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让雀啄了眼睛
让雀啄了眼睛
帝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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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司瑜的生母是在他七岁的时候过世的,一个容颜美丽的普通宫女,没有身份来历背景,据说,原本也是文渊阁伺候的人。
后来,周司瑜被杨太后收养了一段时间,和惠王爷关系很好?
周司瑜是在十三岁的时候,被先皇后认在自己名下,这才真正的走进众人的视野。
而后,他就以太子侍读的身份,常常出入东宫。
他所受的诸多教育,应该是和太子一样的。
一般来说,东宫太子侍读,应该都是朝中权贵弟子,将来一旦太子继位,这些人都是需要辅助新帝的,我有些想不明白,当初的周司瑜,为什么会成为太子侍读。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管先皇后叫母后。
但他和杨太后、以及惠王爷,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如果……惠王爷根本不准备谋反,那么,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刚刚进宫不久,去安逸鸾宫中请安道贺,无意中听到她和惠王爷的细作商议谋反的事情,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从一开始,我就一厢情愿的想要和周司瑜谈的恋爱,一直以来,我对于他说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我以为,他和杨太后之间的关系很僵,他说,他的母妃就是杨太后杀害的。
从他给我灌输的种种思想来看,他似乎都是想要给自己的母妃、给先皇后讨一个说法。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似乎错了?
以前我是一个人,自然也无所谓,我连着毒药都准备好了,现在,我却不得不为那位即将回京的亲哥考虑考虑。
晚上,周司瑜还是来我这边吃晚饭。
「雪儿,昨天的事情你就准备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周司瑜突然问道,「你应该知道,刺客的目标并非是刺杀你!」
我沉吟片刻,这才问道:「陛下,当初吴宣老先生当真留下一幅仙子图?」
周司瑜微微颔首。
「很像我吗?」我故意问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就成了狐狸精?妖妃?」
「有点像你!」周司瑜笑道,「雪儿,你别在意,宫里的这些门门道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无非就是我多来看了你几次,有人妒忌你长得美……」
「那陛下你以后少来看看我!」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拿他的筷子。
周司瑜直接就笑了出来。
「陛下,你今天去过谁宫中?」我闻着他身上那野性难调的栀子花香味,故意问道,「这香味可不像是你常用的香料啊?」
「朕今天好像没有去过谁那边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袖子上嗅了嗅,问道,「雪儿,我身上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吗?」
「花香味道!」我嘟嘟嘴,说道,「你去惠王爷那边看漂亮的波斯舞娘了?」
周司瑜闻言,笑道:「我哪里有空去看什么波斯舞娘?最近朝堂还好,但是,后宫这闹腾得……朕想起来了,朕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应该就是她那边的香味吧?栀子花的香味?」
我点点头,说道:「像是栀子花的香味,但是——」我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说道,「初夏季节,栀子花的香味我也挺喜欢,为什么太后用的这一款香料,总是透着……」
后面的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难道我得告诉他,杨太后的这一款香料带着难掩的野性?不太符合她的身份?
周司瑜想了想,这才低声说道:「雪儿,当初我母妃过世,我还很小……这偌大的皇宫,我真的很害怕。」
「最初,就是太后收养了我!」周司瑜低声说道,「我还记得,宫女带着我去她寝宫的时候,我刚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花香味,清幽深邃,那和我以前闻到的栀子花香截然不同。」
初夏是栀子花的季节,很多人都喜欢采下几支,养在花瓶中,想来那个时候的杨太后也是如此,哦……那时她还只是贵妃。
栀子花事实上是一种很普通的花儿,生命力非常的顽强,不是名贵品种的花儿。
「栀子花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太后娘娘用的是稀有品种?」我皱眉问道,口中说着,心中却是狐疑,难道是我孤陋寡闻,这栀子花是某地进贡的珍贵品种。
「就是普通的栀子花,但是,当初她在房中燃了檀香,栀子花香味和檀香融合在一起,我特别喜欢。」周司瑜笑道,「后来,她说——她也感觉这样很好闻,就让宫里的调香师给她调配。」
「哦?」我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杨太后现在使用的香料,竟然是因为周司瑜喜欢?
我凑近周司瑜,趴在他耳畔,在他脖子里面呵了一口气,他怕痒,忍不住就缩了一下子脖子。
「陛下,那幅画——谁看过?」我突然低声问道。
「应该没……」周司瑜把到嘴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然后,他一把抓过我,伸手把我摁在他身上,低声问道,「雪儿,你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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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偎依在他身上,笑道:「陛下,传出这等谣言的人,自然都是看过那幅画的人,所以,我很好奇啊?」
「朕给你查查?」周司瑜笑道。
「好!」我笑道,「我是一点都不在意做个魅惑你的狐狸精,但是,我不想白白担了这个虚名,你看看,我都魅惑你了,你怎么就不上钩呢?」
周司瑜用力的抱了我一下子,说道:「雪儿,你别闹,你身上伤还没有好,别逗得我忍不住就留宿你寝宫。」
我脸上火烧火燎的,似乎是火熏着了。
「雪儿啊,你都要做狐狸精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周司瑜哈哈大笑。
「司瑜?」我突然低声叫道。
周司瑜似乎愣了一下子,然后,他就把下巴磕在我肩膀上,低声说道:「雪儿,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这感觉真好,就像普通人家,我不是一个皇帝,你也不是一个妃子……」说着,他轻轻的叹气。
「嗯……」我半眯着眼睛,满足的靠在他身上,这一刻,我突然感觉,但愿岁月静好,就让我靠在他身边,慢慢的变老……变老……
「雪儿,陈家那位……」他在我耳畔低语,说道,「太后娘娘这一波仇恨值拉得太狠,你要不要考虑解决了,一了百了?」
瞬间,所有的一切幻象都消失,他把我拉回现实。
「这个时候吗?」我低声说道,「不太妥当吧?礼部陈大人可不是傻子。」
「嗯……孔灵鹊呢?」周司瑜问道,「算算日期,她应该快要生了吧?」
「她在冷宫一切都好,算算时间确实也快要到了。」我说道。
「雪儿,你安排的,这事情首尾一定要干净。」周司瑜表情严肃,说道,「闹出来,朕没法子保你。」
「我哥哥还有多久到京城?」我问道。
「还有十日路程。」周司瑜说道。
「成,你让礼部安排着,另外,这几天朝堂上关于我哥哥吵嚷得厉害,都说他压下南梁降表,居心叵测,有着欺君的嫌疑,让陛下问罪与他?」我笑道,「陛下,你有何打算?」
「雪儿,你在朝堂上的眼线也不少啊?」周司瑜笑道,「你上次可是说了,他是我大舅子,我今儿就是想要问问你,朕应该把他怎么办?」
「陛下,臣妾替哥哥跟你讨个赏赐?」我突然说道。
「你要什么赏赐?」周司瑜诧异的问道。
「册封我哥哥做平南侯,城东有一处宅子很好,虽然已经荒芜数年了。」我轻轻的说道,「陛下命人收拾打扫出来,作为平南侯府。」
「世袭罔替?」周司瑜问道,「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我笑道,「我都做妖妃了,难道还不能给自家亲哥要个封赏?」
周司瑜一脸为难的看着我。
「我知道,陛下,这样让你很是为难,只怕朝中大臣们都会一致反对,不过不要紧。」我继续说道,「这就是空头衔,你下旨让我哥继续镇守重云城就成,那是我大周国和南梁国的要塞,如果没有猛将镇守,很容易出问题。」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南梁一直都是狼子野心,这一次为什么投降?还不是我哥时常带着人去他南梁国操练操练?」
周司瑜轻轻的笑道:「雪儿,你应该知道,最近这几天朝堂上争议最多的就是你哥哥。」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不能让我哥哥再次领兵,他压下南梁降表,就是有不臣之心。」说实话,我有些怒气,这些朝臣们,一个个在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说得头头是道,但是,一旦边关战事吃紧,他们唯一能够做到,就是——议和。
割地赔款、纳贡、公主和亲……从来是一个都不落下,然后,他们在京城继续过着他们富贵荣华、不知民间疾苦的日子。
「陛下,这个事情,就看你怎么想了。」我冷笑道,「你如果只是想要在朝臣中周旋下去,浑浑噩噩,这天下你能够维持一天就是一天,那么,你可以留下我哥哥,我哥哥自幼就过得贫苦,在京城,他可以做一个纨绔。」
「但是,如果你当真心怀天下,为着您的皇图霸业,你应该让我哥哥镇守重云城。」我冷笑道,「陛下,我想,你应该懂?」
「我懂!」周司瑜微微颔首,轻轻的说道:「别人也就算了,令尊可怎么办?朝堂上,他是吵嚷得最厉害的,他也是弹劾你哥哥最多的。」
「他是不是还要弹劾我?」我忍不住冷笑道,「他安家生了我哥哥这等忤逆之徒,还生了我这等妖妃,他是不是应该闭门思过,反省反省?」
我对于安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明白我那位父亲安太师的意图,安武留在京城,我们兄妹就只能够任由他拿捏,但是,如果让安武去重云城,他就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
「雪儿,令兄也不小了,到说亲的时候了。」周司瑜突然说道,「你家大夫人明天进宫,会找你们姐妹商议关于安武的事情。」
我点点头。
「雪儿,帮朕说服大夫人?」周司瑜试探性的问道。
「陛下,我不会帮你说服她,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留我在宫中——我哥哥就绝对不会有不臣之心,否则,他不会回京。」我直接说道。
周司瑜轻轻的笑道:「雪儿,朕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他。但是,朝中的老臣们,天天都在叫嚣着……」
「陛下,我哥哥的出现,意味着朝中势力可能要重新划分,还有——」我低声说道,「你弄丢了兵符,你不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次,周司瑜微微苦笑道:「雪儿,你每次都膈应我名不正,言不顺做什么?」
我昂首挺胸,笑道:「你都名不正、言不顺了,和我这个妖妃才是一对。」
「哈哈!」这一次,周司瑜笑得特别开心。
我能够感觉到,他那是发自肺腑的笑。
「我哥哥这支军队,乃是千军万马厮杀出来的,他们不看兵符调令,只听令陛下,自然就意味着,您不是一个彻底被架空的皇帝陛下,你说,你手下的那些老臣们,能够不闹腾?」我冷冷的笑道,「换我,我也闹腾。」
「朝中换一个人顶替我哥哥的位置,可就难说得紧。」末了,我补充了一句。
周司瑜点头说道:「成,这事就听雪儿的。」
我笑着摇头道:「别说得我像个妖妃的样子,你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呵呵,西夏战事,你想要让史家领兵出征的时候,没有少折腾吧?兵部不点头,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周司瑜想了想,这才说道:「雪儿,你说,他们会把兵符交给谁?」
我微微皱眉,上一辈子,我想法设法都没有找到兵符,这一辈子,我不认为有找到它的可能性。
「不知道。」所以,我果断的摇头。
「会不会在暗卫手中?」周司瑜问道。
「不会。」我冷笑道,「如果是在暗卫手中,在你没有兵符的情况下调动大军西征的时候,他们就会刁难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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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天,安太师的夫人就进宫了,去了安逸鸾的宁秀宫,有小宫女过来请我。
我心中忍不住冷笑,照着常规,我是从一品的淑妃,她不过就是一个从二品的诰命夫人,也应该她先来我宫中,行过国礼之后,才能够让我行家礼。现在倒好,她大大咧咧的命小宫女把我叫过去?
我想了想,对那个小宫女扶念说道:「本宫昨日偶感风寒,唯恐病气过给母亲大人,就不去给母亲见礼了。」
扶念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一脸讪讪的看着我。
我笑着让海棠给了她一锭银子,打发她出去了。
等着扶念走后,海棠笑道:「娘娘,您说,大夫人等下会不会过来?」
「会啊!」我笑道,「我都给她过来的理由了,她怎么可能不来?」
果然,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海棠就笑吟吟的过来回禀:「安夫人和贵妃娘娘来了。」
我忙着让海棠请她们去正殿坐了。
「见过母亲!」我蹲身施礼,笑道,「如今天气寒冷,昨儿个本宫一个不留神,今天就有些不舒服。」
「我的儿,都是一家子。」安夫人在我身边坐下来,拉着我的手,说道:「鸾儿,你瞧瞧,雪儿如今这模样出落得越发好了。」
「哪里!」我忙着笑道,「轮容貌,自然是姐姐端庄娴雅,雪儿哪里比得上。」
听得我这么说,安逸鸾就坐在一边,安静的吃茶。
「雪儿啊,为娘这一次进宫,就是因为你哥哥的事情来的。」安夫人叹气道,「这孩子就是一个牛脾气,你等着他回京了,得劝劝他。」
「母亲,哥哥又惹您生气了?」我站起来,冲着安夫人行礼道,「雪儿替他给您赔个不是,你见谅,哥哥这些年都漂泊在外面,性子野了,脾气倔,您别和他计较。」
安夫人闻言,忙着把我拉过去,拿着手帕擦眼泪,说道:「雪儿,当初就因为你哥哥不尊长辈、不听教诲,我一怒之下,打了一顿,赶了出去,也就是杀杀他的性子,没想到倒是成全了他。」
我听着这话,突然有些反胃,特别恶心。
当初,她可是把我兄妹往死里折腾,我是有老祖母护着,只是送去农庄。
以前在家,下人们会叫安武一声「少爷」,但实际上,他连着体面一点的奴才都不如。
现在,和我说——这叫成全?
「多谢母亲成全。」我压下心中的怒气,笑吟吟的说道。
「你也知道,你父亲一向大度,准备让你们兄妹回来。」安夫人说出她的来意,说道,「但是,也不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不顾父母兄长,拒绝了你父亲。」
我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子用词,这才慢慢的说道:「母亲,当初我进宫的时候,老祖母曾经说,让您把我认在您名下,我作为安家嫡女进宫,结果您说——我性子野蛮、刁蛮,进宫之后,唯恐我惹事,到时候连累安家,如今,您就不怕我和哥哥给您惹事,连累安家满门?」
我看到安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但是,她还是安耐着性子,说道:「雪儿,你难道当真认为,你兄妹能够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靠着你们自己吗?」
我端着茶盅,低头喝茶,没有说话。
大概是看着我不说话,安夫人认为我态度尚且可以,是准备服软了,当即放缓语调,低声说道:「雪儿,让你们兄妹重回安家那是天大的荣耀,否则,陛下将来要册封尔等,你们生母可是一个舞姬,闹出来,你们脸上也不光彩,对吧?」
「我们的生母是一介舞姬,这没什么不光彩。」我抬头,微微挑眉,看着安夫人说道,「夫人,您当初既然已经把我们开除族谱、赶出家门,我们兄妹就不会再回去了。」
「你……」安夫人站起来,气得脸色都变了,指着我骂道,「黑心肠的小蹄子,送你进宫,你还真得意了?陛下瞧着你有几分姿色,多看你几眼,那还是看在安家的份上,哼,凭你怎么样,你难道还能够越过鸾儿去了?」
安逸鸾轻轻的叹气,扶着安夫人坐下来,劝说道:「母亲,你别生气,妹妹还小,这些日子又让陛下宠着。」
「妹妹,你还不给母亲认个错?」安逸鸾走到我面前,轻轻的说道,「当初的事情,确实也是母亲做的太过了,但是,你也要理解,安武重伤了大哥,母亲能够不生气?」
「我哪里错了?」我笑道,「姐姐,当初安夫人很是担心我们兄妹在外面闯祸,连累了安家,现在为什么不担心?」
我看着安逸鸾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又忍住了。
「姐姐,我知道,如今我是淑妃,哥哥是平南大将军,兵权在握。」我站起来,笑道,「但是,您就不想想,如今我们兄妹就宛如那烈火烹油般鼎盛一时,但是,常言说得好,花无百日红,天知道哪一天就出事了?」
「趁着这个时候,和安家彻底分开,没事可以相互扶持,有事,安家也可以摘出来。」我轻轻的说道,「姐姐,母亲不懂,您难道也不懂吗?」
「好吧!」安逸鸾皱眉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实在是委屈你们兄妹了。」
「姐姐说这等话做什么?」我笑道,「大家子,想要保长治久安,分家那是必须的,否则,等着那衰败之事,除了相互拖累,根本就没有法子救援。」
「好!」安逸鸾答应着,转身扶着安夫人,从我宫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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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是,黄昏时分,周司瑜让来福过来告诉我,我那位父亲大人要见我,让我准备着。
没法子,我只能够再次梳妆,命海棠他们煮茶备着。
很快,就有两个小太监领着安太师过来。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够见到他一次,进宫之前,我曾经特意去给他行礼,但是,他让人传话给我——身体不适,让我免了。
看到安太师进来,我忙着起身行礼。
「见过淑妃娘娘!」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却是先我一步,照着国礼标准,给我这个淑妃行礼。
「父亲!」我伸手扶起他来。
又命海棠送了茶过来,海棠伶俐聪明,给他倒茶之后,然后照着家礼行礼。
「好丫头!」安太师笑道,「好好伺候娘娘。」
「是!」海棠答应着,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娘娘,老夫来此的用意,您想来已经清楚?」安太师没有多说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
我微微一笑,装着糊涂,说道:「难道父亲不是想念女儿,特意来看看吗?」
安太师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我仔细去想,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哪怕是大年初一,我这个不在族谱,且还是小妾所生的偏房庶女,也没有资格去给他拜年行礼。
「我上次见你,你还是这么大一点点的孩子。」安太师比划着,说道,「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问起,夫人说你身子弱,送你去庄子上养病……哎……」说到最后,他轻轻的叹息。
「父亲,您应该知道。」我低头喝茶,说道,「送去庄子养病,那是好听的说法,家里一般不会这么说。」
「哦?」安太师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问道,「家里都怎么说?」
「打发去庄子上了事!」我淡淡的说道,「我和哥哥,都是被安家赶出家门的,现在,父亲让我们重回族谱,大夫人说,这是恩典!」
「既然这是恩典,那么,我们兄妹可以不要这份恩典。」我直接说道,「父亲大人若是为着此事而来,就不要开口了,另——」
我说到这里,故意打住。
果然,安太师诧异的抬头,看着我,问道:「什么?」
「父亲大人,你我终究是父女一场,我想要提醒您一句,我和哥哥就算有些不是,终究只是我们两人,没有太过复杂的关系。」我讽刺的笑道,「但是,您家大业大,可不要被旁支连累。」
安太师愣愣然的看着我。
「我和哥哥被逐出家门的时候,您不知道吧?」我冷笑道,「我们被革除出族谱,您也不知道吧?」
「对,您老子嗣众多,偏房庶子,少个一个两个你无所谓,但是,安逸春砍下村民头颅冒充土匪的事情,父亲在朝中耳目众多,想来是知道的?」我讽刺的笑了一声,说道,「苏御史可你和您不对付得紧,弹劾您的奏折可都压在陛下那边。」
老半天,安太师方才慢慢的说到:「家大业大,总难免出几个不肖子孙。」
我笑着摇头,说道:「父亲大人,您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这么问你,你可知道,当初大夫人为什么把我和安武赶出家门?」
这一次,安太师似乎呆了一下子,脸上浮起狐疑之色,问道:「她说,安武那孩子看上了你大哥房里的丫头,拉着要强奸,被你大哥发现闹了出来。」
从安太师的这边,我听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变成了安武意图强奸丫头,被安逸闲制止,这安武不但不思悔改,竟然恼羞成怒,打伤安逸闲,这才导致大夫人震怒,把我们兄妹逐出家门。
「淑妃娘娘,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哥哥看上了丫头,光明正大的收在房里就是,何必闹出这等暴殒轻生的事情?」安太师说道。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道:「父亲大人,如果果真如此,我兄妹被赶出家门,也是合情合理,但是——大夫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实在没法子苟同。」
「怎么说?」安太师也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请淑妃娘娘名言。」
我当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道:「父亲大人,我本在深闺之中,外面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我们兄妹被赶出去之后,我哥哥方才写信给我,说了此事。」
「他说,他从不后悔如此做法,但是,却是连累我受苦。」我轻轻地说道,「哥哥和大夫人的说法大相径庭,我也不知道应该信谁,所以,在哥哥即将班师回朝的时候,我托人打听了!」
我看着安太师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再次忍不住好笑。
他一直都只钻营朝堂上的事情,家里的诸多事情他都交付给大夫人打理,包括自家孩子的教养等等。
大夫人对于妾室着实苛刻,对于我们这些庶子庶女,也一向看不起。
对于自己生的三个孩子,却是宠得无法无天。
「父亲,这等事情家里很多人都知道,你只需要让人打听一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我冷笑道,「闲哥哥在如今在衙门任职,每天也就是喝酒嫖妓,在外面养着小戏子,于朝中诸多事情,都不堪了解。」
「至于安逸春,本不是我家的人,你被大夫人哄着,在兵部给他安排了一个职务,可是,你看看,现在却是祸及与你。」我冷笑道,「父亲,我不但不想回去,我还想要劝着你,最好是回去分家,和伯父一家分开,各自营生。」
「竟然有这等事情?」我看到安太师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怒气。
我知道,安逸春的事情,周司瑜顾念安太师的脸面,一直都按着不发,可是,苏御史那边却是频频发难,纸里包不住火,这事情早晚得闹出来。
「父亲大人,安逸春那孩子你保不住,但是,大哥你还可以保住。」我凑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我们兄妹不会回去,安家——现在就是一塘浑水,这浑水我们不想淌,我也想要劝着父亲趁早抽身,否则,后患无穷。」
「雪儿,还有别的事情吗?」安太师皱眉问道。
「普通小事多得是,你回去查查就是,父亲,自古以来都说,治国齐家平天下。」我低声说道,「您有治国大才,可不要让小家拖累。」
安太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雪儿,我听人说,你师从汪海,他乃是不世奇才,果然,你也眼界不凡。」
「那也是当初父亲有眼光,收留了他,雪儿才有此福缘。」我低声说道,「父亲,我们家一直都没法子插手兵部,这一次,可是天大的机会。」
「为父明白。」安太师冲着我抱拳。
「父亲,分家的事情要快。」我忙着说道,「安逸春的事情,陛下压不下多久。」
「知道,为父这就去办!」安太师直接说道。
「嗯嗯,姐姐如今怀孕了,朝堂上的诸多事情,还请父亲多多操心。」我蹲身给他行礼。
安太师看着我,我也正好看着他,然后,我们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等着安太师告辞离开之后,海棠进来给我卸妆。
「娘娘,你可真有能耐!」海棠一边给我梳头,一边笑道,「本来,太师是准备劝着你和大爷重回家族,结果,你竟然劝着他回去分家?这……大夫人能够把天都闹翻了。」
「我可一点都不想被安逸春、安逸闲那等蠢货牵连。」我冷笑道,「海棠,在安家,我那位父亲和安逸鸾,才是最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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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着人打听着,果然,第二天午后,海棠就告诉我,昨天安太师回去之后就提出来,要和自家哥哥分家。
我那个大伯并非是科举进士出身,也没有功名爵位在身,靠着安太师的关系,在户部某了一个差事,平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懂朝政。
听说要分家,顿时就急得不成,忙着找自家老母亲,也就是我那位老祖母商议着。
但是,我那个老祖母是明白人,这些年她老人家什么事情不看在眼中,竟然说——早就应该分家了。
说实话,我很佩服安太师的雷厉风行,两天时间,他就把自家大哥安泰给甩掉,然后,他直接就参了自家堂侄安逸春一本。
于是,安逸春砍下村民头颅假冒土匪、冒领军功的事情,就被摆上桌面,周司瑜下旨,让刑部审理此案。
刑部尚书一直都是一个糊涂蛋,接了这个案子,他跑去询问我那位老父亲的意思,然后,安逸春被判了死刑,斩立决。
安泰被牵连,革除户部官职,心痛爱子之伤加上怨恨安太师,竟然一病不起。
这天午后,孔灵鹊的贴身宫女绿橘偷偷摸摸的来找我。
入夜之后,我去了秀禾宫。
我刚刚走进秀禾宫,就发现孔灵鹊非常烦躁,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坐立不安,当真如同是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我笑道,「你又不是真的要生孩子,你紧张什么?」
「我……」孔灵鹊见到我,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拉过我的手,说道,「淑妃娘娘,怎么办?」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皱眉问道,「你别别急。」
「我大哥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孔灵鹊说道,「淑妃娘娘,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去什么地方找一个男孩子?」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事情焦躁?」
「我能够不烦?」孔灵鹊说道,「我在冷宫忍气吞声,图什么啊?」
我笑着安慰她道:「陛下不在乎养一个小公主,而且……」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凑在她耳畔说道:「如果只是一个小公主,没有人会怀疑,就算有人怀疑,也不会费那个心思——因为她构不成威胁。」
「可是我们原本不是这么计划的!」孔灵鹊急忙说道。
「对,有男孩子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你没有男孩子,你难道让你母亲去找人买一个?」我低声说道,「开始我就让你们准备着,但是,很明显你家就没有做准备。」
孔灵鹊挺着个假肚子,不安的走来走去,老半天,她突然咬牙说道:「我让哥哥去找找,找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孩子,偷过来?」
我笑道:「人家丢了孩子,不会报官啊?你真当京城的衙役都是糊涂蛋?」
「要不,把人全部杀光?」孔灵鹊低声说道,「人死了,一了百了,也断绝后顾之忧。」
我愣了一下子,甚至,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灭人满门这种事情,难道对于她来说,竟然是如此的稀松平常?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京城繁华鼎盛,一旦出现这种命案,京兆尹会直接报大理寺。」我低声说道,「燕大人查个宫闱案子,他是畏手畏脚,就算知道,他也只能够选择憋屈的不说话,可是,查这等案子,他绝对是手到擒来。」
「孔灵鹊,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情来,否则,你孔家将面临着灭门之灾。」我不得不警告她,我真的看错了孔灵鹊,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孩子,怎么会一怒之下,想要灭人满门?
细细想想,我们一行人进宫,事实上她是第一个开始宫斗的人,假怀孕,闹流产……
「你生产之后,就会复出,将来自己生个小皇子吧。」我又补充了一句,说道。
「姐姐,我真的不甘心!」孔灵鹊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发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目狰狞,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有些恐慌。
甚至,我心中已经后悔,早知道,就让她流产算了,何必做这等偷龙转凤的事情?
哎!
「你不甘心也没有法子,谁让你哥哥家不争气,生了一个女孩子,这也就算了,你一早也没有听我安排,多找几个孕妇备着,现在这个时候,你想要去偷孩子、抢孩子……要不,我明天弄个锣给你,你在这秀禾宫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你孔灵鹊偷龙转凤,假怀孕弄了一个农夫之子进宫做皇子?」我真被她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吓着了。
这宫里的女人,难道都是疯子不成?
孔灵鹊被我那句话逗乐了。
「那就这样?」孔灵鹊问道。
「嗯,三天之后,我哥哥进城,本宫会出宫迎他,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人手,让你家把孩子送进来,那天——你就有小公主了。」我轻轻地笑着,说道,「至于小皇子,早晚都会有的,你急什么?」
「姐姐,我都听你的。」孔灵鹊忙着说道。
「嗯!」我微微颔首,准备走了。
「等等,姐姐——」孔灵鹊突然叫道,「我前几天恍惚听得人说,苏家那位流产了?」
我笑了一下子,说道:「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现在的孔灵鹊脸上带着一股阴翳和狠毒。
「真是太好了!」孔灵鹊突然说道。
「你老盯着她做什么?」我皱眉问道,「你们不是好闺蜜吗?」
我是从苏香蜜口中得知,孔灵鹊和她是在闺阁之中就已经相识,两人关系很是不错,常常走动。
换一句话说,孔家和苏家事实上一直都是通家往来。
「呵——」这一次,孔灵鹊只是讽刺的笑了一下子。
「你准备着吧!」说着,我直接转身出了秀禾宫,顺着冷宫的道路,向着外面走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斜刺里冒了出来,我正欲喝问,对方已经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向着我胸口刺了过来。
我大吃一惊,向着一边的柱子上躲了过去,张口,我就欲叫「刺客」,但是,我突然回味过来,这是冷宫,我一个宠妃,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冷宫做什么?让人查查,只怕很快就会查出来。
我那个姐姐安逸鸾,可是一直都想要弄死孔灵鹊腹中的「孩子」。
刺客一击不中,并没有退去,而是举着刀向着我追杀过来,我拔腿就跑。
「砰——」刺客从后面踩住我长长的裙摆,我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我眼冒金星。
「啊!」我背上受痛,忍不住就叫了出来。
生死悬于一线,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拔出头上的金钗,没头没脸对着刺客刺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的金钗有没有刺到刺客,但是,在缠斗中,我的手臂被刀锋划伤,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的金钗掉在地上,这一次,刺客手中的刀对着我脖子扎了过来——
生死之间,我突然想,这个刺客业务不纯熟,如果换成苏香蜜,一百个安逸雪都死了,哪里还有给我缠斗的机会?
脖子上有些刺痛,还有些热乎乎的血往下流,借着远处微弱的光,我看到刺客蒙着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现在,他的眸子里面一片死灰……
再然后,他手中的刀哐当一声就掉在地上,他的身体也缓缓的瘫痪下去。
我身子摇了摇,全身发软,扶着旁边的廊柱,我才勉强站住。
「娘娘,淑妃娘娘,你还好吗?」耳畔,我听得一个小宫女低声叫我。
「你是谁?」我头脑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
「娘娘,我是小桃红。」小桃红一边说着,一边把金钗在刺客的尸体上擦了擦,然后才把金钗戴在我头上,说道,「娘娘,你赶紧回宫,这里交给我?」
我也终究是两世为人,见过世面的人,有了一点点的时间缓冲,终于略略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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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问道:「这人是谁?」
「不知道,但是,为着避免麻烦,我把他丢那边枯井去,娘娘赶紧回宫要紧。」小桃红急冲冲的说道。
「好!」我答应着。
小桃红已经拖着尸体向着一边走去,我仗着对宫廷道路的熟悉,避开侍卫,跌跌撞撞的回到晴和殿,迎头却是看到周司瑜正在我寝宫中看书。
见我如此狼狈,周司瑜一把抱住我,叫道:「雪儿,你这是怎么了?」
「宣太医,快快快!」周司瑜手忙脚乱的给我摁住背上的伤,但是,我脖子上却是鲜血淋漓,鲜血已经染红了我大半身子。
海棠以及我宫中的宫女小太监都慌了手脚,忙不迭的去太医院请太医。
「陛下,中间的抽屉里面,有伤药、止血药……」我急忙说道。
周司瑜匆忙给我包扎伤口,止血!
无奈我脖子上伤得不重,后背挨了一刀,却是深得很,血一直都止不住,幸好何太医来得及时,也不顾周司瑜在,拿着剪刀剪开我后背衣服。
「陛下,请您回避一下,娘娘这个伤口有些深,微臣清理一下伤口,需要缝两针。」何太医急道。
「不用,朕要看着,何太医,你快点,不用顾忌留不留疤痕。」周司瑜直接吩咐道。
「是!」何太医闻言,忙着就动手。
一时半刻,连着麻沸散都没有,缝针的时候,我差点痛得晕过去,拿着手帕子咬住,虽然我更想要咬一口周司瑜。
脖子上的伤还算好,敷上伤药之后就止住了血。
等着一切收拾好,海棠给我换了衣服,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周司瑜就坐在我身边,问道:「雪儿,我知道你很困,但是你要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你好好的在宫里走走,竟然弄得如此狼狈?」
「碰到一个不省事的刺客。」就在刚才何太医给我缝针的时候,剧烈的疼痛让我格外清醒,我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孔灵鹊——真是够狠。
我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周司瑜沉吟片刻,这才说道:「你和她商议着偷龙转凤,朕就让人盯着孔家,孔灵鹊的哥哥孔灵嗣正室夫人和小妾同时有了身孕,他的大夫人生了一个男孩,昨天刚刚出生,小妾的孩子还没有出生。」
「哈……」我突然就笑了出来,说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人灭口?」
「自然,做这等事情,岂能不杀人灭口?」周司瑜冷笑道,「雪儿,我就说嘛,让你欺负欺负这个小鸟儿,你不信,你想要养着玩玩,这不,让雀啄了眼睛?」
「我原本以为读书人相对文雅点。」我低声说道,「陛下,我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周司瑜说道,「雪儿,你养伤,那只小鸟儿交给朕?」
「成吧,我这一次不插手了。」我痛得不成,闭上眼睛,无限疲惫的说道,「事情都没有搞定,她就准备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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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中的大将之才
帝心难测
烟雨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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