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赦免令
赦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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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昕乐观地开始活跃气氛:「不过橙橙伯父对你那么好,应该也没事哈。」
这话说得很勉强,连她自己都能听出来没有信心。
堂堂司法司司长账号被亲侄女盗用还释放了在刑犯人,捅出去肯定会颜面无存,会不会被抓到把柄影响仕途都很难说。
「如果真的有什么,我会跟我爸也求情的。我爸也去帮忙说话的话,应该没事吧?」苏昕眼巴巴地看着面色凝重的我和韩橙橙。
「应该不会有事的。」韩橙橙深吸了口气,「或者八二开吧,80% 的几率不会有事,最多是我被喷一顿。20% 的几率可能不太妙……」
韩橙橙越挫越勇,表现出了十足的猛姐气势:「让我们往最好的部分想吧,那群饭桶应该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等教训完了我们之后,这事应该也就过去了。那么思思,你对象需要躲避下眼前的风口……」
一直一言不发的祁时,突然转过头来有些迷懵地看着我们。
「什么对象?」他嘴角一抽,勾起一抹笑意,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唰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向疑惑不解的韩橙橙和苏昕尬笑解释:「哈哈哈,没事。他还在闹脾气呢,被关进去这么久,心里有些不开心也很正常嘛。哎呀,都饿瘦了呢。」
我打着哈哈,一边捏他的脸尽可能捏圆些,一边各种使眼色。
祁时应该是领悟到了我的意思,也没有说话,任我蹂躏了片刻,不过眼神要冷出天际了。
「别看我。」祁时闷闷地说。
「为什么?」
「……」祁时沉默了两秒,「丑。这个头型太短了。」
我被他弄得笑出声,「知道丑你还剪?怎么就突然不反抗了任人摆布呢。」
祁时嗤笑,眼里写满了「呵,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苏昕全是星星眼,一种 CP 竟然就在我身边要磕疯了的感觉。
「哎呦真是要命,都什么时候了还秀。」韩橙橙吐着槽,眼里却很欢喜,「哎,看来这个忙帮的值了。」
「那么,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思思,等这几天风头过去安定下来,我再帮他重新找个身份回到你身边。」
祁时双手环胸靠在背垫上,嘴角扬起淡淡的危险笑意:「躲?我从来不躲。要是他们找上门来,一个个解决掉好了。」
顶级杀手的自信再度从祁时身上焕发出来,苏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前排开车的司机都从后视镜多看了后面几眼。
「是,你是特别厉害。但如果整个 A 区的势力都朝你一个人逼过来,最后能安然无恙吗?上次不也是被抓起来了,更何况这次还在他们的地盘。」我没有开玩笑,非常郑重地劝祁时。
「逃吧。逃亡不一定意味着不自由,就算永远在路上也比关起来好得多。我知道祁时你,比谁都渴望自由,不是吗?」
祁时凝视了我几秒,似乎在确认我话语的严肃程度,突然他淡淡地问:「你会跟我一起走吗,像上次那样。」
我沉默了。
韩橙橙和苏昕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下,眼里全是唏嘘。
从她们俩角度看,这简直就是重逢火葬场啊。相隔许久的恋人再度见面,身份却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鸿沟,即使能想办法拯救对方性命,也是没什么可能性在一起了。不过她们不知道,事情远比这复杂得多。
「我不走。」我认真地迎上祁时的目光,「我会留在这里找出让你合法留下的方法,会让你得到光明正大的自由。」
「不是以前被遗弃的那种自由。」
祁时看了我半晌,没再反驳,话题突然调转了个头:「你知道监狱里都是些什么伙食吧?」
我懵了,和祁时聊天总是预料不到他会突然把话题导向到哪条小路上,「所以?」
「糖醋排骨、红烧肉、炸鸡腿、椒盐猪蹄……」祁时突然报出了一连串的菜名。
「之后给我做吧。」他淡淡瞅了我眼,「等你找到办法之后。」
「好好,都给你做。」我像应付小孩似的哄道,心里却隐约有些心酸。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这家伙应该还是有点委屈吧,怪可怜的啧啧。
那么,planB 正式启动。
虽然没料到拯救计划会被人临插一脚,但看多了各种刺激片的我早已准备好了 planB。
我事先找小白商讨过,找到了能从 A 区脱身的办法。垦街那里有黑市的人,只要付上合适的价钱,有办法将祁时带离 A 区。
但眼下不一定是个好时机,最好等形势稳定下来了再说。而且,按我看片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次安然无恙的概率大概怎么也有 90%。
「能藏在哪呢?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有些为难地看向苏昕,而她迅速 get 到了我的意思。
「不如让他藏在我家吧?」苏昕提议道。
基本上韩橙橙和我会被率先调查,一个是盗用系统的案犯,一个是有强烈动机的主谋。而苏昕和其他来陪小姐妹凑热闹的女生,反而一时半会并不会被盯上。
「思思没事的啦,我们是好姐妹嘛。」苏昕温柔热情地安慰,似乎也很想出自己的一份力。
最后事情就这么定了,苏昕会找自己名下一套不起眼的房子先让祁时住下。
分别前祁时突然对我说了句:「那时候,我可以解决掉那些人的,但是我没有动他们。」
我愣了好一会,才察觉到祁时说的是之前在 C 区被抓那次。他是想说,因为我被绑起来了才没有动手吗?
心里突然说不上来的滋味,好像浮起了很多细密的丝线,紧紧地缠绕着心脏。
车上只剩下我和韩橙橙。
「让我伯父捞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这次却被人临时截胡。能够左右司法司下达的命令,势力应该不在我伯父之下。值得那样的势力去为难 B 区一个普通男人,到底是哪里值得呢?」
韩橙橙回头看我,目光里全是深不可测的深意:「思思,你的男朋友似乎不简单。又或者,你们有什么其他没有说的秘密?」
其实能站在这个位置,即使是天天和闺蜜一起玩、无所事事的女孩,也不可能是真的傻白甜。但这么快就能定位到问题的症结,韩橙橙还真是不简单。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去了解你们的隐私。」韩橙橙语气轻盈,「这次已经帮了,那就是帮了,我会帮到底。」
我道了声谢,后半句她没说出口的我大概也知道。不会有下一次。
韩橙橙不会给人下一次利用她的机会。
回到家是另外一场狂风暴雨。
乔辰应该是已经得到了风声,坐在了沙发上等我。
等来的不是歇斯底里的怒吼,不过要是那样也不符合乔辰的性格了。
乔辰噙着笑意,轻轻拍了几下掌:「真是了不起啊,把人不动声色地从监狱里带出来,还是合法途径。」
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说晚餐吃什么一样平静近人,但浑身上下透露着危险,「看来我低估了姑娘们的力量呢。」
「又或者,是低估了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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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导位高权重的朋友帮忙,借助司法司的命令终止判决,给予案犯自由,还真是天衣无缝。」
「即使是被意外打乱,也有条不紊地执行完了拯救计划。」乔辰有条有理地剖析着这场拯救事件。
「料到有司法司司长介入和顶包,这场矛盾最后一定会以平和协商、各方势力的妥协平衡而草草结束。」
「而所有这一切的策划者,就是我的妹妹。思思,看来我真的不够了解你呢。」
乔辰依然是笑着看我的,目光却深不可测。大概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并不只是一个以梦想着进入 A 区为信念生存的天真女孩。
「哥哥你还记得吧?我说过的,一定要救祁时。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必须找其他的办法。至于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我很抱歉。」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我依然直视着乔辰,大喇喇地暗示「谁叫你不帮我」。
乔辰轻轻点头:「是啊,我低估了你的决心呢。不,应该从你进行心理治疗推开黑暗记忆大门,却见到什么海绵宝宝和章鱼在抓水母的时候开始,就该意识到我妹妹不是一般人。」
??什么玩意儿?海绵宝宝和章鱼在抓水母?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猛地被搞懵了。
难怪之前做完心理治疗,心理医生那么古怪地看着我。
原来那时候他引导我推开潜意识里被绑架阶段的记忆大门,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可怕景象,相反却是海绵宝宝和章鱼在抓水母。
抓水母,抓水母……怎么会是抓水母= =
我飞速思考了片刻。其实被祁时绑架那段经历并算不上什么黑暗,相反还有些好笑。大概是因为祁时常看异世界版海绵宝宝,才导致我的潜意识记得如此深刻。
我尴尬地咧嘴笑笑:「说明被绑架那段日子并不黑暗嘛,还过得挺好的。我也说过了祁时没伤害过我……」
乔辰没说话,似乎开始认真揣摩我话语的可信程度。
「那韩橙橙呢,她帮了我不会有事吧?」
「司法司司长不会承认自己管理不周,账号被自己的亲属盗用,对名声威严影响过重。所以这道赦免令一旦发出,就是司法司司长本人下达。如果有人想要推翻,司法司一定会将由头推到你,也就是我身上。所以连带着我,现在已经入局。」
乔辰眸光晦暗,「司法司再加上我的势力,想让犯人永远待在监狱里的那批人,一时半会还动不了。这件事,很大程度也会就此了结。」
「这些,不是你已经预料到的吗?」
我没有反驳。
计划有变后,我确实想过事情可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乔辰被迫入局和韩橙橙伯父联手,而游戏委托者大概也会暂时收手。
这么看来,乔辰不愿意帮,但最后还是帮了。
「思思,你知道为了救你这个朋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他的声音突然深沉起来,「在 A 区,没有不计代价的帮助,只有平等或者利息高昂的交易。」
我没吱声。
乔辰和其他权贵互惠互助,怎么想都是很正常的事,也不在乎有没有多添我这笔。
「你那个绑架犯朋友就算这次能躲过牢狱之灾,但没有办法在 A 区立足。」
我严肃起来,「那么哥哥,要怎么样才能让祁时有合法的立足之地呢?」
乔辰有些好笑地看着我,语气流露出顶层人士的傲慢,「证明他的价值吧。不同于你是我的妹妹,这个绑架犯个人能够在 A 区立足的价值。」
我沉默了片刻放下海口,「好,不仅是他的价值。包括我除了是你妹妹以外的价值,也会一一向你证明的。」
虽然放下海口完就后悔了= =
苏昕兴高采烈地给我打电话,诉说着她家新来的「宠物狗」的情况。
「ta 真的好可爱呀,怎么一举一动都那么可爱?明明什么都需要人教,但是睁着眼睛看你的时候,一点也讨厌不起来。」苏昕语气激动地 balabala,还不忘保持住「宠物狗」的设定。
「ta 很少说话……很少叫哎,总是自己默默坐在窗边发呆或者睡觉,找 ta 说话也不理,以前也是这样吗?」
emmm,我该怎么委婉地表达 ta 喜欢恐怖故事和看动画片解压,你可以给他找点资源呢。
不过苏昕对祁时倒是很感兴趣,像见到从未见过的新奇物种一样,光是听声音都能想到电话那头星星眼的模样。
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吃味。原书中的男女主相遇了,也许会迸发出什么火花也说不定。
不行,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 ta,不会让 ta 受到任何委屈的~」苏昕烂漫地咯咯笑着,沉浸在帮助小姐妹的快乐,和看到姐妹神奇对象的快乐中。
我又问了几句韩橙橙的情况。
「哎橙橙应该没事,不过听说被骂得很惨。嘛,她没有联系你吗?」
已经发现自己被利用,韩橙橙应该也不想联系我了。不过我还是发了串消息过去,表达了真挚的谢意。
果不其然,那头并没有回复。
身为乔辰妹妹以外的价值怎么证明倒是不知道,而作为他妹妹,本身就有无数的事等着去做。
这天刚赶场子学习乐器时,偶然朝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差点魂魄没飞出天际。
戴着鸭舌帽、身形藏在黑衣下,站在街角幽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的,不是祁时还有谁?
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四处张望了下,假装坐电梯上楼,等保镖离开撒脚丫子飞奔出去,拽着祁时就往角落里藏。
「喂,你怎么在这?」我压低声音吼。
祁时直勾勾盯着我,目光看不出什么尴尬或者歉意,「就,出来随便溜达一下。」
骗人= =说溜达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明稍微闪躲了一下。
这家伙,难道是出来找我的?
约莫是看出了我下一秒要说什么,祁时抢先开口:「好饿啊,什么时候能吃你做的饭?」
我只好哄劝:「现在结论还没出,估计他们得吃吃饭喝喝酒聊一聊,眼下还是保险点为妙。你先继续躲着哈,听话。」
祁时无语地勾起嘴角,一脸「就这?」的表情。
我好说歹说,终于把他给送走,让他好好在苏昕的屋子里躲着等我通知。临走前还没忘尴尬叮嘱道也要小心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过于放松,比如交出自己的肉体什么的。
祁时咧开一个玩味的笑容,「你很介意?」
「去去去,赶紧走,别让人发现了。」我往他肩膀上狠狠拍了几下,迅速把他推走。
心惊肉跳的会面到此结束。
就在我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乔辰他们谈妥,给个最终通知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这是第三天,我下车奔赴另外一个场子,这次又是学习其他课程。
结果刚下车没走两步,路边看起来在正常走路的一个男人,突然朝我这边猛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用刀抵住了我的脖子。
「别过来,否则我就让她死!」男人凶悍地吼叫着,手上的力道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的脖子,能敏锐地感受到刀尖的冰凉。
他还掀开风衣,露出了身上捆绑的炸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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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炸药包露出来的时候,周围的路人惊恐尖叫,四散奔逃。而我那两个保镖也立刻掏出枪,对准了挟持我的男人。
刚刚下车我没让他们跟过来,本以为从路边到大门十几米远的距离不会有事,没想到这种概率的意外也会降临在我头上。
这可是 A 区啊,纸醉金迷、高高在上的 A 区,个个都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安全性更不必多说,只怕外面一只虫子也混不进来。
我一直觉得乔辰在我身边安插两个保镖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这种事。
「你们开枪的话,这把刀可是不长眼的。还有我身上的炸药,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当垫背!」
锋利的刀刃贴在我的脖子上,细嫩的肌肤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划破。
男人拖着我来到墙角靠着墙,不给人从背后接近的机会。大厦里的安保人员也冲了出来,站在保镖旁边形成了统一战线。
他们试图让男人冷静下来好好谈判,「你想要什么?」
男人冷笑:「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们 A 区每一个人看见我,看见被你们踩在脚下的人,有一天是怎么把你们踩在脚下的。」
余光里我看见男人的侧脸,还有赤红的眼睛。他脸上透露出决绝的光采,但那光采下却是长久被生活折磨的疲惫。
这种神态我曾经很熟悉,在 C 区待的那段时间,每天都能看到无数这样的人。
「放过小姐,多少钱都能给你。」他们试图先拖住男人,后面已经有人悄悄拨打通讯器联系军务司。
有些凑热闹的围观群众,也远远地站在他们后面,朝这边观望着,还举起通讯器录像。
「呵呵多少钱都能给,口气真不小啊。很骄傲吗,很自豪吗?因为出生在 A 区所以生来富贵,所以生来就要把别人踩在脚下吗?」
「你们在这里享受着这一切,知道外面的人,过的是怎样猪狗不如的生活吗?你们肯定知道,但你们觉得都是理所当然。」男人激动地诉说着。
我感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不过被男人这么几句说下来,反而冷静了些。
听起来这个人并不是为了寻仇或者获利,而是憎恶 A 区整体。A 区外的人用当众挟持富家小姐的方式来宣泄不满,这个事实带给我的冲击,反而一时间超出了被挟持的恐惧。
已经有人对 A 区的痛恨,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我把语气放得尽可能温和,防止他突然暴走。
这人语气激动,但说话有条有理能够清晰地表达自己,也许有办法找到突破口。至少,得先把他的情绪稳下来。
「人质别说话!」他没看我,怒吼一声道。看来对我的定位放得很清晰。
「大哥,我理解你的痛苦和愤怒,这一切确实很糟糕很不公平。但挟持我,伤害我或者伤害你自己,并不会改善这一切,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你懂什么?」他瞪了我一眼,又飞快将目光转向前方,警惕地盯着随时可能射杀他的人。
「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小姐懂什么?你吃过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吗,你有从早到晚工作过超过十二小时吗?整天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哪里来的底气说你理解?」男人像连珠炮一般发射着讥讽和愤怒。
「你们别过来!呵呵,看你们紧张的样子,这是很重要的女人吧,看来我没绑错人。」
抵在我脖子上的刀力道又重了几分,我开始感受到丝丝明显的疼痛,也许皮已经被割破了。
我心头一沉,压低嗓音回复:「我吃过。」
男人一愣,手里的动作也顿了下。
「我吃过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在流水线上工作过,每天超过十二个小时。机械地挑拣货物和组装,眼睛看花了也不能停。那里大多数都是和我年纪一样大的姑娘,或者更大一些的妇女,大家唯一快乐的时间就是午餐时能稍微聊会天。」
即使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再回忆起 C 区的生活时也是如此的清晰,恍如隔日。
「穿得是褪色破旧的衣服,住的是棚屋,连卫生间都得几家共用一个……大哥,这些不仅是你,我也经历过。」我轻声地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分贝冷静诉说,「我以前也不是这里的人,在 C 区生活了二十年。」
男人似乎是被我一连串信息输出给搞震惊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语气依然是凶狠的:「哼,撒谎想让我同情你吗?」
「我没撒谎。以前我住在 C2,C2 中心区店铺的分布、C2 有多少街区、我居住的街区周围都有些什么,都可以跟你描述得清清楚楚。」
「随便你相不相信我,但你这种心情我很理解,因为我以前也是一样,想要撕裂 A 区这群玩弄他人的人渣。」我的口吻冰冷又真诚,确实是想到了游戏委托者而有感而发。
一番输出下来,男人沉默了,我想大概是快被我说服了。
我又再接再厉,提到了小希那样的女孩,提到所有区的女孩,都应该有着和 A 区女孩一样健康、快乐成长的机会。而不是在那样昏暗没有未来的环境,做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挟持我然后逃跑吧。」
保镖和安保人员举着武器,如临大敌地守在我们前方。后面则是黑压压的人群,现场嘈杂一片。
他们或惊慌失措或唏嘘不已,或作壁上观,不过很聪明地站得稍微远了些,防止爆炸伤及自己。
「看,多么好的一出戏啊,这么多的观众。」男人笑了,声音放得很轻,只有我能听见。
这话能听出来绝望决绝的意味,他大概也察觉到了今天这个环境,自己是逃不掉的。
「今天的目的就要达到了,不过还要再加一把火,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决心。」男人平静地说道,「对不起,也许你是无辜的。但必须拉上你,才能让这出戏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说得我浑身一个激灵。他估计是要用伤害被挟持者和自毁的方式,让 A 区的人看到他的决心,与痛恨的严重程度。
「别啊没必要,何必呢?牺牲自己真的没有意义啊……」我紧张地做着劝阻,同时做出了如果他来真的,我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定。
男人不理睬我,只是对着前方大吼:「看着吧,看看你们的傲慢还能保持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开始动手,似乎真的准备切开我的脖子。但电光火石间,一个东西朝男人拿着刀的手飞过来。
只听见他痛苦地惨叫着放开了我,用另一只手扶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他的右手,赫然插上了一把刀。从刀柄来看,恰恰是我之前送祁时的那把刀。
身边突然有道阴影盖住了侧面的光,我缓缓回身,只见面色冰冷的祁时冷冷地盯着男人,眼里闪着嗜血的光。
阴郁俊美的五官此时面无表情,苍白的面容配上唯一带着血色的红唇,越发显得瘆人。
整个人往外散发着黑暗危险的气势,似乎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而一双眼睛更是没有表情地盯着男人。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带着邪神般睥睨众生的傲慢,似乎能够弹指间取走他人性命。
我打了个寒颤。这样的祁时,是我从未见过的。
但我又似乎见过一次。那是刚穿过来想要摸黑逃跑的时候,我还没拧开门把手,一把菜刀就贴着我胳膊飞到防盗门身上。就差一点,就会削断我的手。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恐惧。但和这次比起来,简直可以称为小打小闹。
而这,也许是真正的祁时。
傲然于世的顶级杀手,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到恐惧的危险「恶魔」。
祁时往前站了一步,把我挡在身后,森然地注视着挟持者。
而男人咬着牙拔出了手背上的刀,试图去引爆身上的炸药,但没碰到就被祁时踢翻在地,冷冷地踩住了手。
「伤害她,你会死得很惨。」祁时轻声地吐字,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危险。
男人想要挣扎,但祁时略微动了下脚。虽然看起来不太用力,但男人还是发出了惨叫。
我有些迟疑地喊:「祁时,等等。他应该不是坏人,也是 C 区的人。」
祁时停了下来,凉凉地朝我这边看了眼,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祁时挪开脚,但目光依然死死盯着男人。只要对方要做什么危险举动,他就会在对方行动前解决掉对方。
保镖和安保人员见情形稳定下来,也准备往这边靠过来。男人看了眼周围,露出一个苦笑:「失败了吗?费了这么大的劲,这出戏还是没有演好。」
但他很快收敛了那抹脆弱,用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前方:「不,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场特大好戏的,开始。」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刀,往自己胸膛上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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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胸前迅速被鲜血染红,估计因为肺部破裂,嘴角也流出了鲜血,很快就没了声息。
混乱中,我和祁时面面相觑,看到了他黝黑又深不可测的眼睛。
我和祁时,没能拦住他的自戕之举。祁时也许能拦,但对他来说,拦住这个想要拉周围人同归于尽的人并没有什么意义。
身后保镖和安保人员围上来,有人慌忙地去试探男人的鼻息。警笛声越来越近,军务司的人也赶到了现场。
身穿黑色制服面色严峻的军人,被警戒线拦在场外的嘈杂人群,呼喊着「检查犯人情况」「拆除炸药」的声音,警笛声,外层摄像头咔嚓咔嚓、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一切混乱地搅和在一起,不真实地像是电影里的场面。
祁时拉了拉我的手,探究般地看了我一眼。
他的手掌很大,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将我拉回现实。
突然苏昕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只见她和维护警戒线的人员说了几句,就拉开警戒线提着裙子往我这边跑过来。
「思思,什么情况?」她气喘吁吁地喊,甜美的嗓音蒙上一层焦急,一身华服似乎是刚刚从某个宴会上下来的。
「刚刚在聚会,突然看到你被人当街挟持的视频,吓死我了呜呜,你没事吧?」苏昕拉着我的胳膊,从上到下使劲张望着,然后她注意到一边的祁时。
「你怎么也在这?天哪思思,你对象老是乱跑,我今天刚有点事呢,他就又跑没影了……」苏昕 balabala 地说着,一偏头直接看到地面血淋淋的尸体。
苏昕一下子就哽住了,呆呆地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从小生活在 A 区养尊处优,从没受过一点委屈,没看见过一点黑暗的天之骄女,突然和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迎面撞上。这样的冲击感,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我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的视线,把她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拉下来,轻轻地拍了拍,「我没事,祁时刚好赶到救了我。」
苏昕依然没有回神,脸色有些发白。
「乔小姐,请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军务司的人凑过来。
保镖往前站了一步,开始跟他们交涉。而苏昕也帮腔道:「刚被绑架,人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们还要她现在就回去配合调查?她是受害者呀。」
军务司的人一板一眼道:「暴民当街暴动不是儿戏,奉上级命令务必调查清楚。乔小姐是全程的参与者,请配合我们调查。」
苏昕有些恼火:「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财政司乔司长的妹妹。」
「乔副司长的身份我们自然知晓,但各区安全由军务司统一捍卫,请乔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个人派头十足,言语中都是「军务司的事轮不上其他人插手」的含义,估摸也是个小领导。
祁时看了我眼,仿佛在说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带着我杀出重围。
我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没事,只是配合调查而已,这是良好公民的义务。苏昕,只是回去录一下口供,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至于这位市民……」军务司的人打量了下祁时,刚刚人死了他们才过来,还不知道刚刚祁时「见义勇为」的壮举。
「啊这位是我们的朋友,也是刚刚见义勇为的市民。刚刚歹徒想杀害我,是他冲上来分散了歹徒注意力。」我冲苏昕使了使眼色。
「是啊,怎么?连见义勇为的市民都要被你们带回去吗?要不然干脆把我也一起带回去?」苏昕露出大小姐的派头。
那头礼貌地笑了笑,「既然是这位先生保护了乔小姐,也请和我们回去调查清楚情况。如果调查清楚了确实是见义勇为,会得到嘉奖的。」
我有些好奇:「嘉奖,是指什么样的嘉奖?」
「保护了 A 区珍贵公民的性命安全,并保护了街区和其他公民不受炸药威胁,会得到很高的嘉奖的。」
眉头一皱我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不过刚想细问就被他们指示上车。
走之前祁时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头直接低下来往我身边蹭过来。
他伸出手,手指若有若无地轻触我的脖子,「这里,破了。」
我这才发现脖子上被刀碰破了皮,怪不得刚刚被挟持的时候有痛感,不过只是出了一点点血,都没继续往下流。
从我这个角度,能够看见祁时轻蹙的眉头还有垂下的细密睫毛。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能想象到他深邃的眼睛专注盯着伤口的场面。
靠得太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吸的触感,像片羽毛轻轻打在我身上。
「没事,待会我找人处理一下。」我突然有些麻。
祁时似乎……总是在很多时候让人招架不住。
刚刚一个眼神能把人送走的邪神恶魔是他,现在头低下来轻轻说这里破了的也是他。
「咳咳。」军务司的人先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苏昕也泪目的看着我们,一脸磕到了、好甜啊的表情。
我和祁时被押上了两辆车,带回去分开审问。
军务司的审问还算严谨,细细地问了一番我被挟持的过程、认不认识那个男人,挟持中男人都说了些什么,最后又为什么自杀。
我一一回想着描述了出来,最后男人为什么自杀那段,我把祁时的强悍程度描绘得低了一个层级,防止军务司的人发现祁时的特别。
祁时现在的合法身份估计是 B 区或者 C 区公民,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 453——不露面的顶级杀手。这一点怕是委托者也不清楚,只知道祁时是黑市里接任务的怪人。
审讯室桌子另一头的审讯官敲了敲桌子,眼神犀利毒辣如同一只毒蛇,「乔小姐,救你的这位市民身份有点特殊。他并不是 A 区的公民,前段时间被关押刚被放出来。」
「那又怎么样,我这位朋友能够被放出来,是因为得到了司法司的合法命令。这些和这次的挟持有关系吗,没有关系的问题我拒绝发表意见。」
该问的都问完了,他们想要知道的核心问题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挟持的人是如何混进 A 区的,这次挟持是单点事件还是有预谋的犯罪计划,这些随着挟持者的死亡,都被盖上了厚厚一层疑云。
不过祁时能够证明确实是见义勇为。了结了一桩潜在的巨大危险,保护了重要 A 区公民的人身安全,按照 A 区的司法条例,他会得到重大嘉奖。
比如,不重要案件的特赦。
这次,将是真正的合法的赦免令,以及能够让祁时在 A 区生存下去的合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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