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不要让本王失望

不要让本王失望

凤凰涅槃:惑国妖后的荣宠之路

穆澜已经回到了太医院里,但是穆澜仍然低调,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夏荷看见穆澜回来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您回来了。」夏荷拍了拍胸口,「奴婢朕怕您去凤清宫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我说了我会平安无事。」穆澜笑。

夏荷点点头:「凤清宫的事传开了,他们都说皇上对小姐刮目相看呢。小姐也生的好看,以后必定前途无量的。」

「你想说什么?」穆澜倒是直接。

夏荷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穆澜一眼就明白夏荷的心思,就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穆澜倒也淡定,很从容的朝着厢房走去,这么折腾了一圈,跪了那么长的时间,膝盖还是隐隐有些疼的。

毕竟现代的这具躯体,是从来不曾这么跪过的。

她转身交代夏荷:「帮我拿点活血化瘀的药给我。」

「是。」夏荷不敢迟疑,很快转身就按照穆澜的吩咐去做。

穆澜也已经推门进入厢房之内,厢房的门关上,她就这么靠在墙壁,掀起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膝盖,上面早就是被磨的青一块紫一快的,甚至很多地方还已经见了血。

长跪真的是要人命的。

对于以前的穆澜,是习惯了,所以膝盖上有一层的茧子,并不会这样,但是对于现代的这具体躯体,是真的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跪拜,险些把穆澜折腾要命了。

穆澜深呼吸,膝盖上的稀碎伤口在风抚摸到的时候,仍然有着一丝丝的疼。

而厢房的门很快被推开,穆澜没回头,就只是淡淡开口:「夏荷,把药给我,你退下吧。」

但是穆澜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穆澜奇怪的转过头,结果却看见李时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让穆澜一愣,一时半会有些回不过神。

李时裕的手里拿着药,就这么半蹲在了穆澜的面前:「我让你起来,为什么不起来,还要傻乎乎的跪着?」

穆澜笑了起来:「我要起来的话,那不是太不像话了。」

当时的情况,她是嫌疑人,真的站起来了,不是摆明了李时裕的偏袒,这件事就真的说不清楚了。所以穆澜自然不可能站起来。

李时裕低头看了一眼穆澜膝盖上的伤口:「不站起来,在这里把自己跪的一膝盖的血,你就开心了?」

「噢——」穆澜应了声,也没说什么。

而李时裕已经专注的给穆澜的伤口上药,眉眼拧着,带着一丝的心疼,手中的动作跟着放柔了起来,再看着穆澜的细皮嫩肉,眉头就始终没松开过。

「下次不准再这么跪着了。我都没舍得让你对我跪,你对别人倒是跪的那么自然。」李时裕低声训斥了下。

穆澜就只是冲着李时裕笑。

那脚指头还跟着晃了晃,很是调皮的样子,李时裕的时候直接扣住了穆澜的脚踝:「别动。我在上药。」

穆澜听起来乖巧,手就这么撑在了地上,看着面前九五之尊的男人就这么半蹲在地上,认真的给自己上药,那种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动容。

一直到李时裕把穆澜两边膝盖都上好药,他才盖上瓶盖,眸光落在了穆澜的身上:「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要好一阵才会好起来了。」

穆澜点点头:「以前跳舞的时候,其实膝盖也常受伤的,只是后来念书跳的少了,大概又不习惯了。」

「以后不要跳了。」李时裕想也不想的应声。

穆澜也没说什么。

厢房内,就剩下两人彼此对望,李时裕的眼神就不曾从穆澜的身上挪开,穆澜轻咳一声:「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这件事你早就想到了?」李时裕这才绕到了正题上,也是今天他来找穆澜的原因。

穆澜没否认也没承认,就只是轻咳一声。

「所以前些日子,我在你这里进出的时候,你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原本你就不是高调的人,那时候反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因为你早就已经做了有了想法了?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凤清宫的注意,你也知道她会算计在你头上?」

李时裕很快就把事情捋顺了,穆澜嗯哼了声,点点头。

「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做,万一不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你要如何收场?」李时裕拧眉,不太赞同的看着穆澜,「你现在的身份就只是一个医女,就如同之前一样,你并没任何回旋的余地,她真的要对你下手,她的品阶高你无数,如果朕感来不及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些,李时裕都有些后怕,今天接到消息说穆澜被带去凤清宫,李时裕想也不想的丢下了在御龙殿内的大臣,把事情丢给了傲风,就直接到了凤清宫。

外人看来,是李时裕紧张假穆澜吐血的事情,但是唯有李时裕知道,他害怕自己晚一步,穆澜出了事情。

李时裕的训斥,穆澜没回嘴,她知道李时裕需要找渠道发泄,若是不让李时裕把这些话说完,怕是这人很多事都会堆积在心里,反而更不好。

而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倒是不满穆澜的不说话:「我问你话呢!」

「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穆澜这才给了保证的答案。

「澜儿,不管做什么,凡事都要告诉我,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又一手准备,起码我能保证你无恙。」李时裕压低声音,就这么捏着穆澜的下巴,认真的警告。

穆澜乖巧的点点头:「知道啦。」

这样的态度,让李时裕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无奈的摇摇头,而后又好奇的问着:「你一手布局,知道这件事是她所为,为什么今天却不让朕彻查下去。」

其实李时裕的本意是想借着这件事彻查下去,把凤清宫的假穆澜拉下马,在顺便把穆澜给扶起来,结果穆澜却阻止了李时裕,显然穆澜并没这个意思,这也让李时裕觉得很是好奇。

一时半会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她就只是也个棋子,动了她,还有无数的棋子。」穆澜冷静的开口,「你想,这宫内这么大,如果就她一这一枚棋子的话,什么都动不了,她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的。」

李时裕拧眉,恍然大悟:「你想抓到在宫内和她谋事的人?」

「是借此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穆澜说的直接。

「那你有什么发现?」李时裕问着。

这件事倒是真的不曾想到,起码没穆澜想的这么周全,这宫内绝大部分都是李时裕的人,有小部分就算有异心,也藏的很好,很难找出来的,毕竟这宫内,步步惊心,绝不能掉以轻心的。

「有。」穆澜点头。

李时裕更是好奇了。

穆澜安静了下,捋顺了思路,这才缓缓开口:「问题出现在那张药方上,我不然你彻查下去,就是不想让合谋的人起疑,这样的话,你下手的时候,才不会打草惊蛇。何况,这件事,我想她也是背着她的主子进行的。」

李时裕没插画。

「既然是背着的,那么这件事只要不是不可收拾,就觉得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穆澜倒是串联的很快,「那张药方被人改过,改动的人不是她,而是太医院的人。这也是阴差阳错的发现。」

「什么意思?」李时裕拧眉,「太医院虽然姬医女是副首,但是姬医女手中的实权比太医院之首还多,如果有这样的人,姬医女不可能没发现的。」

「这个人藏的很好。」穆澜笑,「很多年了,从先皇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都没人发现过。」

李时裕看着穆澜,安静了下:「你说何长生?」

「是。」穆澜没否认。

何长生从李长天在位的时候就一直在太医院里,从一个御医一直到现在的太医院之首,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那医术卓越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何长生一直都公正廉洁,就如同姬长今一样。

所以李时裕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何长生,何况当年的何长生也一样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现在——

「之前我是没注意,这段时间我在太医院撰写医书,何长生是最后的定稿,我才注意到何长生的笔迹,所以在看见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穆澜缓缓开口,「何长生模仿人写字一直都挺在行的。」

李时裕还是拧眉,穆澜又继续说道:「何长生的字迹有一个习惯,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就算前面模拟的再像也是如此,他的字迹在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都喜欢上扬,出现问题的药方上,最后一个字,就是如此。而那些数字倒是看不出痕迹,就只是被人更改了克数而已。」

穆澜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或许我的判断有误,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医院能做到这么顺手的也就只有何长生和姬长今,但是姬医女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姬医女的字迹也非如此。」

太医院内收的药方,最终都要到何长生那确认留档,普通病症一般是保留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是重症顽疾或者是后宫嫔妃生产,那么要一直保留到痊愈位置。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不惊动任何人,把药方拿到的人,也就只有何长生。

穆澜的怀疑并无任何道理。

李时裕安静的听着,他不会怀疑穆澜的话,他在想何长生这些来年的一举一动,身为太医院之首,下手的机会太多了,但是何长生却没动过任何的歪念,现在为何又如此了?

何长生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么这个人潜伏在帝宫几十年,由此可见对方是多么深思熟虑的一个人。

「是狐狸总要漏出马脚的。」穆澜倒是淡定,「当然也有一个可能,何长生只是单纯被这个假穆澜给收买了,毕竟凤清宫是后宫之首,也是所有人认为的皇上心尖上的人所在的地方,何长生想讨好凤清宫的这一位也并非不是不可能的。」

穆澜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这件事何长生是把自己牵连进来了,李时裕在穆澜的话音落下后,就这么平静的看向了穆澜:「这件事,你不准再参与进来,我自然会让战骁调查清楚。」

「好。」穆澜应声。

但是关于何长生,穆澜仍旧在回想,但是也总有一些事,好似穆澜怎么都抓不到重点一般,这让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越是着急,也好似越是想不明白。

「不要再想了。」李时裕就这么把穆澜搂入怀中,「每天这么想着,你脑袋不疼吗?这些事,我来处理。」

说着,李时裕低头亲了亲穆澜的额头。

穆澜嗯了声。

「你把凤清宫的那一位放过了,她不见得会放过你。」李时裕沉了沉,「我把你调到母后边上,这样才能保证你不出事。」

在帝宫里,能和凤清宫分庭抗礼的就只有凤鸾宫,在论资排辈上,凤清宫还是略差凤鸾宫一筹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去了凤鸾宫,确确实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出现任何的差池。

「留在母后边上,我见你也比在这里方便的多,你跟着母后,品阶和地位和现在比起来也截然不同,宫内想对你下手的人就会谨慎又谨慎了。」李时裕倒是有自己的思量,「回头让母后开个口,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你留在身边。」

这才是李时裕最后的目的。

只有让容莲开口,李时裕想立穆澜为妃,就显得名正言顺,因为容莲喜欢穆澜。在外人看来,李时裕只不过是孝顺,并没别的意思,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

穆澜岂能不明白李时裕的意思,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时裕,也没戳穿这人的想法。

李时裕倒是镇定。

厢房内安安静静的,李时裕并没当即离开,而是在厢房内陪着穆澜,穆澜让夏荷多准备些晚膳,夏荷冲着穆澜眨眨眼,倒是有些暧昧,穆澜摇摇头,没说什么。

而李时裕陪着穆澜用了晚膳,一直到入夜后,李时裕才从太医院悄然无声的离开。

今天这事,就这么被悄然无声的掀了过去。

但是这不意味着凤清宫的那一位就淡定了,而就如同穆澜猜测的一般,这件事是她的私下行为,更不能兴师动众。而何长生得知今天的事,眉头拧的很紧,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见了凤清宫的这一位。

「秦香,你不是一再和我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吗?」何长生是在质问秦香。

秦香拧眉:「我是没想到那个医女竟然留了一手,你身为太医院的院首,竟然拿一个医女没任何办法。」

「在太医院,我和姬长今是分庭抗礼,医女那边的人,我动不了的。这件事幸好没出什么大事,皇上没再深究,若是深究,我和你都麻烦,接下来行事必然要小心,不要在出什么是了,不然的话——」何长生就这么看着秦香,警告了一声。

秦香想到了主子的狠戾,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被主子带在身边多年,但是她却从来没见过主子的真面容,只是秦香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一旦记不住和穆澜有关系的事情,学不好舞蹈,学不好乐器,那得到的结果惨之又惨。

秦香看着当初一起来的四五个姐妹,都是大周找来的和穆澜极为相似的人,最终留下来的就只有自己。

秦香硬生生的把自己变成了穆澜,不断的洗脑,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而那些不合格的替身,早就被主子残忍无情的弄死了,死的时候那种惨烈,秦香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想到事情破败的下场,秦香的那种惊恐显而易见。

她看向了何长生:「你是不是见过主子。」

「这和你无关,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何长生没回答秦香的问题,警告了一番就匆匆离开。

这宫内毕竟不是安全的地方,而何长生也不想把自己牵扯到这件事里。虽然知道秦香这背后的人是谁,但是何长生绝无可能告诉秦香。

秦香不过就是一枚棋子,只是这枚棋子现在动了歪念,怕是也不长久了。何长生无声的叹息,并没多说什么,很快就转身离开,秦香也不敢在原地多停留,匆匆穿过无人的小道回到了凤清宫宫内。

但是何长生心口压着的不安一直存在,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容易消停,但是却又什么都没再发生。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胆战心惊。

何长生的步伐有些快,脑子更是不停的想着,但是何长生不管想什么,都没能想到把自己牵连进去的点。

就算是真的发现这字迹是自己的,那又如何,最多是说被秦香所命令的,这也合情合理,何长生也不可能把自己赔进去,因为秦香没胆子再戳穿什么,何况这件事李时裕都已经不再追究了。

何长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匆匆回了太医院内。

……

——

这日子过去了几日。

容莲亲自来的太医院要的人,从姬长今的手里把穆澜要走了,姬长今没多想就同意了,毕竟穆澜来到太医院原本就是李时裕交代过的,现在只不过是把人要走了而已,唯一可惜的就是穆澜走了,姬长今想到像穆澜这样的帮手,那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不过姬长今也没说什么。

穆澜临走之前倒是把自己手中的事情稳稳当当的处理好了,所有的医书和标注都分门别类的归类好,方便下一个人查询,而后这才起身离开的太医院,自然,夏荷也跟着穆澜离开的。

穆澜去了凤鸾宫。

容莲找穆澜的名字就只是身边跟着一个医女,会心安一下。容莲开口,也不会有人多想,毕竟现在的容莲上了年级,加上当年的创伤,身体不如之前那是事实,跟着人在身边,也合情合理。

也因为快中元节了,容莲自然没再离开帝宫,有了穆澜后,容莲也跟着舒坦了不少,反倒是和穆澜聊着天。

穆澜陪着。

而李时裕也成了凤鸾宫的常客,要来凤鸾宫,李时裕就比去太医院来的更光明正大的多。

容莲也好似知道李时裕的那点心思,在李时裕来的时候,她就摆摆手:「行了行了,哀家这个老太婆也不在这里凑热闹了,免得被人说不知趣,皇上去找小岑吧。」

「儿臣谢过母后。」李时裕笑。

他很快转身,朝着穆澜居住的寝宫走去,而容莲却忽然叫住了李时裕:「皇上,打算什么时候立妃?」

「不急。」李时裕应声,「等她想被册封了,朕自然会准备。」

容莲点点头,看来是里面的那一位还没同意啊,不过容莲很快又看向了李时裕:「你要给她册封什么?」

李时裕沉了沉,眸光一瞬不瞬的,眼中带着坚定,说的更是直接:「皇后。」

容莲安静了下,也没再说。

确确实实,适合穆澜的就只有帝后之位,李时裕不想委屈了穆澜,所以要册封的时候必然就是帝后之位,而现在这样的局面,贸然册封也并非是好事,李时裕有李时裕的考量,容莲也不曾再多加干涉。

而李时裕转身已经朝着寝宫内走了进去。

夏荷是习惯了李时裕出现在这里,福了福身请了安,很快就说道:「皇上,小姐在寝宫内看书。」

「好。」李时裕应声,「你先下去吧。」

「是。」夏荷应声。

很快,李时裕推开寝宫的门走了进去,穆澜就这么靠在窗棱边看着书,又好似有些犯困了,就这么撑着椅子的边缘,在闭目养神。

「这么没警惕心,有人来了都注意不到吗?」李时裕无奈的问着穆澜。

穆澜睁眼,还有些恍惚:「都在凤鸾宫了,总不能主意还打到凤鸾宫,那太大胆了,就算是我,我也不敢这么做啊。」

这话倒是坦荡荡的。

李时裕是被穆澜的给气笑了,他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捏了一下穆澜的鼻尖,口气更是纵容和无奈:「你哟——」

穆澜也没在意,就这么懒洋洋的问着:「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过傲风了?」

「后天就是中元节,放傲风休息一下,总不能把弦一直绷着,太紧了是要受不来哦的。」李时裕应声。

「也亏傲风没反抗你。」穆澜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穆澜记忆里的傲风,当年对于李时裕阳奉阴违这一手是玩的很溜的,别看傲风小小年纪,该懂的一点都不差,而这一次回来,傲风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从来不曾有任何的反抗。

甚至就连父子关系好像都缓和了不少,穆澜和傲风虽然不常见面,但是偶尔还是会看见的,最初穆澜还在太医院的时候,李时裕也总会找理由让穆澜去了御龙殿,穆澜自然也会见到傲风。

这次回来,再看见傲风的时候,穆澜可以感觉得出傲风对自己的冷淡,毕竟傲风并不知情。

但是后来穆澜就渐渐发现了,傲风对自己不再冷淡,偶尔也能聊上几句,不多,仍旧带着距离感,但是和最初比起来已经不知道好上多少了。

这是傲风不经意里的转变,又或者说是傲风知道了什么。

现在穆澜在凤鸾宫,傲风更是每日都会到凤鸾宫请安,有时候晚膳也会留在凤鸾宫内一起用膳。

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多了,傲风会不时的问穆澜一切问题,就如同小时候一般,也好似穆澜教导出来的答案,在李时裕这里才可以让这人满意。

甚至傲风偶尔会对穆澜露出小孩子的心境。

就只是一直不曾开口叫过穆澜,除此之外,和之前并没任何区别了。

而在穆澜的沉思里,李时裕倒是一眼就看出了穆澜的想法,他低头轻笑一声:「我和傲风说,想要娘回来,就要老实听话。」

穆澜瞪着这人,一脸嗔怒:「你又拿我威胁傲风吗?」

「只要目的达到就可以,别的不重要,难道不是吗?」李时裕轻笑出声。

「你这人真是……」穆澜气恼的看着李时裕,伸手捶打了下这人。

而李时裕的手很自然的把穆澜的手就这么包裹在掌心里,很快,穆澜被带到了李时裕的怀中。

穆澜没挣扎,倒是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贴着李时裕的胸口,听着这人的心跳,她安静了一阵,才开口问道:「傲风是不是知道了?」

「他不知道。」李时裕说这话是肯定的,「但是傲风的聪明应该是想到什么了,不然的话,又何必和你亲近呢。要知道这些年来,就算是朕,也不一定能走到傲风的心里,当年的事情,傲风是真的把朕给怪上了。」

李时裕说得直接。

穆澜很久才嗯了声,并没说什么。

「等朕处理完这些事,册封你为后,傲风自然就会叫你一声母妃,早晚的问题而已。」李时裕淡淡开口,说的坚定。

而后,李时裕看向了穆澜,眼神更是认真无比:「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穆澜倒是也没说什么。

忽然,穆澜想到了什么:「何长生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目前看来,没什么线索。」李时裕拧眉,「战骁去查,何长生在宫内几十年内,所有的蛛丝马迹不可能隐瞒,所以查出来,没什么异常。也可能就如同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是凤清宫的人要他这么做,他也只能这么做。」

这个解释其实一直合情合理。

但是穆澜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不可能,我总觉得这件事不这么简单的,何长生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为何如此笃定?穆澜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李时裕倒是没反驳穆澜的话:「我会让战骁继续查下去。」

穆澜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了李时裕:「何长生在先皇登基的时候才入宫为御医的是吗?」

「是。」李时裕点头。

「那时候何长生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御医。」穆澜继续说道,「而能进入太医院的都是一些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的。」

在大周,能进入太医院的,要么就是御医的后人,要么就是民间医术极为高超的人,才可能破例进入太医院。毕竟帝宫住这帝王一家,进入帝宫的人,都是盘查再盘查,若没知根知底,是不可能进入这里的。

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是如此,何况是在太医院这样位置的人,更是如此了。

「那么,查过何长生的背景吗?」穆澜又问。

这倒是让李时裕安静了下:「这并不曾,只是查了何长生进入太医院的几十年,在宫内并没任何的差池。别的倒是没注意到这点。」

因为时间太久了,所以没人注意这些,何长生在宫内已经成了常态,就好像何长生一直都在宫中,没人再去想,何长生是为何入宫了。

「还有。」穆澜又继续说道,「若真的说到医术,何长生的医术我不能否认,但是和姬长今比起来,何长生绝非是翘楚,但是何长生却在多年前就已经是太医院的院首了,这里面必然也有人推波助澜。」

穆澜仔细的分析。

姬长今的性格,不适合在太医院院首的位置上,到现在已经是姬长今的极限了,姬长今太公正不阿,完全不适合周旋在人际关系里,姬长今就只是一个务实从医的人。

而何长生不一样,和来往的人,何长生总可以把每个人都安抚的极好,起码在宫内几十年,没人对何长生有任何不满。

何长生大概也是大周见过来,第一个经历了三个帝王的太医院的院首。李长天到李时元,再到现在的李时裕,是确确实实有两把刷子的。

但是再有刷子的人,也必然要有人提拔才可以,不然没有伯乐的千里马,也就是普通的一匹马,并没什么特别的。

而穆澜的话,倒是让李时裕安静了下来,要知道,何长生成为太医院的院首,并不是李时裕登基后的事情,而是在李长天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而当时李长天在位,那局面就微妙的多了。

所以——

「我知道了。」李时裕点头,「我会顺着这个方向,让战骁再查下去,就只是这几十年了,怕是有些事早就被磨的干干净净的。」

「但是是唯一的线索。」穆澜应声,「不然的话,也枉费我费尽心思了。还有一个人,就是凤清宫里的七巧。」

李时裕拧眉,对七巧倒是有点印象:「七巧倒是她自己选的人。」

「既然是她自己选的人,那就不是更值得怀疑了?」穆澜笑,「总有突破口的。」

穆澜的话,让李时裕最终轻笑出声:「澜儿,你在朕的身边,果然是可以让很多事豁然开朗起来。」

是的,之前的层层迷雾,在穆澜的话里好似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穆澜倒是没说什么。

她只不过是旁观者,旁观者清,看很多事就会清明的多,李时裕已经被卷入在这件事里,很多事自然就是层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了。

「对了。」李时裕低头看向了穆澜。

穆澜挑眉,倒是示意李时裕继续说下去。

「中元节大宴后,朕带你去放河灯。」李时裕笑着说。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就这么撇下群臣和我私自出宫,这不太好吧。」穆澜倒是实话实说。

「陪你比较重要。」李时裕倒是丝毫不隐瞒。

穆澜无声的发笑,不知道是应承了还是没应承,李时裕倒是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两人好似也不曾那么放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凤鸾宫,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的。

但是两人相视而望的眼神,却是带着浓情,久久挥散不去。

……

一晃眼,就是中元节。

这几年的中元节都是宫中最为热闹的时候,而今年的中元节是凤清宫的这一位悉心操办的,倒是很符合李时裕的喜好,就连穆澜见到的时候都无话可说。

凤清宫的这一位,是真的把自己摸得清清楚楚的,有时候穆澜都不免怀疑,凤清宫的这位是真的,自己才是假的。

所以,这一场的中元节盛宴,是让假穆澜风光无限,而宫内的群臣莫不是大肆赞美。

穆澜安静的陪在容莲的边上,假穆澜则坐在李时裕的身边,接受群臣的朝拜。

容莲偶尔会分神看一眼穆澜,倒是穆澜很是淡定,完全对面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容莲忍不住问道:「皇上如此这般,你看着不会不舒服吗?」

穆澜刚泡好一杯茶,把茶杯递到了容莲的面前。容莲素来喜静,就算是中元节,容莲在群臣跪拜后,就会到安静的地方,这是李时裕专程为容莲准备的,可以看见所有的歌舞表演,但是却不会被人打扰。

而穆澜跟在容莲身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回娘娘的话。并不会。」穆澜应道。

「为何?」容莲问,「人皆有嫉妒心,很多时候是被嫉妒蒙蔽了心扉,才看不见问题的本质,当年的皇上也犯过这样的错,才导致了不可挽回的事情,而你为何却不会心生嫉妒。」

「她虽然在皇上的边上,但是皇上的眼神全程不曾落在她的身上,她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名又何必嫉妒。」穆澜看的清明,「娘娘,您当年会嫉妒在先皇边上的妃子吗?」

这话,让容莲安静了下,而后笑出声:「澜儿果然聪慧,难怪皇上不管多少年都只会把你惦记在心中,再相似的人,也不过就是替身。」

这话无疑就等于当着穆澜的面,承认了穆澜的身份,穆澜表面不动声色,并没接这话。

容莲承认,不意味着穆澜也能承认。

「先皇边上无数的妃子,但哀家也不嫉妒。就如同你说的,先皇的心一直在哀家的身上,就算哀家被判刑,先皇无可奈何,不过却也把哀家平安的送出宫,就算外人看来,对先皇对皇上并不好,但是却是最好保护皇上的方式。」容莲有些感慨。

穆澜嗯了声,两人看着歌舞,倒是平静的聊着天。

一直到了夜幕越来越沉,容莲忽然看向了某一处:「行了,皇上来了,你就别在哀家这里了,你们去吧。」

「是。」穆澜笑。

而穆澜转身,就看着高大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穆澜大方的朝着李时裕的方向走去,李时裕的手则自然的牵过了穆澜的手。

两人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宫内。

也并没用马车,而是李时裕策马,就这么带着穆澜,一路飞驰到了城郊的护城河,这里也热闹非凡,百姓们在放河灯和天灯,许下了诺言和希望。

李时裕陪着穆澜。

河灯和天灯都是李时裕提前准备好的,上面的字也是李时裕写好的,只希望和穆澜能白头到老,穆澜看见的时候,低头轻笑,最终也没多说什么,把河灯点燃烛光,放入了河里,随波逐流。

而天灯是两人一起燃烧,腾空上天的。

而后两人就这么在一旁站着,安静的看着。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放这些,但是却从来没现在这样的心境。

偶尔两人低头凝视彼此,那是带着对彼此的眷恋,再仰头看着天灯一点点的从他们的眼中消失不见。

他们并肩在护城河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而后才策马折回了帝宫,帝宫内已经安静了下来,先前的歌舞升平就好似一场幻影,一切早就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这一夜的李时裕并没回御龙殿,而是悄然无声的留宿在了凤鸾宫内。

宫内,烛光闪烁,青纱帐遮住了穆澜曼妙的身子,白皙的肌肤在青纱帐下越发显得迷离而动人,忽然一阵风传来,彻底的把烛光给熄灭了,挡住了外人窥视的眼神。

缓缓动情,声声动心。

很久,宫内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

——

中元节后几日。

穆澜在凤鸾宫内安静的安静地看着书卷,而容莲已经起身回了寺庙,并不曾在宫内久居,凤鸾宫内就剩下穆澜一人,这倒是让李时裕更加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凤鸾宫内。

凤鸾宫的奴才也都是容莲亲自选过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这也的情况下,奴才们更是清楚穆澜的身份,所以奴才们也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

夏荷跟着穆澜,尽心尽力的伺候,两人形成了默契,很多时候不用穆澜交代,夏荷就知道应该准备好什么,就比如现在的晚膳,李时裕必然会亲自前来陪同。

宫内的人并不是完全不知情,但是大家都选择了聪明的不做声。

而原先人声鼎沸的凤清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讯息都在告诉宫内的人,凤清宫的这一位已经失宠了,而真正得宠的人现在却不是一个嫔妃,但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居住在凤鸾宫内。

可是却没人敢前去试探,生怕无端把自己牵连进去。

在这的情况下,穆澜倒是偷得了清净,日子倒是显得惬意无比。

「小姐。」夏荷忽然匆匆跑来。

穆澜掀了掀眼皮看向了夏荷:「出了何事,看你如此慌张。」

夏荷很是直接的开口:「太医院的何院首禁卫军带走了,宫内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话让穆澜的眼神一敛,很快就明白。

怕是之前要查的事情,已经顺藤摸瓜有了结果,不然的话,何长生不会这么被贸然的带走,而这意思,怕就是李时裕下的旨意。甚至这件事,穆澜还没得到任何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情?」穆澜问了句。

夏荷说道:「就是刚才。现在宫内都再传呢。」

穆澜点点头,若有所思,倒是没再继续问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凤鸾宫的奴才快速的走了进来,说道:「岑小姐,容大人来了。」

穆澜站起身:「快传。」

很快,容九走了进来:「小姐,皇上请您去一趟。」

穆澜没多问,简单的收拾了下,就直接跟着容九出了凤鸾宫,容九倒是准备好了软轿,穆澜上了软轿,很快就发现轿子是朝着天牢的方向而去的。

穆澜安静了下,就这么看向容九。

容九也没等穆澜开口,已经主动解释道;「皇上派人带走了何长生,直接关押在天牢内。是要问审了。别的事情,等到了天牢,皇上和穆大人自然会和小姐说清楚。」

穆澜点点头,倒是也没再继续多问下去。

而软轿很快也已经在天牢门口停了下来,一旁的奴才扶着穆澜下了软轿,穆澜匆匆朝着天牢内走去,容九跟在身后。

穿过悠长阴暗的台阶,穆澜的身影出现在天牢内,李时裕和穆战骁已经第一时间看了过来,何长生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一直在喊着冤枉。

李时裕亲自把穆澜带了过来,而穆战骁则是颔首示意的和穆澜打了招呼,并没说什么。

何长生在看见穆澜的时候,脸色灰败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如果就知道篡改药方的事情,何长生倒是有把握,不会把自己牵连进去,只是现在这个架势,他怕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皇上,臣忠心耿耿为了大周,是为了何事,皇上把臣打入天牢?」何长生在装傻,哭天喊地的问着李时裕。

李时裕负手而立,脸色平静,并没因为何长生的哭天喊地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而后他看向一旁的容寺:「把东西给他看看。」

「是。」容寺应声。

很快,改过的方子就出现在何长生的面前,何长生一见到方子脸色微微一变,但是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皇上,这是——」

「朕给你一个机会,实话实说。」李时裕说的直接。

何长生好似在斟酌,嘴巴还在喃喃自语:「臣这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鉴啊。」

那口气委屈无比,也显得正直无比,这样的答案,也好似早就在穆澜的预料之中,李时裕自然不需要再听何长生解释,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了何长生要和自己委屈的是什么。

「你想说是皇后让你改药方,皇后要陷害小岑,所以你不得不从?」李时裕把何长生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何长生愣怔了一下,但是也很快反应过来,应声而道:「是。还请皇上明鉴,这件事和臣没有关系,臣已经劝过皇后娘娘,告诉娘娘这么做的结果,但是娘娘还是一意孤行,臣无能为力,还请皇上明察秋毫。」

何长生字字句句条理清晰,严丝合缝,完全没任何给人找到破绽的机会。

这事,何长生推到了凤清宫那位的身上。

但是这样的话说出口,李时裕好似无动于衷,何长生就有些不太淡定起来,但是却又摸不出还有什么事情,除非是宫内的那一位出了事,但是目前并没任何的风声。

如果宫内的人出了事,又岂能是他先到天牢,而不是凤清宫的那一位呢?

何长生的眉头也跟着微拧了起来。

穆澜下意识的看向了穆战骁,穆战骁回了穆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穆澜和才没多问什么,安静的站着。

「何长生,你入宫为官几十年的时间,从开始的小小御医到现在的太医院院首,朕让你想明白,你是否有事瞒着朕,不曾和朕说过?」李时裕问的直接,那眼神锐利的看向了何长生。

这话让何长生内心紧张,但是表面却始终镇定,就这么看着李时裕,态度坚定:「臣从来不曾有任何事瞒着皇上,臣入宫几十年,对得起天地良心,并不曾做过任何对大周不忠的事情。」

这话,何长生说的坦荡荡的。

李时裕看着何长生,忽然就这么冷笑一声,何长生被李时裕笑的越发显得不淡定起来,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何长生不可能自乱阵脚。

「朕看在你在宫内几十年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知道,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然的话,朕不会轻饶。」李时裕这话就已经定了何长生的死罪。

何长生的表情变了又变,但是一口咬定:「臣觉无任何隐瞒,也无任何谎言,还请皇上明鉴。」

「好。」李时裕倒是没再说什么。

话音落下,穆战骁就这么走到了何长生的面前:「先皇继位的第二年,册封了戴妃戴芷嫆,戴妃受宠,也是同年,你是透过戴妃牵桥搭线,从而进入太医院。内务府的记事本上,清清楚楚的写着。」

穆战骁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就只是把一个事实告诉了何长生:「先皇在世的时间里,你一路从一个小御医做到了太医院的院首,这期间戴妃的推波助澜也功不可没。」

穆战骁的每一个字都提及了戴妃,何长生表面仍然镇定,但是内心的慌乱却已经不可言表了。

穆战骁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提及不相干的人,能主动提及戴妃,就证明已经有绝对的证据,证明戴妃和何长生的关系,何长生的身形微微的颤抖,之前的镇定,已经看不见了,只是何长生并没说什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更是不能自乱阵脚,那只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而这期间,宫内的贤妃和几个昭仪都病死在宫中,而这些嫔妃都被先皇宠幸过,而临死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吃的都是你开的药方。」穆战骁说的面无表情的,「特别是贤妃,贤妃在死的时候,还怀有身孕。」

何长生越发显得惊恐,是完全没想到这些事竟然都能被穆战骁找出来,这些都是戴芷嫆之前交代何长生无声无息处理掉的。

和当年的曲华裳的凶残不一样,戴芷嫆看起来就矜贵冷淡的多,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戴芷嫆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输给曲华裳,一样的狠戾,只是方式不同。

她更趋于让宫内的这些得宠,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嫔妃死的无声无息的,而曲华裳的手段就激烈的多。

以至于到了最终,还是曲华裳和戴芷嫆的斗争,一直到李长天死,最后胜出的人,竟然是已经早就死亡的容妃和李时裕。

但是何长生表面还是镇定无比:「皇上,臣不知道穆大人说这些和臣有何关系。」

李时裕没说话,安静的坐着。

而穆澜却已经听明白了,何长生在宫内长期有关系的人是戴芷嫆,而何长生却帮了这个凤清宫内的假穆澜,顺水推舟下来,李时厉当年和穆澜的关系有些微妙,李时厉起码对于穆澜是喜欢的,也好几次让穆澜险中还生。

也是因为如此,在之前赶尽杀绝的时候,李时裕放过了戴芷嫆和李时厉,只是把他们发配到了别的州县。但是在穆澜上一世还在的那一年中元节,戴芷嫆和李时裕就已经从州县回到了京都。

虽然不曾再有任何实权,但是起码回到了京都,而不是被发配边疆,这也意味着李时裕对李时裕不再渔鸥任何的芥蒂。

而若说了解的话,李时厉必然是了解穆澜的,两人私下的交往并不算少,知道那些事,也不算奇怪了,在穆澜和李时裕从塞外回宫的时候,李时厉也周旋过,穆澜对李时厉终究还是牵着恩情的。

而现在,一切牵连起来,倒是不难理解了。

很快,穆战骁的声音又冷静的传来:「而何家能这么对戴妃忠心耿耿,是因为何家亏欠了戴家的恩情,再往上追溯,何家在先祖的时候就是大周的臣民,只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导致满门抄斩,那时候,是戴家力挽狂澜,在满门抄斩里,才留下了你的性命,又一手把你送回宫中。」

何长生惊愕了,简直不敢相信,就连这样的细枝末节,竟然穆战骁都查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何长生也只是惊愕,声音却仍然镇定:「就算如此,难道就凭这些,皇上可以判了臣死罪吗?」

这话,何长生说的坦荡荡的。

穆战骁倒是没说什么,而李时裕却忽然轻笑一声,再看着何长生的时候,那眼神都跟着锐利了起来,何长生被李时裕这么一看,更是显得惊恐无比,但是何长生很快又跟着镇定了下来,他不能自乱阵脚。

「何长生。」李时裕的声音淡淡传来,「正是因为你在宫内几十年,并没真的触及朕的底线,所以朕给了你机会,但是显然,你对这样的机会并不在意。既然如此,朕也无需客气了。」

「皇上——」何长生不断的对着李时裕磕头,「请皇上明鉴啊。」

「何长生,凤清宫的那一位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吗?」李时裕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从实招来。不然的话,不要怪朕不再念及你在宫内这几十年的光景。」

这句话,彻底的让何长生面色惊恐无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秦香曝光了吗?到底是什么时候曝光的,秦香自己知道吗?如果曝光的话,李时裕又查到了戴芷嫆,是否是知道了什么?

何长生的心跳很快,脸色早就煞白了,而他自然知道李时裕是想问什么,但是这些事,何长生绝度不能说,别说他,就算是何家,戴家的人对他们都是恩重如山,他又岂能在这样的时候把一切都招供出来。

何长生想也不想的否认了:「臣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还请皇上明鉴啊。」

李时裕低头看着何长生,冷笑一声:「行,上个月,你在凤清宫后的小径里,为何单独私会了凤清宫的那一位?」

何长生错愕了,是没想到这件事他们以为隐蔽,但是全都在李时裕的眼皮下。

「朕对凤清宫的人起了疑,又怎么可能不让人跟着她,你们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逃得过朕的眼神?」李时裕冷笑一声,这次他站起身,一步步的朝着何长生的方向走去。

何长生瑟瑟发抖,就这么跪在地上。

李时裕的手已经掐住了何长生的脖颈:「说,还是不说。」

何长生摇头,仍然坚定:「臣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李时裕松开何长生,何长生拼命的咳嗽,整个人好似从死亡里才拉了回来,而李时裕的声音却又继续传来,「来人,上刑,一直到何长生说为止。」

「是。」禁卫军应声。

上刑不是天牢内的人,而是禁卫军,这是李时裕动了真格,很快,李时裕转身回到了椅子上,穆战骁就在一旁站着。

穆澜拧眉看着这一幕,安静了下,才开口说道:「皇上,何长生不会说。」

一个人是否会透露一切,眼神就可以表达的清清楚楚的,何长生和戴家的关系匪浅,早就前而易见了,若是何长生会说,又何必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是坚定的,宁死不屈的。

这是何家对戴家的忠心,最多就是一死偿命而已。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安静了下,没说什么,而禁卫军已经开始上刑,在何长生的嘴里塞了白布,不让何长生寻死,这样的折磨是生不如死的,但是何长生就算惨叫声连连,但是也没任何妥协的余地。

就好像是被言行逼供,但是却宁死不从的人。

天牢内,不时传来凄厉的叫声。

「拉下去。」李时裕淡淡开口。

何长生已经没了声息,禁卫军很快就把何长生的尸体给拉走了,而李时裕想套的内容却仍然没任何的结果。

穆澜安静了下。

穆战骁也没说话。

「倒是没想到何长生的骨头这么硬。」李时裕也有些意外。

「不难想,毕竟何长生要死的话,早就死了,若不是戴家,也没有今天的何长生,所以无非就是还了戴家的这条命,算是忠心耿耿了。」穆澜淡淡开口。

「那这件事?」穆战骁拧眉。

何长生死了,这件事的线索好似就这么断了。李时裕没说什么,负手而立的站着,两人的视线看向了穆澜。

「凤清宫的那一位呢?」穆战骁忽然开口。

「她就只是一个棋子。」穆澜安静开口,「何长生找个理由就可以过去了,对于戴妃的人而言,那就只是一个提醒,但是也不会再怎么多想,毕竟凤清宫的那一位还在,但是他们会有所警惕,也会有所动作,我们只要静待时机。」

「……」

「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而非是在戴家的手里,着急的人是戴家,他们蛰伏了这么长的时间,甚至不惜给别人做了嫁衣,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把帝王之位再拿到手中。」穆澜的声音很是冷静。

「……」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顺水推舟,让李时厉回到宫中。而这样的声音,若是仔细想起起来的话,早就存在了,让他回来,也算是顺应民心,把李时厉留在眼皮下,才会有更多的破绽。」、

……

穆澜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有些冒险,但是却是现在最好的想法,何长生宁死不屈,凤清宫的那一位是个棋子,估计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抓了,也就只是说出自己是被训练成穆澜,记下这些记忆,要亲近李时裕陷害李时裕。

而后,穆澜看向了李时裕:「她不是给皇上下了毒吗?那就顺着她的想法来,李时厉进宫,这样的话,在皇上中毒的情况下,他应该就是会加快脚步了。」

李时裕嗯了声,看着穆澜的眉眼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那是对穆澜的赞赏。

不论在什么时候,穆澜都显得镇定无比,也是因为这样的镇定,才能让穆澜一次次的脱险,在一团乱麻里顺利的找到线索。

「朕若无你,绝不可能走到今天。」李时裕说的直接。

穆澜倒是笑了笑,没居功自傲,李时裕走到今天,又岂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这点穆澜很是清楚。

穆战骁倒是显得安静,穆澜看向了穆战骁:「二哥有何想法?」

很久,穆战骁摇头:「并没想法。」

穆澜点点头,三人这才离开了天牢。而何长生被禁卫军带走的事情在宫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完全让人措手不及,但是宫内看人热闹的人居多,毕竟是在帝宫之中,选择自保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凤清宫内的假穆澜却显得紧张不已,何长生被抓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她的身份曝光了?何长生是否会供出自己,这件事还会牵连多少人?

各种各样的想法不断的在假穆澜的脑海里出现,那种紧张显而易见。

她烦躁的在凤清宫内来回走动,手心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而七巧就这么看着假穆澜,镇定的开口:「娘娘,您不能自乱阵脚,您若是自乱阵脚的话,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这话让假穆澜安静了下,就这么看向了七巧。

「何长生死了,皇上也必然会给出原因。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主子肯定也是知道的,他都没都动,我们更不能动,何况,这宫内也不少主子的人,若是轻举妄动的话,娘娘的结果也不会好。」七巧是在提醒假穆澜。

假穆澜的呼吸都跟着局促了起来,那种阴森而可怕的过往记忆又一次的回到了假穆澜的脑海里,整个人都跟着好似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这下,她不敢多言。

但是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仍然不曾跟着停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宫外的奴才匆匆跑了进来,假穆澜立刻看向了跪在面前的小太监。

「有消息了吗?」假穆澜问的急切。

小太监应道:「娘娘,奴才打听回来了,说何院首是因为私自篡改了药方,但是却拒不承认,最终在天牢内自尽身亡了。」

这消息自然也是李时裕放出来的,不仅仅是给戴家的人看的,也是明白告诉凤清宫的这一位,她做的手脚,李时裕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假穆澜心惊肉跳的,她太清楚何长生进宫几十年,又岂能不知道宫内的生存之道,自尽身亡这种事换在别人身上是绝对可能的,但是在何长生的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管何长生是什么原因死,假穆澜心中有数,这是李时裕在警告自己。

她冷汗涔涔的站着,烦躁的挥挥手,小太监也不敢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寝宫。

「皇上是怀疑本宫了吗?」假穆澜焦躁不安的问着。

七巧倒是镇定:「娘娘,奴婢觉得皇上应该并没怀疑您,若是怀疑您的话,您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还在凤清宫了。毕竟冒名顶替前皇后,绝对是株连九族的死罪的。」

七巧这话倒是事实,听着七巧的话,假穆澜也才跟着松了口气,但是那拧着的眉眼也不曾松开过,总觉得有些许的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而现在的情况下,确确实实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

——

何长生之死,很快就被带了过去,就算何长生在宫内几十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宫内的人,人情关系是淡漠的,更不用说开口替何长生说话,就连提及何长生的人都没有。

太医院内也是如此。

而太医院的院首之位顺理成章的由姬长今担任,姬长今和平日也并无任何区别,仍然是低调的处理手中的事情。

好像是否是院首都不曾影响姬长今。

彼时的凤鸾宫内。

穆澜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纤细的手指拿着茶壶,优雅的泡着茶,夏荷就在一旁站着,在看见从远而近的人后,夏荷立刻请了安:「奴婢参见皇上。」

李时裕嗯了声,夏荷很聪明的就退了下去,很快,殿前就只剩下穆澜和李时裕。

穆澜倒是没说什么:「来试试这杯茶,是今儿早上送来的新茶,口感还不错,和你以前长喝的岩茶不一样,清淡的多,酒肉之后,应该是解腻的。」

李时裕淡定的在穆澜的面前坐了下来,从容接过穆澜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对我而言,味太淡了。」

穆澜笑了笑没说话,人的很多习惯,一时半会很难改变的。

「我已经下旨,让李时厉回到宫中。」李时裕安静了片刻,忽然开口。

穆澜不意外。

在穆战骁的话里,这些年来,宫内其实不少人提及李时厉,只是李时裕并没表态,这些大臣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撇去这件事不谈,李时厉为人处事一直很圆滑,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李时厉。

所以李时裕就只是顺水推舟,加上现在的情况,就这么让李时厉回来了。

穆澜点点头:「你给了李时厉什么位置?」

「官复原职。」李时裕倒是平静。

穆澜安静了下,倒是有些意外,原先就认为李时裕只是让李时厉回来,这是一个讯号,但是完全没想到,李时裕竟然让李时厉官复原职。

要知道,李时厉原先在宫中的时候,是握着实权的,这是当年的李长天为了分散势力而为的,若不然的话,李时厉不可能那么瞒天过海的替穆澜遮掩了几次。

而现在——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时裕知道穆澜想什么,淡淡开口,「有时候逼得紧了,反倒是把人给逼到角落里,放手了,可能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倒是赞同的点点头,两人安静的喝着茶,倒是也不曾刻意交谈,这是两人多年来的默契。

一直到李时裕手中的茶喝完,李时裕才安静的看向了穆澜。

穆澜收拾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就这么淡定的看着李时裕:「你想和我说什么?」

「不准轻举妄动。」李时裕说的直接。

「他不知道我是谁。」穆澜也应得直接。

李时裕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但是眉眼里的态度却丝毫推退让的意思,等了一阵,李时裕才继续说道:「就算他不知道,我也不允许你轻举妄动。」

「好。」穆澜应声。

李时裕有些怀疑,毕竟穆澜阳奉阴违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时间了,而穆澜就只是冲着李时裕笑,眉眼里又带着些许欲言又止的意思。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李时裕问的直接。

穆澜低敛下眉眼,算是默认了李时裕的猜测,但是一时半会却又没开口,这样的态度让李时裕的眉头拧着,那种焦躁变得明显,只是在穆澜的面前,李时裕又把这样的焦躁隐藏的很好。

他耐心的等着穆澜开口。

穆澜好似犹豫了片刻,她的声音缓缓传来,每一个字却又显得清晰无比:「我怀有身孕了。」

一句话让李时裕错愕了下,有些震惊,但是很快她的眉眼里就闪过一丝的不敢相信,错愕的看向了穆澜。

但这样的错愕也只是瞬间,李时裕的表情就变得欣喜若狂,下一瞬,他再看向穆澜的时候,那眼神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你让姬医女过来看过了吗?」李时裕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穆澜摇摇头:「还没,只是感觉。」

这个月的月事来的晚,穆澜才有所怀疑,李时裕也从来不曾让穆澜吃过避子汤,但是前面她并没任何消息,月事都是准时到的。

唯有这个月,月事到现在已经晚了几天,穆澜这才想到怀孕这回事,给自己把了脉,脉搏已经是有了喜脉了,穆澜也没惊动任何人,这件事,第一个知道的还是李时裕。

「我传姬医女来。」李时裕说得直接。

穆澜按住了李时裕的手:「不可。」

李时裕拧眉,就这么看着穆澜:「为什么?」

「姬医女来了,我知道她不会私下乱说,但是不代表外人猜不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件事不可声张,低调为好。」穆澜倒是说的淡定,「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我怕若是传出去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时裕沉了沉,没说什么,嗯了声,也算是赞同了穆澜的想法。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穆澜,那神态一下子变得谨慎,就好像穆澜是一块易碎的珍宝,喊着怕化了,捧着怕掉了,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下,是穆澜哭笑不得:「我挺好的,你别这样,你这样弄的我很紧张,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让你这么小心翼翼的。」

「不准胡说。」李时裕低声训斥了一下。

穆澜但笑不语。

而李时裕护着穆澜腰身的手,始终没松开过,嘴上不断的问着:「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记得婉莹怀孕的时候,就喜欢酸,而且胃口也不太好,吃什么吐什么,战骁甚至把御厨都叫去了,也没让婉莹好一点。前面几个月,战骁的眉头都拧着的,没松开过,一直到后面才好起来。」

那时候穆战骁的脸色真的称不上好,平日素来冷静的男人在那个时候就显得暴躁的多,稍微一不小心,穆战骁就可能把边上的人骂的狗血淋头的,那段时间,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那时候的李时裕还觉得穆战骁小题大做了。

现在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时裕就不这么觉得了,忽然之间,就感同身受了。不管是穆澜有事还是美式,这样的紧张一时半会都很难下去。

而穆澜听着穆战骁的话,倒是哭笑不得的:「婉莹怀之奕的时候,二哥不在,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婉莹怀了现在这个,二哥才一直陪在身边,那二哥觉得紧张是理所当然的。你又不是没经历过,何必紧张。」

「你不管生几个,在我眼中,都如同第一次一样。」李时裕说的面不改色的。

但是这话却很愉悦了穆澜的心,穆澜低低的笑着,忽然觉得有些甜,而李时裕就这么把穆澜拥入怀中,下巴抵靠在穆澜的发丝上。

那手微微的收紧:「我回头让绣娘给你重新做些衣服,这肚子大起来,后面很多衣服都不能穿了,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在凤鸾宫内,我会通知母妃回来,母妃陪着你,我也放心点。」

「不用兴师动众。」穆澜倒是提醒李时裕,「我一个人也挺好的,夏荷跟在我身边,何况,你在我边上不是安插了不少的影卫,又岂能出事呢?」

李时裕没说话。

穆澜继续说道:「何况,接下来还不少事情,我原本没打算告诉你这件事的,只是想着还是应该让你第一个知道,所以才在今日说的,何况,这个喜脉并不清晰,也可能是来月事之前的异常脉象,可能就只是空欢喜一场。」

穆澜实话实说。

李时裕也好似不介意:「就算是空欢喜,朕也记住了,你要给朕再生一个公主。」

「若是皇子呢?」穆澜好奇的看向了李时裕。

「若是皇子的话,那就丢给傲风。」李时裕说的直接,「等你生完,傲风成年,朕就把这皇位给了傲风,带你游山玩水去。」

穆澜哭笑不得:「傲风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傲风说了,如果他有兄弟的话,手中的事就要分出一半,不用终日被我禁锢着,动弹不得,没点自由。」李时裕倒是如实说了傲风的想法。

穆澜听着,笑出声,这倒是像傲风。

「对了。朕来找你,差点都忘记了正事了。」李时裕忽然想到什么,「战骁下了早朝回去的时候,婉莹已经阵痛了,战骁又命人把宫内的医女找了过去,怕是有什么意外,我想估计今明两天,婉莹就会生了。」

穆澜点点头:「差不多时间了,等孩子满月了,我们去看看。」

「那是自然。」李时裕点头应允。

李时裕把穆澜扶到了软塌上,又仔细的命夏荷准备好软垫和小点,生怕穆澜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穆澜最终也没说什么,就这么任李时裕去了,而夏荷倒是习惯了,面不改色的准备好东西,很安静的退了下去。

李时裕还在仔细地叮嘱。

穆澜听着有些头疼,看着李时裕的眼神更是无奈的多,只是最终也就这么任李时裕去了。

她原先以为李时裕不会大惊小怪,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做爹,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并没任何的差别。

这么说了,倒是把自己弄的不自由了。

穆澜想到这些,头更疼了。

就在这个时候,夏荷忽然又折返了回来,面色还有些奇怪:「小姐——」

「出了何事?」穆澜挑眉问着夏荷。

李时裕也看了过来,而夏荷这才开口:「皇后娘娘来了,就在凤鸾宫外。」

这下,穆澜倒是好奇了,是没想到凤清宫的那一位竟然主动来找自己。自己在凤鸾宫并非是秘密,因为是容莲亲自把穆澜从太医院要走的,但是虽然不是秘密,穆澜也始终很低调。

但是凤清宫的这一位主动找上自己,倒是让穆澜意外了,只是穆澜也猜得出,她来的目的是为何。

何长生之死,虽然没再牵连到凤清宫,但是不意味着凤清宫的这位会不清楚,这件事是和自己有关系的,所以这一位是来凤鸾宫探听情况的。

穆澜倒是不急。

毕竟这件事,主动权一直都在穆澜手里,这一位是没任何主动权的,就只是现在这一位来了,而李时裕却在这里,总有些不太合适。

穆澜看向了李时裕:「你先回去吧。被人看见了总归是不好的。」

「有何不好?」李时裕没理会,倒是淡定,「我就在这里。」

「皇上——」穆澜有些嗔怒的看着这人,「你不是不想我轻举妄动吗?那你就不要给我找事,虽然很多事在别人眼中早就不是秘密了,但是你这样赤裸裸的,不就是把我当出头鸟了吗?」

李时裕被穆澜怼的说不上话。

而宫外,脚步声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了,已经极为靠近寝宫了,穆澜就咋么挑眉看着李时裕,也没任何退让的意思。

李时裕有些无奈,低头看着穆澜:「真的要我走?」

「嗯。」穆澜应声,「她是来求和的,不是给我下药的。」

见穆澜坚持,李时裕也没说什么,在门外的脚步声越发逼近的时候,李时裕的身影这才消失在穆澜的面前,穆澜无奈的摇摇头。

但是表面,穆澜仍旧是从容不迫。

一直到夏荷的声音传来:「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寝宫的门也已经被打开,穆澜这才朝着假穆澜的方向走去,假穆澜看向穆澜的时候倒是笑脸盈盈的,看起来完全不带任何的间隙,丝毫让人想不到,这是之前想把穆澜置于死地的人。

而穆澜淡定的福了福身,请了安:「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吧。」假穆澜亲自扶起了穆澜,「这请安啊,就免了,本宫可不敢,你现在是母后身边的红人,本宫还邀请你多担待,在母后面前多说说好话,尽心的伺候母后。」

「奴婢自然会的。」穆澜不卑不亢的应声。

假穆澜已经坐了下来,就这么看着穆澜,穆澜并没开口,一直到面前的人好似感慨的主动说道:「你看看本宫,最近的事真的是太多了,都在一起,没能想起来,这件事本来早就该来了。之前呢,是本宫误会你了,这才导致了之前的事情,现在这何长生罪有应得,本宫忙完了,也应该是来和你说一声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假穆澜的话好似字里行间都带着愧疚,就这么看着穆澜,说的倒是诚意满满的。

穆澜低头轻笑:「奴婢自然不会记挂,毕竟娘娘也是受害者,这件事娘娘无需担心。」

「那就好。」假穆澜好似真的放下心来,「本宫入宫,还从来没错看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穆澜没再接话茬,就只是这么站着,而假穆澜自顾自的说了不少,穆澜听着有些烦,总结起来无非就是要把自己摘干净,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却有不带任何的感情,显得虚伪无比。

而穆澜不接话题,凤清宫的假穆澜也觉得没了意思,倒是也没想在凤鸾宫多停留,很快就站起身。

穆澜并没留人的意思:「奴婢恭送皇后娘娘。」

假穆澜见穆澜没留人的意思,自然也不可能自降身价,虽然不满,但是还是很快起身离开。

在走到寝宫门口的时候,假穆澜看见了外面的石桌上,倒是摆着两副茶具,这让假穆澜的脚步一顿,而后就这么转身。

穆澜挑眉,倒是不动声色。

「这凤鸾宫是来了人?」假穆澜问的直接。

穆澜看了一眼,就明白假穆澜问的是什么,她从容淡定的看着假穆澜,并没任何的惊慌失措:「奴婢正好泡茶,让夏荷和奴婢一起喝了一杯。」

这话倒是也合情合理。

假穆澜知道穆澜并没说真话,直觉的也清楚是什么人来了这里,但是当面却不好戳穿穆澜,何况,她来的目的并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而是来这里试探情况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假穆澜安静了下,而后就这么打量着面前的穆澜,穆澜也不闪躲,任假穆澜打量了起来。

一直到假穆澜缓缓开口:「小岑,想过换个身份吗?」

穆澜并没中了圈套,淡定开口:「奴婢对现在的身份并没任何不满。」

总而言之,不会给假穆澜任何的机会,假穆澜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最终就只能这么悻悻然的走了。

穆澜看着假穆澜离开,倒是没说什么,夏荷已经走了上来:「小姐,外面起风了,您回宫吧,要是您受凉了,皇上不会放过奴婢的。」

穆澜点了一下夏荷的鼻尖:「你现在也开始油嘴滑舌了?」

夏荷倒是一本正经的站着:「奴婢不敢。」

「嗯,还真不敢呢。」穆澜低声轻笑。

夏荷嘿嘿一笑,倒是一脸不怕的样子,转身就哄着穆澜:「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油嘴滑舌的。所以您可以跟奴婢回宫了吗?」

穆澜摇摇头,没说什么。

初见夏荷,为什么觉得夏荷可人,就是因为在夏荷的身上,穆澜看见了小莲和荷香的综合,但是夏荷却显然比这两人都来的聪明和圆滑些,但是那种亲近感还是存在的,穆澜也才会让夏荷留下来。

显然穆战骁也是知道这点的,若不然的话,夏荷也不可能出现在穆澜的面前。

在夏荷的话里,穆澜倒是被哄了回去。

夏荷就这么小心的跟在穆澜的身边。

而同一时间,假穆澜离开了凤鸾宫,七巧在一旁跟着,劝着:「娘娘,现在得势的人是这个小岑,自然态度不好,但是您千万别忘心理去,也别再冲动行事了。」

七巧是在提醒假穆澜,假穆澜深呼吸这才忍下了那种躁动,好似对于穆澜,就像是落地生根的憎恨,怎么都想把穆澜除掉,才可以让自己心安,但是事实也让假穆澜清楚的明白,她若是在轻举妄动,必然会出事。

「七巧。」假穆澜叫着七巧的名字。

七巧看了过来:「娘娘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吗?」

「你不觉得这个医女有问题吗?」假穆澜问着七巧。

七巧被假穆澜一问,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好似仔细回忆起这段时间的事情,确确实实是有问题的,若不然的话,这个人怎么会如此的顺利,几乎是一步登天,而在太医院里面,也好似所有的人对她都显得格外的优待,哪里有初入宫的人,过的生活就好像是在宫内无数年的老人。

这确确实实不太符合常理,但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的。

最终,七巧看向假穆澜:「娘娘,这个小岑确实是有些问题,但是我们并没证据不是吗?」

七巧以为假穆澜要做什么,但是假穆澜很快就否认了:「本宫要说的不是你想的,本宫想说的是皇上的态度,你不觉得皇上看见这个小岑的时候,态度格外的好吗?」

七巧一愣。

「凡事皇上都以这个小岑为重心,几乎是围绕着这个小岑转的,不管是什么事,皇上都是毕恭毕敬,亲力亲为,你认为什么情况下,皇上才会这么做?」假穆澜问的直接。

七巧被假穆澜这么一愣,倒是拧眉,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而后她抬头看向假穆澜,不免有些震惊的神色,假穆澜在七巧的眼中,就已经看出了七巧的想法,她点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

「是,只有看见已故皇后的时候,皇上才会用这样的态度。就像本宫出现在皇上的面前,皇上对本宫的一切都是纵容的,但是除去本宫,并没其他人能如此。而这个小岑,甚至不是已故皇后的容颜,可却可以享受到皇上的好,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假穆澜问着七巧。

七巧不由自主的也陷入了深思,但是再看着假穆澜的时候,七巧觉得这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

两人相视一眼,谁都没再开口,这里仍然属于凤鸾宫,自然也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人多耳杂,隔墙有耳。

结果两人还没走多久,就远远的看见了李时裕的身影,好似低头再和容九聊些什么。

这样的画面,让七巧和假穆澜同时安静了下,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面面相觑。

但很快,是假穆澜先反应过来,从容的朝着李时裕的方向走去,福了福身,请了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时裕看了眼假穆澜,倒是淡淡开口。

容九也立刻请安:「属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金千千岁。」

穆澜颔首示意,并没说什么,容九很快就退到了一旁,也没打扰假穆澜和李时裕的对话,七巧也聪明的回避了。

「皇后是有话和朕说?」李时裕问的直接。

「臣妾看见皇上不能就只是打个招呼,难道一定有事才能和皇上说话吗?」假穆澜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嗔怒的意思。

李时裕倒是笑了笑:「当然可以。」

假穆澜也跟着笑,好似这样的交谈格外的轻松,但是假穆澜看向李时裕的神色却不是这般的简单。

李时裕不动声色,在等着假穆澜的话。

安静了下假穆澜才继续说道:「皇上最近倒是频繁出入在凤鸾宫,臣妾要没记错的话,母后已经回了寺院,并不在宫中。」

言下之意,李时裕出现在凤鸾宫是有原因的,但是假穆澜也聪明的没当即戳破。

而李时裕没否认也没承认,就只是看着假穆澜,那眼神有些锐利,看的假穆澜有些浑身不自在,说不出为什么,好似入宫的这一年来,李时裕也从来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之前李时裕看着假穆澜的时候,更多的是为了找寻穆澜的身影,所以那样的眼神是缱绻而温柔的。

而现在,李时裕的眼神就冰冷无情的多,这是明眼人可以清楚感觉的到的,假穆澜自然也不例外。

而假穆澜见李时裕不开口。倒也淡定,而后就这么看向了李时裕,并没回避李时裕的眼神:「皇上一直频繁出入在凤鸾宫,臣妾想是不是因为小岑的关系?」

「皇后为何如此想?」李时裕淡淡的问着。

「平日母后不在凤鸾宫,凤鸾宫素来清净,不会有人前来,除去凤鸾宫原本的奴才。只有穆澜回来了,凤鸾宫才会热闹起来。而母后之前把小岑要去了去,现在留在宫中的人就有小岑,所以臣妾才斗胆这么想。」假穆澜说的直接。

李时裕也不否认,但是也并没承认。

假穆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深呼吸,这才看向了李时裕:「皇上,如果喜欢小岑的话,您为何不立小岑为妃?」

这话假穆澜问的直接,看着李时裕的眼神更是一瞬不瞬的。

她以为李时裕会顺势接着自己的话题说下去,结果没想到,李时裕就只是挑眉看着自己,这样的眼神看的假穆澜有些胆战心惊的,但假穆澜并没说说什么,表面上仍然显得镇定无比。

忽然,李时裕的手就这么捏住了假穆澜的下巴,让她仰头看向了自己。

假穆澜一怔,没说什么,被动的看向了李时裕。

李时裕的声音淡定的传来,又好似在敷衍的安抚:「不要胡思乱想,嗯?朕不会立妃。」

这话,李时裕说的笃定,倒是不带任何玩笑的成分,他确确实实不会立妃,因为他只会立后,只是这些自然没必要和目前的假穆澜。

这话,让假穆澜有些意外,也好似在李时裕的话里,原本假穆澜的猜测又跟着瞬间被推翻了,或者说不那么肯定了。

「既然是这样——」假穆澜安静了下,「皇上为什么还频繁出入凤鸾宫呢?臣妾以为皇上……」

那口气变得有些奇怪起来,甚至是委屈的看着李时裕,只是这一次,李时裕并没和穆澜解释,就只是这么看着假穆澜。

假穆澜也聪明的转移了话题,知道从这里已经问不出所以然了,她倒是笑着看着李时裕:「皇上,您也很久不曾陪着臣妾一起回凤清宫了,不如今天就陪臣妾走一走?」

李时裕笑了笑,意外的也没拒绝:「好。」

也好似和之前的温柔没任何的区别,假穆澜有些看不懂,但是之前提着的心跟着放了下来,而李时裕也如同先前一般,就这么搂着假穆澜的腰肢,朝着凤清宫走去。

这样的姿态,和最初并没任何的区别,这也让假穆澜渐渐的宽心了。

两人朝着凤清宫走去,一直到把假穆澜送到了凤清宫,但是李时裕并没再跟进去,假穆澜看向了李时裕。

「皇上不留下来用膳吗?」假穆澜问。

「不了,朕还有事。」李时裕拒绝了。

假穆澜倒是也没得寸进尺,嗯了声:「皇上辛苦了,回头臣妾给皇上做小点,送到御龙殿去。」

「好。」李时裕笑着应着。

看起来快就好似回到了穆澜还没出现的时候,李时裕和假穆澜之间温润的关系,那种感觉,让假穆澜的心跳加速,也就是在这样温柔的李时裕里,假穆澜一次次的陷入了李时裕的温柔。

才会逐渐忘记自己的身份,渐渐的爱上了李时裕,甚至想夺取现在这些原本就是虚假的一切。

假穆澜忍不住深呼吸。

而李时裕已经转身走远,并没理会假穆澜的意思。假穆澜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路站着看着,一直到李时裕的身影不见了,这才贪恋的收回自己的眼神,快速的朝着寝宫内走去。

……

——

自从李时厉回宫后,李时厉倒是显得低调的多,和先前并没任何的出入,也不主动招惹任何人,好似就只是尽心尽责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也不曾应 ixang 到其他人。

看见李时裕的时候,那态度和最初并没任何的区别,只是多了一丝的恭敬,也好似这些年的磨炼,早就把李时厉的态度给磨平了,当年倨傲的七皇子,也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李时厉,就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李时裕见到李时厉的时候,表面倒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兄弟俩也会交谈,偶尔也会回忆到曾经的日子,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谈论国事,何况,就算是最初,李时厉和李时裕也从来就不亲密。

李时厉在当时就不曾参与任何派系的纷争。

在那时候的李时裕看来,李时厉是聪明的,不卷入这些是非之中,而现在的李时裕看来,李时厉怕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必要的时候,甚至他可以给人做嫁衣,再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而当年李时厉帮着李时裕,并非是真心实意,而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曲华裳和戴芷嫆已经斗的不分你我,如果李时元上位,那么戴芷嫆并不会好过,而去确实是,李时元上位的那两年,戴家几乎是被打压的完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以卵击石的事情,李时厉从来不会做。

所以李时厉选择站在李时裕的边上,怕也是为了现在的一切。

「皇上,是否还在想边疆的事?」李时厉见李时裕陷入沉思,倒是开口问了一句。

李时裕这才看向李时厉,淡淡的笑了笑:「嗯,最近边疆不太稳定,是应该仔细想想。」

「有龙将军在,倒是不用担心。」李时厉应着。

李时裕嗯了声,也没说什么。

李时厉自然也不再多问,这是李时厉的聪明之处,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都是如此,对任何好奇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多加过问,好像再自然不过。

也是因为这样的李时厉,才让人渐渐失去了防备之心。

而就是因为如此,才让李时厉这些年来,暗中做了无数的事情,但是李时厉的谨慎,却又让人根本找不到线索,这件事,竟然就这么纠缠了十年之久。

「皇上,对了,穆王妃应该也快生产了吧。」李时厉忽然提及了徐婉莹。

李时裕嗯了声:「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回头要去看看。」

「好,到时候叫上臣弟。」李时厉点点头。

「那是自然。」李时裕应声。

两人的交谈倒是寡淡的很,李时厉在汇报完自己的事情后,就不再停留,很快站起身,起身要离开。

反倒是李时裕忽然开口:「戴妃最近可好?」

「母后身体还算不错。」李时厉应着,「就是毕竟上了年纪了,总归是有些不他舒服的,御医也会来看,皇上无需担心。」

「那就好。」李时裕点点头,「戴妃在宫外住的可习惯?」

「这么多年,是习惯了。」李时厉笑。

李时裕也没在说什么,李时厉起身告辞,容九亲自把李时厉送出去的,李时裕看着李时厉离开的身影倒是安静。

而容寺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声说道:「皇上,凤清宫跟在那一位身边的人,都是厉王的人。而宫内几位重臣和厉王也是有所牵连的。顺腾摸瓜找上去,这些线索就明确的多。私下他们都会到厉王的府邸,只是行事几位的隐蔽,加上之前并没人注意到。」

李时裕示意容寺继续说下去。

容寺倒是没迟疑,很快就说了下去。

这一连串拉扯出来的人,就有些让人触目惊心了,这些人能跟着李时厉,必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隐藏在宫内多年,不曾被发现过。

而这些人,也有被李时裕委以重任的。

结果没想到——

呵呵。是真的人心叵测。

李时裕低头看着名单,并没主动开口,而是容寺看向了李时裕:「皇上,这些人?」

「一个个击破。」李时裕淡淡开口,口气里却不带一丝一毫犹豫,而是有着阴沉。

容寺安静了下,应声:「属下知道了。」

李时裕没再说什么,那一长串的名单就这么被李时裕攥在了手里,也难怪呵何家还在的时候,李时厉的势力可以渗透到何家,这些宫内的大臣,何家有岂能没有来往,有好处的时候又岂能不分一杯羹,何况,何家也是居心叵测。

只是和李时厉比起来,何家的段数就太低了,这才让何家最终节节败退,而李时厉倒是趁着何家的东风,把很多自己的人给扶持了起来。

李时裕更是清楚,现在的每一步棋,一旦走错,就会全盘皆输,而现在的他,输不起。

沉了沉,李时裕没说什么,低敛下眉眼,彻底的藏起了自己的心思,容寺转身快速的朝着御龙殿外走去,按照李时裕的吩咐去做。

……

李时厉从御龙殿离开,并没在宫内多停留,而是直接回了厉王府,但是这样的暗中较劲却始终没停止过,甚至愈演愈烈。李时厉的动作和之前比起来,也不再那么低调,甚至有些猖狂了起来。

「王爷。」厉王府的管家看见李时厉,迎面而上,「娘娘在等您。」

李时厉点点头,这才从容的朝着戴芷嫆的院落走去,戴芷嫆已经在屋内等着李时厉,看见李时厉的时候,戴芷嫆的眉头微拧:「你回来了。」

「儿臣见过母妃。」李时厉请了安。

戴芷嫆点点头,没说什么,李时厉坐了下来,淡定的看着戴芷嫆,而戴芷嫆的眼神落在李时厉的身上,又有些复杂和带了一丝的不太赞同。但是戴芷嫆并没马上开口,而是在踌躇着。

反倒是李时厉问的直接:「母妃,有何事找儿臣吗?」

戴芷嫆这才放下茶杯,安静的看向了李时厉:「本宫觉得厉王最近的一切太过于着急了,急功近利,并非是好事。」

戴芷嫆是在提醒李时厉。

从小,李时厉就被戴芷嫆教导成了一个冷静,懂得伪装自己的人,甚至在任何人面前都要保持对皇位没有兴趣,但是李时厉怎么可能真的没兴趣,男人都喜欢在权力的中心,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李时厉知道,所以他忍了下来。

只是也没想到,这一忍,从年少到现在,几乎也把李时厉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而现在他好不容易回到京都自然就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毕竟李时厉都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机会从京都再一次的消失不见。

但显然戴芷嫆不是这样的想法。

她从事历来小心,不然这些年在深宫之中,戴芷嫆又岂能安然无恙到现在。

李时厉在戴芷嫆的话里,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母妃,儿臣并不想再等了。」

「你——」戴芷嫆自然感觉的出来,她拧眉,「你想过李时裕为何忽然让我们母子回来吗?」

李时厉没说话。

「何长生出事,你想过是否就是李时裕说的这个原因呢?也许还有别的问题呢?这么多年我们不曾入宫,你不怀疑过宫内是否已经不如我们所想的吗?你布下的棋子,就能保证一切如你所想吗?「

戴芷嫆问着李时裕,很是直接,那眉眼看着李时裕,更是一瞬不瞬的。眼中的不赞同显而易见。

而李时裕就这么看向了戴芷嫆,态度倒是淡定:「儿臣自有想法。」

「厉儿。」戴芷嫆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本宫并不赞同你现在的做法,一切都要从长计议啊。」

「要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李时厉在反问戴芷嫆,「母妃,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从长计议。何况,母妃既然都怀疑李时裕让儿臣回到帝宫的动机不纯,但是母妃难道就不想想,若真的是动机不纯的话,儿臣回了帝宫,仍然没作为,那子不是最终把自己葬送了?」

李时厉的口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母妃不要忘记了,儿臣能争取的时间不多了,母妃也不要忘记,如果我们再这么藏着,李时裕真的有别的想法,我们就功亏一篑了,毕竟我们是先皇留下的子嗣里面唯一可以抗衡的。」

「……」

「母妃,儿臣十年来的精心布局,难道母妃也要儿臣撒手不管吗?再拖下去,母妃认为儿臣还能拖延多久?」

李时厉字字句句都在反问戴芷嫆,戴芷嫆被李时厉问的说不上话,许久,戴芷嫆微微闭眼,不知道是赞同了还是不赞同。

而李时厉也没想继续和戴芷嫆说下去的意思:「母妃,儿臣还有事要处理。」

而后李时厉转身就走。

戴芷嫆就这么看着李时厉离开的背影,最终无声的叹息,而一旁跟着戴芷嫆几十年的老嬷嬷,倒是安抚了几句:「娘娘,不用担心,厉王从来都是一个行事谨慎小心的人,更何况,奴婢认为厉王说的也并没错。」

「你说,真的是本宫错了吗?」戴芷嫆闭了闭眼。

「娘娘也没错。娘娘只是担心厉王,担心戴家。」老嬷嬷安静的开口,「但是厉王现在也就只能放手一搏了,不如娘娘就把这心放在心口上,奴婢想,厉王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再风光的迎娘娘回宫的。那凤鸾宫的位置,是娘娘的,而非是别人的。」

这话,倒是让戴芷嫆安静了下来,最终也没再说什么,但就只是戴芷嫆落在心口的不安,却怎么都放不下。

老嬷嬷又继续说道:「娘娘,更何况,真的有事,您手里还有先皇留给您的免死金牌,也可以保住厉王和戴家的。」

李长天在世的时候,是给过戴芷嫆免死金牌,戴芷嫆想到这,倒是也跟着宽心了下来,不再多想。

老嬷嬷递上了小点和清茶,戴芷嫆安静的吃着。

但是戴芷嫆却很清楚,那压在心头的不安一直都在,可是一时半会却又说不上来。

最终,戴芷嫆无声的叹息。

……

——

入夜的凤鸾宫倒是安安静静的。

穆澜因为还有身孕,倒是开始有些犯困起来,所以早早的就休息了,好似这一次怀孕,和先前比起来,胃口是好了不少,不过也是变得挑剔的多,很多原先喜欢的东西,穆澜就吃的很少,再喜欢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穆澜也没提及,穆澜本身就是不喜欢麻烦人的人,以至于现在御膳房送来的东西,穆澜吃的很少,夏荷有些着急,但是那穆澜又没任何办法。

但是到了入夜的时候,穆澜又饿,导致恶性循环,怎么都睡不好了,要这么折腾下去,穆澜真怕自己回头就能把自己饿出事了。

想到这些,穆澜捏了捏有些头疼的脸,就这么靠在枕头上,坐在软塌边上,完全没了想法。

忽然,寝宫内传来一丝的动静。

穆澜安静了下,然后就淡淡的笑了,那熟悉的檀香味传来,她不用看都知道,这是李时裕来了。

「皇上怎么这么晚来了?」穆澜开口问着。

「嗯,处理完奏折,睡不着,就来你这里走走。」李时裕倒是说的直接,话音落下,这人也已经坐在了大床边。

穆澜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什么,她的肚子忽然就这么不争气的咕噜的叫了几声,李时裕挑眉,穆澜的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饿了?」李时裕问的直接。

穆澜嗯了声。

「晚膳为何不吃?」李时裕看向穆澜,低声问着。

「夏荷又和你说了?夏荷这个臭丫头,明明是我的奴婢,倒是一个劲的和你说我的事。」穆澜嗔怒了声,倒也没责怪的意思。

李时裕低头轻笑,刮了一下穆澜的鼻尖:「夏荷不告诉我,不怕掉脑袋吗?」说着,李时裕倒是问的直接,「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的人准备。」

穆澜摇头。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李时裕拧眉不太赞同,「不要忘记了,你还怀着身孕,要把自己饿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

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等了一阵才开口:「我想吃馕饼,但是里面又要有馅料,可也不是大周有的烙饼……」

说到最后,穆澜自己都含糊了,不知道自己形容的是什么,她摆摆手:「算了,我就是胡说八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李时裕笑了笑,倒是把穆澜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记了下来,而后才又问着:「还想吃什么。」

这下,穆澜的小脸耷拉了一下:「冰糖葫芦。不是宫内的,而是外面的小摊贩卖的。那一串串的。」

也不算京都的特产,但是穆澜现在就喜欢那种酸甜的感觉,好似怎么都没办法罢口了。而且想着就是要吃到,明明就是肚子饿,现在却变成了嘴巴馋,穆澜都觉得自己变得不可理喻了。

「就这个要求?」李时裕挑眉。

穆澜嗯了声,还真的重重点点头。

李时裕嗯了声:「好。如果你把小馄饨吃完,我就让你吃冰糖葫芦。」

穆澜一愣:「哪里小馄饨和冰糖葫芦?」

这完全不可能的嘛。

宫内就很少出现小馄饨这样的东西,以前傲风小时候,穆澜陪着傲风还会亲手做,这一次回来,穆澜就没进过御膳房这样的地方,更不用说亲手做这些了,就连穆澜的衣食住行都是被人伺候的好好的。

更不用说冰糖葫芦这样的东西了,这在帝宫是完全不存在的。

而穆澜的话问出口,李时裕笑了笑,而后他松开穆澜站起身,很快从容朝着寝宫外走去,穆澜一愣,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李时裕就已经走向了穆澜,手里倒是亲手端着盘子,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这下,穆澜是彻底的愣住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馄饨的手法并不靠谱,看起来还有些生疏,就连捏出来的馄饨都显得不规矩,有些难看。

「这是——」穆澜拧眉问着,「不太像御厨能做的。」

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宫内,出现在宫内,这御厨怕是也不用活了,而现在这些东西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穆澜越发不能接。

而李时裕倒是轻咳一声,穆澜把自己的视线从面前的馄饨里抽了出来,看向了李时裕,然后穆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可思议:「这难道是你亲手做的?」

李时裕没承认,但是也没否认。

穆澜没吃晚膳的事情,夏荷第一时间就已经告知李时裕了,李时裕着急,但是李时裕或多或少知道穆澜没吃晚餐的原因是因为怀孕后胃口不好,只是穆澜怀孕的消息并没公开,所以没人知道。

李时裕在这样的其概况下,也不会对外说。

李时裕询问了穆战骁,穆战骁回忆了徐婉莹怀孕最初的模样,最终告诉李时裕可以试试简单的馄饨,或许会有些胃口。

这种事,李时裕让奴才来做,也不过就是交代一句的事情,但是李时裕却亲力亲为,这一碗的馄饨不都,但是从肉馅到包,都是李时裕一人所为。

李时裕几乎不曾做过这些事,所以做出来的东西就有些其貌不扬了。

就连大小都是不一致的。

而穆澜在李时裕的态度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惊讶之后,低头轻笑,倒是很合作的就拿起了勺子,安静的吃着碗中的小馄饨。

这馄饨,必然是有人告诉过李时裕,除去长相不好看,味道其实还算是不错的。

要知道,这是当今帝王亲自做的馄饨,意义也必然不同。

李时裕又何须为了一个人,洗手作羹汤。

想到这些,穆澜的心口不由自主的一阵甜蜜,送到嘴边的馄饨好像也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始终挥散不去。

一直到一碗馄饨吃完,穆澜才看向了李时裕,而李时裕已经很自然的递过了帕子,仔细的把穆澜的嘴角擦拭干净,穆澜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并没拒绝李时裕的过分亲密。

但是很快,穆澜就伸手:「我吃完了,我的冰糖葫芦呢?」

李时裕笑:「等着。」

穆澜倒是真的惊讶了,而李时裕已经转身再一次的走了出去,这次再回来的时候,李时裕的手里还真的那了一串的冰糖葫芦,这让穆澜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接过李时裕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咬了一颗,那种酸甜的滋味入心的时候,反倒是让穆澜欢喜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太让穆澜觉得满足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就这么看向了李时裕,那表情都跟着不可思议了起来,姑且不说这个冰糖葫芦是怎么来的,李时裕怎么能知道自己的想法。

而李时裕好似已经猜到了穆澜的想法,低头解释:「我问的战骁,想着你大概也会喜欢,所以就提前准备了。」

原来是这样,穆澜了然的点点头。

「不喜欢吗?」李时裕又低头看向了穆澜,很自然的把穆澜圈入了怀中。

「喜欢。」穆澜想也不想的应声,「你亲手给我做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李时裕笑出声:「等过些时候,回了裕王府,把那些发簪拿回来。」

穆澜嗯了声:「好。」

「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做。」

「不管什么要求吗?」

「是。」

「就算不合理的呢?」

「那也想办法变得合理。」

……

两人轻声聊着天,穆澜就这么靠在李时裕的胸口,安安静静的,一口一口的吃着冰糖葫芦,吃的差不多了,李时裕才看向穆澜:「少吃些,这些东西太腻了,也不能吃太多。」

穆澜倒是干脆,把冰糖葫芦递到了李时裕的面前:「你试试看,挺不错的,这个是谁弄的,回头让他到御膳房来,起码我想吃的还能吃的到。」

李时裕不喜甜,但是穆澜递过来的,李时裕还是会吃。

他低头咬了一颗,才解释:「那倒不必,这人就在宫中。」

「御厨吗?」穆澜只能想到这些。

李时裕笑着摇头:「是傲风。」

穆澜错愕了一下,李时裕解释:「傲风见我在询问战骁这些事,他没戳破,但是却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这是傲风亲手做的,仔细地问着御厨,现在看来,味道还不错。」

穆澜眉眼里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这对于穆澜而言,就好像自己被捧在这对父子捧在了手心,那种感觉,从心口一路软到了心底。

甜的不能再甜了。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彼此,李时裕倒是没什么放肆的举动,也知道现在穆澜还有身孕,并不适合做些什么。

而穆澜忽然抬头:「对了,婉莹生了吗?」

在穆澜话音落下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容九的声音传来:「启禀皇上,穆大人得了千金。」

显然是穆王府的人连夜来报过喜了。

容九能立刻开口,也清楚的知道李时裕和穆澜并没休息,穆澜也记挂着穆战骁这件事,所以自然要第一时间来说。

穆澜听着松了口气:「那就好,平安生了就好。女人生孩子就在鬼门关走一遭,二哥以前不能陪着婉莹,婉莹一个人生的之奕,可想而知,这期间的艰辛。现在二哥在身边,也算没了遗憾了。」

李时裕嗯了声。

「千金好啊,回头册封一个郡主,那真的是捧在掌心长大的千金。」穆澜倒是有感而发。

小小的肉团子,长大后,那张脸还微微有些婴儿肥,头发扎成两个发髻,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爱不释手。

穆澜想着就觉得期待不已,这是有儿子的人不能理会的,还有那些漂亮的绫罗绸缎,都适合姑娘家。

「不就是生了一个郡主。」李时裕哼了声,「我难道就没有吗?」

这话说的,穆澜一愣,然后再看着李时裕的脸,忽然就这么笑出声:「你这口气好酸啊,是嫉妒二哥了吗?」

李时裕不承认,倒是倨傲的看着,不过那手已经很自然的贴上了穆澜的小腹,口气变得温柔了起来:「我的公主在这里,以后有谁要先从我的面前把公主娶走,那就绝非是泛泛之辈。」

穆澜哭笑不得:「你就知道是公主?」

「那我说是便是。」这口气有些霸道。

穆澜也不应声,不过看着穆战骁女儿的出生,倒是对自己腹中的胎儿有了期待,低敛下的眉眼,倒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些事过去,是应该寻个时间,让姬医女给自己看看。

两人缠腻了一阵。

而后李时裕倒是开口:「行了,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穆澜嗯了声,李时裕也并没松开穆澜的意思,穆澜看了一眼,才问道:「你是要留在这里吗?」

李时裕嗯了声,没否认穆澜的猜测。

「你——」穆澜犹豫了下,「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言下之意,李时裕并没留下来的意义,而李时裕一下子就明白了穆澜话中的意思,他低头轻笑,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穆澜的鼻尖:「难道我就不能留下来陪你,就非要做些什么才能留下来?」

穆澜难得被怼的说不出话。

「在塞外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有误会,我也不曾好好的配过你,现在我不想再让自己和你有任何的遗憾。」李时裕淡淡开口。

言下之意也明白的告诉穆澜,他要陪着陪着穆澜,穆澜怀孕的任何时候,他都不想再错过了。

穆澜安静的听着,没说什么,而李时裕也已经拥着穆澜上了床,烛光就这么被悄然的熄灭了,穆澜靠在李时裕的怀中,没说什么,倒是很快就睡着了,李时裕安静的看着,眉眼里的光,越发显得柔和了起来。

……

相较于凤鸾宫的甜蜜,凤清宫内就显得气氛紧绷的多。

秦香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但是那种惊恐显而易见,手心瞬间汗涔涔,甚至不敢看展在面前的黑衣人,是怎么都没想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最为惧怕的人再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奴才参见主子。」秦香的声音都是颤颤惊惊的。

李时厉蒙着脸,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容颜,就连眼睛都遮挡的清楚,他冷笑一声,看着面前跪着的秦香:「我要你做的事,你做的如何了?」

「奴才每日都给李时裕送去小点,李时裕也吃了,按照毒性,应该是差不多了。」秦香不敢怠慢,立刻开口说道。

最初的时候,李时厉并不着急,秦香自然也不会下狠手,而现在在李时厉的催促里,秦香下药的也跟着重了起来,原本的时间缩短了无数,应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一个月,李时裕应该会出现反应了。

秦香低着头,不声不响的。

而李时厉阴沉的看着秦香:「秦香,不要背着我玩任何花样,明白吗?」

「奴婢……奴婢遵旨。」秦香的声音仍然是结结巴巴的,那种惊恐挥散不去。

而李时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仔细交代了一些,而后才给秦香留下了这一次的解药,秦香感恩戴德的接过去,更是不敢多说一句。

李时厉并没在凤清宫多停留。

只是偶尔,李时厉会看向秦香的那张脸,这张脸和穆澜一模一样,并不是微易容,也不是换脸,而是真实一模一样存在的脸,李时厉初见的时候也是惊愕不已,甚至秦香骨子里的有一部分的情绪和穆澜也更是一样。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秦香最终走了过来,李时厉倒是不意外。

但是假的终究就是假的。

李时厉在秦香的脸上却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和穆澜不一样的地方,那么李时厉看的出来,为何李时裕看不出来,是因为对穆澜的太过于思念,所以把自己陷入了这样的虚伪里,就笃定的认为,这一定就是穆澜了吗?

李时厉沉了沉没说什么,但是李时厉也不至于看不出秦香眼中的心虚,他知道,秦香也是留不得,留着就只能坏了事,还是要寻个机会,把秦香处理了。

而后,李时厉并没在凤清宫多停留,转身就走了出去。

反倒是在李时厉走到寝宫门口的时候,忽然秦香就叫住了李时厉:「主子。」

李时厉拧眉,脚步倒是停了下来,看向了秦香,那眼神并没任何缓和的意思。

而秦香深呼吸:「有个人,奴才要提醒您注意。」

「谁?」李时厉倒是好奇了起来。

秦香被送入宫中,李时厉并没让秦香关注过任何人,她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演好穆澜这个角色,按照他分吩咐,一点点给李时裕下毒,结果秦香倒是关注了人?

「小岑。是太医院的医女,现在在凤鸾宫宫中,是之前太后亲自把人要了过去的。」秦香快速的说道,「这本来没什么,可疑的是皇上对小岑的态度,甚至远远超过了皇上对奴才的态度。」

秦香在宫内的身份是穆澜,穆澜在李时裕的心中是无可取代的,李时裕对于穆澜的一切是纵容的,所以秦香这一年来在宫中,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和之前阴暗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就是截然不同了。

一直到这个小岑的出现,秦香的地位好似在不经意里就不一样了,明眼人其实看的出来,李时裕到凤清宫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候都要秦香主动去御龙殿找李时裕了。

而小岑却好似忽然占据了李时裕边上的位置,无声无息的,没人知道为什么。

但是小岑的那一张脸,秦香就很清楚,那确实是一张勾人的脸,很让人觉得心动。

所以秦香才提醒了李时厉,但是秦香明白自己处理不掉这个人,所以私心才想让李时厉能亲自动手,李时厉动手了,又岂能无功而返呢。

若不然,秦香又何必开口。

李时厉听着秦香的话,眉头一拧,这才看向了秦香:「一个太医院的医女?」

「是。」秦香应声。

李时厉冷笑一声:「是你让何长生改的方子,最后牵连了何长生的那个医女?」

这话,让秦香抖了一下,是没想到李时厉忽然提及了这件事,李时厉低头就这么看着秦香:「秦香,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倒是还想借刀杀人?还想算计在我头上嗯?」

秦香是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李时厉看穿了,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了起来:「主子,奴才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李时厉的手直接扣住了秦香的脖颈,一个用力,秦香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她的脸色瞬间煞白,那是一种几乎于窒息的感觉。

秦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李时厉眼神阴沉的看向了秦香,一字一句的警告:「秦香,我最不喜欢有人和我动手脚,明白吗?」

「是——」秦香结结巴巴的。

而后,李时厉直接把秦香松开,秦香就这么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更是被动无比。

李时厉并没看秦香一眼,转身就从容的离开了凤清宫。

秦香大口大口的喘息,全身都已经被吓到汗湿了,在李时厉掐着自己脖颈的时候,那种窒息的感觉,几乎要把秦香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

太可怕了,就好似下一瞬,她的小命就会被彻底的交代在这里,而秦香的困意也彻底的不见,一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过来。

这帝宫,却仍然静悄悄的。

……

李时厉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凤清宫。

秦香的话,让李时厉沉了沉,秦香口中的人让李时厉微眯起眼,那是一种警惕,不管秦香对这个小岑是什么想法,既然引起了李时裕的注意,就不得不让李时厉小心谨慎了。

而何长生的事,李时厉又不免想到,之前的怀疑,好似在秦香这样的话里,就忽然不见了,是因为这个小岑,所以何长生才出的事吗?因为那件事,牵连到了这个太医院的医女。

秦香之前是想借刀杀人,李时厉又岂能不知道,但是按理,秦香是穆澜的身份,在宫内是畅通无阻的,结果这一次却出了意外,李时裕虽然没牵扯到秦香,但是这袒护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什么人可以超越穆澜在李时裕心里的地位?

这就不得不让李时厉关注了,不管是否是陷阱,李时厉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个小岑,是应该找个时间去会会了。

……

——

穆澜知道怀孕,已经过了半个月余的光景。

这半个月里,穆澜都在凤鸾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时裕倒是也不高调,只会在入夜的时候出现在凤鸾宫内陪着穆澜。

穆澜的胃口也仍然不好,李时裕也会在每天晚上的时候变着花样给穆澜送来吃的,当然,无一例外,这些都是李时裕亲自下厨做的。

有时候味道就算不地道,但是穆澜也会赏脸的吃完。

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显得浓情蜜意的。

「皇上不是身体不适,现在还每天出现在我这里不好吧。不怕这戏演着就穿了?」穆澜低头在绣着小婴儿的肚兜,听见声音的时候,头都没抬,顺嘴问了一句。

小婴儿的肚兜是大周的习惯,每一个新出生的婴孩,在娘亲知道怀有身孕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红肚兜,这是一种吉祥的征兆,保证婴儿平安出身,所以穆澜对这件事极为的认真,一针一线都是自己亲自缝制的。

就连样式都不假他人之手,是穆澜自己裁剪的。

李时裕倒是没拦着穆澜,何况穆澜就算是换了人,但是她的本质并没发生改变,所以这些事,自然也不可能拦得住穆澜。

而现在的穆澜虽然没武功,不可能像之前那么敏锐,但李时裕来多了,穆澜就可以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第一时间判断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夏荷也早就有了默契,没有穆澜的传唤,不会出现在寝宫内,也知道穆澜喜静,并不喜闹。

凤鸾宫内的人更是不用担心,能现在跟在穆澜边上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并不存在任何的风险,自然穆澜也不需要神经紧绷。

反倒是走进来的李时裕低头轻笑一声:「头疼而已,不及来看你重要。」

穆澜没应声,专注的用金线绣着肚兜上的长命锁,正好在最后几针,所以就让李时裕等着了。

李时裕也不曾催促,就这么在一旁陪着,一直穆澜收针看向李时裕:「消息都放出去了,你怎么还过来?」

「夜深人静,没人会到御龙殿来,何况,我交代好了,现在是时澈在床榻上伪装我,就算真的有人来,无法靠近,也不可能发现床榻上的人不是我。」李时裕解释。

穆澜点点头,立刻就了然了。

李时澈也是当年皇后之子,但是却是一路跟着李时裕到现在,甚至李时澈当年顶撞了皇上和曲华裳,还被幽禁了多年,也一直到当年开始夺嫡前才被放了出来。

也因为那多年的幽禁,李时澈对于宫中的事并不感兴趣,所以李时裕也没勉强李时澈,李时澈反倒是成了李家最为淡漠的人,这点性格和李长懿倒是很像。

所以李时澈虽然是王爷,但是也几乎不曾入宫,别说入宫,就算是京都都很少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民间游走,一直到现在也未曾婚配,李时裕倒是也没说什么,很是纵容。

但是若是宫中有事,李时澈必然会第一时间回到宫中,不会有任何的推辞。就好比现在,甚至不用李时裕开口,李时澈就会回来。

就好比现在。

「当年你也曾给我绣过。」李时裕忽然开口,但是口气却带着一丝的指控,「但是你只给我绣过一个香囊,就再没其他了,反倒是给傲风一针一线绣了许多,就连成年的衣服都绣了。」

这话,李时裕说的有些酸。

穆澜给自己绣香囊还是很早的事情,香囊里面塞着平安符,也是穆澜亲手秋来的,后面很长的时间,穆澜不在的时候,李时裕闭眼总会想到当年的穆澜,还是少女的时候,就这么蒲团面前,认真的求着佛祖的模样。

再后来,穆澜就不曾再给过自己绣过任何东西了,大把的时间都给了傲风,因为那时候穆澜的身体,就算是李长懿都很直接的说过,不管多少奇珍异草养着,最多也不过就是十年的光景。

穆澜是想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能给傲风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所以到现在,傲风很多的衣服都是来自穆澜之手,特别是重要的场合,傲风对于这些衣物,一直珍惜。

也从来不允许有任何的替代品。

所以李时裕看见的时候,有些泛酸。

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低低的笑出声,但是穆澜并没说什么,仍然专注的把最后一针给收好,上面的金锁活灵活现的,好似真的一样。

而后,穆澜才把针线插再一旁的线盒里,看向了李时裕。

李时裕的手几乎是同时,就已经温柔的搂住了穆澜的腰肢,但是却又小心翼翼的,怕伤及了穆澜。

「今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李时裕问着。

「挺好。」穆澜应声。

「那为何夏荷告诉我,你吃的不多?」李时裕不满的看着穆澜。

穆澜倒是一本正经的:「顶着了,所以胃口不大,一次吃不多,但是时不时的就会吃,综合起来,和平日吃的是差不多的。」

李时裕嗯了声,穆澜倒是也没说谎,夏荷自然也解释过了,所以李时裕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抱着穆澜走到了床榻边,给穆澜找了枕头,就这么靠着,而后两人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你派去跟在李时厉身边的人,难道都没发现什么吗?」穆澜忽然问着。

李时裕到也淡定:「他是一个很小心的人,就算他不知道身边是否被人跟着,他也不会让自己漏出任何的马脚,在这个宫内都不可能。自从让他官复原职,在宫内,他能接触的人,都是公事上必须接触的人,所以你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穆澜点点头,倒是也不意外。

「他的言谈举止也很消息,不然以前在宫内多年,为什么他始终在中立,就不曾被人拉下水过。」李时裕说的直接。

「那——」穆澜看向了李时裕。

「对付他,我自然会有办法,现在这些事不是你要想的,你只要养好胎就好。现在宫内安全的地方,反倒是凤鸾宫,不然的话,我想借着我现在身体不适的理由,把你弄到御龙殿,这样我就不用晚上来这里,也不用入夜才能看见你,白天我也能见到你了。」

李时裕倒是坦荡荡的说着自己的目的,一点遮掩都没有。

穆澜笑出声,倒也没说什么。

确确实实现在凤鸾宫是最安全的地方,御龙殿内暗潮汹涌,别的地方也是如此,凤鸾宫倒是因为容莲的原因,变得格外的安静,容莲不在的时候,凤鸾宫内走动的人都没多少。

「太后要回来了。所以凤鸾宫也不会安静了。」穆澜笑。

毕竟李时裕身体不适,身为太后,不可能不出现,而穆澜是容莲要去的人,自然也就只能跟在容莲的边上,贸然去了御龙殿,反倒是让人说了闲话。

「母后回来也好,母后来御龙殿的时候,带着你,那才是光明正大的。」李时裕还惦记着这件事。

穆澜哭笑不得。

就好似李时裕只要是遇见穆澜,就好似变得不正经起来,和平日那个严肃睿智的王已经截然不同的,惦记的都不是家国大事,而是美色。

最终,穆澜无奈的摇摇头。

李时裕也没任何改变的意思,始终就这么搂着穆澜,安安静静的,晚上也不曾离开,穆澜也没说什么,她知道在早朝前,李时裕会离开。

而现在李时裕因为身体不适,早朝已经让傲风代替,虽然傲风年幼,但是在帝王位上,却不会输给李时裕,对于群臣提出的问题,都可以锐利的找出问题的关键。

这也让群臣极为的配合,更是不敢怠慢傲风,对待傲风的态度,和对待李时裕并无任何两样。

入夜的时候,是李时裕搂着穆澜,就这么轻轻的运气捏着穆澜的腰身,让穆澜可以舒服的入睡,李时裕一直到穆澜睡着后,才会假寐一会,只要穆澜稍微翻身,李时裕就会醒来,而天不亮的时候这人会离开。

所以倒是穆澜怀有身孕后,李时裕瘦了圈,也是因为操心的缘故。

但是却甘之如饴。

……

又是几日——

李时裕这个病情倒是越来越严重了起来,不仅仅是早朝没去,就连太医院的人都在御龙殿内候着了,群臣有事是到御龙殿汇报,不过也是奏折的上奏,是通过程得柱亲自到御龙殿内给李时裕。

能见到李时裕的人少之又少。

但是李时厉是个例外,李时厉偶尔来试探的时候,李时裕便会让李时厉进入,也没任何的阻拦。

李时厉见到了在床榻上的李时裕,那姿态确确实实就是毒发后的反应,清清楚楚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伪装,甚至时候李时厉还专程询问过太医,太医给的答复也是一致的,李时厉这才微微放心。

但是在表面,李时厉却始终不动声色,倒是显得淡定无比,也对李时裕的关心更甚。

容莲自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匆匆从开元寺回到了帝宫。而穆澜是容莲边上的侍女,也自然是容莲去哪里,穆澜就会去哪里。

因为李时裕的情况,容莲大部分时间不曾离开过御龙殿,就连很少入宫的李长懿都在御龙殿内,面色凝重。

虽然李时裕的情况并没对任何人说过,但是这样的人来人往,或多或少都让人明白,李时裕的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的多。

就连大臣们,李时裕见的也少了,傲风是彻底代劳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奏折,现在都是直接送去傲风那,傲风也并不曾离开御龙殿回到东宫,一直在御龙殿中。

而御龙殿中,李时裕寝宫的门始终关着,除去李长懿和御医,还有必要的几个重臣之外,基本上没人再见到李时裕。

但是每日来求见的人数不胜数,只是都被程得柱挡在了御龙殿外。

「皇上这是出了何事?」

「不知道,我看着懿王爷都来了,要知道,懿王爷来了,代表情况并不好了,宫内的御医无法控制了。」

「这下——」

大臣们也显得眉色凝重,要知道,李时裕是大周的主心骨,若是李时裕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大周必然要陷入混乱之中,纵然太子傲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他们看来,傲风也不见得可以从容淡定。

「厉王爷,您不进去看看皇上吗?您是皇上的亲皇帝,我想皇上会见您的。」一旁有人开口,忽然问着李时厉。

李时厉倒是安静了一下,没说话,周围的几个大臣也开始劝说了起来,李时厉的表情这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好似有些恭敬不如从命的意思。

而后,李时厉才淡淡开口:「本王去试试看,看看皇上会不会见本王。」

「那就太好了。」大臣们好似松了口气。

而原本见李时裕也就是李时厉要做的事情,他也只是寻一个合情合理的机会,他知道李时裕是什么情况,自然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出现,那不仅仅不符合李时厉的处事风格,更会透露出迫不及待。

而等了一段时间,现在才是顺理成章。

沉了沉,李时厉平稳的朝着御龙殿的方向走去,程得柱看见李时厉的时候立刻请了安:「奴才参见厉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时厉颔首示意,脸色倒是如同寻常,并没太大的差别:「本王想求见皇上。」

「厉王爷,您稍等,奴才进去给您询问一下。」程得柱倒是没第一时间挡回去,反倒是进去询问了。

「有劳了。」李时厉的态度温润。

程得柱很快转身朝着御龙殿内走去,而李时厉就这么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一动不动的等着。

……

——

御龙殿内。

傲风在一旁看着奏折,眼角的余光一脸不爽的看向一旁的李时裕,他觉得李时裕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拖在御龙殿看这些烦人的奏折,才可以让李时裕腾出时间,可以和穆澜你侬我侬。

而自从穆澜回来后,傲风到现在,别说和穆澜在一起,就算是见穆澜的次数都少之又少,大概三个指头都数的出来。

显然李时裕做到了严丝合缝,就连让自己见穆澜的机会都没有。

摆明了就不想让他们见面,就差没赤裸裸的开口了。

再看着李时裕的那副模样,傲风有些忍无可忍的轻咳一声,那是傲风的抗议。

穆澜听见傲风的咳嗽,下意识的推开了李时裕,李时裕倒是淡定的看可一眼傲风,快速开口:「朕让你看的奏折都看完了?」

「看完了。」傲风倒是不客气。

「那你说说,奏折里面都说了什么,你是如何处理的。」李时裕问的漫不经心的。

傲风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表面倒是恭敬,把自己理解的都如实的告诉了李时裕,傲风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外人的想象,甚至想出的见解比任何人都来的好,处理的方式更为得当。

穆澜的眉眼里带着对傲风的赞赏。

容莲是习惯了他们三人这样的明争暗斗,无奈的摇摇头,眉眼里有着宠溺,低头就这么认真的看着佛经,好似对于这样的画面,不动心。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程得柱的身影匆匆走了进来,一一请安后,才快速说道:「启禀皇上,厉王来了,在殿外求见。」

李时裕的眼神微微锐利了起来,下意识的看向了御龙殿的宫门之外,但也是瞬间,李时裕的眼神就已经敛了下来,那口气淡淡的:「传。」

「是。」程得柱应声。

很快,程得柱转身走了出去,李时裕倒是躺回了床上,看起来就好像是逐渐病入膏肓的样子,却又意识清醒,那是毒药发作后的模样,李时裕演的入木三分。

要知道,这种把戏,当年李时元还是太子的时候,李时裕就已经玩过了,加上李时裕本身就擅长医术,还有李长懿坐镇,所以这个病症不可能出现多大的偏差。

傲风目不斜视,不再看向李时裕,而是安静的低头继续批阅奏折,每一个人都最快速度的进入了状态。

穆澜安安静静的站在容莲的边上,并没说什么。

容莲倒是找了个理由,让穆澜先退了下去,倒不是有什么不能让穆澜知道的事情,而是容莲知道穆澜的这张脸太过于打眼,太容易被人注意到,何况,这人还是李时厉。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澜也没多想,颔首示意后,很快从偏门朝着殿外走去,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并没再进入殿中,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李时厉也已经从容的走入寝宫之内,看着画面,李时厉并没说什么,恭敬的请了安:「臣弟参加皇上,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开口的人是容莲。

李时裕并没说话。

傲风倒是淡淡开口:「见过皇叔。」

「傲风是长大了。」李时厉点点头,看起来显得欣慰的多,「能替皇上分忧解老了,这段时间,太子所做的一切,是让人刮目相看。」

「是皇叔谬赞了。」傲风的口气倒是不卑不亢的。

李时厉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傲风面前的奏折,是真的有些意外,这些奏折不是一些无病呻吟的内容,而是几个重臣递上来的,都是极为重要的急件,平日必然都是李时裕亲自看过的,而现在却在傲风的手中。

这是否意味着传闻是真的,李时裕已经做好准备把皇位给傲风了吗?

这世上又有谁舍得皇位,除非是身不由己,所以,李时裕是真的病入膏肓了吗?

沉了沉,李时厉很快把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这才看向了床榻上的李时裕:「皇上龙体可好。」

李时裕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倒也还不错。」

不过那状态不是如此,虽然声音平静,明眼人却可以看的出李时裕的隐忍和暴躁,甚至那眉头紧锁,是头疼时候才会有的反应。

李时厉亲自选的毒药,自然会知道药效如何,什么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一切必然也是在李时厉的预料之中。

这样的情况下去,不出一月,李时裕就会驾崩。

而这一个月的期间里,足够李时厉安排好一切,悄无声息的拿下帝王之位,而现在就算有太子那又如何?

太子不过还未成年,就算给了帝王之位,边上也有摄政王,那么这个太子早晚都是形同虚设。所以在李时厉的眼中,傲风就算再有能力,也不足为惧。他的脑子转的飞快,脑海里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计划。

而这样的计划,就是在今日确定了李时裕的情况之后。

「那臣弟就放心了。」李时厉甚至不曾过问。

李时裕笑了笑,两人的交谈看起来和平日无异,只是李时裕显得疲惫的多,李时厉从来都是一个很识趣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和李时裕交谈下去。

他淡定开口:「皇上身体不适,臣弟就不再多加打扰了。」

李时裕嗯了声,好似真的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反倒是李时厉安静了下,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开口:「皇上,怎么未曾见到皇后娘娘在这,臣弟记得娘娘和皇上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这口气有些试探。

李时裕自从不上朝开始,李时厉自然清楚,秦香一直都在凤清宫内,并不曾来过御龙殿,其实也不算不曾来过,秦香来了,但是李时裕也就只有最初见了秦香,而后就没再让秦香来过。

这和以前想必,并不符合常理,以前就算是再危机的情况,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穆澜,会直接通知穆澜,甚至不会管李时裕醒来后是否会震怒,反倒是这一次,凤清宫那安安静静的,还不如平日跟在李时裕边上的奴才们来的忙乎。

而李时裕面对李时厉的怀疑,倒也自然的应着:「朕现在这样的情况,倒是不像想让皇后担心,所以就找了理由,让皇后在凤清宫内呆着。」

李时厉了然的点点头,这个解释也说的过去,确确实实之前的几次都是李时裕已经身不由己,无法阻止周围的人,自然才会让人去通知穆澜,李时裕从来都不想把穆澜拖下水。

所以李时厉虽然有所怀疑,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厉也并没多想。

在交谈之中,李时厉眼角的余光是看向了容莲的方向,他倒是记得秦香要自己小心的人,那个被容莲钦点,跟在身边的小医女。事后李时厉问过其他见过小岑的人,五一的印象就是小岑极美。

那种美是不需要任何脂粉打理,只要站在那,就是一个无形的发光体,在人群里都不会被埋没,很自然的就被人一眼看见的那种美人。

但是李时厉环视一圈,这御龙殿内都是熟悉的面孔,并不曾见到秦香形容的小岑,这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如同秦香所说的话,李时裕必然会把小岑带在身边,而现在并没看见这么一个人?

李时厉也没多想,他原本就想寻个机会见见这个小岑,只是小岑好似终日都在凤鸾宫内不曾离开,所以也极难能见到。毕竟容莲不在宫中,也不过是这两日才匆匆赶了回来,又一直都在御龙殿内,李时厉也一时半会找不到理由到凤鸾宫请安,自然也无法见到了。

但总归是有办法的。

「那臣弟就先行告退。」李时厉颔首示意。

李时裕并没说什么,而李时厉也没再开口,转身朝着宫外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御龙殿内,御龙殿的宫门再一次的缓缓关上。

……

李时厉在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他的耳朵敏锐的听见了声音,这下,李时厉转身,锐利的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穆澜有些懊恼,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小心。她在外面等着,也没料想到李时厉竟然会从这里出来,她闪躲不及,撞上了边上的东西,这才发出了声响,让李时厉注意到了自己。

不过穆澜也没闪躲的意思,越是闪躲,才越是让人觉得可疑。

她低头请了安:「奴婢参见厉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口气甚至是有些惶恐的,就如同宫内的奴才,看见主子时候的惶恐,怎么都做不到淡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厉的眼神也并没从穆澜的身上挪开分毫。

安静了片刻,李时厉才淡淡开口:「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穆澜并没拒绝,很快抬起头来,也几乎是一眼,李时厉就已经确定了面前人的身份,这就是秦香口中的小岑,那个让李时裕刮目相看的人,确确实实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很难让人忘记,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厉的眼神渐渐的锐利了起来,他仔仔细细的打量。

他在这个小岑的容颜里,看不出丝毫穆澜的痕迹,一点点都没重样的。和穆澜的美比起来,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小岑的年级应该也更轻一些,看起来不过就是才二十左右的姑娘。

穆澜就算易容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又岂能让自己的身体年龄发生变化呢?

安静了下,李时厉这才问道:「你是御龙殿的奴才?」

李时厉问的好似从来都不知道小岑这个人。

穆澜镇定的应声;「并不是,奴婢是凤鸾宫的奴才。」

「既然是凤鸾宫的奴才,为何在御龙殿走动,你可知道御龙殿不是闲杂人等可以来的?」李时厉的口气有些严厉。

穆澜也没惊慌,应着:「奴婢是跟着太后娘娘来的御龙殿,太后娘娘让奴婢出来做事,奴婢对御龙殿不熟,有些迷路了,这才像无头苍蝇一样,惊扰了厉王爷,还请厉王爷恕罪。」

穆澜的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晰无比,李时厉的眼神仍然看着穆澜一瞬不瞬的,穆澜的眸光里好似有了胆怯,而李时厉却又像是想穆澜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吗?」李时厉应声。

「是。」穆澜给了肯定的答案。

但是李时厉并没说什么,穆澜在李时厉没开口的时候也不敢走。

但是穆澜的心口总是闪过一丝不安的预感。

只是表面穆澜并没表露出来,而就是这么看着李时厉。

一直到李时厉松口:「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穆澜应声。

而后穆澜转身,这才匆匆朝着御龙殿内走去,今儿的事,穆澜也记下了,在李时厉的眼底,穆澜判断不出李时厉的想法,越是判断不出,凡事才越是要小心翼翼。

之前穆澜和李时厉交过手,但是几次都是李时厉出手相助,穆澜那时候就很清楚李时厉并非等闲之辈,若不然的话,遇事不会慌乱,而很多事,外人无法觉察的时候,李时厉却已经第一时间觉察到了。

到现在,穆澜都不明白李时厉为何会出手相助,那做法就好像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你却找不到这件事的动机。

总归还是有几分怪异的。

而在穆澜离开后,李时厉并没着急离开,就这么负手而立的站着,看着木材离开的身影,眸光也越发的锐利起来。

和穆澜短暂的对话,不多,甚至穆澜几乎不怎么开口,但是就算是这么站着,李时厉说不出别的原因,就觉得穆澜似曾相识。

特别是最后不经意的动作时。

那是之前和穆澜来往的时候,李时厉记下的,穆澜若是在思考的时候,那手心的拳头有时候会无意识的攥紧,而后再放松。

不仅仅是如此,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奴才,做不到这样的镇定,除非是到程得柱和玲珑这样的级别,见过了大风大浪,自然撞见人就不会慌乱,而才入宫不到一年,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都足不出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八面玲珑?

再说,容莲人已经在御龙殿内,又有什么事是需要奴才出去处理的,何况还在李时裕出事的时候。

就除非是他们不想让自己见到这个小岑。

结果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还是见到了。

诸多的奇怪,但李时厉的眸光紧锁,很快,他才转身朝着御龙殿外走去,就好似之前完全没遇见过穆澜一样。

……

穆澜回到御龙殿,李时裕看了过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是一种对穆澜的了解,所以李时裕第一时间就直觉的有异常,立刻开口问着。

穆澜倒是没隐瞒很快速活到:「李时厉见到我了。」

这话,让寝宫内的人跟着安静了一下,但是很快,李时裕回过神,很是淡定的看向了穆澜:「他说了什么?」

「并没说什么,只是询问了一些如常的问题。」穆澜拧眉。

「一时半会不会有怀疑,毕竟和你并没深入接触过。」李时裕淡淡开口。

穆澜嗯了声,但穆澜紧锁的眉头并没松开,说上为什么,就只是李时厉看着自己的眼神,让穆澜一直觉得不太稳妥。

李时裕也看了过来。

穆澜这才开口:「说不上来,他看着我的眼神,总觉得有些怀疑,大概就只是没证据,毕竟这段时间来,你冷淡了凤清宫的那一位,那一位是他安排的,他自然就了解你我之间的一切,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可能冷淡凤清宫的那一位的。」

所以,穆澜也并不是不担心的:「所以,我是觉得,凤清宫的那一位,要来,而非是在宫内,那样的话,只会引起麻烦。她在这里,也可以随时随地的把情况告诉李时厉,也会误导李时厉。」

这个道理,李时裕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那是一种本能的情绪反应,特别是现在真相大白之后,但是李时裕却也无法反驳穆澜的话,那眼神就这么看着穆澜。

穆澜哭笑不得:「我不会多想。」

「我会。」李时裕说的直接。

容莲轻咳一声,似乎好似对李时裕的行为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傲风直接看了一眼,毫不客气的翻了白眼,而后才对着容莲说:「祖母,你要习惯。」

容莲没说什么,这才缓缓的站起身:「哀家老了,在这里呆久了也是有些不太习惯了。」

「祖母,儿臣送你。」傲风也懒得再理睬面前这对。

穆澜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跟着容莲要离开御龙殿,但是李时裕的手却不客气的直接扣着穆澜的手腕,没让穆澜离开的意思,穆澜被动的看着李时裕,李时裕挑眉,仍然没松手。

穆澜瞪了这人一眼。

容莲倒也直接:「澜儿啊,哀家看,你就留在这里,不然这皇上怕也是没心思的,回头指不定还能闹出什么事。」

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李时裕没放心上,穆澜的脸颊微微有些红,但是她的口气倒是一本正经的:「娘娘,奴婢跟您回去。毕竟这地方,皇后娘娘终归是要来的,奴婢和皇后娘娘有些矛盾,在这怕是要引起麻烦的。」

说完,穆澜把自己的手从李时裕的手中抽了出来,那眼神嗔怒有警告的看了一眼李时裕,李时裕无辜的耸耸肩,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在穆澜的眼神里,李时裕倒是没再为难穆澜,松了手,穆澜低着头,跟着容莲走了出去,一旁还有傲风。

李时裕看着三人离开的身影没说什么。

让穆澜走,倒不是因为要让凤清宫的那一位来,而是因为穆澜怀有身孕,总不能让穆澜这么折腾着,何况,穆澜现在的胃口并不好,在凤鸾宫内,夏荷能伺候的很好,在御龙殿里,还是诸多不便的。

毕竟穆澜怀有身孕的事情,除了李时裕和夏荷,没人知道。

而在三人离开后没多久,凤清宫的那一位倒是也跟着来了,她每次来的时间都算的刚刚好,只会挑御龙殿没人的时候。

只是之前,假穆澜一直没能到御龙殿内,但是假穆澜也没因为如此就放弃,仍然是每天都会来过一趟,询问情况。

结果也没想到,今天她倒是进去了,在程得柱开口的时候,反倒是让假穆澜有些意外起来。不过假穆澜没说什么,表面很是镇定,跟着程得柱走了进去。

李时裕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好。

假穆澜的表情更显得心疼不已,跟前跟后的伺候着,只是李时裕始终闭眼,不曾交谈,御龙殿内的气氛安静无比。

假穆澜也没离开的意思,这里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倒是很难才让人发觉。

「爱妃辛苦了。」李时裕说着轻咳了几声。

假穆澜已经轻轻拍着李时裕的后背,那口气是焦急的也是不满的:「皇上这样了,才愿意让臣妾知道吗?」

「朕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李时裕在假穆澜的手靠过来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拉开了距离,并没让假穆澜碰触到自己。

假穆澜也没注意到,仍然在念叨着,就好似对李时裕的关心。

而全程李时裕都没说什么,闭着眼,也好似陷入了假寐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假穆澜也不好在御龙殿多呆下去,这才开口:「皇上,您先休息,臣妾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看皇上。」

李时裕嗯了声。

假穆澜站起身,朝着御龙殿外走去,倒是也没自讨没趣。

而李时裕看着假穆澜离开的身影,眉眼倒是显得冷淡的多。眼前的这个假穆澜,知道的再多那又如何?终究不是穆澜。若是穆澜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不会离开,而是会冷静的想办法破解现在的局面,而非是匆匆逃离。

假穆澜逃离是为何?

因为怕被人看穿。她不懂医术,也不懂运筹帷幄,更不会冷静,所以假穆澜不可能在这里多停留,任何一个李时裕的下属都知道穆澜是一个多冷静的人,不然凡事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通知穆澜。

假穆澜留在这里,也必然会曝光一切,只要多问几个问题,就不能推敲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假穆澜自然就只能选择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李时裕冷笑一声。

所以李时厉也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加快了速度,假穆澜不可能在宫内伪装太久的时间,一年多已经是极限了。何况,李时裕和穆战骁怀疑,表面不动声色,不代表李时厉看不出来。

诸多的原因,其实也不过都是逼着李时厉露出狐狸的尾巴。

穆战骁这段时间,也因为徐婉莹生产,所以才让人松懈了下来,觉得穆战骁的注意力都不在宫内,而是在穆王府,也是因为如此,才更是让穆战骁如鱼得水,很多事变得越发的顺利起来。

穆战骁手里的证据,足够让戴家株连九族。

现在的等的不过就是李时厉动手的时机。

而宫内李时厉安排的人,早就悉数被穆战骁和龙邵云控制了,就容同李时裕说的,各个击破,如果不从的,在这段时间里,也已经无声无息的被处理掉了,甚至理由都不要找。

两边的人马是在暗中较劲,就唯独没牵连到彼此。

李时裕在沉思着,容九走了进来,看向李时裕,低声说道:「皇上,厉王爷有动静了。」

「他是等不住了吗?」李时裕冷笑一声,「就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住了吗?」

按照李时厉给李时裕下药的时间来算,李时裕还有一个月的光景,他们觉得李时厉的耐性怕是能到差不多时间才会有所动静,只是也没想到,李时厉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了。

「应该是有所警觉了,想着不如下手为快。」容九应声。

李时裕没说什么,看向了容九,容九立刻就明白了李时裕的意思:「皇上,请您放心,凤鸾宫和东宫都是禁卫军和影卫,不会有任何问题,而厉王爷那边,也是我们的人控制着,厉王爷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下。」

李时裕担心什么,容九怎么会不清楚,李时裕没说明,容九也已经猜到了,甚至对于穆澜的事情,容九也没任何奇怪的地方,毕竟穆澜的身上,太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已经超出了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了。

「把御龙殿的额禁卫军撤出一半。」李时裕淡淡开口。

「是。」容九应声。

这是请君入瓮。

人在着急的时候,会少了平日的冷静,平日能发现的端倪,现在却都看不清了,御龙殿减少守卫,是为了让李时厉能更好的得逞。

李时裕又低声交代了几句,容九这才转身去办。

……

而接下来的几日。

宫内的人越发显得紧张了起来,因为李时裕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看着来来去去的太医,还有一直在御龙殿内不曾离开的李长懿和凤清宫的假穆澜,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几乎是弥漫了整个帝宫。

谁都不敢多言一句,帝宫内的气氛更是压抑无比,而傲风顶替了李时裕的位置,主理了朝政,但是对于李时裕的情况,傲风却是绝口不提。

而人心惶惶里,唯有李时厉,不动声色。

……

京都厉王府。

戴芷嫆虽然在王府内,不代表不知道宫内发生的事情,但是戴芷嫆却始终拧着眉,并没觉得稳妥,但是却又阻止不了李时厉的冲动,最终,戴芷嫆的眉眼越发显得踌躇。

一旁跟着戴芷嫆多年的老嬷嬷劝着:「娘娘,王爷自小就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王爷做的决定不会出现太多的偏差,娘娘也不用担心了。何况还是这样的大事。」

戴芷嫆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是这样的事,本宫才担心。这帝王之位,千古就是无数人的梦想。厉儿蛰伏了多年,怕就怕最后功亏一篑啊。这赔上的不仅仅是厉儿,还有整个戴家。」

老嬷嬷也不说话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谁都清楚。

戴芷嫆摇摇头,最终站起身,老嬷嬷跟了上去。

厉王府内静谧的有些可怕。

而李时厉除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到厉王府内休息,大部分时间,李时厉并不在府中,都在来回周旋。

穆澜也低调的在凤鸾宫中,不曾离开,避免在这样的时候再生枝节,而穆澜很清楚自己怀有身孕,现在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顾好自己,不给李时裕造成任何的麻烦。

而大周开始渐渐入夏,那天气是最为舒服的时候,不冷不热。

穆澜好似也过了那一段极为犯困的时间,倒是精神头还不错,只是胃口也始终不好,趁着肚子没大,精神头还不错,做事还算利落的时候,穆澜就把给孩子的绣的肚兜搬到了寝宫外的小院里面进行。

夏荷只会送来小点,平日几乎也不曾吵着穆澜,她知道穆澜喜静。

但是穆澜也没想到,就算是这样的情况,竟然还能遇见李时厉。

「厉王爷,娘娘有令,这一块任何人不得入内。」侍卫的声音传来,阻止了李时厉进入的身影。

这是凤鸾宫的一处偏殿,也死以前太皇太后还住这里的时候,诵经祈福的位置,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容莲已经也不会让任何人不得入内,现在不得入内,就好像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李时厉自然不会在凤鸾宫强行进入,他来这里不过是请安。

但是请安下,最大的目的是亲眼再见到小岑,确认自己的猜测,结果李时厉却没在容莲的边上见到小岑,反倒是容莲边上跟着都是那几个熟悉的奴才,哪里还有小岑的身影。

所以李时厉也没停留。

一直到走到这里,那是习武之人的本能,虽然表面淡定,看不出什么,但是却可以直觉的知道,这里是重兵把守,就好似带着什么秘密,这才让李时厉的脚步停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李时厉却被人拦了下来。

「好。」李时厉应声。

侍卫也跟着松了口气,李时厉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了凤鸾宫,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仍然看向了先前不让进入的位置。

好似在隐隐约约里,他注意到了一抹清丽的身影,穿着浅蓝色的襦裙,就这么安静的坐在石凳上,低头好像在绣些什么。

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李时厉默了默,又很淡定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后才若无其事的离开。而一直低头认真刺绣的穆澜,倒是完全没注意有人来过,又悄然无声的走了。

……

入夜的时候——

凤鸾宫倒是安安静静的,李时裕并没再来,倒不是李时裕不想来,而是现在陷入胶着的时候,谁都清楚,谁先有了破绽,那就是失败的哪一个。

李时裕若是孤家寡人,那么他无所畏惧,但是他有了穆澜,是怎么都不想把穆澜前俩其中的,所以李时裕自然不会来。

穆澜倒是也么说什么,表面始终不动声色,每天都在认真的绣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毕竟是因为怀有身孕,所以穆澜不会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这手中的进度自然也慢了不少,但是却始终不假他人之手。

在穆澜低头刺绣的是偶,凤鸾宫的暗处却忽然多了一抹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极难被人发现,几乎是无声无息的,没惊扰到任何人。

那是李时厉。

对于宫内的熟悉,李时厉太清楚哪个位置才是最为安全的,哪个位置才可以让人轻易的躲避过影卫的追踪,却又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所想看的。

李时厉的眸光落在不远处低头刺绣的穆澜身上,那眼神低敛而下,带着一丝的不确定。

在之前的惊鸿一瞥里,李时厉见过穆澜,自然知道这张脸和自己记忆中的穆澜是截然不同的,但是这并不影响李时厉的疑心和判断,只是现在,李时厉的眉头却始终不曾松开。

要知道,穆澜的武艺超群,那听力更是敏锐,但是现在的穆澜却和寻常人并没太大的区别,周围若不是很大的动静,穆澜根本觉察不到。

这是装的,还是就是不是不知道呢?

李时厉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是唯一让李时厉觉得相同的便是面前的人,可以轻易的让人一眼入心,就如同最初的穆澜一样,并不需要多加言语的交谈,就轻易的瞬间喜欢上了。

李时厉安静的站在原地很久,就只是这么看着。

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的感觉,一遍遍的轮番走过,最终李时厉并没任何的定数,那负手而立的身形,大手早就攥成了拳头,眉眼里也始终带着阴沉,一遍遍的过着脑海里曾经的记忆。

最终,李时厉却竟然有些暴躁了起来。

那低头刺绣的人,好累了,就这么把绣花针放了下来,而后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扭动了一下脖颈。

李时厉的位置刚好看清了石桌上的东西,他的眼神更是微眯,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想法。

要知道,面前的人不过就是容莲身边的一个医女,一个医女为何会刺绣先不提,毕竟大周的女子从小就必学的一门技能,重要的是,这个绣品是给婴儿的,那个大小,就只比巴掌略大一些。

而大周的风俗,李时厉也依旧清楚的知道,怀有身孕的人,必然要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绣一套衣物,而现在,这个动作却在穆澜的身上看见。

所以这是意味着什么?

李时厉低敛下的眉眼闪过一丝的深沉,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注意到周围的动静,影卫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李时厉第一时间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凤鸾宫内。

但是之前看见的画面却频繁的出现在李时厉的面前,好似怎么都无法挥散了,也怎么都无法想明白了。

那种笃定,忽然就变得明显起来,可是却有抓不到最为关键的点,而一向冷用的李时厉也因为这样的事情,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但很快,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而穆澜似乎也隐约觉察到了这一抹灼热的视线,这让穆澜下意识的差评这视线来源的地方看了过去。

但是穆澜并没发现什么,她安静了下,走了过去。

在空气中,穆澜好似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陌生但是却又熟悉的感觉,不过也就只是瞬间,这样的气息就跟着消失不见了。穆澜一时半会也觉察不上来。

那拧着的眉头也始终没松开过。

大概是太认真的思考,穆澜的神色忽然凝重了一下,好似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那淡淡的白玉兰的味道,是来自李时厉的,穆澜说不出为什么会忽然想到李时厉,但是那却是一种笃定的感觉。

她更是想到了先前御龙殿的时候,李时厉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是怀疑,李时厉的疑心一直明显,若这真的是李时厉的话,就证明,这人是真的起疑了。

如果李时厉起疑——

穆澜安静了下,怕不是多好的事情。

沉了沉,穆澜没说什么,但是因为太认真的思考,忽然她就这么碰到了身后的东西,而后发出了声响。

影卫第一时间就出现了:「小姐。」

穆澜看见影卫的时候倒是镇定,从容命令:「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影卫应声,很快又消失不见了,而穆澜就这么安静的在原地站着,影卫并没去太久的时间,没一会就重新出现在穆澜的面前,穆澜淡定的看了过去。

影卫给了否定的答案:「启禀小姐,这附近属下并没发现其他的异常和人。」

「好。」穆澜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是。」影卫仍然恭敬。

但是影卫并没走远,只是从穆澜的面前消失不见而已,夏荷也已经走了出来:「小姐,进屋吧,您在外面太久了。」

穆澜颔首示意,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就转身回到屋内,但是那熟悉的气息却始终在穆澜的鼻间萦绕,但是却又找不到证据。

……

接下来的几日——

因为容莲回来,所以穆澜陪着容莲的时候也多了许多,容莲每日都会去御龙殿,但是穆澜也并没跟去,这张脸太过于打眼,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频繁出入御龙殿也并非是好事。

但穆澜知道李时裕并没任何意外,这就足够。

但随着这段时间,容莲久居在凤鸾宫中,宫内来来回回请安的人也多了不少,容莲倒是都见了,只是并没留人,来的人也很识趣。

这请安的人里,自然也多了李时厉。

好几次,李时厉来的时候,穆澜险些撞到,最开始的时候,穆澜以为这就是例行的请安,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好似自己在哪里,李时厉能清楚的知道,这险些撞到也绝非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的事情。

在这样的认知里,穆澜沉了沉,倒是也不再闪躲,毕竟这种行为就好似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些事,李时厉没戳穿,她为何不大大方方的,何况现在的穆澜和当年早就不一样,所以穆澜想了想,倒是没太大的担心。

而在穆澜不再闪躲后,果不其然,遇见李时厉的概率就大了很多。

她试探过,渐渐就发现,只要是在凤鸾宫内,李时厉就可以精准的找到自己,让穆澜无处藏身。所以穆澜也明白了,先前她能躲藏的很好,并不是自己躲的好,而是李时厉并没去找自己而已。

安静了下,穆澜看着迎面走来的李时厉,倒是淡定的请了安:「目标见过厉王爷。」

「起来吧。」李时厉淡淡开口。

穆澜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就这么安静的看向了李时厉,并没说什么,李时厉眉眼不动声色,眸光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两人僵持了片刻。

是穆澜主动打破了沉默:「如果厉王爷没别的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说完,穆澜颔首示意,很淡定的朝着外面走去,并不像和李时厉再纠缠下去,李时厉的眼神让穆澜有些说不出来奇怪。

结果,就在穆澜转身要走的时候,李时厉却忽然叫住了穆澜:「站住。」

穆澜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就这么看向了李时厉,并没闪躲:「厉王爷有何吩咐吗?」

「会泡茶吗?正好本王有些口渴了,你端些茶水来。」李时厉淡淡开口。

穆澜拧眉,是没想到李时厉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并非是在厉王府,而是在凤鸾宫内,她是容莲的婢女,按理李时厉不可能对自己提出任何的要求,但是李时厉的身份提出要求也并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所以穆澜拧眉,最终还是应允了下来。

「奴婢会。」穆澜应声。

「好。本王在外面的石凳上等你,免得打扰了太后的清修。」李时厉也很识趣,「正好,本王也很久没看过凤鸾宫了,小时候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到时候经常带着本王走走,这凤鸾宫里,也不少本王的回忆。」

那也是事实。

在太皇太后在的时候,除去太子外,太皇太后最宠爱的皇子就是李时厉,戴芷嫆带着李时厉来请安,太皇太后倒是喜滋滋的牵着李时厉,在凤鸾宫内逛着,甚至在李时厉小的时候,戴芷嫆跟着李长天去了西域,而那时候就是太皇太后带着李时厉的。

所以感情也自然是很好。

李时厉在凤鸾宫内逛,必然也是得到了容莲的允许,这要求合情合理,容莲也不可能拒绝,再说,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时厉绝非是无脑之人,不可能做出什么,给自己留下把柄。

「是。」穆澜没再多想,安静应声。

而后,穆澜就转身朝着凤鸾宫的小厨房走去,但是穆澜的心里却在不断打鼓,很清楚李时厉的想法,这人是在试探自己。

要知道,穆澜泡茶是大周一绝,能企及穆澜的人太少了。

但是李时厉的试探,不意味着穆澜会上当,她并没亲手泡茶,而是让夏荷准备好,这才端出去给了李时厉,夏荷有些担心的看着穆澜,穆澜摇摇头,没说什么。

而李时厉安静的在石凳上坐着,那低敛下的眸光若有所思,并没真的在凤鸾宫内走去,这样的态度,倒是让人一目了然。

在穆澜端着茶杯出来的瞬间,李时厉的眸光就已经落在了穆澜的身上,一瞬不瞬的,但是穆澜也并没回避,就这么任李时厉看着,而后从容不迫的把茶杯放到了石桌上。

「厉王爷请。」穆澜应声。

李时厉颔首示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是也只是一口,他就把这个茶杯放了下来,这茶必然不是穆澜泡的,李时厉一口就能喝的出来。

穆澜自然也看见了,但是穆澜却并没开口询问过,而就是这么淡定的站着。

「你和本王认识的一个故人倒是很想。」李时厉淡淡开口。

这话让穆澜的眉头微拧:「那是奴婢的荣幸,和王爷认识的故人相似。」

李时厉笑了笑,忽然就这么指着穆澜的手,穆澜被李时厉弄的有些愣怔,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手。

而后,李时厉才开口继续说道:「她和你一样,在敷衍的时候,这手心是藏起来的,整个人也是不太自然的姿态。」

这话让穆澜的眉头彻底的拧了起来,是真的没想到李时厉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但是表面穆澜也不动声色,并没回应李时厉的问题,毕竟一个细微的动作,并不能证明什么。

而李时厉见穆澜没说话,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他站起身,好似并没在凤鸾宫多停留的意思,穆澜倒是有些意外了,不知道李时厉是不想和自己再说下去,还是李时厉不再怀疑了。

但是穆澜表面始终不动声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没说什么,福了福身:「奴婢恭送厉王爷。」

李时厉冲着穆澜笑了笑,而后他从容转身离开,只是离开之前看向穆澜的眼神,却又带了一丝的深意,久久不散。

穆澜站在原地,就这么目送李时厉离开,也没说什么,一直到李时厉的身影从穆澜的眼前消失,穆澜才转身,从容的朝着凤鸾宫走去。

……

凤鸾宫内。

容莲看向穆澜走进来的时候,喝了口茶,倒是淡定:「澜儿,坐。」

「是。」穆澜不卑不亢的应声,而后从容的坐了下来。

容莲看着穆澜若有所思的脸,这才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穆澜安静了下,看着容莲,倒是没隐瞒:「李时厉应该是起疑了。」

容莲听着穆澜的话,眉头拧了起来,倒是也不含糊其辞:「他要在凤鸾宫走走的时候,哀家倒是有些怀疑了,只是没想到他是冲着你去的。」

说着,容莲安静了下,又继续说道:「其实李时厉怀疑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是一个太特别的存在,只要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宫内的人开始胡思乱想,李时厉又是这么心思慎密的人,不免会多想,但这件事,也就只能怀疑,并不能做什么。」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怀疑归怀疑,做归做,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容莲想到李时厉,安静了下,穆澜这才开口:「娘娘在想什么?」

「没什么。」容莲摇摇头,看向穆澜,「哀家总觉得他对你有不一样的地方。」

穆澜一愣,没想到容莲会说这些,容莲倒是没别的意思,又解释了一遍:「李时厉的疑心,不会让周围任何值得怀疑的人活在自己的面前,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行事极为的小心,但是在你这件事上,李时厉就放肆的多。」

容莲倒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而这话让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一时半会有些转不过弯。

「娘娘,您这话——」穆澜拧眉又问。

容莲继续说道:「就好比李时厉的性格,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凤鸾宫,甚至不会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你,这样的话,不觉得太容易暴露自己吗?」

穆澜被容莲说的,又觉得好似这样一回事。

「哀家若是李时厉,对你没特别的感觉的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方式不是明目张胆的告诉所有的人,他对你有别的想法吗?」容莲反问穆澜。

穆澜这才应声:「也许就只是试探我的身份。」

容莲笑了笑:「李时厉的性格,无需这样试探,试探的方式很多,反倒是想来看看你。」

这下,穆澜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站着,低敛下眉眼,就这么安静的站着,好似在想着容莲的话。

容莲忽然叹了口气:「自古情字伤人。帝王之位上的人,本就不应该有情。天下最无情的人就是帝王。无情之人才可以肆无忌惮,一旦动情,就是无声的软肋。」

这话,不仅仅是指李时裕,也指着李时厉,而这个让两人动情的人,是穆澜。

穆澜是着实意外了。

在之前,穆澜感觉的出李时厉对自己的不一样,但是他们却从来没任何的暧昧,李时厉和穆澜之间也是彬彬有礼,并没任何的逾越,而现在容莲的话,却让穆澜安静了下。

「很多事,只能静观其变。」容莲的话倒是显得意味深长的,那眼神也已经从穆澜的身上收了回来。

穆澜站着,没在开口,而容莲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一直到容莲有些乏了,穆澜才没躲在凤鸾宫内停留,从容离开,但是容莲的话却始终在穆澜的脑海里不断的盘旋。

李时厉,可能吗?

……

而自从李时厉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穆澜面前后,穆澜见到李时厉的机会好似忽然多了起来。

但是都仅限于凤鸾宫。

李时厉见到穆澜,就像是不经意的,两人也并不会刻意的交谈,只是每一次,李时厉好似都会在这样的不经意里,指出穆澜异样的地方,这让穆澜一怔,甚至很多细节,都是穆澜并没发现的。

一个人要多仔细的观察,才会注意到这些。

一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动机下,才会做到这些。

「想什么?」李时厉低头问着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这才看向了李时厉:「奴婢并没想什么。」

李时厉低头轻笑一声,原本始终和穆澜保持了一定距离的人,却忽然身后捏住了穆澜的下巴,这样的举动,让穆澜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动的看向了李时厉。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拧眉:「厉王爷。」

李时厉的手也不曾松开,那眸光更是沉了几分:「小岑。」他忽然叫着穆澜的名字,「你知道,人可以改变所有的一切,唯独什么不会变吗?」

「什么?」穆澜难道被动。

「人的眼神和本能的直觉。」李时厉淡淡开口,「本王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眼神冷静睿智,是本王从来不曾在女人身上看见的,不管是何时何地,她从来都不慌乱。」

穆澜没应声,被李时厉的话弄的有些紧张。

而李时厉好似不介意穆澜的安静,继续说着,只是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就这么轻轻的在穆澜的下巴摩挲了起来。

「再来后,本王见过她无数次危急的时候——」说着,李时厉好似想起了什么,那笑声跟着明显了起来,「但是就算是危机,她也显得不慌不忙的,就算求着人的时候,都是理直气壮的。」

「……」

「本王出手帮了她。其实想戳穿她再容易不过,但是本王却不曾这么做。本王好像想看,一个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能走多远。」李时厉的话里,带着一丝丝的缱绻,少了最初的;冷酷,「没想到的是,她一路走到了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着实是让本王意外了。」

「……」

「这人心,一旦惦记上了,就很难忘记了,有时候,本王问自己,为何会惦记一个女人。但是却始终没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大概有时候是得不到的,才是最让人怦然心动的。」

李时厉的声音却忽然变得无奈了起来,那眸光好似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之中。

这一切,说的都是穆澜,穆澜自然知道,她的心跳很快,再看着李时厉的时候,穆澜安静了下,才冷静开口:「奴婢不知道厉王爷说的是谁。」

李时厉忽然笑起来:「不知道吗?不知道也好。」

但是那捏着穆澜下巴的手却不曾松开,那口气似笑非笑的:「不知者无罪。」

穆澜没应声,只是那种紧张的感觉已经越发的明显起来,李时厉的话几乎是赤裸裸的,是明示了穆澜,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更是不曾开口,好似不管说什么,都会轻易的掉入这人的陷阱之中。

安静了下,穆澜镇定的看向了李时厉。

李时厉这才松开穆澜:「行了,你退下吧。」

「是。」穆澜应声。

而李时厉很自然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好似之前看着穆澜的眼神就只是昙花一现,并没其他的意义。

穆澜也并没再送,就只是这么看着李时厉离开,这才匆匆转身,但是那种狂乱的心跳,却怎么都压不下来,不过很快,穆澜也镇定了下来,她深呼吸,没再说什么。

而后,穆澜恢复了若无其事。

……

这日子又过去几日。

宫内上下更是显得气氛紧张,御龙殿那边传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宫内的人都跟着面色严肃了起来,但是绝无一人敢开口提及李时裕的事情,朝中的大臣也不敢议论。

到现在,御龙殿那几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除去凤清宫的那一位,大部分的人都被隔绝在了御龙殿外,偶尔能进入的无非也就是穆战骁和容九两人,再跟在边上的就是程得柱。

朝中的大臣,再没能见过李时裕,就算是李时厉,也都被拦在了御龙殿外,不得入内。

就连和李时裕关系极好的李时澈,也不曾再靠近。

李时厉再一次被拦后,李时澈也在一旁站着,李时厉这才看向了李时澈:「七哥也被皇上拦下了吗?」

李时澈嗯了声,不着痕迹的模样:「皇上龙体有恙,大概也不想横生枝节。」

「也是。」李时厉点点头,没说什么。

李时澈那口气有些不经意,说的都是之前见到李时裕的情况,李时厉随着李时澈边上走着,表面倒是不动声色的听着李时澈的话。

在李时澈的话里,李时厉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到最后的毒法阶段了,就算李时裕了得,就算李长懿是当今鬼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无力乏天了,而这样的情况下,李时厉的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并没再和李时澈继续说下去。

李时澈也没拦着,就这么看着李时厉离开,但是他却仍然站在原地不曾离开。

一直到李时厉的身影消失不见,李时澈才淡淡开口:「进去告诉皇上,一切准备就绪。」

这话好似对空气说的,而后李时澈才从容不迫的离开。

一切再悄然无声的进行,这深宫之内,又好似暗潮涌动,每个人都在伺机而动等着绝佳的机会。

……

凤鸾宫内。

这几日的穆澜心神不宁,说不出会发生什么事,但是越是这样的风平浪静,越是让穆澜觉得难耐。

就连绣婴儿的肚兜也没了兴趣,那绣花针不知道多少次扎到穆澜的手指,鲜血一点点的渗了出来,低落在鲜红的布料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总归还是有些让人觉得瘆得慌。

越是如此,穆澜越是无法静心。

这是很长时间来,穆澜第一次出现无法静心的情况,她拧眉,就这么低头沉思,脑海里飞快的过滤着这一段时间来发生的点滴。

除去李时厉这个意外外,好像和平日并没太多的区别。

是因为李时厉的原因吗?

但是李时厉的一切,穆澜很清楚都在李时裕的控制中,不可能再出现任何的偏差,这一切都在悄然无声的进行。

那么这样的心神不宁到底是出自何处?

难道是御龙殿吗?

「小姐,小点来了。」夏荷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穆澜的沉思。

一旁精致的小点也已经放在了桌面上,穆澜并没什么胃口,加上心中缠着事穆澜的神经始终紧绷的,夏荷倒是也没催促,就只是这么安静的站着。

穆澜怀孕也已经两个月的光景了,但是却丝毫看不出任何怀孕的迹象,身形也依旧纤细无比。

「御龙殿那边可有什么情况传出吗?」穆澜忽然问着夏荷。

夏荷楞了一下,摇摇头:「并没任何消息。如果小姐想知道什么的话,奴婢去通知穆丞相来一趟。」

「不用。」穆澜阻止了。

确实,穆战骁没来,就意味着一切是风平浪静的,御龙殿内并没任何的异常,但是穆澜却又始终想不出来,反倒是让自己的脑子一阵阵的抽疼。

「你先下去吧。」穆澜不再多想。

夏荷也没停留,很快朝着寝宫外走去,穆澜安静的坐了下来,又重新拿起绣花针,不想让自己继续再想这件事。

结果穆澜也没绣几针,夏荷却忽然匆匆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拿这一个东西,穆澜拧眉:「出了什么事?」

夏荷安静了下:「这个东西,是被人放在屋外的,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所以才拿进来给小姐看看。」

若是普通的东西,夏荷必然就处理掉了,但是这东西从盒子都可以看出,绝非是普通之物,这才让夏荷不敢迟疑,拿了进来。

穆澜拧眉看着。

那是一个上号的檀木盒子,民间很难看见,但是这却不是宫内之物,而这檀木,更多是出自利州,利州盛产檀木。

想到这些,穆澜忽然一惊。

她记起来了,戴家就是从利州发家的,到现在利州的檀木大部分还都在戴家的手中,如果这是的话——

穆澜沉了沉,立刻站起身:「你把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是。」夏荷立刻把东西递了过来,但是还是有些紧张,「小姐,如果这里面——」

「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穆澜说的直接。

夏荷还是紧张,穆澜已经把东西接了过来,再拿到檀木盒子,她仔细的看过,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出自戴家的檀木盒子,那也证明,这东西自然不可能是戴芷嫆送来的,戴芷嫆无需送自己任何东西。

送来的人就只有一个,那是李时厉。

穆澜安静了下,李时厉送来,又何必这么丢在门口就走,以李时厉的性格,大可大大方方的。

所有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拧眉,最终还是打开了檀木盒子。

很快,穆澜看见了檀木盒子里的东西,那是一瓶精致的香氛,穆澜自然记得这是什么,这是十年前自己一手创立的商铺里面的香氛。只是这个香氛是当年刚开业时候的限量,从此之后就没再有过。

因为这是紫藤花为底而形成的香氛,但是香氛极少用到紫藤,那是当年穆澜的心情,为爱而生,而爱而死,也是紫藤花的话语,这件事,边上无任何人知道,只是穆澜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一丝的小心思。

但是李时厉却知道,那是一次极为无意的聊天,穆澜提及了,但也只是一下,没想到李时厉记住了。

在当年那样的情况下,李时厉从来都知道穆澜和李时裕的事情,只是李时厉选择了不说。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这个香氛是李时厉何时买的,那穆澜就不得而知了,这个香氛当年若是穆澜没记错的话,她一共就只做了几瓶,对外的大概就只有李时厉手中的这一瓶。

这意味着什么,这人还专门把这个香氛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最重要这还是十年前的东西。

所以李时厉是根本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吗?

还是送这香氛里,别有意思?

穆澜一时半会猜不透陆时沥的想法,那眉头就这么始终拧着,在这样的时候,穆澜看见自己当年留下的东西,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穆澜的脸色也跟着微微沉了沉。

「小姐,这是?」夏荷也跟着紧张了一下,就这么盯着穆澜,「这不是香氛吗?是谁专程给您送了这个来。」

穆澜回过神,表情倒是淡定了:「夏荷,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及,不管是谁,听见了吗?」

「奴婢知道了。」夏荷应声。

穆澜点点头,而后就把香氛收好,夏荷倒是也没说什么,穆澜很快就已经敛下情绪,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刺绣,就好似从来不曾收过这个东西一般。

凤鸾宫内,又是安安静静的。

……

翌日。

穆澜照例陪在容莲的边上,两人聊着天,容莲说的都是寺庙里的事,穆澜也很认真的听着。

各宫的人一样来请安,容莲也没留人,很快就把人打发了。

下早朝的时候,外面的太监通传,说是李时厉来了,穆澜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入口的方向,容莲好似也习惯了李时厉来请安:「传吧。」

李时厉走了进来。

穆澜没说什么,仍旧安静的站在穆澜的边上,而今日的李时厉,穿着一起藏青色的长袍,边上镶嵌着金边,长袍上的刺绣就是五爪的盘龙。

这样的装扮也并没任何的异常,但是穆澜看见的时候,眉头微拧,就只是看着,很久并没多说一句话,而李时厉也就只是给容莲请安,甚至没看穆澜一眼。

但是穆澜却知道,李时厉的眼神若有若无的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也只是瞬间,就一闪而过。

穆澜自然不可能开口问些什么,也不可能主动打招呼,她始终安静的站着。

但是拧起的眉头却始终没舒展开。

一直到李时厉起身告辞,容莲这才看向了穆澜:「澜儿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哀家看你一直都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什么。」穆澜摇摇头。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晃眼了,刚才在李时厉出去的瞬间,穆澜竟然在李时厉的长袍上,看见那五爪的盘龙变成了正龙,要知道,那正龙是帝王才能用的象征,那绣法就是典型的李家的双面绣,穆澜走后,能绣出这么精致绣法的绣娘,李艳带出了几个。

那手法和自己不一样,但是在寻常人眼中也已经足够惊艳了,但是穆澜却不敢肯定,因为李时厉走过的速度太快,一晃眼的时候,就感觉像是如此,穆澜无法仔细看清,自然也不敢私下下定论。

容莲见穆澜否认,倒也没说什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但是穆澜的心思却不在容莲这,脑子里想的都是李时厉的事情,容莲也好似感觉到穆澜的心不在焉,也没拦着穆澜,直接放穆澜离开了,穆澜也没迟疑,请了安后,就快速的离开了。

甚至,穆澜的步伐很快,夏荷跟着都有些吃力。

一直回到厢房,穆澜的脸色才变了变:「糟了。」

夏荷看向了穆澜:「小姐,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糟了?」

穆澜的手心渐渐的攥成了拳头。

李时厉今日的穿着打扮就并非是他平日的喜好,这人素来低调,就连穿着上都显得低调的多,只是让人知道自己是厉王爷就好,就像当年,大家知道他是九皇子,但是李时厉却不会多穿任何张扬的衣服。

和那些皇子不同,恨不得人三扣九拜,恨不得人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李时厉是截然相反。

而今日的李时厉却显得如此的高调,这才是穆澜惊讶的原因。

「御龙殿那边是什么情况?」穆澜问着夏荷。

夏荷倒是也没觉得什么异常的地方,毕竟这是穆澜每日都问的事,不能亲自去御龙殿,就只能通过夏荷来询问。

夏荷应声:「那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皇上几乎不曾醒来,御医来来去去的,就连懿王爷都一直在御龙殿就没离开过。」

穆澜点点头,这意味着中毒到了最后的阶段,几乎是无药可救了。

「小姐,怎么忽然问及御龙殿的事情了。」夏荷就这么看向了穆澜。

穆澜没说话,面色严肃,就在这个时候,凤鸾宫内的小太监忽然来报:

「小姐,厉王求见。」

李时厉亲自来了?

穆澜安静了下,点点头,而后就朝着厢房外走去,李时厉倒是从来不曾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现在——

「小姐——」夏荷有些紧张。

穆澜安抚的看向了夏荷,毕竟这是凤鸾宫,李时厉也不敢在凤鸾宫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是穆澜想的,夏荷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她点点头,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而穆澜已经走了出去。

一出厢房,就看见了李时厉负手而立站在厢房之外,穿的仍然是之前的一身衣服,李时厉是静止的状态,穆澜看不见双面立体绣的图案,就只能看见那五爪的盘龙。

「你在看本王的衣服?」李时厉问的直接。

穆澜回过神,倒也淡定:「只是极少见厉王爷穿这样的衣服,所以才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李时厉就只是笑笑,没说什么,而穆澜也没应声,就只是这么站着,但是穆澜的眼神也并没回避李时厉。

穆澜见李时厉不说话,而后才淡淡开口:「厉王爷找奴婢有事?」

「东西拿到了?」李时厉忽然应声。

穆澜嗯了声,没否认,李时厉却又继续说道:」知道本王为何送你这个吗?」

穆澜摇头。

李时厉就这么看着穆澜,眼神忽然就沉了下来,看着穆澜的时候更是一瞬不瞬的:「你当初弄紫藤花的香氛时想的是什么?」

穆澜拧眉:「奴婢不知道厉王爷在说什么。」

那表情看起来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脸的无辜,李时厉听着,笑了笑,也并没动怒,仍然就只是安静的看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摸不透李时厉的想法,自然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身份,装傻是唯一的出路。

「当年这个香氛,是本王意外所来。」李时厉忽然却开始解释这个紫藤香氛的来源,「本王在京都的商铺一眼就喜欢上了,但是那时候已经有主了,本王费了一点心思,才拿到手中。这显然是这个香氛的主人一时兴起做的,并不是真的要对外售卖的。」

当时确确实实就是如此,穆澜也只是摆在商铺之中,并没真的想卖。后来是被谁买走了,穆澜也没多问。

安静了下,穆澜看向了李时厉,也并没打破李时厉的声音。

「本王那时候才知道这紫藤花的涵义,爱而不得。那是紫藤花的主人当时最明显的感觉。」李时厉的声音缓缓传来。

穆澜拧眉直接打断了李时厉的话:「厉王爷,奴婢不明白您和奴婢说这些有何意义?」

「不明白吗?」李时厉笑,修长的手指却忽然捏住了穆澜的下巴,穆澜并没任何反抗的能力,就只能这么被动靠近了李时厉。

「跟着本王如何?」李时厉忽然开口。

穆澜惊愕了一下,是怎么都没想到李时厉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眉头拧的更紧,完全擦不透李时厉的想法。

而李时厉的态度却仍然温和:「人都是聪明的人,懂得择木而息,你在本王心中也一直都是聪明之人,懂得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选择。」

这话意有所指。

穆澜的眉头拧着,更是不曾舒展开。

李时厉继续说道:「爱而不得的人,不仅仅是当年紫藤花的主人。」

说着,李时厉安静了下,而穆澜的眉头拧的更紧了,那种错愕,也是越发的明显起来,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看着李时厉,但偏偏,李时厉的话音到此就已经停了下来,却没在继续说下去。

这句话没说完,穆澜知道。

「本王若是想要你,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机会,一个凤鸾宫的奴才,本王想太后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不愿意割爱。」李时厉转回到了先前的问题。

穆澜拧眉。

但是李时厉也没松开穆澜的意思,那指腹微微用力,就这么摩挲了起来。

穆澜倒是镇定:「厉王爷,奴婢并没想离开凤鸾宫的意思。」

「是吗?」李时厉低头看着穆澜,眸光一瞬不瞬的,「那御龙殿呢?」

穆澜一怔。

而李时厉却似笑非笑的:「帝后之位呢?」

穆澜的脸色微变,而李时厉却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不要让本王失望。」

李时厉的眼神却没任何变化,而后他转身朝着厢房外走去,穆澜没跟上去,常在宽袖中的手紧了紧,也不曾离开。一直到李时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然回头,看向了穆澜。

穆澜被李时厉的眼神看的有些慌乱,只是表面她不动声色,就好似不管多少年来,她也从来就不曾了解过李时厉。

但李时厉也就只是看着穆澜,忽然就这么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缓缓朝着宫外走去。

穆澜的眼神越来越沉,而后,穆澜忽然惊呼一声:「糟了。」

夏荷快速的朝着穆澜走来:「小姐。」

暗处的影卫也立刻出来:「小姐,出了什么事。」

「李时厉,快,阻止他。」穆澜快速的开口。

这一次,她是真的看见了李时厉身上的盘龙变成了正龙,那是当今帝王才能穿的,若是群臣穿了,那是有了谋反之心。

就好似当年的李时元在逼宫的时候,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穿着龙袍出现在李长天的面前。

李时厉的性格就会内敛的多,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所以他会用很隐晦的方式表达。而这是在凤鸾宫,若是之前,在凤鸾宫中,李时厉见到穆澜都是人为制造的巧合,而非是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

穆澜当时就只是觉得意外,并没多想。而现在想来,这就是李时厉已经明晃晃的在提示了,若不是蓄谋要做什么,李时厉又何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着急,穆澜想也不想的就往外走。

夏荷拉住了穆澜:「小姐——」

影卫已经走了出去。

但是渐渐的,穆澜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包括自己和夏荷,好似一下子就陷入了绵软无力,而在昏迷之前,她闻见了紫藤花香氛的味道。

那是故意的。

包括昨天送来的紫藤花的香氛,十年的时间不在自己的手中,那香氛早就成了问题。

李时厉的心思太深沉,是穆澜忽略了李时厉的阴沉,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出现。昨天在夏荷把黑色的檀木盒子拿进来的时候,穆澜猜到这是和李时厉有关系时,就不应该打开这个檀木盒子。

是好奇心杀死了猫,历来沉稳的穆澜没想到这些,特别是看见木盒里面的香氛的时候更是多想。

而这十年里,这香氛虽然还在,但是香氛内早就已经被加入了无色无味的毒素,经过这一天多时间的发酵,只要是穆澜边上的人,无疑可以幸免,包括哪些在暗处的影卫,在无声无息的吸入后,大家几乎是被掐着动弹不得。

才会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完全的陷入了被动。

穆澜已经没了武功,夏荷也亦是如此,加上这个香氛无色无味,自然不可能发现什么。那些在暗处的影卫,对穆澜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防备,何况,李时厉这人的心思甚密,这些能想到的事情,李时厉肯定也是想到了。

他的时间点掐的很好,中毒后,才会在现在发作。

让这个影卫无力反抗,而穆澜也已经陷入昏迷,李时厉才可以无声无息的把人带走,而把自己带走,穆澜陷入昏迷的时候也已经明白了,是要用自己来要挟李时裕。

李时厉早就认出穆澜的身份了,只是李时厉不说,但是李时厉的字里行间里也是在试探穆澜,或者说,李时厉从来都知道凤清宫的这一位是假冒的,因为这根本就是李时厉准备的人。

所以在李时裕对穆澜的态度有些异常后,李时厉可以轻易的觉察出来,最初或许李时厉还显得小心翼翼的,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但是随着你来我往,李时厉就可以第一时间的肯定穆澜的身份。

若不然的话,那香氛也不会被送来。

就算李时厉真的只是试探,或者觉得李时裕对穆澜的态度不一样,就算这是一个陷阱,李时厉也并不担心,他已经在香氛里面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而穆澜和这些影卫都不会觉察,李时厉一样可以无声无息的带走穆澜。

穆澜若不是,李时厉也不用担心,利落的处理了穆澜便是。

然而穆澜想到这些,已经晚了。

那无声无息进入凤鸾宫的人,处理好昏迷在地上的影卫和奴才,就直接把穆澜快速的带走了,凤鸾宫内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好似从来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安安静静的。

……

御龙殿内。

御龙殿内看起来倒是和如常一般,并没太大的区别,仍旧是来来去去的御医,和在外面等待消息的群臣,随着李时裕很长一段时间不上早朝,群臣心里的紧张和惶恐也显而易见起来。

自然御龙殿外聚集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谁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李时裕的情况,也好似知道李时裕的情况才知道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可能。

「穆丞相,皇上的情况到底如何?」有人忍不住问着迎面而来的穆战骁。

穆战骁的神色凝重,步履匆匆,面对这样的问题时,穆战骁并没多解释,而是快速的朝着御龙殿内走去,没一会身影就消失不见在群臣的面前。

大家面面相觑。

「这——」谁都不敢开口,但是在穆战骁这样的态度里,又已经好似知道了什么,打一时之间,大家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但也只是慌乱,除此之外,好似也并无其他的办法。

仍旧只能在原地等着。

忽然,群臣跟着安静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走来的人,那是李时厉,李时厉看起来和寻常一样,但是他的眼神里又带了一丝的凌厉,说不出这样的感觉,但是却又可以轻易的让人觉察到李时厉和平日不一样的地方。

少了温润和之前的彬彬有礼,多了一丝的凌厉,而这样的画面,让当年参与了夺嫡的人,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大家的脸色微微一变,更是一动不敢动的站在原地。

更快的,大家觉察到了,周围的人好似已经被控制住了,就连平日在门口的禁卫军,对于这样的画面也没了任何的反应,没人来阻止李时厉,这下,这些群臣更是紧张万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的脸色里,都带着一丝的诡异,你看我,我看你,更是没人敢捅破这样的气氛。

一直到门口,程得柱才迎面而来:「厉王爷这是?」

毕竟现在御龙殿已经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个任何人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李时厉,而现在李时厉却如同无人之地一样,来去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李时厉只是看着程得柱:「本王要见皇上。」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程得柱的态度并没因为李时厉的声音阴沉,而发生任何的变化。

李时厉冷笑一声,程得柱没来得及再拦着李时厉,人已经被扣了下来,他的脸色变了变,素来冷静的程得柱也难得出现了惊慌失措。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快,快,把厉王爷拦下来!」程得柱冷声命令一旁的禁卫军。

但是显然并没任何用处,禁卫军的神色冷静,对于程得柱的话完全无声无息的,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如同寻常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着,眸光直视前方。

「你们这是要造反了吗?」程得柱惊慌失措了起来。

很快,一旁的禁卫军倒是把程得柱给拦了下来,程得柱的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

李时厉看都没看程得柱一眼,而后就快速的朝着御龙殿内走去,这下,群臣更是大气不敢喘,面对这样的情况,大家都在看着彼此,好似想知道他们应该如何反应。

很快,李时厉的身影没入了御龙殿,从众人面前消失不见,而御龙殿的大门紧紧的被关上,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

同一时间,厉王府。

戴芷嫆就这么来回在王府内走动,素来冷静的戴芷嫆此刻看起来却显得较早不宜,而一旁跟着戴芷嫆的老嬷嬷也有些紧张,但是仍然在安抚着戴芷嫆。

「娘娘,您不用担心,厉王爷做事历来都有分寸,何况现在宫内的情况,您不是也知道的,皇上重病,已经无力回天了,厉王爷现在去才是刚刚好。」老嬷嬷的声音倒是冷静的多。

戴芷嫆的眉头并没因为老嬷嬷的话而舒展开,那种紧张的感觉说不上来,显而易见的慌乱。

说不出为什么,她太心神不宁了。

李时裕久经风浪才坐到这个帝王位上,戴芷嫆总觉得一切太容易了,李时裕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倒下了,毕竟当年的李时裕九死一生,李时元都没能的手,而现在的李时厉就能这么轻易得手吗?

最重要的是,李时厉忽然被官复原职,这也一直都是戴芷嫆觉得怀疑的地方,但是却又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要知道,越是天衣无缝的事,越是让人难以揣测和捉摸。

这也是戴芷嫆到现在,看起来都显得心神不宁的原因。

「娘娘——」老嬷嬷知道戴芷嫆的心思,「您就在这厉王府内静观其变。王爷也不是简单之人,何况这宫内不是早就部署了多年,您又何必担心呢。」

话虽然没错,但是戴芷嫆压不下这样的慌乱,就始终让她无法镇定。

厉王府内,更是显得一片死寂。

……

帝宫,御龙殿。

李时厉已经无人之地一般进入了御龙殿内,御龙殿内的人看见李时厉的时候,好似有些微楞,一时半会无法从这样的情况里回过神。

「厉王?」李长懿的眉头拧了起来。

而李时厉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朝着龙床的方向走去,在这样的动作里,大家面面相觑,好似完全从这样的情况回过神。

「来人,把皇上请下来。」李时厉的声音冷静的传来。

然后,李时厉的脸色忽然就这么骤变,他以为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却在忽然之间发生了让他完全错愕的事情,一切都超出了李时厉的想象,瞬间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起来。

李时厉被人控制住了。

他在被控制的瞬间,穆战骁无声无息的出来,手中的长剑就这么抵靠在李时厉的脖颈上。

而原本在床榻上的李时裕却忽然起身,眸光锐利的看向了李时厉。

李时厉更是错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李时裕明明已经陷入了昏迷,这样的情况得到了太医的证明,何况,李时厉也并非是没来过,自然知道情况属实,而现在——

李时厉想反抗,但是李时厉很清楚,自己根本没不是穆战骁的对手,更何况,李时裕安然无恙,龙邵云显然也在暗处,若是自己动手,怕是当场就会人头落地,所以李时厉并没反抗。

不反抗不意味着妥协,那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又好似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对于这个帝王之位,李时厉是极有把握,不会出现任何的差池。

李时裕看着李时厉,不知道是不意外李时厉的态度还是别的,倒是没动怒,就只是那眼神越发的沉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就好似在打量着什么,李时厉并没说一句话,就只是这么看着。

一直到李时裕一步步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在李时厉的面前站定:「朕素来对戴家不薄,但是也算是小看了戴家和你潜藏的野心,这才让你一步步的得寸进尺。」

李时厉冷笑一声,也就只是这么看着,始终没看开口说话。

李时裕的眼神微眯,好似在思考什么,但是李时厉却始终显得坦荡荡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的眉头拧了一下,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是却始终抓不到最为关键的。

但是李时裕表面也始终不动声色。

两人就这么站着,僵持着。

一直到李时裕扬手,一旁的容九和容寺才利落的走上前,直接扣住了李时厉,压着李时厉朝宫门外走去,李时厉全程意外的没反抗,这样的动作也让寝宫内的人微眯起眼。

「皇上,不觉得李时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穆战骁拧眉问着李时裕。

李时裕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李时厉离开的身影,一言不发,负手而立的站着,那紧锁的眉头也没舒展开。

就连平日寡淡的龙邵云都忍不住开口:「表面看来并没任何不一样的地方,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主动权是在我们手里,这宫内,不管李时厉做什么,是翻不出任何的水花的。」

这话也是笃定的,李时裕早就部署好了一切,请君入瓮,所以李时厉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逃得出李时裕的五指山。

这样的话里,让在场的人,微拧的眉头跟着放松了些。

一行人快速的朝着寝宫走去,快到寝宫口的时候,忽然李时裕问道:

「凤鸾宫那边什么情况?」

「凤鸾宫有影卫,也有禁卫军,按理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穆战骁快速应声。

这些影卫和禁卫军都是。李时裕亲自安排的,和御龙殿比起来,并不会有任何的逊色,何况,李时厉直捣黄龙,拿下帝王之位,这些后宫的女眷根本就不是在意的重点,所以,倒是没必要太过于关注。

最重要的是,穆澜的身份知道的人极少,这张脸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再说李时裕从来没戳穿过凤清宫的假穆澜,就算戳穿,怀疑到穆澜身上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毕竟穆澜入宫后,若是在太医院内,也极少离开太医院,就算后来在凤鸾宫,穆澜也几乎足不出宫。

所以按理并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只是李时裕开口了,穆战骁的眉眼沉了沉:「微臣去看看。」

「先去御龙殿。」李时澈沉沉开口,「让程得柱带着人去看看。」

「是。」穆战骁应声。

很快,穆战骁转身安排,而禁卫军已经压着李时厉朝着大殿走去,外面一直在等候消息的文武百官看见这个画面的时候,惊愕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好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大家面面相觑。

而那些潜藏在暗处很久的官员,看见这样的画面更是震惊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下一秒被无辜牵连了。

全程,李时裕一句话没说,就这么快的朝着大殿走去,身后的官员回过神,急色匆匆的跟了上去。

有些心虚无比的人,脚步都跟着放慢了下来,好似在思考什么,更是显得心思重重的。

很快,一旁的禁卫军已经走了出来,直接把这些人给利落的扣了起来,他们吓得冷汗涔涔,跪地求饶:「皇上明鉴,微臣是被冤枉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李时裕都没回头多说一句,这些人已经被禁卫军直接扣走,送入天牢。

原本就安静的御龙殿,现在更是安静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

大殿之内——

李时裕坐在龙椅上,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李时厉,李时厉倒是没回避李时裕的眼神,显得越发的冷静,两人的眸光对视。

「说。」李时裕的口气阴沉,全程就只开口说了这么一个字。

李时厉忽然就这么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李时裕:「李时裕,你以为你就赢了吗?」

一句话,让李时裕的眼神微眯,越发显得锐利了起来,就这么看向了李时厉。

而穆战骁的眉眼都跟着微眯了起来,那眼神就好似在思考什么。

一直到李时裕看了过来,瞬间,他的眼神微眯,立刻站起身,快速的朝着李时厉的方向走来,而一旁的大臣更显得紧张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大家面面相觑,就怕下一秒这火就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而后,李时裕站在了李时厉的面前,直接伸手扣住了李时厉的衣服:「你不是李时厉。」

李时厉没吭声,周围的大臣更是惊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还有现在这个混乱的画面。

「说,李时厉在哪里?」李时裕的眼神越发显得锐利,带着一丝的杀机。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站在李时裕面前的却忽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而后牙根一个用力,鲜血就这么从嘴里流了出来,快速的在李时裕的面前倒了下来,直挺挺的,脸色瞬间就发黑了。

这是中毒的迹象。

完完全全不留任何的余地,这都是像极了李时厉的作风,不会给对方留一丝一毫的机会,下手快准狠。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战骁仍然镇定的看向了李时裕,李时裕二话没说,就朝着御龙殿外走去,那种不安的预感也跟着明显了起来。

「四哥着急什么?」忽然,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传来,好似完全不受现在的影响。

殿中的大臣更是震惊,完全不敢相信这眼前看见的一幕。

明明之前李时厉在他们面前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李时厉却有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面前的人是李时厉,那么死掉的这一个是谁。

这样的一幕,完全让在场的人彻底的反应不过来,大家面面相觑,最终所有的人还是保持了沉默。

大殿上安安静静的,也好似就只留下了之前李时厉那淡淡的问候声。

而李时裕瞬间回过神,他明白了为什么。

李时厉能找到和穆澜一模一样的人,再加以培训,那么自然李时厉也可以找到自己的替身,何况,自古帝王皆有替身,在影卫里面,也有和李时裕相似的人,所以这样的做法也并非是奇怪的。

这些替身几乎是耳濡目染的跟着,只要不是面对面长期的相处,很难能发现其中的端倪,想骗过周围的人,会不会有多难,就好比现在的假穆澜,除去极为亲近的人,当年也每日接触,若不然的话,到现在宫内都没有发现假穆澜有任何的异样,很自然的认为那就是穆澜。

李时裕和李时厉僵持,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打破沉默的人是穆战骁:「李时厉,皇上素来对戴家不薄,戴家倒好,这是倒打一耙。」

李时厉这才淡淡的看向了穆战骁:「倒是没想到,当年的御前侍卫,现在就变成了一国丞相,而当年的穆战天,却已经死无全尸了。果然这是要站对边,难道穆丞相不怕重蹈当年穆战天的覆辙吗?」

李时厉的态度仍然是不紧不慢的,那口气都是狂妄的,对于自己要做的一切好似早就胸有成足。

穆战骁的眼神微眯,而李时厉拍拍手,这才再一次的看向了李时裕:「四哥,我要回的不过就是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那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皇位上。

那才是李时厉所想要的。

李时裕没说话,而大殿内的大臣更是大气不敢喘。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回过神来,李时裕是下套给李时厉,那是请君入瓮,之前前朝公主的事情,也都是出自李时厉之手,这是所有人都没想都的,也让所有人都觉得震惊不已的事情。

一个人,能藏着多少年,甚至一手帮着李时裕上了帝王之位,那是因为知道自己当年想登基,只会把自己毁的一无所有,所以隐藏了实力,在一步步的布局,就连现在,临门一脚,都是精心策划的。

李时裕可以装作病入膏肓,所有的人都以为李时裕已经必死无疑了,而李时厉却可以冷静的找一个自己的替身来试探李时裕,就算李时裕没事,那么出事的也是自己的替身,而非是自己。

这一个心思能甚密到什么地步的人,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难怪这十年来,从来没人可以把这前朝公主的诡异事给破了案,就连抓到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何家,何家已经毁了,这幕后的人却仍然安然无恙。

大殿内的人是倒吸一口冷气。

而李时裕表面却始终不动声色。

一直到龙邵云忽然惊呼一声:「糟了。」

在话音落下,很快穆澜被人带了进来,穆澜被扣着,李时厉的手已经控住住了穆澜,想从李时厉的手中把穆澜强制带下来并不是不可能,但是强制带下来的结果,就是穆澜死无全尸。

所以这样的风险,谁都不敢冒。

李时裕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那眼神震惊的落在了李时厉的身上,要知道跟在穆澜边上的影卫都是精心派去的,不可能叛变,就算是李时厉本人,都不可能从这些影卫的手里近身,而现在——

一切就好似重重迷雾,表面看起来极为的简单,但是深究下来,你却找不到任何的关键,几乎是让人彻底的陷入了被动之中。

「四哥怎么不对外公开下她的身份吗?」李时厉忽然笑了,「怕什么,怕大家知道了她的身份,会让她灰飞烟灭吗?怕几年前的历史重演吗?」

这个话,更是让大殿内人震惊不已,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当年的事情,在这个大殿内的人就都参与了,自然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下,他们看着穆澜的眼神都震惊了,怎么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穆澜,要知道,当年的穆澜是在他们的面前魂飞魄散的,而现在——

大家面面相觑,是完完全全说不出话了。

而穆澜仍然被控制在李时厉的手中,看起来仍然是摇摇欲坠,好似完全没清醒一般。

李时裕表现镇定,但是内心却显得慌乱无比。

只要是涉及到穆澜的事情,李时裕几乎是没道理可讲的,但是在前车之鉴下,李时裕却不敢慌乱,毕竟李时厉的诡计层出不穷,根本就防不胜防,遇见穆澜的事,他就势必小心翼翼。

「怎么,皇上怀疑这是假的吗?」李时厉冷笑一声。

而在一旁的假穆澜早就瑟瑟发抖了,这意味着什么,她也再清楚不过,她的身份早就瞒不住了,被人彻底的揭穿,只是李时裕从来都不曾开口,甚至假穆澜不敢想,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揭穿的。

她的呼吸都跟着忍不住急促了起来,脸色更是煞白。

李时裕在李时厉的挑衅里,始终淡定,他的眼神落在穆澜的身上,但是李时裕这一次却没任何的怀疑,因为他认出了穆澜身上的衣料,那是绝无仅有的,只有这么一块,让李家绣房的人制成衣裳,他亲自送到穆澜这里的。

除此之外,别的地方,不可能再有,所以这只可能是穆澜。

就在这个时候,前去凤鸾宫打探消息的程得柱也已经带着影卫匆匆而来,程得柱的脸色苍白,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皇上,小姐不见了。」

话音落下,程得柱就看见了被李时厉控住的穆澜,这下,程得柱的脸色更是苍白,但是那话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影卫和禁卫军都昏迷了,夏荷也昏迷了,小姐——」

现在真相昭告天下。

但是却没人知道李时厉是如何完成的这一切。

「把人放开。」李时裕微眯起眼,冷静的警告着李时厉,「李时厉,垂死挣扎并没任何用处,这么多人,你不可能得逞。何况,你就算可以肆意妄为,难道你可以对戴家不管不顾,对你母妃不管不顾吗?」

李时裕是在威胁李时厉。

李时厉造反,戴家这些人窝藏的祸心,必然是要株连九族的,而李时厉一人在这里,是绝无可能的,何况李时裕早就已经布好局了,李时厉是插翅难逃。

而李时厉不可能不顾忌戴芷嫆,李时厉和戴芷嫆的一直都很亲近,更不用说,戴芷嫆是全心全意的护着李时厉的,戴家所有的一切,戴芷嫆都是无条件给了自己的儿子。

就算当年李长天在世的时候,戴芷嫆也是为李时厉一步步的铺路,李时厉虽然不曾参与到这些争斗之中,但是李时厉该有的东西从来都不曾少过,甚至是大周最早被封王的皇子,除去少了太子的头衔,李时厉的一切都是和太子所匹配的。

当年若不是李时裕横生枝节,也许在当年的时候,帝王之位就是李时厉了。

这里的厉害关系,李时厉不可能不计较的。

但是面对李时裕的警告,李时厉却也始终镇定:「是吗?」他倒是笑了笑,胸有成足,「有穆澜在,我又何须怕,我就算败了,我拖着穆澜一起下去,李时裕,你这日日夜夜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李时厉就这么阴沉的开口,那眼神凌厉的看向了李时裕:「穆澜跟着你有什么好?穆澜为了你的帝王位,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的,你呢,你对得起他妈?你从来不曾,她为了你饱受李时元的凌辱,你却怀疑她腹中的孩儿不是你的。」

说着,李时厉的声音都跟着激动了起来,抑扬顿挫的:「为了你,和黑山之神交换了健康,美貌和声音,但是却从来没认出她。穆战骁和龙邵云都能第一眼,你太失败了。」

这样的口气,让殿中的人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时裕没说话。

只是在李时厉的话里,好似每个人都隐隐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说不出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李时厉对穆澜的情感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起码不是单纯的把穆澜当成一个工具人来威胁李时裕。

这样的质问里,是对李时裕的不满,更多的是像为穆澜鸣不平。

「而你就算认出她,却可以逼着她承认她的身份,最终在你的面前灰飞烟灭,这就是你对她的爱,爱入骨髓,而后把她送入地府吗?」李时厉的声音越发显得阴沉,字字句句都是在质问李时裕。

李时裕没说话,因为李时厉的质问,李时裕无法回答。

「李时裕,你从来都不配拥有她。若是没她,这个帝王位你连想都不用想,是绝无可能的!」李时厉的声音也来越高。

大殿内更是一片死寂。

但是每一个人也注意到了,李时厉虽然扣着穆澜当了人质,但是对于穆澜,李时厉却格外的温柔,就连那手,都是只是给穆澜支撑,绝非是对待一个人质的方式。

好像在这样的态度里,在场的人也忽然明白了什么。

李时厉这么阴沉的一个人,为什么能做到这么的温柔如水,除去对穆澜的爱,再也想不到第二种理由,而李时厉对于穆澜的爱,竟然这么多年,没人发现,反倒是不像当年的李时元赤裸裸的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外面,而是极为的内敛。

也是因为这样的内敛,才让所有的人忽略了李时厉的存在,也自然不会注意到李时厉对于穆澜的爱。

自然这样的情况下说出口的时候,才让所有的人震惊不已。

而一直在半昏迷状态里的穆澜,也已经缓缓的醒来了,看着面前的情况,一时半会有些回不过神。

反倒是李时厉就这么低头看向了穆澜:「你醒了。」

那口气几乎是在瞬间转变的,温柔如水,和面对李时裕时候的质疑不一样,就连看着穆澜的时候,那眼神都带着一丝的缱绻。

穆澜也注意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在看着现在的情况,穆澜更是明白了,而李时裕的眼神也落在了穆澜的身上,一瞬不瞬,这样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的紧张。

所有人都不知情,但是李时裕却知情,穆澜是怀孕的,她禁不起这样的折腾,若是出了任何的差池,李时裕不会原谅自己。

穆澜倒是镇定:「厉王爷,放开我,我们凡事都好商量。」

「穆澜,你我都是聪明之人,你认为我会放开你吗?」李时厉淡笑一声,反问穆澜。

穆澜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就这么被动的看着李时厉,李时厉的一只手扣着穆澜的腰身,而另外一只手就这么轻轻摩挲了穆澜的脸颊。

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但是也没在这样的时候激怒李时厉。

不管李时厉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但是穆澜很清楚,现在的李时厉,情绪并没那么稳定,不知道是被现在的情况刺激的,还是别的原因,若是穆澜轻易的激怒李时厉,不一定讨的了好。

最重要的是,穆澜现在怀孕,她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而现在的穆澜并不会武功,自然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挣脱出来,一来一去,最终倒霉的人还是穆澜。

「有你,李时裕什么都不敢动,就算这大周的江山他也会拱手相让,因为这是他欠你的。」李时厉倒是看的清明。

穆澜淡定的看着李时厉:「你就确定一定如此?若是如此的话,当年李时裕为何又一手把我送出去了呢?」

这话,让李时厉微眯起眼,就这么看着穆澜。

穆澜冷淡的笑了笑:「你为什么不认为,当年李时裕是为了自己能活命,所以把我亲手送到了李时元的边上呢?为什么不认为黑山之神的事情,是李时裕为了能续命,拿我去交换的呢?你确定你得到的情报就是真的吗?」

李时厉被穆澜的话反问的眉眼一拧。

而穆澜好似并没注意到李时厉的眼神,她无声的看向了周围的环境,好似在找着最为合适的切入点,她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和李时裕对视了一眼,但也只是一下,穆澜就松开了。

而后她无声的看向了穆战骁,穆战骁没说话。

那是多年来的默契,并不需要言语,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穆澜在拖延时间,也在分散李时厉的注意力,只要穆澜能顺利脱困,那么一切就不是任何的问题,大殿内的气氛也跟着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千方百计的回来?」李时厉问的直接。

穆澜淡淡的笑了笑:「儿行千里母担忧,厉王爷在这里,难道戴妃娘娘不担心吗?自然,傲风是我的亲生儿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对傲风的担心胜于一切,我回来并不是多奇怪的理由,不是吗?」

李时厉默了默,没说话。

「而傲风是当今太子,想要回到傲风的边上,我必然就要在李时裕的边上,难道不是吗?不然的话,我又岂能见到傲风?」穆澜反问李时厉。

她的声音始终淡定,并没因为现在的气氛而变得紧张起来,那眼神也好似并没分散,专注的看着李时厉。

李时厉捏着穆澜下巴的手也不曾松开,就这么淡定的看着穆澜:「既然如此,我留下傲风,可好?」

「时厉。」忽然,穆澜轻轻柔柔的叫着李时厉的名字,「你想要我跟着你是吗?你爱我什么?」

甚至,穆澜的手也已经反手抚摸上了李时厉的脸颊,那样的温柔,也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以前的穆澜和李时厉,从来都合乎情理,绝不会靠近一步,就连眼神交流里面都不会带一丝的情绪。

而现在的穆澜,看着李时厉的时候却有好似深情款款。

李时厉的警惕仍然还在,但是面对这样的穆澜,也偶尔有些精神恍惚起来,好似不敢相信,又好似在深思什么。

穆澜也不在意,那手仍然贴在李时厉的身上:「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和我说,但是你却从来没说过。」

李时厉薄唇抿着,眸光落在了穆澜的身上,扣着穆澜腰身的手紧了紧:「要做什么?」

只是这口气,听起来仍然缱绻,也带着试探。

穆澜就这么看向了李时厉,很轻的笑了笑:「我什么也不做。还在等你的回答。」

李时厉好似被穆澜的话问的有些分心了,两人看起来仍然像连体婴儿一样再一起,好似从来就不曾分开,也好似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穆澜的眉眼里,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所以你拿了紫藤花的香氛送给我,紫藤花的话语是爱而不得,你对我爱而不得。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望香楼内。」

那时候的穆澜并没注意到李时厉,甚至在那样的情况下,穆澜就算觉察到李时厉的眼神,也很难深入的再想什么。

那时候,逃命才是上上之策。

李时厉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但是顺着线索想下来,好像确实是如此,从望香楼开始,李时厉几乎都可以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出现,帮了自己,这样的情况下,若不是时时刻刻盯着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凑巧的。

只是那时候的穆澜,陷入自身难保的时候,是很难想到这么多,最重要的是,就算穆澜冷静下来,想李时厉的问题,李时厉也并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李时厉藏的太深,不然的话,不会让人这么长的时间,都无法反应过来。

就只让人觉得好奇,不明白李时厉为什么次次帮着自己,这样的动机也好似怎么都找不到。

而现在,一切就豁朗开朗起来。

李时厉就连这样的感情都能内敛,更何况别的事情。

而李时厉也好似因为穆澜的话,陷入了回忆,安静的看着穆澜,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那时候的你,虽然浓妆艳抹,还故作神秘,但是你的眼神却清透的能让人看见星辰,大概一眼就记住了。」

在李时厉开口的时候,那眼神也落在穆澜的身上。

穆澜认真的听着,李时厉倒是不避讳,字里行间里说的都是对穆澜的喜欢,一字一句都显得再认真不过,御龙殿内,更是大气不敢喘。

穆澜眼角的余光看向了穆战骁,微微颔首,穆战骁明白穆澜的意思,穆澜的身形开始一步步后退,但是却又显得不着痕迹。

但是穆澜没因为这样的动作,而让自己的思维有任何的偏差,看着穆战骁的眼神也一样并不曾挪开,

好似在安静的听着。

「时厉,我从来不喜欢在帝王位上的男人。」穆澜的声音甚至是带着一丝的蛊惑,「我喜欢是一个陪着我可以游山玩水的男人,而不是背负着江山社稷,有诸多的无可奈何。」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眸光更是温柔无比:「不要执念帝王之位,我跟你走好不好?」

大殿内,只剩下穆澜轻柔的声音,所有的人不自觉的跟着穆澜走的,好像穆澜的话,就轻易的能蛊惑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穆澜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也已经悄然无声的让自己一点点的从李时厉的禁锢里退了出去。

穆战骁也跟着穆澜的一举一动,神经极为的紧张。

一直到穆澜退到安全的距离,正准备转身快跑的时候,李时厉忽然扣住了穆澜的手:「做什么?」

穆澜并没迟疑,就是这微妙的时间差,就足够改变一切了。

穆战骁第一时间冲了上来吗,李时厉扣住了穆澜的手,但是穆澜的速度很快,一个闪身,李时裕已经走上前,微微用力就要把穆澜带到自己的怀中。

禁卫军的速度也快了起来,配合穆战骁,团团围住了李时厉。

李时厉并不能一剑毙命,那些在暗处的同党,自然要李时厉一并清理干净,而李时厉也已经彻底的回过神,看着穆澜,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的复杂,但是李时厉又被穆战骁架着,完全动弹不得。

「澜儿,不管李时裕怎么对你,你爱的人就只有他,是吗?」李时厉在问着穆澜。

穆澜低敛下眉眼:「有时候,只是先来后到而已。」

这话,淡淡的,不知道是在安抚李时厉,还是在说一件极为简单的事实。她当年重生,只是先遇见了李时裕,最初和李时裕也并非是爱,而是互相利用,李时裕在试探自己,而自己在借用李时裕的人脉和资源。

所以穆澜现在问自己,如果当时见到的是李时厉,现在是否又不一样了。

对于当时的穆澜而言,和李时裕是一步步走来,日久生情,要真的说第一个爱上的,反倒是李时元。

想到这些,穆澜忍不住自嘲的笑出声。

她不经意里,陷入了李家三个兄弟的周旋里,她无辜吗?她也并不无辜,每个人都是踩着人血,走到今天的。

呵呵——

「若是我先来,那你是否会爱上我?」李时厉就算被禁锢着,但是那字里行间却仍然带着执着,问着穆澜。

穆澜很是安静,不知道是在安抚李时厉,还是别的:「或许会,或许不会。先来后到外,总有契机。」

在穆澜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时裕的声音平静的传来:「带下去,关入天牢,戴家的同党,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禁卫军齐齐应声。

要知道,李时裕能意识到这是李时厉所为,在两人这么长时间的较量里,李时裕自然也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厉王府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在厉王府外早就是李时裕的人层层围绕,就等一声令下,整个厉王府的人都无处藏身。

穆战骁随同禁卫军一起去。

而大殿上的群臣仍然大气不敢喘息。

禁卫军几乎是最快的速度,在群臣里把一部分人给羁押走了,这些人被禁卫军扣住的时候,几乎都在大声求饶,但是李时裕却始终面色冷淡,甚至没看一眼。

剩下的人更是惊愕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种紧绷的情绪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上一次是在李时裕逼宫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怕自己就这么被牵连了进去。

一直到大殿内的人被陆续带走,剩下的人才常舒了口气。

李时裕没说话,淡淡看了一眼:「你们下去吧。」

「是。」群臣应声,一刻都不敢停留,这大殿内的气氛几乎是阴沉到了极点。

没一会,大殿内就没剩下多少人了。

而一旁的假穆澜早就已经瘫软在了地上,但是下一瞬,几乎是让人没能想到,她忽然拔地而起,就这么快速的从自己的头上取下簪子,直接冲着穆澜来的。

那模样是嫉妒。

好似穆澜夺走了她的一切,她要杀了穆澜,才可以平复自己的怒意和不满,也好似在这个帝后的位置上,假穆澜也已经习惯了,自然而然的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穆澜,不能接受有人出来挑衅自己的权威。

而没人注意到假穆澜的反应,加上穆澜在之前的推搡里,手臂或多或少被利剑划破,自然并没那么敏捷。

就连李时裕都错愕了一下。

那簪子已经对准了穆澜的胸口,千钧一发。

「有毒。」李时厉的声音忽然传来。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面前忽然发生的事情给惊了一跳,唯独李时厉不顾一切的挣脱了穆战骁,穆战骁立刻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扣住李时厉,李时厉已经推开了穆澜。

那簪子直接刺入了李时厉的胸口。

现场的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

假穆澜已经被禁卫军扣住,她好似也震惊了,但是最终,假穆澜就这么笑出声,凄厉而悲凉:「奴婢不知道恨了你多久,奴婢从十二岁开始就被主子带在身边,灌输了关于穆澜的记忆,饱受了多少艰辛,奴婢想过无数次要杀了你,但是奴婢被主子下了毒,除了服从并没第二条路。而现在,你竟然死在奴婢的手里。」

「秦香,你……」李时厉整个人软了下来。

秦香的发簪上的毒是从何而来,李时厉当然清楚,这是最后的时候给李时裕致命一击用的,这个毒不可能让人有生还的余地,只是李时厉没想到,最终这个簪子竟然是在自己的胸口上。

「主子,原来你能把一个人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你深爱这这个人。但是很可惜,就算你深爱这个人,你也无能为力。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无能为力的事情。」秦香疯狂的大笑。

不甘心,又悲凉,就这么被禁卫军禁锢着,拼命的摇着头。

秦香说了无数,那是控诉对李时厉的不满,是控诉现在的一切对于自己的不公,但是这又如何,根本不可能改变秦香的命运。

秦香到最后,已经没了任何力气,就这么看着李时厉:「主子,奴婢就算死,拖着你下地府,奴婢也不枉这一生了。」

话音落下,秦香直接咬舌自尽。

而李时厉的毒发的极快,穆澜挣脱开李时裕,朝着李时厉的方向走去,李时裕就这么扣着穆澜的手。

穆澜冷静的看着李时裕:「现在他不能死。皇叔不可能现在赶到,除了我,没有其他的办法。」

穆澜一字一句说的再直接不过,李时裕的手这才缓缓的松开,他扣住穆澜,是担心穆澜,但是现在的情况,确确实实必须留着李时厉。

「我保证,我会安然无恙。」穆澜给了李时裕肯定的答案,「何况他现在,根本就拿我没任何办法。再说,他不会杀了我,他有无数次的机会,从来没下过手。」

话音落下,穆澜颔首示意,而后快速的朝着李时厉的方向走去。

李时裕也跟着,不敢有丝毫怠慢,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而穆澜已经走到了李时厉的面前,半蹲了下来,仔细的查看李时厉的情况,很快,穆澜的眉头彻底的拧了起来,眼底的严肃,显而易见。

「不……用……不用看了……」李时厉的声音结结巴巴的。

穆澜没说话,已经抓起李时厉的手把脉,快速的把药丸喂到了李时厉的嘴里,这是能暂时稳定李时厉毒素的药,但是并不是解药,最多也就是在一个时辰内,若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解药,那么结果也是一样的。

李时厉见穆澜如此,最终笑了笑,那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你这样……这样不……过……不过就是……是……让我告诉你……你们还有……还有谁……参与……」

穆澜没否认,认真的看着李时厉,李时厉面容里的自嘲更为明显,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很快,李时厉就这么看向了穆澜,穆澜并没回避李时厉的眼神。

「没……没用的——」李时厉嘴角溢着鲜血,「这个毒……无药可医……」

穆澜安静了下,其实也并没觉得奇怪,这最后一招棋,其实是被迫走的,所以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的余地,若是走到这一步,怕是也已经很凶险了,只是李时厉没想到的是,这个毒最终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概一向小心谨慎的李时厉,从来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才会步步错,一直到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这件事他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蛰伏了十几年,到现在却着急慌乱,才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若是能听劝,若是能多注意点,或许今日就不会走到现在。

而穆澜听着李时厉的话,也没觉得奇怪,她安静的看着李时厉,李时厉的性格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这里牵扯的人太多了。

「这件事……事……就是我……我一个人……人所为……和……和任何……人人……都……都没关系。」李时厉继续说着,忽然反手就扣住了穆澜的手。

边上的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穆澜的眼神倒是带着安抚的作用,就这么看着李时厉,也就凭着李时厉抓着自己,并没任何挣扎的意思。

李时厉低头轻笑,眉眼里的笑意越发跟着明显了起来,抓着穆澜的手不曾松开:「放……放过……剩下……下的人……放过……过……戴……戴家……」

穆澜摇头:「你知道,不可能的。」

李时厉又笑,是无奈和自嘲,他自然知道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如果就凭李时厉一人,没戴家在背后支持,不可能走到现在的,而李时厉出事,这种事从来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若是这人失败,那就是株连九族。

自古帝王都不可能留下这样保留祸心的人。

好似在穆澜的否认里,李时厉也没意外,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平静的看着穆澜。

「你如果说的话,也许还有机会。」穆澜忽然开口。

李时厉摇头。

穆澜的目的是什么,李时厉一样清楚,又岂能轻易的中了穆澜的圈套,把所有的人一五一十的和穆澜招了。说了,就只会死的更彻底而已。

穆澜也没勉强。

而李时厉忽然就这么把手探入了胸口,穆澜拧眉,李时厉的动作微微颤颤的,看的出毒素又已经开始发作了,之前的镇定药丸并没太大的用处,这样的发作,几乎是要瞬间把李时厉逼到了极限。

但是李时厉手中的动作并没停下,仍然在胸口拿着什么,穆澜没阻止。

一直到李时厉从胸口拿出了一枚玉镯,就这么颤抖的放到了穆澜的手中,穆澜拧眉,不太明白,而李时厉的笑容却跟着灿烂了起来。

这样的灿烂,就好似在和穆澜在道别。

穆澜还没来及开口,李时厉已经艰难的说道:「收……收好。我就……就没……没任何……何遗憾了。」

话音落下,李时厉的呼吸开始越发的局促起来,很快,他剧烈的咳嗽,一口乌黑的血吐了出来,没一会,这样的血一口接一口的来,把穆澜的衣服都给彻底的弄脏了,地面更显得触目惊心的多。

「好好的……」李时厉的呼吸更艰难了,「我……我不能……再……再守着……守着你了。」

话音落下,李时厉就彻底的没了气息。

周围的人更是静谧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李时厉的最后,几乎没一句话都是对着穆澜说的,一字一句都显得再认真不过,也好似完全不介意现在的情况,更清楚自己的命运,所以就这么肆意的把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口。

而穆澜听着,那脸色变了又变,说不出的感觉。

「他死了。」等了一阵,好似穆澜回过神,探了探李时厉的鼻息,这才平静的说着。

李时裕已经走到了穆澜的边上,穆澜站起身,李时裕快速的扶住了穆澜,示意一旁的御医上前。

御医从惊愕里回过神,一刻都不敢怠慢,立刻走上前,处理了穆澜的情况。

穆澜倒是安静,没任何的反抗。她的手里抓着李时厉递给自己的玉镯,眼神落在李时厉的身上,并没挪开,一直到李时厉被人拖走,御龙殿的地面也彻底的被收拾干净,穆澜的视线才挪了回来。

而手中的玉镯,穆澜也没松开过。

御医更是大气不敢喘息,就这么快速的给穆澜处理了之前不小心碰到的伤口。

穆战骁和龙少,容寺和容九留在御龙殿内,剩下的人早就退了下去,厉王府里的每一个都已经被控制了。

而和李时厉有往来的人,李时裕早就第一时间得到确切的名单,自然也是被控制着,这个前朝公主的事遗留了十年的光景,在这一刻彻底的落下了帷幕。或者说,前朝公主从穆知画被人换脸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一个人的心思能有多深沉,才可以一步步的让事情演变到今天。

若不是情字相困,或许李时厉的性格真的可以拿下帝王之位。而现在去判断谁是一个明君,谁是一个暴君,好像也变得不合时宜了。每个人在当下所做的事情都不会一样,也许有朝一日,若是位置调换,李时裕也是如此。

千古帝王之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仅仅是寇,还要把性命交代出去。

穆澜无声自嘲的发笑。

而周围的人安静的一言不发,就连李时裕的眼神都跟着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穆澜,最终,李时裕的眼神是落在了穆澜手中的玉镯上。

除去穆澜,大概宫内的人都很清楚这个玉镯的来历。

这是太皇太后在戴芷嫆进宫的时候,亲自给戴芷嫆的,而戴芷嫆很早就说过,这个玉镯是要给未来李时厉的皇妃的。而一直到现在,李时厉虽然侧妃无数,但是却从来没立过正妃,正妃之位一直空悬。

不管李长天在的时候怎么指婚,李时厉都无任何的兴趣,戴芷嫆不管怎么不高兴,李时厉也不曾妥协过,这厉王妃的位置一直空悬,从来没有一个着落。

到现在,好似忽然就明白了。

李时厉不立妃,是因为他从来都把这个厉王妃的位置留给了穆澜,大概从穆澜嫁入东宫的那一刻开始,李时厉的心思和李时裕是一样的,只是李时厉更善于隐藏,才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而这样的爱,埋藏了无数年,爱的多深,才可以如此。

「我先送你回宫。」李时裕很久,才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穆澜点点头,没拒绝,站起身,李时裕主动牵着穆澜的手,直接朝着御龙殿的寝宫走去,事到如今,并没任何好隐瞒的,穆澜的身份没被承认,但是人人都知道,不承认的原因,只要是经历过几年前的事情,都众所皆知。

很快,两人的身影没入了寝宫。

穆战骁和龙邵云彼此对视一眼,最终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容九和容寺也是微微的惊讶后,就跟着安静了下来,也没再开口。

御龙殿内,也静谧的可怕。

……

而寝宫之中。

夏荷已经被人叫来了御龙殿,快速的给穆澜换了衣服,只是穆澜的手一直抓着镯子不曾松开,夏荷想开口,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换衣服的速度慢了一些。

李时裕也没催促,就这么在屏风外等着,一直到穆澜换好衣服,李时裕的眸光才落在了穆澜的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穆澜一直拿在手心里的镯子,李时裕的薄唇微动,但也并没第一时间就开口。

很久,李时裕才说道:「这个镯子是厉王妃的象征。」

穆澜到现在,其实猜到了,她低敛下眉眼,没说什么,指腹就这么轻轻摩挲着这个镯子,而后才安静的看向了李时裕。

李时裕并没说话。

「我是不是祸害了挺多人?」穆澜忽然就这么开口问了一句。

李时裕安静了下:「何来祸害之说。」

穆澜笑了笑,倒是也没说什么。

从龙邵云到李时元,再到李时裕和李时厉——

或许有些人是罪有应得,但是若不是牵扯到穆澜,也许都不会走到现在,她上一世重生之后,始终觉得一切都是重新来过的,但是老天爷一直都是公平的,这些恩怨纠葛,一刻都没停止过,每个人仍然都还在纠缠不清,只是换了不同的方式。

只是李时厉,穆澜从来没想到。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再回忆和李时厉相处每一次,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所以这些记忆梳理起来并不太困难。

穆澜仍然记得最后的时候,李时厉死前说的话,他说不能再守护自己了,那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而最后,在李时厉闭眼之前,是用唇语和穆澜说的【我爱你】。虽然没了任何声音,但是你却可以感觉的到李时厉的情深义重。

甚至在李时厉闭眼的时候,看着穆澜的眼神是放松的,就好似把多年来的夙愿都已经说完了,死在了穆澜的面前,也死而无憾了。

而那一句,我不能再守护你了,到现在都让穆澜记得清清楚楚的。

而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而后,穆澜就瞬间明白了。

无数次的凶险,为什么李时厉能第一时间出现,因为穆澜的一切都在李时厉的注意里,就好似穆澜完全改变了容颜回来,但是李时厉还能知道,没有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穆澜和穆战骁在一起,也许是因为第一眼的直觉。

而那时候住在京郊外的房子里,几乎是顺遂的,不仅仅是因为穆战骁派了人,或多或少这里也有李时厉的原因在,所以穆澜在京郊的时候,并没任何不适的地方,甚至在自己住的地方边上,还有不少穆澜喜欢吃的东西。

那些都不是以前有的,而是后来才来的,现在想来,这都是李时厉要求的。

而自古都是对于生的好看的人,格外的眷顾和友好,像是穆澜之前的长相,虽然不至于被抨击,但是出去的话,也一样会让人侧目多看几眼,和议论纷纷。而穆战骁不可能随时随地都能顾忌的到。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是总有人第一时间来帮穆澜,这些必然不是穆战骁所安排的,而是李时厉。

而在先前,他们在塞外的时候,很多不便之处,后来忽然变得顺遂了起来,这里怕是也有李时厉的功劳。

那时候,穆澜觉得是老天爷站在自己这边,现在想来,并不是老天爷,而真的是李时厉一直在守护自己。

大概从望香楼后,这样的守护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不管是何时何地,李时厉都在用另外一种方式陪伴在穆澜的身边。也好似穆澜的出现,第一时间李时厉就能感觉的到。

就连现在,在最终夺嫡的时候,李时厉完全没胜算吗?

不是的。

就算李时裕控制了一切,李时厉只要能心狠,那么这个帝王之位还是他的,因为李时裕对穆澜的愧疚,李时厉如果真的拿穆澜的性命相逼,李时裕会选择让步,结果,李时厉并没想对穆澜下手,也才一步步的把自己逼死了。

甚至在最终,戴家有免死金牌,就算只能保一个人,不用想,戴芷嫆保的也是李时厉,李时厉不可能死。但是李时厉却为了救自己,死在了秦香的簪子里,最终毒发身亡。

这一幕幕,让穆澜最终闭眼,手心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而李时裕好似也感觉的到穆澜的情绪,他走上前,很轻的从身后搂住了穆澜,低头就这么在穆澜的发丝上亲了亲:「过去了,不要再想了。爱恨原本就在一线之间,爱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这一切和你并没任何关系。」

李时裕是在安抚穆澜,穆澜没说话,就这么回抱住了李时裕,眼眶好似有些微微的红。

「别多想了。」李时裕哄着穆澜,「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不用。」穆澜快速的否认了。

在第一时间,穆澜就知道李时裕的想法,李时裕是想放过戴家,来安抚自己的心思,但是穆澜知道,这种事开不得任何的玩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找到了幕后之人,若是不能处理,那么势必以后就会重蹈覆辙。

这样的事情,穆澜不可能让她发生。

何况,这样的事情对于穆澜而言,也太儿戏了,而穆澜从来就不是儿戏之人。

很久,穆澜无声的叹息,才看着李时裕:「让他厚葬了吧。起码我不想愧对于他。」

「好。」李时裕没说什么。

穆澜也没再开口,李时裕就这么陪着穆澜,而后才继续说道:「早点休息,你还怀着身孕,不能这么折腾,我让姬医女进来给你看看情况。」

「好。」穆澜应声。

很快,李时裕传令下来,姬医女的身影出现在寝宫之内,也好似对于穆澜的身份并不惊讶,早就在穆战骁亲自来交代的时候,在李时裕频繁出入在太医院的时候,姬长今或多或少就能猜到,就只是姬长今从来不说而已,

姬长今仔细的给穆澜把脉,而后才平静开口:「启禀皇上,娘娘。」姬长今的称呼都已经改变了,「娘娘大概是情绪起伏太大,有些胎像不稳,只要稍作休息,就不会有大碍,微臣给娘娘开一点安胎的药便可。」

「有劳了。」穆澜应声。

「娘娘客气了。」姬长今应声。

而后,姬长今快速的开了药方,让夏荷一起去取,很快就恭敬的退了下去。

穆澜这才看向了李时裕:「你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忙,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会。」

李时裕的眉眼里带着担心,但是知道穆澜的脾气,所以李时裕也没在这里多加停留,安静了片刻,这才起身朝着寝宫外走去,确确实实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而穆澜看着李时裕离开的身影,也并没多说什么。

夏荷这才走了上来,大气不敢喘,扶着穆澜上了软塌,穆澜也并没睡着,就只是闭目养神。

越是精疲力尽,也好似越是睡不着,脑海里走马观花都是各种各样的画面,最终穆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那种头疼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口,压着穆澜好似都有些无法呼吸了。

很久,穆澜精疲力尽。

就连闭上的眉眼,都紧锁着。

寝宫内安安静静的,没了任何的声响。

……

彼时的厉王府。

戴芷嫆看见闯入厉王府的禁卫军和影卫的时候,脸色瞬间煞白,压在心头的不安跟着爆发了出来,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时厉是失败了,若不然的话,这些禁卫军不可能出现在厉王府内。

而厉王府的人已经被控制了,根本也不可能有人来救戴芷嫆。

戴芷嫆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站着,老嬷嬷更是胆战心惊,这么长时间来,她跟着戴芷嫆,就算是最为混乱的时期,都没出现过这样的场面,更不用说是现在了。

「你们要做什么,这是戴妃娘娘,是先皇的妃子!」老嬷嬷在呵斥影卫。

禁卫军也并没理会老嬷嬷,很快就把老嬷嬷架走了,老嬷嬷拼命的挣扎:「娘娘,娘娘您快走啊。」

戴芷嫆一动不动的站着,就这么平静的看着禁卫军:「把嬷嬷放了,她跟了本宫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早就年老了,想做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本宫想,皇上这个面子总归是会卖给本宫的。何况,厉王都已经在皇上手中了,皇上还惧怕什么吗?」

戴芷嫆的口气是镇定的,看着禁卫军的眼神也一瞬不瞬的,并不容禁卫军拒绝。

只是禁卫军并没理会戴芷嫆的话:「戴妃娘娘,一切都要等皇上定夺,奴才并没任何权利。」

而后,老嬷嬷还是被人带走了,戴芷嫆的手心就这么攥成了拳头,但最终也没多说一句话。

没一会,禁卫军走上前,押着戴芷嫆带出了厉王府,但是对待戴芷嫆,禁卫军还算客气。而厉王府内的人全都跪在了大堂之中,再没了任何反抗的权利,那些企图反抗的人,第一时间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昔日热闹的厉王府,现在是哀嚎声一片。

很快,厉王府的人被带着关押了起来,而厉王府被贴上了封条,门口有禁卫军把手,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在京都的百姓都安静的看着这一幕,谁都不敢再开口,生怕被牵连其中,一直到现在,大家也都不敢想,这前朝公主的事,竟然和素来低调的戴家有关系,更没想到,李时厉会去宫中逼宫,要知道,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李时厉都是一个对帝王之位没任何兴趣的人。

也是因为如此,李时厉才能一路走到现在。而现在这样的画面,不免让人不胜唏嘘。

一直到禁卫军把人带走,周围的百姓才开始低头议论了起来。

宫内的事,虽然不曾昭告天下,但是或多或少有风声传出,那议论着到了最后,就变成了穆澜的话题。

好似穆澜在大周,也已经是一个传奇一般的存在,不管什么样的事发生在穆澜的身上,都显得理所当然的,并没任何的奇怪之处。

渐渐的,市集的人群散开了,夕阳渐下,厉王府也越发显得冷清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暗处的走出了一个身形纤细的姑娘,面色平庸,她的眸光就这么落在了不远处的厉王府的牌匾上,那眼神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再扬眉的时候,是带着复杂和缱绻。

很久,她才转身,悄然无声的没入了人群之中,就好似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

——

彼时——

帝宫,御龙殿。

穆澜恍恍惚惚的,好似陷入了梦魇之中,额头汗涔涔的,一直到穆澜的手心被人抓住,穆澜这才缓缓醒来,看见面前的人时,穆澜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你来了。」穆澜淡淡开口。

她坐了起来,就这么很主动的贴着李时裕的胸口,听着这人的心跳声,双手环住了李时裕的腰身。

李时裕嗯了声,低头亲了亲穆澜的额头:「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了点炖品,按照你以前喜欢的口味做的。」

「好。」穆澜点头。

「傲风一会会来。」李时裕继续说道,「玲珑也跟着一起来了。」

穆澜嗯了声,低敛下眉眼,并没说什么,那心思重重的模样,也并没放下,李时裕倒是了解穆澜,看了一眼,就知道穆澜在想些什么。

他安静了下,这才开口:「还在想先前的事情?」

穆澜没否认,也没承认,李时裕的手就这么轻轻摩挲着穆澜的脊梁,安静了片刻,薄唇微动:「有些事,不要多想,和你并没任何关系。」

这些道理,穆澜知道,只是很多时候,并不是知道道理就可以缓和的过来,缓和都需要时间。何况,现在穆澜更清楚,自己因为怀孕,所以情绪也有些不稳定,容易胡思乱想,久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写什么。

「好。」穆澜很久才应声。

「还在想什么?」李时裕低头,声音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了。

穆澜因为李时裕的话,安静了片刻,而后,她才抬头看向了李时裕,思考下才开口:「不知道不是怀有身孕的关系,我自己有时候都控制不了我的情绪,我怕我这样下去,有朝一日指不定也能把你伤了。」

「不会。」李时裕淡淡开口,「有我在。」

那声音低沉有力,好似给了穆澜极大的安抚,穆澜嗯了声,没说什么,安静的贴在李时裕的胸口,就听着他的心跳声,人才跟着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李时裕就这么抚摸着穆澜的发丝,缓缓说道:「喜服已经在准备了,绣娘们都在刺绣,你现在不适宜再亲自做这些了,但是你想要什么可以和李艳说,你动嘴,他们动手就好,有事就吩咐。」

这话,让穆澜一怔。

「我欠你的大婚,十年前就欠下了,五年前也不能偿还,甚至还一错再错,庆幸老天爷让你回到我身边,不然的话,我怕是终生愧疚。」李时裕无声的叹息,伸手捧住的穆澜的脸,那眸光缱绻无比。

穆澜没说什么,就只是认真的听着。

「我允诺你的十里红妆,也会兑现。等过几日你稳定后,战骁会接你回到穆王府,我会亲自到穆王府迎亲,把你娶回宫中。」李时裕平静开口,「我的身边只会有你。」

「你是我唯一的后。」李时裕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再认真不过,「宫内的这些嫔妃,也已经无路可退了,她们无法回到娘家,但是从之前的那件事后,这些人,我就没再碰过。之前的妃子,愿意出宫的,都已经让她们出宫了。若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会让她们去寺庙里守着青灯。」

那也是最后帝王的妃子的归宿,若不是太后,在帝王上位的时候,你膝下又无任何的子嗣,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去寺院守着青灯,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

穆澜嗯了声,没说什么。

她的眼中确实容不下一粒沙,只是很多的无可奈何,让穆澜不能主动说,李时裕愿意开口,穆澜自然是开心的,但是穆澜也不会再干涉李时裕要怎么做,这件事,说是一回事,但是做起来并不是这么容易的。

盘根错节,牵连的人太多了。这些能最终留在宫中的妃子,也并非等闲之辈,背后都有一个娘家在撑腰的,李时裕是可以一刀切,但是也会让人有异心,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所以,最终也就只能等着时间流逝,让这些妃子主动提出,而非是李时裕主动。

「所以你现在是把自己养好,在穆王府等着我迎娶你。」李时裕把话题带回到了穆澜的身上。

穆澜抬头,笑着看着李时裕:「这一次会不会再有意外。」

「绝不会。」李时裕的口气是笃定的,「就连玄空长老都说过,我们三世情缘,这已经是第三世了,我们必然也会修成正果。」

「好。」穆澜轻笑。

李时裕的手仍然牵着穆澜的手,声音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吩咐玲珑和夏荷去做,我把玲珑送回到你身边,这样你也习惯些。」

「……」

「凤清宫等收拾干净了,会按照你的喜好再重新换新的,裕王府内属于你的东西,我也会让奴才给送回来。等大婚后,你就可以回到凤清宫了。」李时裕继续说着。

把能交代的,李时裕都仔仔细细的交代过了。

穆澜安静的听着,也并没打断李时裕的话。

「再等几年,傲风成年了,我就可以退位,让傲风继承帝王之位,我带着你走遍大周的大江南北,看遍这大周的大好河山,你不是喜欢塞外吗?在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那住上几个月,那边的别院也一直有人在打理。」

……

李时裕说的都是曾经对穆澜的允诺,只是那时候,一切看起来都显得缥缈和不现实的多,而现在,一切变得再真实不过了,也近在咫尺。

穆澜听着,忽然就这么轻笑出声:「所以傲风很小的时候,你就有这样的打算,你才拼了命的折磨傲风是吗?」

李时裕很大方的嗯了声,并没否认穆澜的猜测。

穆澜无奈的摇头:「你不怕傲风把你恨上了吗?」

「已经恨上了。」李时裕也很直接。

「傲风是成年了,这个还没成年,难道要他就这么从小看不见爹娘,还是带着他四处走呢?」穆澜又问。

好似也从来不曾这样和李时裕聊过这些,他们之间的话题都显得艰涩而严肃的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被动的说着国事,就连在塞外的那一年,他们聊的也都不是这些家长里短。

而这样的生活,是穆澜以前期盼的,现在却忽然实现了,穆澜不免也有些感慨。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问题,倒是回答的镇定:「如果还是一个皇子的话,那么就留在宫中,傲风自然会调教。如果是个公主,那就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们去哪里,就带到哪里,看遍世间的风景,以后不容易被人骗走,她如果以后不想成婚,那就留在我们的身边陪着我们,也挺好的。」

李时裕倒是已经想的稳妥了。

穆澜笑着摇摇头,这自古儿孙自有儿孙福,很多事又岂是自己能控制的,她没接话,空气之中也隐匿着一丝甜蜜的味道。

「傲风好像不是按照李家的族谱顺序来取的名字。」穆澜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个孩子,你想叫什么?」

「是个姑娘的话,叫相思。」李时裕好似早就想好了。

「那若是皇子呢?」穆澜歪头问着。

「还没想好。」李时裕倒也直接。

穆澜是气笑了:「自古帝王不是应该多子嗣?」

「傲风这样的,一个就够了,再多了,怕我招架不住。」李时裕拧眉,倒是一本正经,「他都能讽刺我是枯木逢春了,再来一个,联手起来,我不是给气死?连逼宫都不用了。」

穆澜:「……」

还真是没想到啊。

以前的小傲风看见李时裕的时候是胆战心惊的。

李时裕一个眼神看过来,傲风就能立刻变得规规矩矩的,不管上一秒怎么作,下一秒就是一个有体统的太子殿下。

自然是不敢怼李时裕的。

所以穆澜是完全没想到,现在的傲风竟然还能怼李时裕的,但是想着傲风的话,穆澜忍不住低头笑出声。

见穆澜笑,李时裕就这么低头,捏着穆澜的下巴,半强迫的让穆澜看着自己,那声音压得很低:「我枯木逢春,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这话,让穆澜的脸颊微红,有些嗔怒的看着这人,捶打下这人的胸口,最终又不吭声了。

而李时裕倒是笑了笑,有些情不自禁的低头亲了亲穆澜,穆澜没拒绝。

两人如胶似漆的。

一直到程得柱匆匆走了进来,穆澜这才推开了李时裕,李时裕眉头拧了下,倒是也没说什么,程得柱跟着自己多年,很清楚什么时候可以进来,什么时候不可以进。

所以这样匆匆而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出了何事?」李时裕问的直接。

穆澜并没开口,就只是看向了程得柱,现在的事,怕是也就只有戴家的事情了,而程得柱的表情有些谨慎和说不出的犹豫,李时裕和穆澜都没催促,等着程得柱把话说完。

程得柱这才硬着头皮开口:「启禀皇上,戴妃娘娘要见皇后娘娘。」

程得柱也已经改变了称呼,这皇后娘娘指的自然就是穆澜,这话一出,让李时裕的眉头跟着拧了起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不会让穆澜见任何和戴家有关系的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留了后手,更不用手,这还牵扯到穆澜。

安静了下,李时裕还没来得及反对,穆澜就已经淡淡开口:「在天牢吗?」

「是。」程得柱恭敬应声。

「我去看看。」穆澜倒是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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