不要再让穆澜饱受生育之苦,那样的危险,李时裕不想再承受一次。

而傲风和相思,也成了大周唯一的皇子和公主,更是矜贵无比。

……

翌日一早。

穆澜把相思叫了起来,收拾好后,他们就上了马车,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清秀的姑娘走了出来,就这么看着两人。

穆澜安静了下没说话。

娟儿才安静的开口:「四爷,您不带娟儿回去吗?」

李时裕对外,所有的人都是叫他为四爷,也没人知道李时裕的身份,除去别院里的王掌柜外,自然娟儿也不会知道。

娟儿是在路上,穆澜路见不平救下的,只是穆澜也不曾想到,娟儿会喜欢上李时裕,但是穆澜并没责怪,毕竟娟儿这样的年级,加上李时裕的气度,喜欢上他也是正常的。

只是娟儿倒是懂得分寸,不会再靠近一步。

结果却在今日,娟儿提出了这个要求。

穆澜的眉头微微拧着,并没开口说话,不管私下她和李时裕如何相处,但是在外人面前,穆澜却不会逾越自己的身份,永远都在李时裕之后,所以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不会说话,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李时裕。

李时裕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娟儿继续说:「娟儿是四爷救下的,自当以身相许,四爷去哪里,娟儿也去哪里。」

这话就有些赤裸裸了,那眼神里对于李时裕的动情更是显而易见了起来。

但李时裕却全程无动于衷,就只是这么看着娟儿,口气冷淡:「救你的人是夫人,并非是我。你死在我面前,我也无动于衷,是夫人怜悯,才让我出手相助,你要谢的是夫人。」

李时裕说的直接,娟儿的脸色白了一下,他更是没丝毫的额迟疑:「另外,我不会纳妾,就算纳妾,你也不够资格。你能活着就要感恩,不要再想一些和你身份不符的事情,不然的话,休怪我无情。」

李时裕一字一句说的再直接不过,娟儿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是完全没想到会被拒绝的这么彻底。

而穆澜始终没说话,倒是相思在马车内看着穆澜:「娘,有人喜欢爹爹,你都不会嫉妒吗?」

「为何要嫉妒?」穆澜淡淡一笑,低头看向相思,「因为爹爹的心思不会在他们身上。」

相思点点头:「是啊,爹爹的眼中就只有娘,都看不见其他人呢。」

穆澜低头捏了捏相思的脸颊:「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啦。」相思的声音脆生生的,「我每一次看见爹爹,他的眼神都是在娘的身上,从来都没挪开过。喜欢爹爹的女人那么多,爹爹却一眼都没看过。这个娟儿也不是第一个了。」

是啊。

这些年来,娟儿这样的人,穆澜遇见的多了,她倒是淡定,从来不曾干涉过,因为她知道李时裕会处理的很好,无需她担心。而李时裕也把自己的承诺做到了极致,这些年来,李时裕的身边就只有自己,再没其他的女人。

也从来不曾动过心,就好似他曾经和自己说的,一是一生一双人,从此白头偕老。

在穆澜沉思的时候,李时裕也已经上了车,马车缓缓的朝着京都开元寺的放下个飞驰而去。

穆澜没提及娟儿的事情,相思在看见李时裕上了马车后,倒是自觉的在一旁看着书卷,不曾吵着爹娘的亲昵,好似早就习惯了一般。

穆澜和李时裕聊天,也没避讳着相思。

穆澜的眉头微拧,想说什么,但是又好似在踌躇,倒是李时裕低头看向穆澜:「在想傲风的事情?」

穆澜嗯了声:「是啊。想傲风的事情。你在位的时候,这后宫倒是清净了多年,现在傲风继位,我一直以为傲风会和你一样,不动心不动情,这后宫也是安静的,结果没想到——」

剩下的话,穆澜没说。

现在的后宫,嫔妃无数,这些是傲风册封的,傲风到了年纪册封嫔妃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傲风的举动就变得放肆的多,虽不至于终日流连,国事也不曾忘记,但是总是让穆澜觉得难以接受。

「傲风——」李时裕才开了口。

穆澜就打断了李时裕的话:「傲风还小的时候和我说,他要像我们这样,一是一生一双人,结果现在——」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忽然安静了下来,那口气变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你说。」穆澜挑眉。

并不是怀疑李时裕瞒了自己什么,而是忽然想到是这对父子瞒了自己什么。傲风这些年广立后宫的事情,李时裕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好像李时裕并没什么意见,起码不像穆澜这么忧心忡忡的。

倒是任着傲风去了。

「傲风曾经和我说,他这一生一世,不会对人动情,这后宫只会是利益存在,这后位不会空虚,但是也只是最有利的人坐上,并非是因为情动。」李时裕把傲风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穆澜。

穆澜惊愕了。

「而傲风和你说的,倒是哄着你的,但是他也并不曾欺骗你。他的意思是,他若是情动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他不会情动,这句话他没和你说明而已。」李时裕安静的把傲风的话解释完了。

穆澜好久都不能回过神,一直到现在她才真的明白傲风的话:「你也一直没告诉我。」

「傲风说,不想让你担心。」李时裕倒是很直接的把责任推到了傲风的身上,「何况,现在他是皇上,我只是太上皇,我管不了傲风了,他长大了,翅膀早就硬了。」

这大周是傲风的。

大周在傲风的手中比在李时裕的手中更来的强盛的多。而傲风的手段也比李时裕更来得狠戾,表面温润,但是在这样的温润里,杀人于无形。那些对大周有异心的人,会悄无声息的被傲风处理,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穆澜自然知道这些,也许是到了年级,总觉得太过于残忍,但是穆澜也并没说什么。

反倒是李时裕安抚穆澜:「若论帝王,傲风比我更为合适。傲风的狠绝,但是却不暴政,才是真正的帝王。帝王之位上的人,确实不能动心动情。」

「若是有朝一日傲风动心动情了呢?」穆澜默了默,「我怕是天崩地裂。」

「你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不要替傲风担心了。」李时裕轻声安抚着。

穆澜嗯了声,没说什么。

反倒是相思忽然安静了一下:「娘,去年回宫,我倒是在宫内见到一个小姐姐,很是好看。」

穆澜和李时裕同时看向了相思,相思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极为安静的,小小年纪也已经饱览群书,相思能主动开口,就不是表面这么简单了。

「然后呢?」穆澜温柔的问着相思。

相思笑眯眯的:「我看见哥哥去找这个小姐姐了。」

穆澜一愣:「傲风?」

相思嗯了声:「不过不要告诉哥哥是我说的哦。」

「是后宫的嫔妃吗?」穆澜又问。

相思摇摇头:「不是,是宫内的奴才。但是是谁,我就不知道了。」说完相思一摊手,就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了。

穆澜更是惊讶了。

要知道,相思从来不会胡说八道,而傲风的性子穆澜也是极为了解的,傲风又何须放下身段主动去找也个奴才,若是没个什么事,很难让人想象,这下,穆澜安静了下,没说什么,低头沉思了起来。

相思应该知道,但是相思却不会再说。

别看相思常年跟着他们,但是相思和傲风的感情却是最好的,傲风不会和他们说的事,反倒是不会瞒着相思,相思做事也极为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只是现在——

李时裕也有些意外,安静了下:「澜儿,若是你想知道,回宫之后,我让人查清楚便是。」

穆澜没同意也没反对,始终保持了沉默。

在这样的情况下,马车缓缓抵达了开元寺,开元寺的小沙弥看见马车的时候,倒是习以为常了,很快主动走上前:「四爷,夫人,广叶大师在等着你们了。」

「有劳。」李时裕颔首示意。

而后,李时裕下了车,亲自扶着穆澜下了车,这才把相思从车内抱了下来,三人朝着后院的厢房走去。

抵达开元寺已经时候不早了,穆澜并没着急去找广叶大师,而是让人把相思的晚饭准备好,这才去了广叶大师那,李时裕也跟着去了,相思早就习惯了,并没多想,认真低头吃着饭。

很快,两人到了广叶大师的厢房,穆澜亲自泡茶,三人就这么聊着,倒是不曾谈及国事,都是这一年来的各种见闻。

倒也是惬意无比。

一直到深夜,穆澜也没在广叶大师这里多停留:「每年和大师这么聊过,总觉得身心舒畅。」

「这是贫僧的荣幸,贫僧和娘娘有缘分。」广叶大师颔首示意。

穆澜笑倒也没说什么,李时裕很自然的牵着穆澜,从厢房走去,在走出厢房的时候,忽然穆澜看向了广叶大师。

广叶大师好似一眼就能明白穆澜的想法,格外平静的说道:「娘娘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娘娘该要担心的事情,也不是娘娘能控制的事情,所以就请娘娘放先心中的念想,一切顺其自然。」

穆澜一愣,而后就没再说什么。

广叶大师从来就不是寻常人,若是寻常人,又岂能每一次都算准穆澜出现的时间,穆澜从来不是固定来到开元寺的,但是每一次穆澜来,广叶大师也只是比穆澜提前一天抵达。

就好比穆澜的想法,不用穆澜开口广叶大师也能主动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没说什么,但是广叶就能猜得到穆澜的想法,穆澜要问的是傲风的事情,而广叶已经明白的告诉穆澜,傲风要做什么,穆澜已经无法阻止了。

穆澜安静了下,还是看向了广叶:「大师,我只想知道,他一生是否顺遂。」

「若娘娘说的是帝王之位的话,那么娘娘无需担心,大周百年基业都稳定,不会出现任何的偏差,皇上是一位明君,深得民心,在帝王之位上,他必然是一生顺遂的。」广叶没隐瞒,「但娘娘指的是皇上私下的生活的话,那么恕贫僧无法直言,天机不可泄露,那是会遭天谴,反而不会给皇上带来好处。」

广叶的话说到如此,穆澜也不再多问,李时裕并没说什么,很快,两人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广叶并没送,就只是在原地站着,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广叶才安静的关了房门。

李时裕牵着穆澜的手,走在开元寺内,开元寺这些年的修缮,已经比最初好上无数,但是开元寺仍然对百姓开放,每年也不少人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开元寺诵经,开元寺的香火越发的旺盛。

「广叶大师都别让你多想了,那就不要多想。」李时裕安抚。

「好。」穆澜应声,是无声的叹息,「确实没什么好多想的了。」

李时裕嗯了声,就这么牵着穆澜,月光把两人的身影拉长。

忽然,穆澜安静了下,李时裕的脚步也停顿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眼,而后眼神落在了同一处。

那是相思。

若是这个点,相思早就睡着了,而现在相思怎么会在这里?而相思的边上,还站着一个少年,约莫也是刚成年的样子,但是穆澜并没觉得熟悉,这是寺庙里的僧尼吗?但是穿着打扮也并不相似。

那是一种本能,面前所站的少年,非富即贵,有些东西,是可以伪装,但是有些东西是怎么都不可能伪装的,那是日积月累的沉淀,才可以变成现在的一切。

就好比面前的少年。

这让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李时裕的眉头更是拧着,想也不想的就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

平日李时裕虽然纵容相思,但是李时裕对于这样的事情看的很紧,对于面对傲风时候的放肆不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就绝对不可能放肆,任何一个异性想靠近相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能靠近相似的,就只有边上几个亲近的人,绝无其他人。

宫内的重臣,也从来没人敢把主义打到相思的身上,要和相思成婚,又岂是简单的,一个李时裕就算了,还有一个傲风和穆之奕,不管是谁,都不是好惹的,所以自然也没人敢提出。

而现在,竟然有人可以这么贴近相思,李时裕自然无法忍受。

而穆澜拉都拉不住,就只能看着李时裕一路朝着朝着两人的方向快速走去,他急忙跟了上去。

「这么晚了,为何不去休息。」李时裕沉声问道。

他无声无息的来,倒是把相思吓了一跳,而在相思边上的少年倒是镇定,好似第一时间就已经觉察到了,安静的看向了李时裕,并没主动开口。

只是少年的手,顺势扶了一下相思,之前的恍惚里,相思险些跌落出去,若不是少年及时扶了一把,相思怕是就要摔下去了。

开元寺不管怎么说,还是在山边,摔下去,那可就麻烦了。

相思也有些心有余悸,冲着少年笑了:「谢谢。」但是看着李时裕的时候,就有些嗔怒,「爹爹,你吓到我了。」

李时裕难得没理会相思。

因为相思对少年的态度太过于友好了。对于相思,李时裕太了解了,她只不过是也个表面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姑娘,但是私下的相思和穆澜极为的相似,绝非是一个这么无害的人,也并非是好亲近的。

但是她冲着少年笑的时候,眉眼里的灿烂却显而易见。

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这才让李时裕嫉妒的抓狂。

「你是谁?」李时裕是在质问少年。

少年很是淡定,并没因为李时裕的暴躁而显得惊恐,镇定的回着:「我叫容止。」

大周姓容的并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李时裕的身边跟着容九和容寺都是容姓,还有容妃也是姓容,所以李时裕倒是没多想,就只是看着容止:「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寺庙已经三年。」容止应声。

「你并未曾出家。」李时裕敏锐的觉察到了。

容止摇头:「不曾。」

「为何在寺庙。」李时裕又问。

「正好路过,我也无处安生,和开元寺有缘,所以才留了下来。」容止淡淡开口,始终没任何的慌乱,这话语也坚定的让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怀疑。

李时裕却没放过容止的意思,都是习武之人,在靠近容止的时候,李时裕就可以明显的感觉的到容止身上的气息,绝非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不知道为何那是一种本能的对容止的排斥。

但是李时裕还想再询问什么的时候,相思倒是开口了:「爹爹,是我晚上睡不着,来寻你和娘的,结果自己没注意迷路了,他把我带到广叶大师这里的。」

相思解释了下。

这里确确实实就是广叶大师的厢房附近了,而这附近,一般也很少和尚来,这里是开元寺极为偏僻的地方,但是胜在清净。

广叶大师一直都是居住在此的,和现在的方丈并不一样。

入夜的时候,极其容易迷路,何况穆澜也不曾带相思来过这里,所以相思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的。

而穆澜也走了过来:「谢谢你把相思带来。」她倒是淡淡开口。

容止嗯了声,没说什么,而后就礼貌的从来时的方向走了,反倒是相思有些翘首的看着容止离开的方向,依依不舍。

「相思,回去了。」穆澜也没多问。

相思噢了一声,点点头,倒是乖巧的跟着穆澜回去了。

李时裕全程黑着脸,没说一句话,穆澜就这么牵着相思,朝着厢房走去。

才进厢房,李时裕的脸色就放了下来:「相思,下次没我允许,不准随便和任何一个人说话,你不知道你的身份在外,万一遇见有心之人呢?」

「爹爹,容止哥哥就只是恰好遇见了,何况,这是大周。」言下之意,这里就是安全的地方。

李时裕没说话,眸光沉的可怕,也没妥协的意思,相思好似有些被吓到了,下意识的躲到了穆澜的身后。

穆澜拧眉:「你吓到相思了。何况,相思也就是一年才来一次寺庙,大部分时间都跟着我们,你怕什么。」

今晚若是相思不出来,也不可能遇见容止,所以这在穆澜看来就是一个巧合,只是李时裕变得格外的紧张,但是在李时裕的紧张里,好似穆澜也不好说什么,最终就只能无奈的摇头。

而在穆澜的话里,李时裕这才渐渐地放松下来,并没再多说什么,想想今天好似是自己太紧张了。

穆澜见李时裕放松下来,这才转身看向相思:「你快些去休息了,明儿还要回宫看皇祖母。」

「好。」相思这才吐了吐舌头,脆生生的应着。

很快,相思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生怕再被李时裕喊在这里训话。倒是穆澜见到相思离开了,这才看向了李时裕。

「你太凶了,把相思吓到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凌厉的和相思说话。」穆澜在提醒李时裕。

李时裕拧眉:「我在想那个容止。绝非是普通人。」

「不管是也好,不是也好,那又如何呢?相思和他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面,相思十六岁之前,也不可能从我们身边离开,他也不过就是借宿在开元寺内,想知道他的事情,明天问问住持便知,你若是担心,下次不带相思来开元寺也就麽易了。」穆澜说的直接。

李时裕嗯了声,只是压在心头的不安一直没散去,但是最终也没说什么。

很快,李时裕拥着穆澜,沉沉入睡。

……

翌日,李时裕带着相思和穆澜回去的前,私下找了开元寺的住持,住持说到容止的时候,倒是喜欢的,不住点头:「是一个安静不多话的少年,在寺庙三年,虽然不曾进空门,但是也守着寺庙的规矩,帮着寺庙做了不少的事情,寺庙的香客对于容止也不陌生,里面的僧人也挺喜欢容止的。」

住持的话里,倒是没任何问题。

「你可知容止的来历?」李时裕又问。

住持摇头:「这倒没多问,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由,也不可能一一询问。但是贫僧倒是觉得,容止并非泛泛之辈,以后是个成大器的人。」

李时裕没说话,他一样感觉的出来。

容止和曾经的自己太为相似,就因为相似,所以李时裕才会警惕。

但李时裕也知道,住持这里问不出什么,想到穆澜的话,李时裕也渐渐的放下心来,很快就折返回了厢房,带着穆澜母女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朝着帝宫的方向而去,。

……

——

这一次穆澜和李时裕回来,倒是在帝宫多住了一段时日,因为临近中元节,加上容莲的身体不好,两人也不曾离开,陪着容莲,李时裕过问了傲风朝中的事宜,但是并不曾干涉。

日子倒是过得太平。

相思回了帝宫,也不在提及容止,也不曾离开过帝宫,之前的担心,李时裕也跟着渐渐的放了下来。相思也和寻常的时候无异,每天跟在穆澜边上,陪这容莲聊天,偶尔会和傲风一起到穆王府窜门。

容莲的身体也日渐好转,只是上了年纪,不适合在寺庙长期居住,所以容莲这一次回来,大概也不会再轻易离开宫内,毕竟宫内能伺候的人更多些,御医也都在宫内,有个情况也好及时应付,所以容莲留在宫中自然是更方便的。

这一日,穆澜准备去见容止的时候,忽然夏荷走了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这下穆澜安静了下,有些意外。

现在的皇上是傲风,已经不是李时裕了,傲风成年后,很少主动再来找穆澜,除去每天的请安外,就更不可能像小时候那般,什么事都会主动和穆澜说了,倒不是母子的关系冷淡了,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方式来表达。

毕竟,傲风早就成年多年了,要再缠着穆澜,那才是不正常的。

「请皇上进来。」穆澜回过神,颔首示意。

很快夏荷退了出去,没一会的时间,傲风就已经走了进来,两边的奴才跪了下来请安,傲风拂袖,奴才们才站起身,匆匆离开。

寝宫内就只剩下傲风和穆澜两人。

穆澜挑眉:「皇上今儿什么事,能亲自到这里来?」

「儿臣参见母后。」傲风恭敬请安。

傲风从来并不曾因为自己的身份,对穆澜的态度有所不同,见到穆澜每一次都是恭恭敬敬的,没一丝一毫的含糊。也会陪着穆澜说话,只是不会像儿时那般和穆澜撒娇了。

穆澜笑了笑,示意傲风坐下,而后才寻了位置坐下。

傲风并不着急说话,穆澜也不着急询问,知道傲风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就找着有的没有的话题和傲风聊着,等着傲风愿意主动开口的时候。

夏荷安静的送了小点,是穆澜喜欢的。

「试试看。」穆澜给了傲风。

傲风摇头:「母后做的玫瑰糕好,御膳房里,会做的人太少了,会做的也不地道。」

「那改天我亲自给你做。」穆澜笑。

在傲风面前,穆澜倒是没用哀家这样的称呼,不习惯也不喜欢。傲风是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多谢母后。」傲风道谢。

而后,安静了片刻,傲风才看向了穆澜,穆澜更是笑了笑:「说吧,你有什么事找我,倒是不用遮遮掩掩的,可以直接说。」

傲风没找李时裕,而是直接找穆澜,想来就不是国事,而是私事,所以穆澜也没客气。

傲风安静了下:「儿臣的心思果然瞒不过母后,儿臣是有事相求。」

「什么是?」穆澜倒是好奇了。

现在的傲风已经是一国之君,这天下都是傲风的,又有何事是需要自己亲自出马的?傲风一声令下,没人敢不从。

傲风低头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儿臣想立一人为妃,但是需要母后打点一番。」

这话更是让穆澜惊讶了。

现在大周的后宫,都是非富即贵的人,这些嫔妃私下的斗争,穆澜不可能不清楚,只是她们斗的再狠,也不敢在穆澜的面前放肆,而傲风对于这样的争斗十视而不见,这样的争斗里,才会行程诡异的平衡。

而现在傲风却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这才让穆澜觉得惊讶不已。

但是穆澜并没多问:「何人是需要皇上让我亲自打点的?」

「一个内务府的奴婢,儿臣想母后给她一个身份,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傲风说的直接。

穆澜点点头:「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傲风嗯了声,没反对。

别的话,穆澜没多问,傲风身为帝王,想给人名正言顺的身份,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但是傲风为了这个姑娘却亲自来求自己,让自己给她一个身份,好让傲风可以立为妃,那无非就是为了这个人在后宫不会被欺凌。

现在的后宫,势力错综复杂。若是没任何靠山,很快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再这个后宫之中,就算有实力的,也总有比你更强大的人。

但是若是靠着穆澜,那就不一样了,别说帝宫,就算是整个大周都无人敢动穆澜的人。李时裕就算已经是太上皇,但是说的话还是极有权威的,所以没人敢动穆澜的人。

这也是傲风为什么找穆澜的原因。

傲风就算是帝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看着后宫,这也是不是可以证明,傲风对这个姑娘是动了真心?

穆澜看向傲风:「你是动心了吗?」

「不。」傲风否认了,「母后无需多想,儿臣并没动心,儿臣只是要留着她,自然有用处。」

穆澜拧眉,想开口询问的更多,但最终穆澜也没说什么,安静了下,点点头,傲风道谢,陪着穆澜聊了一会,这才离开了穆澜的寝宫。

这件事,穆澜事后和李时裕说过,李时裕也就只是拧眉,并没说什么:「你若是不喜这么做,就不用理睬。」

穆澜想了想:「我先看看。」

「嗯。」李时裕没反对。

而穆澜并没等多久,傲风不是亲自把人叫到穆澜的寝宫,而是带着穆澜去了一趟内务府,看见了傲风要立妃的人。

就算是穿着宫装,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穆澜却一眼可以看出,这个姑娘不简单的地方。

「她易容了。」穆澜淡淡开口,「不多,只是稍微改变了容颜。」

「是。」傲风没否认。

穆澜这才看向傲风:「你知道?」

「知道。」傲风应声。

剩下的话,穆澜没多说,也没过问,只是提醒傲风:「我想你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凡事三思而后行。」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傲风很是恭敬。

穆澜也没说什么,两人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内务府,穆澜也第一次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叫蓝湘儿。她把她召到了身边,没多久就完成了三级跳,成了穆澜跟前的红人,穆澜直接把她封为了郡主。

全程,蓝湘儿并没说过什么,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而在中元节后,傲风就下旨,册封蓝湘儿为兰妃,赐了广兰宫。

这件事,全程李时裕没说过一句话,好似默许了这样的行为。但是对于蓝湘儿,李时裕倒也不陌生,这期间在穆澜的身边来来回回见了几次。

在册封后,穆澜和李时裕就再一次的离开了地宫,相思仍然跟着两人。

这一次他们打算去云贵州住上半年,那里四季如春,只是路途遥远。所以去了就不会草草回来,自然是要住到惬意。李时裕是纵容穆澜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两人也没想到,他们在云南呆了半年之后,启程回京,抵达京都之前,他们惯例去了开元寺,之前容止的事情,两人也没多想,照旧带着相思。

只是没想到,在开元寺的当晚,容九匆匆赶来。

李时裕面色严肃,很多年不曾见到容九这样的神色:「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失措。」

「四爷,广兰宫着火了,兰妃娘娘死在广兰宫内,皇上他——」剩下的话,容九不知道怎么说。

「说。」李时裕脸色一沉,「皇上已经在广兰宫三日不曾离开,谁劝都没用,也不曾早朝,所以臣想着四爷和夫人已经回到京都,这才匆匆赶来。」

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穆澜听见的时候,也跟着拧眉,毕竟这个蓝湘儿被册封为妃也不过就是大半年的光景,这一眨眼,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差池。

两人并没迟疑,在天亮的时候,就带着相思回了帝宫。

只是在穆澜和李时裕回来的时候,傲风已经从广兰宫内走了出来,广兰宫的宫门紧锁,变得一片涂炭,傲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就连看见李时裕和穆澜的时候,傲风都面无表情,并没多解释一句,

穆澜和李时裕相视一眼,最终没在过问。

而这一天后,傲风好似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穆澜虽然担心,但是也没多过问。

……

这样的插曲,很快就过去,

穆澜和李时裕的生活并没发生任何的变化,到相思十六岁的那年,两人才没带着相思再远行。

一年的寒冬。

两人回了塞外,塞外早就已经是白雪皑皑,但是两人住的还是之前住过的别院,但是心境和先前却既然不同。

那时候的李时裕和穆澜是在逃难,而现在却是闲庭信步,再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穆澜有些感慨,李时裕就好似知道穆澜的想法,低头轻笑一声,就这么温柔的搂住了穆澜,把她轻轻的圈入怀中。

穆澜没有拒绝,就这么看着下着雪的塞外:「终于回来了。」

「喜欢这里?」李时裕低头问着,「当年你就说过,如果将来有时间一定到塞外住上一阵。现在相思已经 16 了,在宫内有傲风看着,你也不用担心,傲风对于大周的一切都得心应手,之奕也有当年战骁的风范,你是没什么需要我们担心的,你若是想的话,倒是可以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李时裕说的直接:「再说,慕容首领和姬娘的女儿金陵也都在塞外,也不算完全陌生的地方。」

「好。」穆澜笑,「在这住一段时间,到想回去了再回去吧。」

李时裕嗯了声,来这里之前,李时裕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所以别院内的一切都已经整理稳妥,该准备的东西,一件不少,足够他们很长时间居住这里,只要是穆澜想要做的事情,李时裕都会毫无条件的陪着,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而窗棱外的雪仍然还在下着。

穆澜安静的看着,忽然又开口道:「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下着雪。」李时裕拧眉看了一眼。

「也挺好的。」穆澜笑,「以前大周下着雪的时候,我们也不会不曾离开。」

「那时候是在京都。」李时裕低头。

但是在穆澜的眉眼里,李时裕看见了坚持,这下,李时裕没说什么,很淡定的牵着穆澜的手,安静的朝着屋外走去,再出去前,仔仔细细的给穆澜披好了厚实的披风戴着帽子,给她撑着伞,这才带着她朝着屋外走去。

穆澜任李时裕牵着。

重新回到大周,早就不是之前的身体,只要是天气变冷,她的手心都没热过,而李时裕就截然不同,李时裕的手心总是带着温热,包裹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一阵暖意袭来,再也感觉不到寒冷。

而两人走出屋外的时候,好似大雪下的更大了。

雪花一片片的落在两人的披风上,一红一黑,在这一片白雪茫茫里,看起来就显得格外的醒目,甚至落下的雪花都是完整的雪花形状,也不会消融,穆澜就这么看着肩头和这人乌黑的长发,忽然就这么笑了。

「你笑什么?」李时裕挑眉问着。

穆澜的眉眼里仍然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就这么看着李时裕,而后才开口说道:「现在这样像不像一路白头?」

李时裕安静了下,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就只能这么看着,穆澜,好似不明白穆澜再说什么。

穆澜纤细的手探了出来,就这么轻轻的指着李时裕的肩头和发丝上的雪花,那口气倒是不急不躁:「我们从屋外走到这里,肩头和发丝上都已经是雪花了,原本的青丝不见,变成了银白,这叫一路白头,也意味着我们,白头偕老。」

大周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浪漫的说辞,但是穆澜是从现代社会而来,偶像剧看多了,几乎大部分的偶像剧,若是冬天的时候,必然会有这样的画面,不管是分手还是大结局,雪景都是最为浪漫的。

李时裕有些似懂非懂,但是他听懂了白头偕老这句话,他低头,高挺的鼻梁骨就这么碰着穆澜的鼻尖,低头轻笑一声:「澜儿,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就算到走的那一天,我也要在你之后,这样才可以让你不会有任何的负担。」

穆澜的手已经捂住了李时裕的唇瓣:「不准胡说八道。」

李时裕轻笑,就这么亲了上去,穆澜没拒绝,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了李时裕的脖颈,就这么任折磨人亲吻着。大雪仍然下的纷纷扬扬的,丝毫不影响两人的情动。

情到深处,吻到浓烈,李时裕松开了穆澜,鼻息还有些喘息,但是每一个字却说的再清晰不过:「澜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穆澜仰头,眉眼里仍然是星星点点点的笑意。

穆澜想起李时裕曾经说过的话,她惊艳了时光。

那么,李时裕则是温柔了岁月。

三生三世,他们其实早就紧紧相依,是生命共同体,或许曾经错过,或许曾经狼狈不堪,但是不管如何,他们对彼此的爱意却永远不曾消散。

有些话,穆澜到了嘴边,最终没问出口,那些答案又有什么重要的吗?早就不重要了,现在的一切,对于穆澜而言,足够了。

她低头人忍不住轻笑。

李时裕也看向穆澜:「你笑什么?」

「没什么。」穆澜摇头否认了。

穆澜的每一个反应,李时裕都能一眼看明白,他根本不信,就这么捏着穆澜的下巴:「你说谎。」

「真要听?」穆澜挑眉。

李时裕嗯了声。

穆澜点点头,但是她的手仍然被李时裕牵着,一步步的朝着屋内走去,而屋外的雪,越来越大。穆澜低敛着眉眼,看着自己的鞋尖,安静了片刻,这才仰头,重新看向了这人。

「之前给李家绣房提供布料的人,你处理了是吗?」穆澜问。

李时裕倒是没想到,嗯了声,也没否认,以穆澜的聪慧,不可能一辈子瞒着,只是穆澜不提,李时裕也没必要提及而已。

「怎么忽然问这个了?」李时裕看向穆澜,问的淡定。

「我这人记忆很好,就算是十年前见过一面的人,到现在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因为他们是李时厉的人,所以你为了杜绝后患,所以处理了是吗?」穆澜又问。

「是。」李时裕倒是没否认,只是有些反酸,「舍不得吗?」

这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意思,更多的是在问穆澜,是不是舍不得李时厉这个人,若不然的话,为什么冷不丁的忽然提及这人。

只是穆澜不管说什么,李时裕都不会对穆澜发火。

穆澜不是无缘故的提及这件事。

她很清楚,在李时厉走后的十几年里,李时裕对于这件事一直都是耿耿于怀,只是李时裕没说破,穆澜每一年在李时厉忌日的当天,仍然会去郊外的那一座孤坟看看,就这么站着,倒上一杯黄酒。

李时裕不曾阻止,他知道李时厉不管为人如何,但是对待穆澜上,李时厉一直都是对穆澜有恩的,所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并不会说什么,但是不意味着李时裕的心口不会泛酸。

而穆澜也从来不曾和李时裕提及关于李时厉任何的事情,包括他们的过往,点点滴滴,从来不曾。

「时裕。」穆澜忽然叫着这人的名字。

李时裕安静了下,嗯了声。

「我从来不曾对他动过心,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每年去看看他,这是我所应该做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不曾对我下过手。所以,这是人之常情。这样一来,我才不会有愧疚。」

穆澜的声音缓缓的传来,她的手就这么圈着李时裕的腰身,安静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李时裕听着,一直到穆澜说话,薄唇微动,那话语艰涩的开口,好似极为困难才说出了现在的话:「我想问,如果当年你在路边遇见的不是我,而是李时厉,我和你之间,是不是就这么改变了?」

这话,当年的李时厉也问过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仰头在看着李时裕的时候,倒是笑的格外的灿烂:「我和你必定经历三生三世,他不可能成为我们之间的阻拦。」

「我和你的第一世到第二世,已经经过了数千年,难道没任何变化吗?」李时裕淡淡开口。

这话穆澜一下就明白了话里的含义,并没恼怒,而是低头轻笑一声,才继续开口说道:「对,我们经历了数千年,但是在这数千年里,我一直是被冰封在冰山之中,动弹不得,一直到我再遇见你。」

「李时元也在我之前。」李时裕的口气有些酸。

穆澜低头又笑:「所以老天不是发现自己错了,让我重生再来一次了吗?」

李时裕有些意外。

他的本意指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穆澜是先嫁入东宫,而后才从东宫离开的事情。但是显然穆澜的话里,并不是这个意思。

安静了下,穆澜才意识到,李时裕好似从来都不明白这一段过往,她也不再隐瞒,低头解释了一下,李时裕的眼底出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就这么看着穆澜,那种意外显而易见。

「所以,所有的错误,都会最终被修正的。」穆澜笑。

「那李时厉呢?」李时裕的话题绕回了李时厉上。

穆澜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曾经他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如果他先来的话,是不是结局就不是如此了。」

「你——」李时裕的声音微微停顿,「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没有如果。但是就算是他先来的话,那么最终我的选择也只会是你,因为冥冥之中一切的力量都把我们捆绑在一起了。所以,我爱你,永生永世,并非是任何外力可以阻拦的,或许有艰难,或许有动摇,但最终这个人仍然是你。」

穆澜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李时裕听着,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安静的把穆澜拥入了怀中。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没有停止的意思。

门口的奴才已经快速的跑来,道:「四爷,夫人,慕容首领明日请你们到府中叙旧。」

「告诉慕容首领,明日一定准时到。」李时裕应声。

奴才又快速的离开。

两人仍然拥着彼此,安静的坐在窗棱边,看着那大雪纷飞,彼此眼中,尽是浓情蜜意。

此生有你,真的很好。

……

多年后——

李时裕和穆澜回到京都,是因为傲风亲自领兵出征,这在大周,已经是几任帝王都不曾遇见的事了,而傲风所下手的地方,不过就是一个小国,不需要傲风动手,就可以不费任何力气的拿下。

大周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盛的国度,自然不会欺凌弱小,而现在傲风却这么做了,两人匆匆赶回,傲风就好似知道了两人的反对,在两人回来之前,已经举兵出发。

后来,李时裕和穆澜明白,傲风仍然是为了当年亲自来求自己的蓝湘儿。

人世间,不管是帝王还是百姓,都过不了情字一关。

再后来,傲风带着蓝湘儿回来,边上还有一个和傲风一模一样的少年,明眼人一眼就能明白。

这是大周后来的帝后。

傲风穆澜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捧在手心长大的相思。

她和李时裕也从来没想到,也就在相思十六岁,他们把相思放在帝宫,两人携手天涯的时候,那个多年前在开元寺遇见的少年容止,却出现在相思的边上,相思执意要嫁。

就算所有的人反对,相思也嫁的义无反顾。

而这一嫁,却也不曾想过,在相思十九岁的那一年,他们就再没见到相思了。不管傲风和李时裕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都不曾再找到相思,相思就这么凭空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消失的还公主府的驸马容止。

那时候的李时裕和傲风震怒无比,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这茫茫大陆,若是离开大周,那就真的再无任何寻找的痕迹了。

这是穆澜心中的痛,很久都不能忘怀,但是却又无能为力。

一直到多年后,一个国家迅速的崛起,就挨着大周,成了大周最大的隐患,李家的人很清楚,那是当年大周助攻之下,才被人夺去的国度,甚至大周都坐好了开战的准备。但是两国之间却形成了诡异的平衡,谁都不曾动一下。

边境越发紧张。

一直到不经意里,他们发现了大金国深宫之中的妃子,竟然和相思有着一模一样的脸,那个隐匿的帝王的真实容颜,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是当年开元寺的少年,后来相思的驸马爷容止。

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等着容止带着相思回到大周,相思早就是两个孩儿的母亲,纵然经历了无数的风霜,但最终凝视彼此的时候,还是带着最初年少时候的懵懂和爱意。

人世间,情字最痛,但却终究要走过一遭。

要的不过是最后的白头偕老。

足矣。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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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涅槃:惑国妖后的荣宠之路

半支烟头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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