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容二虎

不容二虎

凤凰涅槃:惑国妖后的荣宠之路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刚好让屋内的人听的真切。这也明明白白的高速屋内的人,外面站的确确实实是李时元。

李时元侧头看了一眼程公公。

有人出现在储秀宫,程得柱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穆澜自从特殊处理后,这里的一切就是由撑得住接受的。

程公公是内务府的管事,虽然不是大总管,但是也算是位高权重,或多或少在宫内,都给了不少的面子,特别是后宫的嫔妃们。

因为给李长天侍寝的妃子们,翻拍的那一位总是程公公。

包括当今皇后在内,对程得柱都会礼让三份,自然李时元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

「起来吧。」李时裕的口气很冷淡。

程得柱倒是也不介意,站起身后,这才继续说着:「太子殿下来了储秀宫是有何要事吗?这些事,差遣奴才来做就好,不需要殿下劳心劳力亲自上阵的。」

字里行间的恭敬,实则是在提醒李时元。

这地方并不是李时元可以单独前来的,总有说不清的时候。

李时元却不以为意:「本王若就是要来呢?」

这是要大动干戈的意思,甚至李时元还朝着厢房的位置走了几步,厢房已经近在咫尺了,这时候,若是厢房内有什么动静,外面的人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自然,外面的动静,只要厢房的人敏锐,也可以第一时间听明白。

程得柱的眉头为不可见的拧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舒展开来。

他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太子殿下,这是穆小姐的厢房,如果殿下是专程来找穆小姐的话,恐怕不便。先不说穆小姐现在已经就寝,屋外的灯都灭了。其次穆小姐还是待嫁闺中,是选秀的秀女,殿下现在出现在这里,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恐怕是对殿下和穆小姐都不好。」

程得柱在提醒李时元,只是在字里行间,他没任何着急的意思,每一字每一句都说的在理。

甚至,程得柱没强行拦下李时元。

李时元因为程得柱的话,微眯起眼。

他仍然站着,声音细长而尖锐:「殿下,今儿这储秀宫才闹出事,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亲自来一趟。现在苏小姐还关在天牢里面,苏家的人都不敢吭声了。皇后娘娘还在开元寺给皇上祈福,总不能现在再闹出点什么动静,把皇上都惊来了吧。」

程得柱一板一眼的,尽责的把自己的话说完。

他也一样了解李时元,若是强硬的和李时元大动干戈,厢房内的情况才会更引起李时元的怀疑,这样的迂回战术,反而会让李时元三思,不会显得那么冲动。

果不其然,程得柱的这些话,让李时元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程得柱,微眯起的眼,好似在思考程得柱说的话,又好似在想些别的。

程得柱见李时元有了反应,继续说道:「如果殿下有事要办,尽可交代奴才,奴才自然会尽心尽力。就算殿下是要找穆小姐,也可以交代奴才,等穆小姐翌日醒来,奴才一定第一时间传达。」

不管程得柱说什么,言下之意只有一点,就是不可能让李时元靠近穆澜的厢房。

李时元一动不动的站着,虽然没再靠近,但是也没离开的意思。

程得柱的手心有些汗涔涔的,只是表面他不动声色。

厢房内有谁,程得柱再清楚不过,而此刻李时元却这么凑巧的出现,为的是什么,程得柱也一样清楚。

而李时元却始终保持安静。

他会出现在这,是意外的看见了李时裕半夜出现在宫中,李时裕已经封为裕王,有了独立的王府,入夜的时候必然会回到自己的府邸,不会再居住在宫中。

所以,这忽然出现,才让李时元有些警惕。

他悄然无声的跟了一阵,但是却跟丢了。

不知道是李时裕起了疑心,还是别的。

但是那一片唯一能来的地方就只有储秀宫,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李时元却莫名的就是这么笃定的认为李时裕是进了储秀宫。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感觉,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所有之物被人觊觎了。

好像所有的人都是冲着穆澜来的。

而李时裕什么时候能和穆澜有这样的交情。

各种各样的想法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让李时元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来了储秀宫,第一次没有这么深思熟虑的做一件事。而程得柱的提醒,让李时元不得不在意了起来。

可是得不到答案离开,也并不是李时元的性格,那种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很难从李时元的心口拔除了。

他的眸光锐利的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屋内。

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就好似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若是这么贸然的进去,势必也会惊醒储秀宫其他的人,事情就不可能这么了了。

李时元垂放在双侧的手紧了紧,眸光越发显得锐利了起来。

就在李时元僵持的时候,忽然,储秀宫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是李时元却敏锐的听见了,他猛然的看向了储秀宫外,却看见穆战天匆匆而来的身影。

穆战天的身影压的很低:「太子殿下,您在这里。」

李时元微眯起眼,看着穆战天,等着穆战天把话继续说完。

穆战天,也不含糊,唇瓣微动,正打算说下去的时候,原本安静的厢房却忽然有了动静。

烛光亮了起来,一道清瘦的身影倒影在窗纸上,清晰可见。

……

李时裕见穆澜掌了灯,眼神里的不赞同显而易见。

穆澜没说话,很自然的在一旁拿着披风,安静的穿了上去,这动作很缓慢,但是穆澜很清楚,外面的人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

她在拖延时间。

一边穿披风,她一边用唇语快速的和李时裕说着:「四殿下,我拦着太子殿下,加上穆战天来了,外面的人你想躲过并不是太难。他们都在厢房的正门,你只要从后面离开,就不会惊动任何人。」

这是唯一的办法。

穆澜不能保证李时元会不会最终破门而入。

只要进来李时裕都无处可逃。

而就算李时元不进来,李时裕也无法离开,屋内太安静了,任何的动静都可以让外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就算不曾掌灯,月光的光线也已经足够了。

所有,这是唯一的最为安全的办法。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把穆澜曝光在李时元的面前,仅此而已。

李时裕不太赞同。

穆澜却显得格外坚定,唇语的速度慢了下来,一字一句不带任何玩笑:「我出去后,这是唯一离开的机会。如果四殿下还不曾离开,那也不过就是今晚地府见了。」

这些人,穆澜说的轻巧,但是却显得寒意阵阵。

李时裕很沉的看着穆澜,可最终也无法反驳穆澜的话,他沉了沉,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顺着穆澜的身影遮挡的方向,快速的从窗棱跃身而出,无声无息。

而穆澜也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屋门传来咿呀的声音。

几乎是在穆澜出现的瞬间,程公公就已经请了安:「穆小姐,这大晚上的惊扰到您。」

穆澜颔首示意,再看见李时元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太子殿下,您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忽然到了储秀宫,是宫内出了事吗?」

她倒是不惊不躁的问着,就连看着李时裕的眼神都显得很莫名,甚至看了一眼储秀宫周围的环境,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而后,穆澜的眼神才落在一旁的穆战天身上。

她扬眉,口气倒是有些敷衍:「这什么风,竟然把大哥都已经吹来了。我还真是有些诚惶诚恐。」

说着,穆澜轻咳一声。

她穿的过分单薄,在披风下就是一件内衣,合身的贴服。

而现在初春的深夜,还是带着阵阵寒风,加上偶尔的阴雨绵绵,这样的阴冷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寒冬。

穆澜进入跌入刚刚化冰的湖底,加上受了风寒和来了月事,身体虚弱,若是再这么吹下去,指不定明儿能出什么事。

李时元回过神:「进去吧。」

穆澜眨了眨眼,很是困惑,听见李时元的话时,也没着急进去,倒是忽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太子殿下这是专程到穆澜的屋门口站着吹冷风?」

李时元被穆澜怼了一下,眸光沉了沉,看着穆澜。

穆澜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也不回避李时元的眼神。

「穆小姐,初春的天很凉,您身体未曾康复,还是回屋里歇息的好。如果有事的话,随时吩咐奴才就行。」程公公适时的开口,打破了这样几分尴尬的气氛。

但是听着穆澜的话,程公公也忍不住想笑。

这宫内,能这么当面和李时元过不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还没生出来,而穆澜是唯一的一个活人。

她是踩着李时元对自己感兴趣,不忍心下手这点,才这么肆无忌惮。

不过穆澜历来懂得见好就收,点到为止,不会胡搅蛮缠,这也是穆澜的厉害之处,总可以让人念念不忘。

而穆澜听见程得柱的话,又跟着轻咳了几声,好像是真的很不舒服。

「也是。」穆澜点点头,「不然我这一身毛病,是真好不了了。」说着,她福了福身,「太子殿下,如果无事的话,穆澜就先行告退了。」

李时元嗯了声。

穆澜也没多说什么,安静的转身,朝着屋内走去,顺便关了屋内的门。

在穆澜走进屋内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让开了身影,就好像要让李时元看的明明白白。

甚至,穆澜的脚步都跟着慢了下来。

李时元也确确实实是看着穆澜的厢房。

穆澜忽然转身:「太子殿下是否要进来喝杯茶?」

她好似是在邀请李时元,但是明眼人都明白,穆澜没把话说清,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如果李时元不信的话,随时可以进来查看。

而穆澜的坦荡荡,这才消了李时元心中的怀疑。

「不了。」李时元平静的拒绝了,「澜儿身体不好,还是先养好了身体,喝茶这种事,来日方长,不急于这时。」

「好。」穆澜应声,也没更多的赘言。

只是在转身入入屋的瞬间,穆澜却很淡的扫了一眼穆战天,那表情倒是多了一丝的似笑非笑,好似在嘲讽穆战天和穆知画的计谋又失败了。

穆战天自然注意的到,他手心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今天储秀宫闹的事,自然东宫不可能风平浪静。

皇太后虽然并没去东宫说什么,但是不代表李时元什么都没说,李时元从储秀宫回来,阴沉着一张脸找了穆知画。

那样的严厉和狂风骤雨一般的阴沉,是穆知画从来没见过的。

就算是穆知画现在怀孕,也没办法让李时元有多一分的温存和容忍,东宫内,是李时元的训斥和警告。

甚至李时元已经明白的告诉穆知画,如果穆澜在宫中出了事,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就算是穆澜自己把自己弄死的,这件事,李时元也会算在穆知画的头上。

穆知画有身孕又如何。

李时元可以要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要这个孩子的娘亲。

这些话,让穆知画的脸色变了又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但是不管穆知画怎么苦苦哀求,都没能再把李时元留下来。

李时元拂袖而去。

独留下穆知画一个人瘫软在地上。

而东宫的人,在这一幕里,更是看的明明白白,这个未来的侧妃娘娘,就算怀着身孕,也没可能母凭子贵,真正能在东宫说的上话的女主人,是那个还未曾嫁入宫中的穆王府嫡女穆澜。

自然,这东宫的人看见穆知画,脸色虽然如常,态度不变。但是和最初的恭敬比起来,已经相差甚远了。

这深宫,每个都是人精,见风使舵几乎是生存的本能。

这些事,是穆澜带来的。

穆战天再看着眼前几乎是挑衅的穆澜,压着想冲上前的冲动,才可以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穆澜很轻的笑了笑,才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后从容不迫的走进屋内,程得柱上前,仔细的帮穆澜关好门。

屋内的烛光很快就熄灭了,一切又变得安安静静起来。

李时元在原地站着。

穆战天回过神,不敢迟疑,立刻说道:「殿下,皇上醒了。」

一句话,让李时元微眯起眼,看向了穆战天,穆战天肯定的点头,又道:「这是御龙殿出来的消息,其他人也朝着御龙殿赶去了。」

李长天重病后,宫内的人着急把风长阳带入宫中,就是李长天已经陷入昏迷,虽然偶尔清醒,但是清醒的时间却很短暂。

宫内的御医束手无策。

只是这件事,除去御龙殿的人,并没人知道。

包括朝中的大臣,也就只有几位重臣才知道李长天的情况,他们担心,李长天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各方未曾稳定的势力会蠢蠢欲动。

所以,这个消息封锁的极为严实。

这段时间,李长天也不曾早朝,早朝都是当今太子李时元代为之的。

而风长阳入宫后,李长天的情况是在逐步的好转,就连太医院的人看了不免惊叹,对风长阳更是显得尊重了许多。

但风长阳沉默寡言,很少和人沟通,见到人也不过就是点到为止。

一直到今天,李长天清醒过来,风长阳无疑是立了大功。

知道消息的人,自然都连夜赶了进去。

所以他忽然看见李时裕,是因为李时裕已经提前知道了李长天醒来的消息吗?这御龙殿内,各个皇子都留了自己的人在这里,以防错过消息。

再想到那些在暗地里对帝王之位从来没死心的人

李时元不再储秀宫多停留,和穆战天两人,匆匆朝着御龙殿赶去,储秀宫这才是真的恢复了平静。

而储秀宫中的其他人,就算听见动静,也都聪明的不曾出来,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程得柱则是安静的把李时元和穆战天送到了储秀宫外,这才悄然无声的离开。

而一直在屋内的穆澜,听见外面没动静了,这才真的缓了口气。

她知道李时元不会再怀疑自己这里,李时裕也已经平安的离开了。

但是现在的穆澜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越来越清醒了起来,最终她安静的在床榻上坐着,一言不发。

屋外,静悄悄的。

宫内却在这样的安静里,逐渐的风潮暗涌。

……

御龙殿中

李时元和穆战天匆匆赶来的时候,御龙殿中已经是灯火通明,奴才们不断的进进出出,显得格外的忙碌。

李时元走到殿中时,就已经看见李时裕和李时厉已经在殿中了。

「二哥。」两人见到李时元倒是打了一声招呼。

剩下的皇子也纷纷打了招呼,反而李时元成了最后才赶到的人,但是在场的人也只是在殿外,并没进入殿外。

殿外太医院的人在看着。

「父皇的情况如何?」李时元见何长生走出来,立刻迎上前问道,「本王听说父皇已经醒了。」

「启禀太子殿下,皇上刚刚醒来,龙体还稍显欠安,恐怕不能见各位皇子。」何长生安静的开口,把事情说了仔细,「风大夫在里面给皇上看诊,御龙殿内也不适宜这么多人,所以还请各位皇子先行回去,如果有消息的话,微臣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皇子。」

何长生这是出来赶人的。

毕竟李长天的刚刚醒来,人多总归也是不好的。、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但是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李时厉倒是干脆:「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在这吵着父皇,等父皇养好身体,本王再前来请安。」

李时厉说完,颔首示意后,就朝着御龙殿外走去。

李时厉对帝王之位的没兴趣,是从方方面面表达出来的,就好似讨好李长天这样的事情,李时厉都没多大的兴趣。

冷冷淡淡的。

李时厉走了,剩下的皇子更是不自在,越发的不敢在御龙殿长待,生怕成了李时元的眼中钉。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敏感。

很快,其他的皇子也纷纷走了出去。

李时裕在其中。

甚至没多问一句,也没多看一眼。

今日来这里,原本就不是为了李长天而来的,李长天醒来,也不在所有人的计划之内。

但是之前穆澜提醒过李时裕,李长天醒来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才会导致今天储秀宫出了事,李时裕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在御龙殿,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然,这个怀疑解除,李时裕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乱。

穆澜很笃定的说过,李长天这半年内,会安然无恙。

穆澜好似对很多事都了然于心,但是你若深问,穆澜却一件事也不会和你解释的清楚。

那个风长阳,也是穆澜安排入宫的。

李时裕并不是信风长阳,他信的是穆澜。

沉了沉,李时裕没多说什么,也跟着其他的人鱼贯而出。

一下子热闹起来的御龙殿,瞬间就又跟着安静了下来,殿下就剩下了太医院的人,还有李时元。

因为李时元的身份关系,何长生没再多说什么。

而李长天清醒的消息,也并没第一时间通知皇太后那边,毕竟皇太后的年事已高,这么来回折腾,也不合适。

所以,这事,也算是先压下来了。

「本王进去看看父皇。」李时元冷静的开口,但是字里行间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何长生到嘴边的话,在李时元的强势里,最终吞了下去。

皇上若驾崩,这天下就是李时元的,李时元是未来的帝王,一言九鼎,他的话,自然在场的人不敢忤逆。

最终,何长生退到了一旁,李时元匆匆走入殿内。

风长阳还在确定李长天的情况,清醒过来的李长天显得身体虚弱,不过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看见李时元的时候,李长天并没说话。

李时元跪下请了安:「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长天只是示意李时元起身。

李时元起身,就走到了李长天的边上,李长天的事,就不再假他人之手,都是李时元亲自完成的,包括端茶送水这样的小事。

李长天的耳边,传来的是李时元嘘寒问暖的声音。

「太子有心了。」李长天很久,才淡淡开口,声音里仍然带着疲惫。

李时元的口气却仍然恭敬:「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李长天点点头,没再多言。

他又闭上了眼,显得格外的疲惫。

李长天能在帝王之位上,能从当年的夺嫡之战中胜出,自然就有过人之处,最终能选李时元为太子,不仅仅是因为是曲华裳之子,另外一点就是李时元太像自己,几乎就是自己的翻版。

所以李长天把李时元带再身边教诲,教他帝王之道。

可是现在李长天却已经逐渐在尝到这样的恶果了。

李时元在太子之位已经太久了,久到开始躁动不安,久到对现在的一切已经越来越不满了。

最初的李时元还能隐藏自己的野心,现在已经是好不遮掩的告诉所有的人,他要的是这个帝王之位。

很多原本在暗处的动作也已经逐渐浮上水面了。

朝中的重臣都在纷纷站队。

李时元常年根据在深宫之中,这里的势力盘根纠错,复杂的不能再复杂了。加上他现在久病在床,如果还不能顺利转好,有朝一日,当年他的逼宫和夺嫡之战都会在李时元的身上重演。

而他李长天,就是那个被逼宫的人。

但是,这人心,谁不对帝王之位觊觎。

更不用说李长天这样常年在帝王之位上的人,习惯了三叩九拜的行礼,习惯了众人之上,习惯了掌握所有的权利,怎么会轻易的放手。

李长天一言不发。

有些事是要改变下策略了,不能让李时元这么一人独大。

原来,李长天到了现在才知道,夺嫡之战不是皇子之间的斗争,也已经卷入了帝王,只有帝王的推动,夺嫡之战才会越来越甚,才可以平均势力。

而真的有朝一日,李长天驾崩,那个在夺嫡之战里活下来的人,才会是这个国家的唯一统治。

踩着万人的鲜血往上走,才会是最终的胜者。

但这些情绪,李长天隐藏的很好,没丝毫的暴露,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好似极为的疲惫。

李时元从来就是一个会分辨情况的人,见状,他很聪明的开口:「父皇刚醒来,自然疲惫万分,太医院的人都在这里候着,风大夫也寸步不离,儿臣自会交代御膳房的人做好吃的。父皇好生休息。」

说着,李时元站起身:「儿臣就不再打扰父皇,等明日母后回来,再陪母后和太皇太后来看望父皇。」

李长天嗯了声。

李时元颔首示意,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御龙殿内,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风长阳一直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但是风长阳的心中却格外清楚

李长天不过就是回光返照。

而这些药方和下针的手法都是入宫之前,穆澜再三交代的。

这样的情况可以维持几日的时间,接下来的事,风长阳也束手无策,他只能等穆澜的消息。而穆澜已经在储秀宫中,一切都会按照穆澜的计划进行,所以风长阳并没焦躁。

他现在要做的,不过就是稳定李长天的情况。

很快,在李时元走后,风长阳上前,李长天对这个能让自己逐渐好转的风长阳,不免多加佩服,自然,口气和脸色也缓和了很多。

「风大夫,这一次朕多亏了你,朕必然会重重有赏。」

「这是草民应该做的。草民愿陛下洪福齐天。」

「好好。」

翌日。

李长天清醒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深宫,从开元寺赶回来的曲华裳自然第一时间就去了御龙殿,皇太后也亦是如此。

宫中的各位嫔妃也陆续前去看望。

包括昨夜连夜入宫的皇子,在下了早朝后,也依然都聚集在御龙殿前。

这里也包括了李时元。

但让人意外的是,李长天除了皇太后外,就连皇后曲华裳都只是匆匆一眼,就从御龙殿内走了出来。

皇子们都在御龙殿外,并不曾入内。

他们以为就如同昨夜一样,李时元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毕竟李时元是太子,也是李长天最为信任的人,任何事情,李长天都会亲自交代李时元。

结果,所有的人都出乎预料了。

因为李长天并没让李时元进来,而是让李时裕进去了。

这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大家面面相觑。

李时裕表面倒是淡定,并没多说什么,顺从的朝着御龙殿内走去,但是李时裕却可以清晰的感觉的到李时元看着自己时候阴沉的眼神。

就好似一把利剑,恨不得能穿透李时裕的心脏。

李时裕低敛下眉眼,似乎也在思考李长天这么做的目的,但没一会,李时裕就已经明白了。

李时元虎视眈眈的帝王之位,李长天并没打算这么交出来。

而李长天昏迷的这段时间,李时元并没少做手脚,这些事,在李长天清醒之后,也不可能全然不知。

知道了,就不会不防着。

这一切倒是不怪别的,只怪李时元太心急。但是李时元在太子之位已经坐了三十年,又岂能不心急。

李时裕安静的朝着御龙殿内走去。

而身后,锋芒在刺。

李时裕走到李长天的边上,李长天在床榻上靠着,但是手中的文书却已经不少了,看见李时裕的时候,李长天也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

李时裕恭敬的请了安:「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李长天挥挥手,「裕王可知道朕今日找你来是为何?」

「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示。」李时裕平静开口。

李长天看着李时裕,眼神锐利但是又带着一丝的深沉,而后才淡淡开口:「有些事,帮朕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皇请说。」

低沉的交谈声在御龙殿内传来。

估摸一炷香后,李时裕才从御龙殿内离开,而外面的皇子仍然站着,李时元看见李时裕出来的时候,眼神沉的不能再沉了。

想开口询问,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又显得不合适宜。

保持沉默,却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李长天为何会忽然找李时裕。毕竟李时裕在所有皇子之中,并不显眼。

甚至是李长天几乎不曾问及的人。

但却忽然被提及的时候,就给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李时裕才是李长天真正藏着的那一张底牌。

随时随地会危及到李时元的地位。

这样的想法虽然荒谬,但是却也让李时元毛骨悚然,想到之前宫内发生的种种,李时元的眼神也越来越阴沉了下来。

李时裕并没开口解释的意思,也不曾离开,安静的站着。

而李长天边上的太监却忽然开口:「皇上宣九皇子进殿。」

李时元的眼神更是凌厉。

若说李时裕给他危机感,那么李时厉更是如此,毕竟李时裕并没后台靠山,李时厉就截然不同,容妃的背后是三朝元老,在朝中也是分量颇重,这些年来,和李时元也是分站两边。

李时厉表面看起来对帝王之位没任何野心,但是谁能保证容妃和背后的人对这个帝王之位没野心呢。

这些年来,容妃也依然受宠,既然受宠,枕边风又岂能少过。

而曲华裳和戴芷嫆表面和和气气,但是私下的争斗谁都不会比谁少,谁也不比谁干净。

偏偏在这样的风头浪尖,李时厉却被李长天也单独叫了起来。

李时元的神经紧绷,肌肉紧绷,好似下一秒就会爆发。

但偏偏他的表情却显得再冷静不过。

而李时元也在御龙殿内待了很长的时间,才离开。

身后仍然跟着李长天边上的太监,内务府的总管,他尖锐的声音传来,继续说:「皇上有旨,其他的皇子先行回去,御龙殿内需要安静。如果有事的话,皇上自然会宣各位皇子到御龙殿内。从今日开始,若没皇上旨意,每日除了四殿下和九殿下外,不得进入御龙殿中。钦此。」

「儿臣(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御龙殿前跪了无数的人,齐声应道。

而后太监总管很快就转身重新回了御龙殿。

殿外的人这才站起身,陆续离开。

李时元并没着急而是在原地等这,看着李时裕和李时厉,似乎在等着他们主动开口。

「二哥。」李时裕淡淡的开口,算是打了招呼。

李时厉挑眉,看着李时元,倒是也给面子:「臣弟见过二哥。」

但偏偏两人却只字不提御龙殿内的时候,也仅仅是打过招呼后,就先行离开,李时元一脸不满,但是却在这样的场合无法发作,也不可能逼问。

他沉了沉,没说话。

在众人离开后,李时元看向了走出来的太监总管,口气倒是缓和了很多:「王公公,父皇今日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王永笑呵呵的看着李时元:「皇上今儿身体很好,这也多亏了风大夫,风大夫必定是重重有赏啊。」

王永说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李时元点点头:「这样的话,本王也会放心很多。」

「殿下大可放心,这里奴才这么多,太医院的人也都在,皇上必定安康的。今年的秋祭,皇上还想着去西域呢。」王永说的倒是直接。

李时元和王永聊了会天。

但是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却没人看的见,一张纸条已经递给了李时元。

李时元在拿到纸条后,这才停止了和王永的交谈,颔首示意后,才转身离开了御龙殿。

王永也转身走入殿中。

御龙殿内,是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时元回了东宫,才拿出王永给的字条,上面言简意赅,但却也把事情说的仔仔细细的。

李长天和李时裕,还有李时厉说了什么,要做什么,都写着了。

上面要他们注意的人,都是和李时元交往甚密的。

还有这一年来,李时元在京城里的一举一动。

甚至还不少的地点,都是李时元不曾曝光过的,但是李长天却悉数知道。

李时元很清楚,有些事是李长天纵容的,而有些是是李时元私下进行的,但是如今李长天却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开始彻查,这就意味着李长天已经对自己不满了。

也有所防备。

这更意味着,这太子之位不像先前那么安稳。

李时元的眼神微眯,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局,怎么可能落败。

李长天把谁拉出来,他就要亲手送这个人下地狱。

李时厉一时半会动不了,但是李时裕却可以。

如果李长天的身体逐渐稳定,那么今年的秋祭,必然会去西域,那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沉了沉,李时元的眼神越发的阴鸷。

穆战天站在一旁,也被李时元阴鸷的眼神吓到,一言不发。

一直到李时元冷静的开口:「找人跟着李时裕和李时厉,特别是李时厉这边,不能错过一丝一毫的讯息。让三皇子注意着李时裕那边的人,本王没记错的话,七皇子和李时裕关系不错?」

「正是如此。」穆战天应声,「属下知道了。」

李时元嗯了声,又仔细叫了一些细节。

穆战天这才离开了东宫,按照穆战天的吩咐去做。

东宫内的气氛,更是阴沉无比。

储秀宫内倒是显得安安静静的,穆澜几乎不曾离开自己的厢房,而储秀宫外的授业仍然每天都在进行,并不曾因为之前的时候而有所怠慢,也没人再提及苏巧巧的事,就好似这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不过明眼人都感觉都的出来储秀宫的气氛。

对穆澜的存在,或多或少多了一丝忌惮,在这样的忌惮里,也很自然的把穆澜孤立了。

特别是和穆澜原先一个屋的秀女,看见穆澜的时候就如同见了鬼一般,飞也似的逃了。

别的秀女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是非。

但是穆澜并不在意,她上一世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所以这样的气氛对于穆澜而言并没什么。

何况,这屋内的人,在穆澜看来,更多的是怜悯的心。

真的入了宫,若没能指婚,这辈子才是毁了。

不管是为妃还是为宫女。

在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宫女没到年限,是不能出宫的。而为妃,在李长天驾崩之后,这些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但这样的事里,也总有例外。

这个例外是穆澜没想到的,徐洛尘倒是完全不在意,仍然活泼的出现在穆澜的边上,并不是刻意讨好穆澜,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穆澜,询问穆澜的身体情况。

一个人真情还是假意,穆澜感觉的出来。

面对徐洛尘的热情,穆澜倒是笑着接受了,每天叽叽喳喳的听着徐洛尘的各种问题,反倒是让穆澜觉得再储秀宫内的生活没这么沉闷了。

但是穆澜怎么想,好似都想不起上一世的徐洛尘,最终的命运是如何。

是真的没在意过吗?

「穆姐姐,明天就是选秀了,你紧张吗?」徐洛尘托着下巴,问着穆澜。

「紧张。」穆澜笑。

这也并不是虚伪的话。

因为明天的事有了变数。

穆澜没猜错的话,差不多李长天是这几天可以从昏迷中醒来了,风长阳必然是按照她的方子来医治李长天的。

而昨天李时元在的时候,穆战天忽然来了,恐怕李长天是已经醒过来了。

那么明天的选秀就真的不好说了。

所以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

徐洛尘点点头:「这里的人都很紧张呢。」

「你呢?」穆澜问。

「紧张啊。」徐洛尘应声,「但是我现在更想回家了,可是我怕爹娘失望。只是来了宫内,好像也回不去了。」

一张小脸有些失望:「穆姐姐,你说我能跟在你身边吗?好像你是我咋宫内唯一认识的人了。」

「好。」穆澜应声。

这一次穆澜没拒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因为明天的选秀,所以今天的授业反而没那么繁重了,储秀宫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在一起。

穆澜留着徐洛尘用了晚膳后,徐洛尘才回了自己的厢房。

穆澜反而一夜未眠。

心口就好似压着巨石有些忐忑不安。

但却找不到这样忐忑不安的缘由。

一直到过了子时,穆澜才勉强入睡,而窗外的风忽然变得大了起来,打的窗棱不断的发出声响,倒是显得瘆得慌。

……

第二日。

天才蒙蒙亮,储秀宫的人就已经醒来了,相较于所有人努力的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穆澜倒是显得低调的多。

她仍然是一身素雅的淡粉色襦裙,和周围的明艳的色彩比起来,就显得低调的多,就连站位的时候,穆澜也是安静的在角落的位置,从来不争取中间最明显的地方。

徐洛尘紧紧的跟着穆澜。

穆澜安静的低头看着徐洛尘:「若想跟着我,一会就不要出挑,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的位置,明白了吗?」

「穆姐姐,你放心吧。」徐洛尘连声应着。

穆澜嗯了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尹嬷嬷带着众人一路出了储秀宫,去了长生殿,三年一次的选秀是在这里进行的。长生殿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秀女排成了四排,中间都留了过道,方便曲华裳一个个的看过。

穆澜在这些姑娘的脸上,看见了兴奋的神色。

她不免嘲讽的笑了笑。

这座深宫,藏了多少人的梦,也毁了多少人的梦,进不来的人拼命的想往里走,进来的人,拼命的想往外走,但是最终却发现,她们再也出不去了。

内务府总管王永的声音尖锐的传来,说的都是选秀的规矩。

李时元登基后的几年里,选秀从三年一次变成了两年一次,每一年都是穆澜处理的,穆澜对这些规矩再熟悉不过了。

一直到王永的声音落下,不远的太监通传:「皇后娘娘,戴妃娘娘驾到。」

地上瞬间跪了一地的人:「奴才(民女)见过皇后娘娘,戴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曲华裳雍容华贵,穿着一身正式的宫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母仪天下的威仪,让曲华裳不怒自威。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现场的秀女,面无表情,让在场的秀女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但却不敢窃窃私语,只能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

相较于曲华裳,在她边上的戴芷嫆就显得温柔的多,眉眼总带着笑意,只是这样的笑意显得寡淡,好似从不曾抵达眼角。

矜贵而疏离。

不管是谁,能在这座宫内,安然无恙走到今天的人,必然不可能是省油的灯,表面的一派和谐,不过就是暗潮汹涌的表象而已。

穆澜在最角落的位置,安静的看着。

曲华裳的眼神在巡视过一圈后,最终落在了穆澜的身上,那眼神里的冷冽清晰可见,是冲着穆澜来的。

穆澜反倒是淡定。

曲华裳不喜欢自己,穆澜很清楚,这种不喜欢从上一世就开始了。

曲华裳历来讨厌任何美艳的女人,那对曲华裳而言是一种威胁,最初在宫内的时候,她最多是因为穆知画的事情而和穆澜过不去,但这样的过不去和此刻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若穆澜成了贵妃,那么直接威胁的人就是曲华裳。

特别是李长天看着穆澜跳舞的眼神,就好似看见了当年的容妃,炙热而深情。

容妃几乎成了后宫的独宠,曲华裳岂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加上现在事态的动态,曲华裳也一样容不下第二个容妃。

不知道曲华裳是否后悔,当时李时元提出指婚的时候,她没能帮着李时元在李长天面前吹吹枕边风。

穆澜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的心到现在为止都显得格外的淡定,毕竟只是曲华裳在场的话,自己永远不可能有被翻牌的机会。

而戴芷嫆的出现不过就是一个过场,不会参与任何的决定。

结果,穆澜还没来得松口气,忽然,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一路小跑:「皇上驾到。」

这下,众人脸色各异。

曲华裳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看着穆澜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但是也就仅仅是瞬间,曲华裳就已经淡定无比,雍容华贵的朝着李长天的方向走去。

戴芷嫆倒是有些惊讶。

李长天的情况,宫内的人都很清楚。

结果李长天却亲自来了选秀,这意味着李长天对这一次选秀的重视,而能让李长天重视的,戴芷嫆只想到了一个人穆澜。

在戴芷嫆迎过去的时,她的眼神也不免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估计宫内的任何一个人,都小看了穆澜。

如果穆澜真的入宫为妃,恐怕能在这座深宫掀起轩然大波。

戴芷嫆表面的无害温润,不和任何人争斗,不代表戴芷嫆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若软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还能在这后宫之中争得一席之地。

最起码,曲华裳能动任何人,但是却动不了戴芷嫆。

戴芷嫆沉了沉。

长生殿的人也齐齐跪了下来,给李长天请了安。

李长天拂袖:「起来吧。」

他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异常,除去这一段时间的昏迷,导致李长天的身体溃败,显得格外的清瘦。

若是表面,则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既然李长天到了选秀现场,这翻牌的事情显然就是李长天亲自而为,他好似宠爱的看着曲华裳,淡淡说道:「皇后和戴妃辛苦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曲华裳温柔的看着李长天笑。

而后她默不作声的站到了李长天的身后,手心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就连戴芷嫆都跟着安静了一阵。

管事的太监在王永的示意下,已经开始高声读着这一届秀女的名字,来历,身份。

李长天在管事太监的话语里,甚至没看站在面前的秀女是谁,显得兴趣缺缺的,很快就随意的翻了牌子,选了三四个人入了宫,当众赐封了贵人。

被选中的姑娘们兴奋不已,已经被嬷嬷带了下去,在她们看来,这就意味着将将来的荣华富贵。

那样的兴奋,显而易见。

穆澜安安静静的看着,嘴角嘲讽的笑容却跟着越发的明朗,她始终面无表情的站着,好似对眼前的一片热闹,没了兴趣。

但是在宽袖里的手心却已经悄然无声的攥了拳头。

李长天的出现,好像让一切都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一旦被李长天立了身份,就没可能再改变了。

穆澜沉了沉,表面却不动声色,如果改变不了什么,用尽再拙劣的办法,她也能顺利的从这里逃脱,而不会被现在的情况牵制。

「穆澜,穆王府千金……」管事公公已经念到了穆澜。

现场的气氛安静如斯。

但是任谁都可以感觉的到李长天的眸光是落在穆澜的身上,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的人,他是为了穆澜而来的。

甚至,穆澜的牌子,是李长天亲自拿起的。

只要翻过这个牌子,穆澜就正式被李长天选中。

曲华裳好几次想开口,但是到了嘴边的话跟着吞了下去,现在的一国之君仍然是李长天,和李长天对着干意味着什么,曲华裳比谁都清楚。

戴芷嫆反倒是一脸平静,就好似看好戏的心情。

而穆澜的面色不显,但是下一瞬已经有了动作。

李长天仍然一意孤行的选自己,是她和李时元下的功夫都败了吗?那些风言风语甚至传遍了整个大周,岂能没传入宫中。

开元寺的静壹大师,难道李时元没有收买吗?

上一世的记忆仍然清晰,静壹大师一直都是李时元的人,而非是李长天的,但偏偏李长天对静壹大师的话是言听计从。

也是如此,在夺嫡之战后,李时元的残忍血腥,是静壹大师出面安抚的众人。

才让大周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接受这个狠戾的郡王。

但如今

不过穆澜并不担心,如果这些都不生效,那么她可以毁了这个选秀。

只要选秀毁了,她就有回旋的余地,李时元也不可能任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在穆澜看来,她可以让李长天提前结束性命,只不过这是下下之策,任何人都没站稳脚跟之前,李长天驾崩,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只会是李时元。

而李长天会没任何动静吗?

则不尽然。

上一世的夺嫡大战,李长天功不可没。

这一世,也必然如此。

李长天从昏迷中醒来,很多事都已经在循着上一世的轨迹继续前行了。

就在李长天翻拍,穆澜要动手的瞬间,忽然王永匆匆跑了过来,跟着王永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看向了穆澜的方向,那眼神有些惊恐和不安。

很快,他快速的在李长天的耳边低语了起来:「皇上,静壹大师来了。」

王永的话落下,李长天都惊讶了下。

要知道静壹大师几乎不曾离开开元寺,现在能为了什么事离开,单凭静壹大师亲自来了宫内这一点,李长天就不可能不理睬。

面前的事情再重要,不过都是风花雪月。

抵不上静壹大师亲自到了宫内这件事。

李长天已经放下了穆澜的牌子,穆澜的牌子并没被翻,甚至李长天一言不发,就快速的跟着王永朝着长生殿外走去。

现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但是谁都不敢说,任然毕恭毕敬的站着。

唯独穆澜松了口气。

这件事有了回旋的余地。

曲华裳和戴芷嫆没跟上去,也就在原地安静的等候,很多事在李长天出现后,就已经失去了做主的权利,凡事都必须等李长天再发落了。

时间缓缓流逝

而御龙殿内,静壹大师已经在殿中等候,看见李长天出现的时候,静壹大师快速起身请了安:「贫僧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免礼。」李长天亲自扶起了静壹大师。

甚至顾不得自己身体有恙,看的出静壹的尊重。

王永很快就搬了凳子,方便静壹坐下,李长天的眸光落在静壹身上:「大师,您亲自来到宫中,可是有要事和朕说。要知道,这几十年,您除了朕登基之时,从来不曾离开过开元寺。」

所以,这件事岂能不让李长天震惊。

「贫僧前来,是有要事相告。」静壹倒是说的直接,不拖泥带水,「今日是宫中三年一次的选秀,贫僧的卦象却不是吉相。所以匆匆从寺中赶来,希望可以阻止一切。」

「大师您说。」李长天的心头一跳,表面却很淡定从容。

静壹也没迟疑:「今年选秀之中,可有这个时辰的女子?姓名之中还带禾字,这个生辰,是大富大贵之命,只能对应生辰的人,那么她能成为福星。但这这个生辰若对着皇上,恐怕就是血光之灾,乃至灭国之灾。」

静壹把字条递给了李长天。

李长天看见生辰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加上静壹的话里说的意思,他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静壹指的人是谁。

穆澜。

「此话当真?」李长天微眯起眼,问着静壹。

静壹一脸严肃:「贫僧自当不敢开这样的玩笑,若不然就不会连夜赶来了。」

开元寺确实在京都,但是却在京都的最南边,想到宫内,有很长的路要走,说是连夜赶来,并不奇怪。

「何况,贫僧一路来的时候,也在民间听见了这样的闲言碎语。要知道,民间高人也不少,自然也能算的出。所以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皇上三思。」静壹恭恭敬敬的把话说完。

李长天没说话,面色已经越发的阴沉。

帝王之位上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江山社稷被威胁,不管是什么形式下的威胁都是一样的。

而如今,李长天最想立妃的人,却是这样的命格。

就好像老天开了一个天下的玩笑,也又好像是安排好的一般。

只是这话是静壹口中说出,李长天不得不信,若是旁人口中说出,李长天就会嗤之以鼻。

再回想穆澜的事,静壹的话又多了几分的可信度。

穆澜从小克母,让洛雪王妃难产而死,从而被送出穆王府。

但是穆澜却能成为王雪霜的福星,也是因为大师看过,穆澜的命格能让王雪霜逐渐安康,能冲喜,所以穆澜才被重新带回了王府,而王雪霜确确实实现在逐步好起来了。

而现在,静壹的话,却是冲着自己说的。

「没任何破解的方式吗?」李长天问。

静壹摇头:「并无。这是一盘死局。所有的路都被封的死死的,除非是和她相辅相成的人,不然必然就是相克。」

李长天沉了沉:「这宫中可有和她相辅相成的人?」

「太子殿下。」静壹没犹豫,说出了李时元。

「太子?」李长天拧眉。

「正是。」静壹应声解释,「至阴的命格必须由至阳的命格阴阳协调,才可以风调雨顺。她若是太子边上的人,就必定能辅佐太子,让李家的江山长长久久。」

静壹的话,让李长天的脸色更为的阴沉。

前朝不是没发生过父子相夺一个女人的事情。

自古红颜祸水。

而太子对穆澜的心思,李长天又岂能不知道。甚至是到了现在,太子不可能看不出李长天对穆澜的喜欢,可太子却任何的退让,在李长天重病之前,还提出了指婚的要求。

只是李长天并未成下旨。

在这样的先前条件下,静壹的话却让李长天有了怀疑,只是静壹在大周的威信,让李长天不得不有所忌惮。

一旦心口埋了心思,就很难再抚平,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若无其事的立穆澜为妃。

而现在大周的江山虽然稳固,可李长天却很清楚,身边蠢蠢欲动的人,随时都会把自己从这个帝王位上逼下。

穆澜如果真的是那个命定之人。

那么,立穆澜为妃,确确实实是给自己引来麻烦。

李长天的心思转了又转。

「大师的意思是,她要立为太子妃,指婚给太子吗?」李长天看向了静壹大师。

静壹大师安静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她的命格,虽然和太子相辅相成,但是相辅相成的某种意义上也是相辅相克,她才能压着太子,太子才能安分守己的留在您的身边。」

剩下的话,静壹没继续说出口。

静壹能成为李长天最信任的大师并不是没道理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踩着李长天的心思,知道李长天什么忌讳,喜欢听什么,所以李长天才会对静壹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而这句话,果不其然,让李长天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若不能立穆澜为妃,那么穆澜留在李时元的身边,能牵制李时元也并不是坏处,现在的李时元羽翼丰满,真的要做什么的时候,李长天发现自己很难和李时元抗衡。

沉了沉,李长天看向了静壹:「大师先在宫中稍作休息,朕很感激大师连夜赶来和朕说这个卦象。待朕选秀完成后,亲自宴请大师,而后再派人送大师回开元寺。」

「贫僧谢皇上隆恩。」静壹颔首示意。

李长天吩咐王永把静壹带去休息,而后重新上了软塌,匆匆回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的秀女除去被带走的,其余仍然安静的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就连曲华裳和戴芷嫆都是安静的坐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一直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皇上驾到。」

现场的人才跟着兴奋了起来。

曲华裳和戴芷嫆站起身迎了上去。

而这一次,李长天却没再翻任何牌,全权让曲华裳做主,只是全程,李长天的视线始终是落在穆澜的身上。

曲华裳和戴芷嫆都注意到了。

明明李长天对穆澜的心思从来不曾灭绝过,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李长天匆匆离开再回来后,穆澜就好似从这个选妃的牌子上被彻底的掀了过去,不再提及。

李长天以身体不适的缘由,没在长生殿继续待着。

很快李长天匆匆离开,全程也没和曲华裳多言一句。

戴芷嫆若有所思的看着李长天,倒是安安静静的。

曲华裳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情绪,但是起码心情比起之前是好上了不少,这些在场的秀女几乎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她随手又让内务府的人翻了几块牌子,看着秀女们欢天喜地的被嬷嬷带走。

剩下的人,有些被指了婚,只是指婚的旨意要等曲华裳和李长天说后,才能下来。

另外没入选的秀女,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出宫回家。

二是留下宫中为宫女。

只是她们就算为宫女,品阶也是高上一等,伺候的主子也是宫内的那些宫女可望而不可及的。

在一一询问后,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了出宫。

大部分的人还是留了下来。

曲华裳嗯了声,这些秀女被尹嬷嬷重新带了下去,等待内务府的分配。

原本热热闹闹的长生殿,是跟着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剩下的分配,起码要到明日,才会有结果了。

……

储秀宫

穆澜回到储秀宫并没多长的时间,尹嬷嬷就已经带人来了,穆澜看着尹嬷嬷安静了片刻,礼貌的开口说道:「尹嬷嬷。」

多余的话,穆澜一句都没有。

尹嬷嬷看着穆澜,这才开口说道:「穆小姐,皇后娘娘有旨,让您即刻到凤清宫。从现在开始,您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娘娘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穆澜挑眉。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让穆澜意外。

李长天虽然没翻自己的牌,她不可能入宫为妃,但是曲华裳并不会放心,不入宫为妃,不代表没任何意外发生。

只要李长天还在,一切都有变数。

毕竟这宫内的女人,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皇上的女人,属于李长天的后宫,如果万一穆澜怀孕了,李长天一样可以立穆澜为妃。

穆澜只要受宠,不难保最后穆澜肚子里的这块肉不会取代李时元成为太子。

谁是太子,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长天是否最后留下遗照,如果留下来,那个人才是最终胜利的人,就算李时元坐了三十年太子的位置,也可以在一朝一夕间就瞬间会化为乌有。

所以,曲华裳必然要把穆澜放在眼皮下,这样才可以监视穆澜的一举一动,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只是穆澜并不想去凤清宫。

凤清宫里的惨烈记忆,穆澜到现在都历历在目,甚至鼻间还能闻得见这样的血腥味。

何况跟在曲华裳身边并不是好事。

宫内最难以捉摸的人,是曲华裳。

上一世的穆澜费劲千辛,都没能讨好曲华裳,曲华裳对自己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不过就是寡淡了一眼,但是曲华裳的手段能让你在顷刻之间没任何反手的余地。

穆澜在曲华裳面前,没少吃苦头。

而这一世,只要曲华裳是皇后,穆澜跟在曲华裳身边,这种事情必然也会重演,曲华裳要在穆澜面前立威,绝对不会给穆澜任何反抗自己的机会。

只是现在要怎么拒绝呢?

「穆小姐,您收拾好,凤清宫的嬷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尹嬷嬷在提醒穆澜。

穆澜抬眼,颔首示意。

就在这个时候,储秀宫中的小太监却忽然喊道:「姬姑姑到。」

尹嬷嬷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梅姬会来,梅姬来了,意味着这是太后的意思,不然的话,梅姬不会随意离开宫中。

这下,尹嬷嬷安静了片刻,匆匆走了出去。

而梅姬已经率先进来了,尹嬷嬷请了安:「奴婢见过姬姑姑。」

穆澜颔首示意,也礼貌的叫着:「姬姑姑。」

梅姬倒是笑呵呵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奴才,梅姬在宫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原本在中元节后,梅姬就要出宫,但是太后挽留,梅姬这才留了下来。

宫内,能让太后挽留的人,也就只有梅姬了。

穆澜隐隐明白了梅姬的来意,但是表面穆澜却始终不动声色。

梅姬倒是看着穆澜,温和的问着:「这两日身体如何?回头再让御医来看看,女孩子家要把身体调理好。」

「穆澜谢姬姑姑关心。」穆澜福了福身。

梅姬颔首示意,这才看向了尹嬷嬷:「尹嬷嬷,我是来奉了太后之命而来的。穆小姐既然没被选为妃子,也未曾指婚,所以太后想把穆小姐留着身边一阵。」

尹嬷嬷的表情有些意外。

「您也知道,我这身体不好,出宫多年了,太后边上一直没找到一个顺心顺手的人伺候着。好不容易先前中元节穆小姐来了,太后一直到现在都惦记着穆小姐,这不,赶忙让我先过来,把人给要走了。」

梅姬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进退得宜,但是却不容拒绝,每一个词都表明的格外的清晰。

明明白白的告诉尹嬷嬷,今天穆澜必然是要被自己带走。

尹嬷嬷并不傻。

曲华裳和皇太后比起来,皇太后自然在前。

皇太后开了口,曲华裳想要人就是比要问皇太后要去,起码现在,尹嬷嬷要把人给太后送去。不然办事不利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到时候,曲华裳也护不住自己的。

她听着梅姬的话,立刻笑脸相迎:「太后娘娘都开口了,这就是穆小姐的福气,穆小姐在宫中是深得各位娘娘的喜欢。别家的姑娘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场面话,尹嬷嬷也说的很好。

穆澜全程淡然的站着,并没因为这些互相吹捧的话而有所得意。

仿佛他们聊的人并不是自己。

一直到尹嬷嬷看向穆澜:「穆小姐,您跟着姬姑姑去太后那,奴才自然会去和皇后娘娘禀名这件事。」

「是。」穆澜应声。

尹嬷嬷倒是没再屋内多待,匆匆出去曲华裳那复命了。

在尹嬷嬷出去后,穆澜看向了梅姬,梅姬倒是淡定的开口:「穆小姐有话要和奴婢说吗?」

「姬姑姑。」穆澜的声线平静,也没瞒着,「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姬姑姑是否可以帮忙。」

「穆小姐说来听听。」梅姬一直都是谨慎的人,并没一口答应,就算梅姬知道,穆澜不可能提出过分的要求。

「穆澜先谢过姬姑姑。」她的举止得宜,态度温润,而后才平静的开口,「穆澜承蒙太后宠幸,能到太后身边伺候,就像尹嬷嬷说的,是穆澜的福气。穆澜可否再带一个人,一起过去。」

梅姬听着穆澜的话,倒是惊讶了。

和穆澜为数不多的交往里,梅姬看的出穆澜的性格偏冷淡,很多事都好似置身事外,更不用说和人来往。

很多看似亲密的交谈里,穆澜总是带了一丝的距离感。

不会再前进一步。

而现在穆澜竟然为了一个人主动请求自己,这就不得不让梅姬好奇了,更好奇的是什么人可以让穆澜开口。

「你说。」梅姬应声,「奴婢倒是想知道这人是谁。如果这个人的人品没问题,那自然是可以的,毕竟现在太后身边缺了体己的人。你能看上的,奴婢想,应该不会太差。」

穆澜笑了笑,这才开口说道:「胤州府府尹,徐闵生的千金徐洛尘。」

梅姬安静了下,在笑话穆澜的话。

但是倒也很快就串联起来了:「徐大人为人谦逊有礼,虽在胤州府,但是几次见面,都给人不错的感觉,徐夫人也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每年中元节都会见到。奴婢倒是对徐小姐有印象了。」

「活泼可爱,天真浪漫。」梅姬给了评价。

穆澜听着梅姬的话,心中就有数了。梅姬这是同意了。

这座深宫,多的是勾心斗角的人,就好比自己,城府深。

而徐洛尘这样干干净净的,在这个宫中太少见了。所以留在太后身边也并没什么坏处,起码不用费心思担心。也不怕是别人安插来的眼线。

同意下来,也算是卖了穆澜的一个面子,梅姬并没觉得什么不可。

她点点头:「那就带上徐小姐,奴婢会和太后说过。」

「穆澜谢过姬姑姑。」穆澜礼貌道谢。

梅姬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穆澜准备好,就随自己去太后后,而后梅姬就朝着厢房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梅姬忽然转身看着穆澜:「奴婢只是好奇,穆小姐为何会忽然会想带上许小姐。」

穆澜没隐瞒:「可能是因为她的天真浪漫。总想让人保护着,不想被污染了。」

梅姬点点头,而后就从容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后

梅姬带着穆澜和徐洛尘朝着凤鸾宫而去。

储秀宫内剩下的人,也陆续被分配到了别的宫殿和内务府里,热闹了一阵的储秀宫,也跟着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而先前闹出事的苏巧巧,还没等审判,就已经在天牢里受不了,撞墙自尽而亡了。

在这之前,苏家的人不是没周旋过,但是也只是周旋片刻就放弃了。

李时元的一声令下,他们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就算是苏贵妃,虽然贵为贵妃,但是并不得宠,膝下也就只有一位公主,在宫内没什么话语权。

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苏巧巧,赔上整个苏家。

所以,苏家自然也不敢发声了。

苏巧巧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能受得了天牢这样的氛围,那种恶劣的环境,只会逼的苏巧巧失心疯,最终就撞墙而亡,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事,自然也就被揭了过去,也没人再提及这件事,更不会有人提及穆知画。

这宫内其实并没秘密,所以穆澜不难知道。

她在得知苏巧巧死的时候,面色平静,并没任何同情,毕竟她做不到对一个企图害死自己的人同情。

她也不是白莲花。

反倒是一路跟着穆澜去凤鸾宫的徐洛尘显得格外的紧张,不时的看向了穆澜。

穆澜回了一个温和的眼神,好似在安抚徐洛尘紧张的心。

徐洛尘在穆澜的安抚里,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但是还是汗涔涔的。

凤鸾宫内

太后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一旁的奴才胆战心惊。好似只要梅姬不在边行,他们做什么,都不能让太后满意,就好比这一杯清茶,也是如此。

除梅姬之外,好似就只有之前的穆澜,才可以让太后觉得心满意足。

「太后娘娘。」小太监在一旁低声说着,「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安静了下,这才看着小太监:「太子来了?」

「是。就在宫外候着呢。」小太监如实的说着。

太后没说话,有些讳莫如深,她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中才拿起的茶点,或多或少能猜得到李时元来这里的意思。

自从中元节后,李时元仍旧每天来凤鸾宫请安,只是比平日留的时间要长些,字里行间都是在旁敲侧击,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能让太后开口,能让李长天把穆澜指婚给李时元。

但是太后从来没表态过。

穆澜讨喜,太后哪里会不知道。

就好比梅姬出宫多年,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顺手的人,自然也想留在身边。

不仅仅是自己,就连李长天也喜欢,甚至是不顾一切。

至于李长天为何改变了想法,就算是久居深宫,皇太后也是略知一二。而李长天这心思,曲华裳也不会放心。

一个穆澜,悄然无声的就在宫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太后的想法自然也很直接,必须看着穆澜,才能安然无恙,起码在这个凤鸾宫内,穆澜翻不出更多的花样。

而现在偏偏,李时元就已经追来了。

沉了沉,太后才开口:「让太子进来。」

「是。」小太监退了下去。

李时元在殿外耐心的候着,不急不躁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时元远远的看见梅姬带着穆澜回来了,而她们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这让李时元的眉头微眯,很快倒也认出来了。

那是在储秀宫内,一直跟着穆澜进进出出的徐家千金。

穆澜喜欢带着,那就带着,李时元倒是不会在意这些。

显然梅姬也已经看见李时元,她面不改色的福了福身,请了安:「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澜紧随其后,徐洛尘有些紧张,声音都微微颤颤的。

李时元挥了挥手,一行人才站了栖身,而李时元的眼神却始终落在穆澜的身上,没挪开分毫,穆澜安静的站着倒是也没回避李时元的眼神。

「这两日身体可好?」李时元问了句。

「还有些咳嗽,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穆澜淡淡应声。

李时元好不避讳梅姬在场,走到穆澜的面前,大手很自然的扬起,轻轻的勾起穆澜的下巴。

穆澜不动声色,梅姬的眉头微拧,李时元的心思连遮掩都懒,赫然写在脸上,对穆澜是势在必得。

李时元却好似在打量穆澜:「这起色是难看了点,回头本王让御医给你调调。」

那口气,就好像对着自己心爱女人说的一般。

穆澜淡笑:「穆澜谢太子殿下关心。」

李时元嗯了声。

但穆澜却是话里有话,李时元自然明白穆澜话中的意思,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两人谁都没说错。

忽然,李时元看向了梅姬:「姬姑姑,本王有事要交代穆小姐。」

梅姬颔首示意,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徐洛尘不敢迟疑,立刻跟着梅姬走到了一旁,低头站着,更是不敢多看也眼,梅姬的眉头也只是微微拧着,没说什么。

而李时元倒是没对穆澜做出太过于亲密的举动,就只是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两人能听的清楚:「等着做本王的太子妃。」

穆澜扬眉,不动声色。

静壹大师和李长天说了什么,穆澜猜不到。

既然李时元能让静壹大师站在他这边,那么势必静壹大师说出口的话就不仅仅是让李长天不可能立穆澜为妃,还会帮着李时元。

李时元看向穆澜的表情是志在必得。

在李时元的话音落下,穆澜忽然淡笑:「穆澜静候。」

李时元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多了一丝的深沉,而后他拉开了距离。同一时间,凤鸾宫内的小太监也已经跑了出来。

「太子殿下,娘娘宣您进去。」小太监毕恭毕敬的。

李时元立刻朝着宫内走去。

梅姬也已经走了回来:「穆小姐,我们进去吧。」而后她看向了一旁的小太监,「小德子,你把徐小姐安顿好,等穆小姐见过太后后,我再来安排。」

「是,姬姑姑。」小德子应声。

徐洛尘下意识的看着穆澜,穆澜颔首示意里,徐洛尘这才跟着小德子离开。

梅姬带着穆澜也走进了凤鸾宫内。

……

穆澜进入宫内的时候,看着面前的太后,倒是福了福身:「穆澜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嗯了声,倒是关心的问了几句,穆澜安静的答了。

不曾逾越分毫。

也不曾提及任何不该提的事情。

就始终乖巧懂事的站着,甚至在看见太后的茶水凉的时候,穆澜才走上前:「娘娘,您的茶水凉了,穆澜给您换过。」

太后挑眉,没说话。

这屋内的奴才这么多,却没人发现,她的茶水凉了,不仅仅是不喜欢,也因为这水凉了就无法入口。

而她先前吃了小点,现在口干的可以。

但穆澜就能细心的发现这些。

太后忍不住点点头。

穆澜很自然的转身拿起茶水,让人倒掉,重新按照皇太后的喜好给泡了新茶,再端到太后的面前。

「您试试。」穆澜开口,「清茶可以让您润喉,再吃茶点后,换个普洱,可以让您清肠,不至于太油腻。」

太后看着穆澜,忽然明白了

穆澜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对你的阿谀奉承,而是观察入味,你的每个喜好,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该注意的事情,她也能面面俱到。

就好比现在。

太后不能否认,自己对穆澜是心存疑虑和担忧。

任何一个王朝都禁不起红颜祸水。

王朝毁灭,君王必然是沉迷美色,昏庸无度。

但是就算是这样,却怎么都不能否认穆澜的贴心,还有那种不由自主的就会喜欢上这个人的感觉。

凡事都是双刃剑。

用的好,它是你的左膀右臂,用不好,那就可以毁灭一切。

太后的眸光沉了下来,安静的喝了口茶,果然,口干舌燥的感觉不见了,而就连小点,穆澜都在最快速度内都调整好了位置。

每一个吃的顺序,都循序渐进。

而这一幕,也被李时元看在眼中,他适时开口:「祖母这是把穆澜从储秀宫要到了凤鸾宫了?」

「哀家要个人,难道还不行吗?」太后面不改色的范文。

李时元也很是淡定:「祖母想要谁,是谁的福气。穆澜能留在祖母这,跟在祖母边上,还有姬姑姑在,穆澜能学的东西太多了。」

太后淡笑一声,放下差点,看向了李时元:「太子想和哀家说什么,大可直接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李时元都是不含糊:「那儿臣就不含糊了,儿臣想立穆澜为太子妃。这件事,还请祖母能开个口。穆澜的聪慧懂事,祖母也看在眼中,这样的女子,能帮儿臣打理好东宫,成为儿臣的贤内助,才可以让儿臣在国事上,心无旁骛。」

言之凿凿,尽是赞美之词。

但是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太后,他的想法。

太后面不改色,也没着急回李时元的话,而是看向了穆澜:「澜儿怎么想这件事?」

穆澜宠辱不惊,放下茶壶,淡淡开口:「穆澜承蒙太子殿下喜欢,诚惶诚恐。穆澜很清楚,穆澜的姻缘不是穆澜做主,一切听凭太后娘娘和圣上做主。」

没拒绝,没反对,每一个字都用的极为的精准。

更不曾暴露野心,也不曾显得胆怯。

就连眼神都坦荡荡的。

穆澜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了皇太后,只要是太后开口的,穆澜就不会忤逆,就好似,太后如果要穆澜一生留在宫中,穆澜也不会反对。

穆澜的话,自然让太后满意。而穆澜话音落下,并没因为这个话题而显得兴奋,人是尽心的做自己的事情。

太后的身份摆在那,李时元自然也不好催促,就只能在原地耐心的等着太后的答案。

凤鸾宫内的气氛,忽然有些诡异了起来。

忽然,是小太监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诡异:「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来了。」

太后这下似笑非笑的挑眉:「哀家这,还真是热闹啊。澜儿啊,好像每次你来哀家这,哀家这就会变得特别热闹。」

穆澜道:「穆澜惶恐。」

这哪里是惶恐的样子。

桌面上的空盘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了。重新给太后换上了新茶,就连李时元的面前,都摆上了刚泡好的茶。

就好似这个凤鸾宫,穆澜已经居住了很久。

而她的手中,泡的茶已经是李长天和曲华裳喜欢的。

很快,李长天和曲华裳走了进来,给太后请了安,屋内也跪了一地的奴才,穆澜和李时元自然也恭敬的请了安。

「皇上,皇后娘娘,请喝茶。」穆澜把砌好的茶递到了两人的面前。

李长天接过茶,那眼神落在穆澜的身上,有些意难平。

那是男人掠夺时候才会有的眼神,但是却又被各种各样的因素所压制了下来,穆澜看的懂,只是穆澜面对李长天的时候,那眼神清明的就好似一个婴孩,干干净净的。

甚至在面对曲华裳的时候,穆澜都显得坦荡荡的。

曲华裳的眸光沉了下来,说不出是冷淡还是别的,扫了一眼穆澜,穆澜颔首示意,摆好茶,就退了下去。

「皇上和皇后今儿一起来哀家这里,是有事要和哀家说?」太后倒是也不含糊,问的直接。

李长天仍然在喝茶,一场大病,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这话是曲华裳开口的:「母后,这澜儿啊,是真讨人欢喜,臣妾先前才让尹嬷嬷把人送到臣妾这来,结果母后就把人要走了,臣妾倒是有些惋惜。」

太后挑眉,看了眼穆澜,笑了笑,又端起茶杯:「澜儿啊,在这宫里,你还是第一个,让这么多人惦记着的人,哀家是对你刮目相看啊。」

穆澜仍旧宠辱不惊:「只是穆澜凑巧运气好。」

太后笑着点点头,曲华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穆澜,缓缓说道:「这些日子,太子倒是一直来找臣妾,太子对穆澜也是喜欢的紧,这太子妃之位,非穆澜不可。先前中元节的时候,太子就已经提出了,那时候皇上压下来了,寻思着这选秀后再做决定。」

太后嗯了声,示意曲华裳继续说下去。

穆澜泡茶的手没停下,好像面前讨论的事情都和自己完全无关一般。

曲华裳这才细细继续说着:「所以这选秀后,臣妾和皇上商量着,是应该寻一个日子给太子立妃,毕竟太子也已经而立之年,太子妃之位也总不能这么空着。再者说,穆澜品性,出身良好,臣妾也认为是太子妃的人选。」

太后点点头。

「所以,臣妾和皇上这才专程来求见祖母,问祖母要个心头好。」曲华裳字字句句也都进退得宜,「臣妾知道祖母对穆澜的喜欢,所以这事,也必然要经过祖母的同意。」

里子面子,曲华裳都留了。

这话也说的真真切切的,不带一丝的含糊。

说完,曲华裳就不再开口了,她安静的喝着茶,茶有些凉,按理是呀有些苦了,可是穆澜泡的茶,喝在嘴里,就算是微凉,却也没这样的感觉。

偏偏,她说了这么多,穆澜的脸上都没见到一丝一毫激动的情绪,安之若素,处之坦然。

「皇上怎么想的。」太后看向了李长天。

李长天喝完一杯茶,才开口:「就如同皇后所说一般,太子应该立太子妃了。」

太后点点头:「既然皇上和皇后都做决定了,就没必要专程来询问哀家的意见。哀家也赞同皇后的意思,那这件事办,皇上下个旨意指婚,和穆王爷好好寻思下这婚事要怎么办。毕竟我们李家也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太子立妃,容不得丝毫的怠慢。」太后最终拍板。

「儿臣自然会交代好。」李长天应声,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就显得没兴趣的多。

曲华裳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但最终一言不发。

穆澜也始终淡定。

曲华裳正想开口的时候,太后却忽然说道:「哀家听说静壹大师也来,既然来了,就让静壹大师给算一个合适的时间,哀家看,这大婚,就在一个月内办好,正好赶上秋祭。」

「是。」曲华裳恭敬的应声。

「还有啊,这还未曾大婚前呢,穆澜就在哀家这里陪着哀家一阵,毕竟哀家能用的这么顺手的人太少了。除了梅姬,还真找不到一个。以后嫁给太子,也算是哀家的孙媳妇了,还是要多走动走动。」太后继续说道。

曲华裳安静了下,她本意是想把穆澜带走,但是却万万没想到,在大婚之前,竟然太后还会留着曲穆澜。

但是太后这话说在前,曲华裳自然不会再开口。

只是看着穆澜一次次的从自己的面前逃开,曲华裳心中总不是滋味。不过来日方长,总归还是在这个宫中,曲华裳还是可以不时的问太后要个人。

沉了沉,曲华裳也没再说什么。

李时元见这事拍板,这才跪了下来:「儿臣谢祖母,父皇,母后成全。」

穆澜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跪地:「穆澜谢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恩宠。」

「起来吧。」太后挥挥手。

跪在地上的两人这才起了身。

李长天并没在凤鸾殿内多待,很快就转身离开,再走的时候,李长天看了一眼穆澜,那眼神还带了一丝的意味深长。

穆澜倒是淡定的站着,并没因为李长天的眼神而又任何的反应。

因为穆澜很清楚,李长天的大限将至,现在的一切不过就是回天返照,李长天就算想玩出什么花样,都难上加难。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长天恐怕要面对的事情,远比得到自己复杂的多。

一代帝王落幕的时候,却不是安享晚年,而是在自己制造出的血雨腥风里,重新走一遍当年他的父皇所感受过的悲凉苦楚。

穆澜低敛下的眉眼,微不可见,但却笑得嘲讽。

她安静的跪着,就好似在恭送李长天,并没起来的意思。

反倒是曲华裳走到穆澜面前,淡淡开口:「澜儿,既然母后留着你在身边,那就尽心的伺候母后。难得母后喜欢一个人,本宫也是欢喜的。这大婚之日将近,还是有许多事需要做。到时候本宫再来问母后要人。」

「是,穆澜知道了。」穆澜的声音温婉。

曲华裳话中的意思,穆澜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面不改色的应着,始终从容淡定。

「本宫也不多在这里停留,免得扰到母后的休息。」曲华裳也很实务,没继续停留在凤鸾殿中,不冷不热的开口,「母后这边,还是辛苦澜儿了。」

「这是穆澜应该做的。」穆澜还是四平八稳的声音。

不为所动,也不被所惊。

曲华裳这才带着人,转身走了出去,只是那警告的眼神,穆澜看的清清楚楚,她在曲华裳走后,安静的站起身,脊梁骨挺的很直,好似完全不受曲华裳话中意思的影响。

但因为跪了一阵,加上之前身体的原因,穆澜的膝盖有些疼,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李时元好似注意到了,大手很自然的扶住了穆澜,低头看向了她,声音却显得格外的温柔:「是不舒服吗?」

「并无。」穆澜也没因为指婚,对李时元的态度好起来,仍然是显得冷淡。

她很快就把自己的手从李时元的手中抽了出来,而后安静的朝着皇太后的边上走去,亲自收起皇太后面前的东西,一旁的奴才也不敢怠慢,走上前,把之前李长天和曲华裳喝的茶杯给收了起来。

「太后娘娘,澜儿去给你备晚膳。」穆澜安静的开口。

皇太后倒是看了全程,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穆澜福了福身,经过梅姬身边的时候微微颔首示意,这才朝着后殿的小厨房走去,很快,纤细的身影就消失在殿中。

李时元在看着,一瞬不瞬

「太子今儿是打算留在哀家这用膳吗?」忽然,皇太后开口问着。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却已经明白的告诉李时元,这是逐客令了。

李时元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颔首作揖,恭敬开口:「儿臣自当不敢留在这里,明日一早再来和祖母请安。」

皇太后笑了笑,倒是不客气:「以前太子和哀家请安的时候,哀家倒是没发现太子这么喜欢哀家这处地方,现在反倒是不一样,这看来,哀家这还是有吸引人的地方。」

「祖母见笑了。」李时元也不藏着,大大方方。

「行了。穆澜在哀家这,不会少一根汗毛,太子就无需担心了。」皇太后这话也算是给了保证。

这宫内不管什么情况,起码穆澜在这个凤鸾宫内,是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的。

得到太后的保证,李时元这才宽了心。

毕竟今日选秀之中,李时元比谁都心中有数,而李长天的性格,李时元也一样了解无比,一时的放弃,不代表李长天就没了想法,大婚还有一个月,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多谢祖母帮儿臣照顾穆澜。」李时元把话说明,「祖母好好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而后,李时元也没多说什么,快速的朝着宫外走去。

在李时元出了凤鸾殿后,太后才淡淡开口:「梅姬啊,你和哀家说说,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梅姬斟酌片刻,才开口说道:「娘娘,穆澜成了太子妃,总好过穆澜变成皇妃,这后宫才能安安静静的。而穆澜的能力和手段在那,成为太子妃,必然也能辅佐太子,大周需要的是一代明君,才可以长久昌盛。」

这话,意有所指。

但是太后明白。

李时元性格里的霸王和狠戾,太后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这局势,太后虽不曾过问,不代表心中无数,她经历了两个朝代,什么没能看明白。

这宫内的红墙砖瓦,哪一片不是被鲜血染成的。

太后低敛下眉眼,很久才道:「哀家啊,这心头总有不安的预感,一下下的,怎么都下不去。总觉得,这宫内要乱了。」

梅姬没开口,就只是站着。

太后长叹一声,倒是也没说什么。

而穆澜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端着盘子款款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奴才。

她安静的把盘子放到了桌面上,认真的介绍:「娘娘,这都是一些清淡的素菜,肉类也已经去油处理过了,鱼已经剔骨了,您吃起来可以放心些。」

但是摆在太后面前的鱼却任然是完整的,看不出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

菜的色泽鲜艳无比。

让人垂涎三尺。

「这是你做的?」太后结果筷子问着。

「是。」穆澜应声。

「很不错。」太后尝了尝,「你的厨艺都是谁教你的?」

「养父母曾经教过,后来和穆王府的厨师也学了点,加上自己喜欢,自然就会了。」穆澜很是谦逊。

太后点点头。

好似瞬间,凤鸾殿内的气氛就跟着缓和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般的阴沉,穆澜的话就如同一阵春风,吹散了最初的阴霾。

……

翌日。

李长天下旨,昭告天下,穆王府千金穆澜指婚于当今太子李长天,在一个月后完婚。

就连完婚的日子,都是开元寺的静壹大师亲自给的。

这京都人人都知道,宫内的人对太子立妃之事的重视,而人人都明白,穆澜的身份从现在开始就不言而喻。

在穆王府的这一场战争里,穆澜最终胜出。

陈之蓉死了,穆知画就算是怀着身孕,都不能守住自己的太子妃之位,而落入了穆澜的手中。就算穆战天是李时元身边的亲信,也只能保住穆知画侧妃之位。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穆王府炙手可热的红人,不是别人,而是穆澜。

而穆澜不仅仅如此,还深的了太后娘娘的喜欢。

这几个人,能被太后指名留在凤鸾宫中。

穆澜的地位和身价自是飙涨。

穆澜的地位斐然,自然也让穆王府越发的门庭若市起来,穆王府虽然平日也显得热闹无比,但是在朝中和穆洪远并不是一个派系的人,并不会轻易到穆王府攀交情。

但如今,就连丞相大人,都会不时的前来穆王府,寒暄叙旧。

包括镇远大将军看见穆洪远的时候都显得阿谀奉承的多。

这局势看似明朗,就算不站队,提前示好也是对自己将来的前途并没任何的坏处。

一时之间,穆洪远风光无限。

就连在朝堂之中都显得春风得意的多。

毕竟,这宫内,没有人像穆洪远这样,两个女儿都嫁入东宫,而东宫是太子所居的地方,只要没太大的意外,太子就是将来的帝王,而穆澜就会母仪天下。

而皇上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心中有数。

穆洪远如果真的要做什么,易如反掌。

毕竟,穆洪远可是太子的丈人。

「穆王爷,恭喜了,穆王府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穆王爷好似福气,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千金,是祖上有德,两位公子,一个是皇上边上的御前侍卫,一个是太子边上的人,前途无量啊。」

「穆王爷以后可就是国丈大人了。」

……

阿谀奉承的话一句接一句。

穆洪远不免有些飘飘然,满面春风的和人一一颔首作揖,但说话的间还是谨慎的多:「哪里,承蒙各位大人看的起。在下还是要尽心辅佐皇上,这些事,不敢想不敢想。」

在场的官员都是老狐狸,官场的说辞谁不会,又是一阵彼此恭维后,这才进入朝中。

自从李长天醒来,这早朝又变回了李长天住持,李时元不再代理朝政,而入往常一般的站在殿堂之中。

而若是往常,李长天的任何事情都习惯性的会询问李时元的意见,因为人人都知道李长天一直在尽心的培养李时元。

只是现在李长天的习惯性询问里,却变成了默默无闻的李时裕,还有看起来放荡不羁却又显得冷漠无比的李时厉。

而当李长天的视线看向两人的时候,李时元的眼神就会冷上许多,那种阴鸷,人人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却又在表面隐藏的很好,好似兄弟情深。

而面对李长天的问题,李时厉显得随意的多,李时裕则是中庸之道,回答的问题都在点子上,但是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反弹,觉得李时裕狂妄自大。

但李长天也不曾忽视李时元,只是落在李时元身上的事,就显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了。

李长天的转变,朝中的大臣看的清清楚楚,大家表面面面相觑。

只是在明面上,没人开口。

朝中也有三朝元老,更是看的清这其中的奥秘。

朝堂里的气氛,不免多了一丝的诡异,流淌在空气中,任谁都不敢再轻易开口。

一直到下了朝,所有的人才跟着松了口气。

李时裕并没停留,安静的朝着殿外走去。

李时厉倒是被丞相大人绊住,留下问了几句话,毕竟丞相大人是李时厉的外公,留下问话倒是也没觉得奇怪的地方。

「四弟。」李时元的声音忽然传来,叫住了李时裕。

李时裕转身,淡定应道:「二哥。」

「四弟最近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李时元的话意有所指。

「承蒙二哥夸奖。臣弟自不敢当。」李时裕的口气始终平静,并没任何得意之色。

李时元最初最满意的就是李时裕这样的态度,谦卑恭敬,又不会过分的张扬。

而现在,这样的谦卑恭敬看起来就显得嘲讽的多,好似在隐瞒着什么,而宫内最近蠢蠢欲动的情况,李时元不是看不清。

他听着李时裕的话,忽然淡笑一声,负手而立,口气里带了一丝的警告:「既然父皇有心栽培四弟,那本王就不得不提醒四弟,这朝政暗潮汹涌,千万别站错了队,伴君如伴虎,毕竟没人知道父皇心里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

李时裕回了一个淡笑:「臣弟谨记二哥教诲。」

李时元嗯了声,继续说道:「这人心要端正,不要因为一时的甜头,而显得为所欲为,不应该惦记的东西,更不能惦记。毕竟人心要贪了,指不定就能发生什么事了。」

有些话,李时元就差没明说了。

这是李时元的性格,把自己的目的说的清清楚楚,也自然不会任何人挣扎的机会。

李时裕看着李时元,好像在顺应他的话:「是啊,人心若贪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多谢二哥提点。」

两人的对话,也显得暗潮涌动。

李时裕没在原地多停留,话语落下,颔首作揖:「臣弟还要去和祖母请安,就不在这里多加停留了。」

而后,李时裕转身匆匆而去。

李时元看着李时裕远走的身影,眸色一沉。

很快,穆战天跟了上来,李时元的声音压的很低:「查的怎么样?」

「线索断了。」穆战天拧眉,「对方就好像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逗着我们玩,在我们快找到线索的时候,所有的线索就断的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给本王查。」李时元森冷的说道,「本王就不信抓不出这个在宫内的鬼。」

「是。」穆战天也觉得奇怪。

李时元的手心微微攥紧:「裕王府那边什么情况?」

「四殿下没任何动静。」穆战天说的直接,「和平日无异。」

这也是穆战天觉得奇怪的地方。

之前的几次宫内出事,排查后,最终的人都指向了李时裕,可如今真的调查李时裕的时候,这人却又能独善其身,好像完全不曾沾染任何是非一般。

「再给本王查,必要的时候,杀无赦。」李时元说的狠绝。

「是。」穆战天应声,很快有道,「静壹大师对着那块玉石只解出了一句话,日出东方,日落而息。但是他也悟不透这话的意思,太普遍了。就好像没任何的秘密。」

穆战天拧眉,把事情低声说了一遍。

李时元负手而立,安静了片刻:「这件事先放那,等秋祭之后再来看。一时半会出不了太多的意外,毕竟本王是太子,太子继承帝位名正言顺,而这少的信物也已经没了近百年,不可能有人忽然拿出来。再说,就算拿出,也要集合三块信物。」

李时元沉沉开口。

大周的帝位,真正的玉玺早就在百年之前莫名消失了,没人知道玉玺的行踪。

而玉玺上的盖印才可以号令雄狮。而现在的玉玺就只是仿制品,若有人造反,李家必然站不住脚。

所以,李家不管怎么内斗,对外的时候还是一致团结。

而想那到这个玉玺,就必须极其三件信物。

这三件信物,除了现在的玉扳指在李长天的手中,手镯和权杖都不知所踪。

李时元手里唯一有的就是手镯的下落,可是拿出手镯却需要最关键的东西,却需要等待时机。

而权杖至今下落不明。

李时元唯有把真正的玉玺换到手,这才可以无惧天下。

静壹大师从线索里破解出来的话,却也就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大周天下之大,又如何能确定这所谓的「日出东方,日落而息」是暗指什么地方。

而后,李时元没再多想,很快也朝着凤鸾宫的反向走去,穆战天没再跟上,而是转身按照李时元的交代去做。

……

几日后

凤鸾殿中。

穆澜入宫已经七日。这七日,穆澜都安静的待在凤鸾殿中,好似对宫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她不曾离开,也不曾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更不曾因为下旨指婚给了当今太子,而变得嚣张跋扈。

就好似最初的那个穆澜,始终保持初心。

对待凤鸾宫内的人,从当今的太后娘娘到下面卑微的奴才,穆澜都是含笑以对,温柔可人。

奴才们在宫内是见惯了各种娘娘的嚣张跋扈,一个比一个架子十足,就算在太后面前稍显正常,但是面对他们这些奴才,还是尖酸刻薄的多。

但穆澜决然不会。

凤鸾殿内的人,对穆澜的小心谨慎,和自带一丝排斥,也下意识的变成了恭顺和讨好。

「穆小姐。」在后厨做事的小厮匆匆走来,「这是后厨给出的今日食谱,您看看这可以吗?」

穆澜笑了笑接了过来,很快的看了一眼,温柔的说着:「把这道炸丸子换掉,太后这两日有些上火,让后厨的换成蔬菜肉泥炖蛋会好些。别的没什么问题。」

「是。」奴才应声。

「去吧。」穆澜面容始终带笑。

奴才看的有些有些恍惚,回过神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这才红着脸匆匆退了下去,穆澜倒是不以为意。

徐洛尘安安静静的在穆澜边上站着,倒是俏皮的开口:「穆姐姐,您真厉害,这凤鸾殿内的奴才们都很喜欢您呢。要知道刚来的时候,他们看起来恭顺,可是每个人都藏着小九九,这才多会的时间,都对您服服帖帖的。」

穆澜倒是看着徐洛尘,安静的说着:「以心待人,人自然会真心相待。」

徐洛尘点点头:「我知道啦。」

穆澜轻笑一声,这才继续低头和徐洛尘交代起来:「我今天教你的这些茶叶,你分清楚了吗?等分清楚了,再来学习火候和泡茶的技艺,这些不时一时半会就可以学会的,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宫内的嫔妃众多,你要牢记每个人喜欢的,才不会出错。」

如果错了,还不小心把对方不喜欢的人,喜欢的茶送了过去,那可能就无疑给自己埋下不定时的炸弹了。

这些东西,徐洛尘似懂非懂。

穆澜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任何意义,有些事,不经历,你不永远不会知道。而徐洛尘的眼中却始终带着一丝的清透,毫无任何的杂质。

只是不知道,在这座深宫中,这样的天真浪漫,能维持多久。

穆澜在心中无声的叹息,在看着低头认真分辨茶叶的徐洛尘,很久都没说话。

入宫来,无法回到穆王府,她忽然开始有些思念平日跟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荷香了。

可这深不见底的地方,穆澜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又岂会把荷香带进来。

她站起身,没再多言,安静的朝着殿中走去。

……

凤鸾殿倒是热闹,不时都有人来给皇太后请安,从皇上到皇后,再到各路嫔妃,皇子,公主,数不胜数。

而这种时候,陪在皇太后边上的不会是穆澜,而是梅姬。

穆澜很聪明的没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皇太后身边,这样的举动是明哲保身,不然的话,那些在暗处等着穆澜出错的人,就会给穆澜扣一顶巨大的帽子。

这是还未曾嫁入东宫,就开始蠢蠢欲动。

虽然只是被人扣的帽子的,但是穆澜却很清楚,自己讨不了好。

太后把她要到身边,除去用起来方便外,太后并不是没脑子的人,就如同曲华裳的心思一般,是要把穆澜放在身边看着,才会更为放心。

只是太后的心思,没曲华裳那么的阴毒狠戾。

穆澜在太后的边上,起码不用担心有朝一日醒来,就会人头落地,在曲华裳的身边就要步步为营了。

更不用说,在太后边上还有一个梅姬。

所以这种时候,穆澜在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只会偷得浮生半日闲,安安静静的在自己的厢房里泡杯茶,冷静的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

毕竟,穆澜比谁都清楚,在这座深宫之中,你只要走错一步棋,后面就是步步错,这样的结果,就只会把自己的小命彻底的交代出去。

而穆澜的厢房,却又可以清楚的看见每一个进入凤鸾宫的人是谁。

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穆澜的眼神很淡,好似不带任何的情绪,安静的喝着醇香的茶。

忽然,穆澜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眸光变得几分复杂,看向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李时裕。

从李长天下旨指婚后,穆澜并不是没见到李时裕,毕竟李时裕每天都要到凤鸾宫请安,只不过,两人就再没有任何交集了。

别说交谈,就算是彼此的眸光都不曾有交汇的地方。

那气氛远比一个陌生人还来的寡淡。

就算他们曾经如此的亲密。

李时裕却在现在把自己曾经说出的话兑现的极好,只要穆澜被指婚嫁入东宫,那么穆澜和他就是对立的两个人,永远不会再一条线上。

而穆澜依附着李时裕创建的两个商铺,李时裕也已经摘的干干净净。

这些事,穆澜不难知道。

因为王掌柜仍然隔两日都会飞鸽传书到宫内,把商铺的事情完整的告诉穆澜。言下之意,现在商铺不管是任何事,李时裕都不会过问。

有朝一日,若是商铺出了事,李时裕也不会再出手干涉。

就算有人怀疑这个商铺和李时裕的关系,穆澜相信,以李时裕的能力,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所以,这一切都只能穆澜扛了下来。

穆澜的指尖越发的收紧,过大的力道甚至让茶杯起了轻微的裂痕,杯中的茶水顺着裂缝渗了出来,烫了穆澜,穆澜这才回过神。

一旁的奴才看见了,立刻上前:「穆小姐,奴才这就给您换新的杯子。」

穆澜没说什么。

被内力震裂的茶杯已经被奴才收走了,很快换上了全新的,杯中也已经斟满了新茶,但是喝在嘴中,穆澜却觉得不是滋味。

在看着茶盏边上的茶叶,穆澜却在无意识里拿了李时裕最喜欢的肉桂。

而今日,原本觉得清香无比的肉桂,却竟然带了一丝的苦涩,说不出的感觉。

最终彻底没了喝茶的想法。

茶杯放了下来,让奴才们把茶盘彻底的收走,穆澜的面前又已经干干净净的。

而李时裕进入凤鸾宫有些时间了,却一直没出来。

穆澜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凤鸾宫的入口处。

来来回回后,穆澜站起身,一旁的奴才立刻跟了上去,穆澜转身,淡淡说道:「不用跟了,我出去走走,你们忙你们的去。」

「是。」奴才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很快,穆澜走了出去。

现在正值大周的入夏,离开屋内,不免就有一丝的燥热,很快,穆澜的额头开始渗出了薄薄的汗珠,她也只是拿过手帕,轻轻拂去,安静的朝前走着。

路过的奴才们看见穆澜,都恭敬的请了安。

穆澜颔首示意。

但是穆澜的脚步并没停下,而是朝着凤鸾殿偏门的位置走去,她看见了李时裕出来的身影。

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人,但是却不会被人轻易的发现。

而李时裕离开凤鸾殿,也必然会经过这里。

这也好像是李时裕的习惯,不想太引人注意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所以在宫内的李时裕素来低调,低调到让人觉得卑微。

但穆澜却知道,这是李时裕在隐忍,在卧薪尝胆,找最合适的机会。

果不其然,在穆澜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李时裕高大的身影也已经顺着台阶走了下来。

穆澜穿着淡紫色的襦裙,身上并没太多累赘的首饰,精致的五官也只是略施粉黛,足够压艳群芳。

这么明显的人站在这里,甚至这里空旷无一人。

李时裕不可能看不见。

但李时裕朝着阶梯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全程那眼神竟然就真的没落在穆澜的身上,完全无视了穆澜的存在。

穆澜拧眉,对于这样的情况,那种感觉显得极为不好。

特别是被李时裕无视的时候。

穆澜觉得是自己的劣根性发作了。这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她倒是躲的勤快,现在这人是真的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了,穆澜却觉得浑身不舒服。

只想靠近这人。

就算是把这人惹到发怒,也可以让穆澜觉得心满意足。

穆澜轻笑一声,大概是真的不正常了。

而李时裕也已经一步步拾级而下,只不过他并没从穆澜的面前走过,而是安静的朝着前方走去。

穆澜的脚步挪了挪,故意的朝着李时裕的方向走了几步。

现在李时裕只要走出凤鸾宫,就势必要经过穆澜的边上,也不可能完全当做没看见穆澜。

穆澜站着。

她的眸光倒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李时裕,穆澜就不信李时裕注意不到。

但这人还真的能做到净空一切,眼睁睁的从自己的面前走来,那眼神硬是没落在自己的身上。

穆澜又上前堵了一步。

李时裕的路被堵住了,他的眸光平静,声线不带一丝的情绪:「穆小姐身为未来的太子妃,还请自重。」

字里行间,都在拉开距离。

明明两人靠的这么近,明明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这人的一切,甚至可以清晰的闻见这人身上的檀香。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却觉得格外的思念。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距离,却好似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他们越来越远。

而李时裕在话音落下,从穆澜的身边擦肩而过。

是真的不理了。

或者是真的不在意了。

两人隔着衣裳,轻轻碰撞了一下,但也就只是一下,李时裕的身影就已经拉出了距离。

穆澜却好似被这样的碰撞狠狠的踉跄了。

她低吟了一声,不矫情,也不夸张,好似脚跟没办法站稳一般,就直接顺势摔倒在地。

不过穆澜摔的不狼狈,看起来更多的是楚楚可怜。

穆澜低头好似在查看自己的伤势,并没叫住李时裕,也没唤来任何的奴才,就连空气里都透着一丝安静。

反倒是李时裕的脚步停顿了片刻。

而后高大的身形转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跌坐在地上的穆澜,眼神里仍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冰冷无情。

更不用说伸手扶住穆澜。

穆澜被李时裕看的有些窘迫。

这样的情况下,最终狼狈不抗的人就只会变成穆澜自己,这人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而穆澜很清楚,李时裕了解自己是真情实意还是在演戏。

就好比现在。

她当然不是真的摔倒,而是故意跌坐在地上,想引起李时裕的注意,很显然,失败了。

穆澜心里的那一丝自尊渐渐的浮上水面。

她也懒得再伪装。

李时裕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

穆澜冷笑一声,口气甚至是带着几分的嘲讽:「那是,未来的太子妃摔在地上,确确实实太不成体统了。若是不小心被人看见,指不定就变成了未来太子妃故意勾引四皇子了。」

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什么罪名都可以扣在穆澜的身上。

她直接站起身,话音落下,也不再看李时裕,快速的转身朝着自己厢房的位置走去。

她穆澜要再继续在李时裕面前这么丢人,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穆澜有些意难平。

因为情绪的激动,胸口也跟着一上一下的起伏,脚步跟着不自觉的快了起来。完全不想再理身后的人。

一边走,穆澜一边在心底狠狠的把李时裕腹诽了一阵。

忽然

一股迥劲的力道传来,穆澜险些惊呼出声。

她的手腕被李时裕扣住,毫不客气的拖着朝着相对无人的角落走去。

几乎就在被李时裕扣住的瞬间,穆澜的手腕也传来了阵阵的疼痛,但是更多的是越发加速的心跳,甚至有些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但是穆澜没吱声。

她仰头看向了李时裕:「四殿下,你别忘记,我是未来的太子妃,是你的皇嫂,你请你自重,不要做不成体统的事情。」

李时裕先前对穆澜说的话,穆澜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李时裕。

眦睚必报,从来都是穆澜的性格,就算面对李时裕的时候也不曾有意外。

李时裕完全没理会穆澜的抗议和声讨。

在走入无人的空间,李时裕的手心越发的用力,直接把穆澜扣在了墙上,穆澜瞪着眼,才想和这人争论,然后穆澜就错愕了。

这人的薄唇直接贴了上来,惩罚似的直接咬住了穆澜的唇。

很疼,更不给穆澜任何逃脱的机会。

但偏偏这人的力道又控制的极好,不会在穆澜的唇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却也始终不放穆澜。

他们在性别上原本就有悬殊,在力气上更是如此。

这样被掐着,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而这样的情况也让穆澜紧张不已,那种心跳加速快要溢出喉咙口的感觉跟着越发的清晰起来。

她只觉得李时裕疯了。

这里是凤鸾宫。

而不是穆王府,更不是李时裕的地盘,若是被人看见了,他们两人都是死罪,就算这个角落平日无人来,但是谁能保证,每时每刻都是安全的。

何况,现在穆澜的身份摆在那,随时盯着穆澜的人大有人在。

更不用说,曲华裳和李时元每天也会来凤鸾宫。

这个地方,几乎可以算是处处都是危险。

穆澜拼命的拍打着李时裕的胸口,但这人却始终无动于衷,穆澜越是挣扎反抗,李时裕就越显得狠戾。

一直到穆澜所有的抗议和挣扎都消失不见了,安分的臣服在李时裕的怀中,李时裕的动作才变得温柔了起来。

扣着穆澜腰间的说也微微的放松,变成了搂着穆澜。

一直到穆澜彻底的无法呼吸了,李时裕才松开穆澜,穆澜压着脑袋,贴着李时裕的胸口,呼吸显得急促的多。

李时裕相较于穆澜,就冷静的多。

他并没开口,只是等自己的气息完全平稳后,他才看向了穆澜。

穆澜也已经抬头,安静的看着这人,两人的眸光在空中交汇,就好似在揣测彼此的心思。

但是此刻的穆澜却猜不透李时裕的想法。

她有些狼狈的推开了李时裕。

李时裕没有放过穆澜的意思,修长的手指捏住了穆澜的下巴,眸光里的热情瞬间不见,剩下的就只有阴鸷。

甚至,李时裕的下颌骨是紧绷的,每一句话都好似从喉间深处发出,一字一句的在质问穆澜:「穆澜,就这样,你也能肆无忌惮的嫁给李时元吗?」

穆澜没应声。

李时裕冷笑一声:「李时元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数吗?你嫁入东宫还想一切都能顺利的瞒天过海吗?你不怕李时裕有朝一日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那时候你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李时裕的话并不是玩笑。

李时元对于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这个敌人就算是李长天,李时元都不会眨一下眼,更不用说,就只是一个女人。再喜欢又如何?得到了,就不稀奇了,李时元历来都是如此。

在李时裕看来,也就只有穆澜天真的可以。

穆澜就只是这么看着李时裕,很久都没说一句话,李时裕见穆澜没开口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很直接的松开了穆澜,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穆澜安静的看着李时裕离开的身影,忽然淡淡开口:「在太子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再想杀我,也不会对我下手。」

李时裕眼神微眯,转过身看着穆澜。

穆澜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太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是我知道,太子心里自然清楚。」

李时裕的眼神闪过一丝为不可见的复杂,而后他就沉默不语。

那低敛下的眸光藏起了全部的深意。,

「所以你还是要嫁?」李时裕问。

「圣旨以下,难不成以身试法,抗旨吗?」穆澜问的直接,「四殿下,我历来很惜命。」

李时裕冷笑一声,他就没再理会穆澜,转身快速的离去。

穆澜的脚步就只是顿了下,压抑下了想跟上去的冲动。

忽然,穆澜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快速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位置,下一瞬,她就已经朝着柱子的方向飞驰而去。

「是谁?」穆澜的声音沉的可怕,少了在凤鸾宫人人看见的温柔,就好似从地狱而来的索命阎王。

前方奔跑的人,显然已经被吓的不清,脸色都跟着苍白了起来,步伐越发的踉跄,在看见穆澜走进的时候,直接尖叫出声。

穆澜已经认出了来人。

这是曲华裳边上的桂嬷嬷。也是曲华裳极为信任的人。但是桂嬷嬷很少离开凤清宫,一直都是在凤清宫内处理宫内的各种琐碎的事情。

而这一次,桂嬷嬷却忽然来了。

穆澜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的宫殿,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曲华裳已经从凤鸾宫请完安离开了,而现在桂嬷嬷却留了下来。

她的眼神沉的可怕。

再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桂嬷嬷,一枚石子射入桂嬷嬷的穴道,让她一句尖叫都来不发出,就已经彻底的消声。

但是桂嬷嬷眼中的惊恐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她在穆澜的眼中看见了杀机。

穆澜一步步的朝着桂嬷嬷的方向走去:「这皇后娘娘已经走了,桂嬷嬷怎么没跟着皇后娘娘回凤清宫,反倒是再凤鸾宫四处走动了?」

桂嬷嬷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拼命的摇头,想解释,但是声音已经被彻底的卡主。

穆澜却没停下自己的脚步,一直逼到桂嬷嬷的面前。

桂嬷嬷想也不想的站起身,就要往前跑。

在桂嬷嬷的起身的瞬间,另外一枚石子精准的射入了桂嬷嬷的脚筋,她的脚筋硬生生的断了。

她的表情越发的惊恐,整个人软了下来,被穆澜彻底的围在了角落的位置。

「桂嬷嬷这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随时随地的盯着我吗?」穆澜很轻的笑了笑,直言不讳的说出了桂嬷嬷的目的。

这一世,她没有和桂嬷嬷正面交锋过。

但是上一世,穆澜却记得很清楚,桂嬷嬷从自己嫁入东宫开始,她就没少给自己找麻烦,加上桂嬷嬷是看着穆知画长大的嬷嬷,自然都是站在穆知画的那一边,自然就觉得穆澜抢了穆知画太子妃的位置,想着法给穆澜找麻烦和难堪。

穆澜在曲华裳面前犯的错,不少都是桂嬷嬷故意设下的陷阱,这才导致曲华裳一次次的找穆澜的麻烦。

自然也对穆澜越发的厌恶,再没了翻身的余地。

而在穆澜被罚跪的时候,桂嬷嬷又怎么会少添油加醋。

穆澜就算知道桂嬷嬷所作所为,却那这个老刁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在曲华裳的面前,她穆澜的地位确确实实不如一个奴才。

而这一世,穆澜倒是也没想到,桂嬷嬷竟然会主动送上门。

既然送上门,又何须客气?

新仇旧恨累起来的时候,桂嬷嬷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她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穆澜,拼命的摇头,想求饶,但是却发不出声音,一直到桂嬷嬷彻底的被穆澜堵到了角落。

穆澜半蹲下来,看着桂嬷嬷:「桂嬷嬷,和我说说,刚才看见了什么?」

桂嬷嬷拼命的摇头。

「怎么,觉得委屈?」穆澜笑了起来,「还是觉得你是皇后娘娘边上的老人,我不敢动你?」

「……」

「桂嬷嬷,你要庆幸的知道吗?」穆澜的声音越来越冷,手心已经贴在了她的天灵盖上,每一个字都说的再清洗不过,「这里是凤鸾宫,你就算死,也能死的痛快,不会被一点点的折磨致死。你以为我会让你回去吗?我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一点风险,要怪就要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

「这个世上,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好事。」穆澜的声音始终平稳。

她的掌心却在运气:「桂嬷嬷,下面的路,我就不送你了。但是你别担心寂寞,很快我会让人下来陪你的。今儿你如果不来凤鸾宫,或许还能多活些时候,我要做的事,不过也就是提前做了而已。」

在穆澜的话音落下,掌心微微用力,桂嬷嬷睁大了眼,嘴角溢出了血,好似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身上的力气也已经被渐渐的抽离,最终彻底的软在了脚下,再没了动静。

穆澜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眼中的阴沉却丝毫没散去。

这是凤鸾宫,自然不可能把桂嬷嬷的尸体光明正大的留在这里。但是穆澜也不需要费心思的去处理。

这深宫里,没有一座宫殿是干干净净的,任何一个地方的枯井里都不知道死了多少的人。

在门庭若市的凤鸾宫,也有从来没人去过的地方。

穆澜安静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凤鸾宫内的一间密布又无人居住的屋子,那是平日用来关犯了错的奴才的地方。

穆澜把桂嬷嬷的尸体拖了进去,再快速的把现场复原,而后才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此地。

至于桂嬷嬷的尸体,今夜自然会有人来收拾的干干净净,不需要穆澜费心再多想什么。

因为穆澜很清楚,自己追出去的事,才走不远的李时裕不可能不清楚,既然清楚,就算穆澜不动手,桂嬷嬷也活不到见到曲华裳。

所以,既然穆澜动手了,穆澜笃定了李时裕会来处理。

不然,宫内那么多无声无息消失的人,难道还真的是凭空见了鬼吗?

呵呵

穆澜冷笑一声,再回到自己的厢房时,她的表情已经显得格外的平静了,厢房内的奴才看见穆澜回来,立刻恭敬的请了安。

「起来吧。」穆澜淡淡开口。

奴才们已经很自然的递了一杯茶给穆澜,穆澜慢慢的喝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坐着。

她的脑子却转的很快,异常的清明。

桂嬷嬷是凤清宫的老人,这么冷不丁的失踪了,最多到今夜,曲华裳就势必会知道,只是这曲华裳接下来会走哪一步棋呢?

穆澜没说话,手中的茶杯转了一圈。

外面已经传来奴才的声音:「穆小姐,徐小姐来了。」

穆澜这才敛下所有的情绪,笑脸盈盈的看向了欢快走进来的徐洛尘。

徐洛尘讨好的叫了声:「穆姐姐,我来看看你。」

「你忙完了?」穆澜问了声。

「嗯,姬姑姑放我走了。姬姑姑真的是一个好严格的人。」徐洛尘扁扁嘴,说的很是委屈,「一点点的错都不能犯,犯了就要一遍遍的来了。」

「这是为你好。」穆澜笑了笑,「这样才不会在宫中犯错。这地方,要真的犯了错,可能就是没命了。」

「穆姐姐,你别吓我,你说的我瘆得慌。」徐洛尘一脸怕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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