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什么时候觉得平行时空一定存在的?
2018 年夏天,我看到我的高中同学正在知乎上频繁回答问题。可是,他早在一年前就心脏病突发死掉了。
1,
发现知乎出问题那天,是在 2018 年六月份,北方的一个夏夜。
那天,我正在上晚课。
刚想刷会知乎时,却发现自己账号下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条回答。
那是一个关于「女生来大姨妈时多喝热水真的管用吗?」的问题。
回答内容则是通篇以一副理科直男的口吻,证明着生理期时多喝热水的必要性。
窸窸窣窣的教室内,我在津津有味看完这篇回答后,陷入了忧郁的沉思:
所以,是哪个王八蛋,盗了我的知乎账号?
还特么顺手写了篇回答??
2,
我幽怨地删除回答,又改了密码,最后搜了搜类似的经历,一无所获。
我叹口气,正要退出知乎时,却呆呆发现:
主页上,大姨妈的回答居然又又又出现了??
究竟是我出了问题?还是知乎出了问题?
我连忙删掉回答,思来想去,决定跟知乎小管家汇报一下。
结果刚刚点开消息列表,便看到在那里,「我的账号」已经向小管家发送了一条私信。
时间是五秒前。
「小管家,为什么我的回答总是莫名被删除呢?」
3,
……这个盗号的王八蛋,是故意在挑衅老娘吗???
我深吸一口气,恨恨接上那条私信。
「王八蛋!盗我账号还敢告状?」
没多久,账号真的「自己」又发了条消息。
「靠,原来我是被盗号了啊。喂,你为什么删我回答?」
「这是我的账号!!!」
「哈哈,怎么有人闲得来盗知乎账号啊。」
我气得脑门儿都出汗了:「小管家,快查这个牲口的 ip 啊!我要报警!」
「哈哈,你当小管家是你爹呢?不要血口喷人了。」
「你才是喷子!」
「哈哈,我是喷火龙。」
「你这个弱智啊!老娘要砍死你!」
我放下手机,悲愤地仰头怒吼。
4,
再拿起手机时,多了条新消息。
「你来呀,恼羞成怒的盗号狗!」
「有种就告诉我你是谁!」
「灵岩一中,高三六班陈广树。有种你就来砍我啊!当我怕你?」
好家伙,还是个高中小屁孩?
我愤愤跟帖:你等着,我这就去跟你班主任举报你晚自习玩手机……
等等。
消息还没发出去,我猛然回神:灵岩一中,是我去年毕业的高中啊!
陈广树……好像还有一点印象???
高高白白的,六班的,同学似乎议论过他……
所以,这个人没考上大学,留级了?
我索性删掉编辑好的消息,只发了一句:你等着。
消息竟然发不出去了。
同时,知乎小管家终于回复了这番看上去精神分裂的对话。
她一边说着,「不许骚扰小管家。」
一边把我关进禁言小黑屋了。
5,
「你有陈广树的联系方式吗?」
等回寝后,我加上了当年六班的班长微信,严肃地发了这条消息。
「有啊,怎么问这个?」
「我找他有事!」
对面【正在输入……】了好久。
「可是,他去年已经去世了诶……」
啥??
骤然间,我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地裹紧了睡衣。
……是谁在恶作剧?
为什么要冒用一个死人的名字,来盗我的知乎账号???
我是惹到谁了吗?
班长继续告诉我,陈广树,是心脏病去世的。
6 月 7 号,高考的第一天。
而且,陈广树是孤儿。去世后,是福利院的爷爷过来的。
…
再往后,我也听得不清楚了。
我试图厘清这里面的逻辑。
起初,我打开知乎,企图再像之前那样和盗号狗线上对峙,
但由于账号被禁了言,我只能悲伤地看着那番骂来骂去的对话。
接着,我利用一切人脉,了解起陈广树过去的交际圈。
我推测:是不是陈广树有哪个死党,或者死敌,在他去世后,还在用他的名字在互联网上兴风作浪?
可惜,我问了十多个人,每个人都告诉我,陈广树在高中时,既没交到什么心理变态的朋友,也没惹上什么心理变态的仇人。
所以……我总不能是真的在和陈广树的灵魂对话吧?
凌晨一点,我欲哭无泪地坐在床上。
满手机,都是陈广树的名字,和同学们发来的陈广树的照片。
不仅如此,这个晚上,男孩还钻进了我的梦里。
喧闹的走廊中,我跑去食堂打饭,陈广树从背后喊住我。
我回过头,看到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眉目清秀,长了双笑眼。
大抵是知乎上的初印象不好,感觉整个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林小砚!」他冷哼了一声,大声问:「就是你盗了我的账号啊?」
我吓得垂死梦中惊坐起,连忙看了眼知乎账号。
距离禁言结束,还有 24 小时。
6,
晨曦中,我左思右想,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我列了个表格,在上面分析起自己目前的处境。
题干是:关于「我的知乎账号被一个冒用死者身份的盗号狗盗用了」这件事。
经过昨天在微信上对十几位同学的走访,我排除了同校校友冒用陈广树的身份作案这条线索后,只罗列出三种可能性。
A:盗号狗其实是福利院杨院长。杨院长为了缅怀视如己出的陈广树,便用其名号行走江湖,非但盗别人账号,还装作喷火龙,在知乎上横行霸世。
B:盗号狗其实是福利院杨院长他妻子。杨院长她妻子为了缅怀……,在知乎上横行霸世。
C:盗号狗就是陈广树。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鬼魂,阴魂不散,在知乎上横行霸世。
为了攻克这三个横行霸世的难题,我决定从阳间的入手。
我问了班长,得到了福利院杨院长的电话,接着给他打了过去。
我们从那个没能长大的男孩开始聊起。
杨院长在听到我是陈广树的同学后,十分感动。
杨院长告诉我,陈广树去世后,坟头还没长草呢,就再也没人来打听他的消息了。
在我的有意纵容下,杨院长足足说了三个小时关于陈广树的事情。
杨院长最后说,陈广树还欠他一大笔钱呢。
毕竟,陈广树答应过,挣了大钱后,要来翻修福利院的。
我听到这里,心里升起一阵唏嘘。
但我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我适时地提了一嘴:好感人啊杨院长,您可以到知乎上分享你的故事的。
「知乎,什么是知乎?」杨院长的反应,有点超出了我的预料,「报纸吗?」
我一怔,问了杨院长的年龄。
时年 71 了。
别说喷火龙了,说句难听的,基本处于一种有进气没出气的状态了。
我顿时对杨院长多了几分敬重。
最后,杨院长告诉我,陈广树去世后,他帮忙处理了陈广树的所有东西。
包括,一台手机。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抓到什么东西。
我问了那台手机的型号。
幸好,杨院长对估价方面一点也不糊涂,准确地报出了那台手机的型号与市场价。
我愣住了。
那与我去年暑假,在家乡二手市场买到的手机一样。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我买到了陈广树去世前的手机?
然后,在前天,与陈广树的知乎数据互通了??
真的是陈广树?
一个,鬼???
7,
禁言结束后,我一边来回摸着脖子上新买的十字架,一边壮起狗胆点开了知乎。
说真的,也就是时间不够,不然我能挂个黑驴蹄子在脖子上。
这一次,我看到「盗号狗」陈广树没有再与小管家对话了,而是选择发了一条回答。
问题是:你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用我的账号写下:喂,盗号狗,我改了密码和邮箱,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删我呀删我呀!
生机勃勃的。换句话说,贱兮兮的。
我不禁有些验证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
我开始心情复杂地点进去编辑。
「陈广树,你那边,是哪一年那一天?」
「17 年 5.19 啊……靠!你怎么还在?」
果然。
我缓缓打起字,郑重说:「陈广树同学,我是来自 2018 年 5 月 19 号的人。你死在 2017 年的 6 月 7 号。也就是,不久后的高考。
2017 年暑假,我买到了你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知乎数据互通了。」
十分钟过去,陈广树更新了回答。
「写小说的话,用你自己账号好不好?」
「是真的。」我想了想,接着补充了这台手机的序列码。
这一次,陈广树沉默了足足一节课,才更新说:「那你不妨说说,我是怎么挂的?救人,还是灾难?一定很悲壮吧。」
「你死于心脏病。剩下这几天,多跑跑步吧。」
「……你究竟是谁?我没跟别人说过心脏病的事儿!」
我没来由鼻头一酸,继续更新回答。
「对不起啊,陈广树同学。我真的是来自未来的。」
「证明给我看。」
「你九岁那年还尿床了。」
我补充杨院长的描述:「尿了个 HelloKitty。」
陈广树没再回复了。
我小心翼翼等待着,直到晚课后,那条回答再次更新了。
「谢谢你,陌生人,我会好好运动,争取活过那一天的。
Ps:麻烦跟老杨说一声,就算我死了,也不要什么都说。不然我晚上去把他的乌龟给炖了。
Pps:所以,需要我怎么报答你吗?」
我连忙回复:「可能有点自私。但你能不能在去世前不要再用这台手机了?」
「???凭什么?」
「有个鬼魂活在手机里,好吓人。」
「可这是我新买的手机啊!」
「现在是我的了。」我想了想,补上一句,「再说,你都已经去世了。」
「对阿?我都快挂了啊!!」
「我会谢谢你的,喷火龙。」
「走开,盗号狗。」
8,
我很忧郁。
谁知道,哪天陈广树会不会跟我共享起其他的东西?
究竟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个鬼魂?
我删了自拍,和体重秤的照片,忧心忡忡地睡去。
第二天,我睡到很晚。
迷迷瞪瞪醒来后,室友秦颖凑过来,好奇说:小砚,你最近变得好深沉。
我一怔:啥?
「知乎。你发的那些回答呀。」
我预感到不妙,连忙点开知乎。
「当你知道自己将死之后会做些什么?」
「生命所剩无几时你会不会想要报复社会?」
「大蛇丸被封印后怎么上厕所?」
……
这个清晨,
我,一个大学少女,
坐在朝阳下的床上,深沉地注视着手机,
浑身透露出一种命不久矣的悲壮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想了想,拿起手机,含辛茹苦地劝导起报复社会的陈广树:「收手吧,阿树,我要删除那些回答了。」
我说:「都快挂的人了,去多运动运动吧,不要天天玩手机了。」
没一会儿,陈广树回复了:「你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欲哭无泪:大哥,你觉得你现在有放过我吗?
陈广树没理我,又搞了一条幺蛾子。
回答下,他写道:
「遗愿清单:第一条,看完电影《遗愿清单》。」
我跟帖:大哥,心脏病还是多锻炼一下吧。
陈广树回复:知道了知道了。
大概一个电影的时间过去,我点开知乎看了一眼。
陈广树又开始用我的账号回答问题了。
「经常健身的成年霸王龙只用冷兵器能不能打赢 50 米外冲过来的用 MP5 的东北虎?」
一旁,我亲爱的室友秦颖,再次拿着手机好奇地凑近我。
我摆了摆手,神色悲壮地制止了她的贴近。
「别问,问就是我变态了。」
9,
接下来几天,我试过很多办法摆脱陈广树。
但就算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他还是会发布一些奇奇怪怪的回答。
我,一个花季女大学生,正在社会性死亡、精神性失常的路上越走越远。
另一边,陈广树的遗愿清单,也越来越丰富了。
我有时候会偷偷去看。
「遗愿清单第二条,要用零花钱,去吃一次日料。」
「第三条,鼓起勇气,投诉那间把麻辣烫当关东煮卖的日料店。」
「第四条,摘掉教导主任的假发。」
「靠。他头上的原来不是假发啊!」
「第五条,逃课去网吧通宵。」
「陌生的朋友,如果我没再更新的话,我可能因为通宵,心脏病提前发作猝死掉了。祝你幸福。」
而作为陈广树陌生的朋友,我此时正在度过苦逼的实习周,整天在工地上搬砖抹灰,测量数据。
毕业一年,我无时不刻不想锤死当初那个报专业的自己。
本来,当初报「建筑装饰专业」时,我以为未来就可以在办公室设计自己的房子。
没想到,我过上的是每周前往工地,灰头土脸做实践的生活。
而那条没心没肺的喷火龙,还在吃日料,揪别人头发,逃课去通宵。我实在很懒得搭理这个大限将至的畜生。
直到这一天,工地上,我测量完数据,擦了擦汗,再次点开知乎后,发现陈广树又更新了。
「第六条,去通宵把上次没通关的《仙剑奇侠传》通关。」
我终于看不下去了,跟帖:不是说好了,多去跑步吗?
陈广树回复:没关系的,一逃课,老师就会罚我跑步。
亲哥啊。我绝望地回复:你做什么我不管,就不能停用知乎吗?这些天你都回答了什么东西啊!
「可是,我想成为年薪百万的那种人。」
「明白了,我会给你烧很多一百万的。」
……等等。
知乎。
这个联系着我和陈广树的罪恶软件,
是在我注册账号那天,才发生了这些事情。
「喂,陈广树。」我迅速打下一行字,「你是哪天注册知乎的?」
「5.17 啊。一上来就撞见你了。」
果然。
我们,除了在两个时空共用一台手机外,还在同一天注册了知乎账号。
这是不是才是促使我们数据互通的关键所在?
那么……是不是只要我和他再次同时注销掉知乎账号,
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10,
这一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工地上。
我们约定,同时注销知乎账号,试图以此结束这一段人鬼情。
我们失败了。
从输入验证码的第一个数字开始,我就被拉进了一片白色浓雾中,四面八方都传来一股巨力。
直到我忍痛将验证码输入至倒数第二位时,我明显感觉到: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
我放弃了输入。
而在白色浓雾的尽头,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走在甬路上,穿着宽大的校服,低头玩着手机,疑惑地看了看左右。
接着,他摇摇头,拿起手机,拍了张校园的风景。
骤然间,一股巨力再次传来。
我回到了 2018 年的大学寝室。
我呆呆回顾起刚才的经历:
我要死了。
我见到了高中的甬路。
见到了陈广树 。
我……还见到了陈广树前面不远处,
2017 年的我。
11,
工地上,我一名工装少女,如遭雷击,如梦初醒,如梦似幻。
知乎中,陈广树回复我:没用吧?
我没理他,飞快打出两行字。
「陈广树同学,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想,请你找到 2017 年的我。」
「然后,让我,绝对不要报考建筑装饰设计专业了。」
没错。
因为陈广树死于心脏病的原因,我一直以为,我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但是,我却疏忽了,在 2017 年,还有一个「我」!
那个憧憬着大学的林小砚,尚未意识到迎接自己的是怎样一个未来。
「听上去好麻烦啊。我拒绝。」
果然,陈广树这个狗比想也没想地就把我给拒绝了。
无论我怎么央求,陈广树都没有回复了。
甚至,等我再从这个回答界面切出去时,还吐血发现:这王八蛋这功夫居然又去答了一道题??
不过,那道问题是:暗恋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没想到,陈广树小屁孩还早恋上了?
我忍住了发火的冲动,点进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按陈广树的回答,是他本来计划要在高考后向那个女孩表白的。
但是最近,一个奇怪的大姐找到他,说他活不过高考了。
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提前向那个暗恋的女孩表白。
陈广树如是写下:暗恋的感觉,就是你明明站在她的身后,却像隔着天涯海角一样遥远。
陈广树,在回答最后,附上了一张图。
那是在我刚刚见到的甬路上。他没有拍什么校园的风景,而是拍下了一张女孩的背影。
我看着那道背影,校服上熟悉的画,熟悉的马尾辫,熟悉的小白鞋,整个人都宕机了。
他 x 的。
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
陈广树,在 2017 年时暗恋的人,是我???
我的第二个反应是:那他刚才还特么把我拒绝了?
还在回答里说我是奇怪的大姐??
12,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点开我们用来沟通的回答。
我忿忿删除刚才自己央求陈广树的那些话。
接着更新说:陈广树同学,真的不准备帮帮我吗?刚才忘记补充了,我们是校友啊。你很容易找到我的。
陈广树说:走开。我还要跟暗恋的女孩表白呢。
我在屏幕前「呵」了一声,说:没关系,姐姐人脉很广的。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就掘你坟。怎么样?
「真的?怎么可能认识啊,你是哪一届的?」
陈广树嘴上嘟囔,但还是老实更新了回答。
这一刻,午后的阳光,照进寝室,照在屏幕中,照在陈广树的文字上。
他说:「她叫林小砚,是我隔壁班的同学。」
真的,是我。
可我那时候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啊,从没想过,有男生会喜欢我。
我缓缓更新一行字:「这个名字,听上去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呀。」
「没有啦,她挺普通的。」
好家伙,我心里默默为对面这个癞蛤蟆下了死刑。
「但她笑起来很好看的,有一对虎牙。嘿嘿。」
寝室里,奇怪的大姐,捧着手机,又是冷笑,又是傻笑。
我敲起手机,发出一条消息。
「那还是介绍一下我吧,陈广树同学。」
「我是来自 2018 年的林小砚,毕业于,灵岩一中高三十四班。」
紧接着,我在回答中,贴上了一张清晰的自拍。
然后频繁刷着手机,期待着对面暗恋我的男孩的反应。
终于,陈广树更新了回答。
「好神奇哇,但是。」他说:「林小砚同学,你是不是胖了一点?」
我面无表情回复:「求求你,去吃屎,好吗?」
13,
关于陈广树暗恋我这件事,我们在知乎上进行了理智中立客观的探讨。
首先,我明确了,陈广树暗恋我,是出于一种仰慕的心态,既可能仰慕于我动人耐看的美貌,也可能仰慕于我聪明伶俐的才智,亦可能仰慕于我婀娜多姿的身材,最终,也可能三者都有。
陈广树对此有所反对,声称只是因为我很有活力,爱笑,笑起来有虎牙这样子。
我反对了他的反对。
接着,我们探讨起以「2017 年版林小砚」为核心的交易方针。
直至凌晨三点,才算有了结果。
交易分为两步,第一步,我将配合陈广树向「17 版林小砚」表白成功。
备注:最多只能拉下小手。
第二步,陈广树必须劝导「17 版林小砚」,不要报考建筑装饰专业。
备注:陈广树在挂掉前,需附赠林小砚一份彩票密码。
这一夜堪称决定二人命运的会议结束后,我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
我打开手机,在知乎上删掉了陈广树瞎猪写的「遗愿清单」,
接着,奋笔疾书,换上了新的一行字:
《林小砚自我攻略计划》,开始了!
陈广树这时也醒了过来,跟帖说: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我说:什么?
「本来是决定高考前向你表白的,但是现在,我就是在和你对话啊!」
「……对哦。」
「所以,我向 2017 年的你表白,和现在跟你表白有什么区别?」
「别说了,我答应你。」
「我特么现在知道区别了呀。」陈广树幽幽回复,「林小砚,你变了。」
我说:「也不要把我说得跟渣女似的啦。」
「那么,该怎么追求你?」
我想了想,高中时候的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比如,我总是幻想会有一个冷脸高富帅,也就是标准总裁小说中的男主角,在全校师生都在的升旗仪式上,等国歌奏完,大家退场时,高富帅走上台,站在话筒前,念出我的名字。
他说:你好,林小砚,我关注你很久了,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认识一下吗?
我把这个想法跟陈广树说了。
陈广树说:好狗血的剧情啊,再说,我又不是高富帅,最多就当过副班长,还被撤了。
「那你编个别的身份嘛。」
「什么身份?」
我想了想,说:你可以说,你是个杀手。
「?」
「我记得当时自己很迷《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看了很多男主是杀手的小说。」
「你能不能靠谱点啊。」
「你还想不想追到我了。」
「想,但谁要用你这种烂小说的桥段。」
「高中女生都喜欢这样。」
「好了。」
陈广树终止了这段对话,说:马上就是课间操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14,
大概过去了两个小时,陈广树回来了。
他更新了回答:抛开结果不谈,效果倒是蛮轰动的。
我来了兴趣,很想知道 2017 年的自己遇到这件事时,有怎样的内心活动。
我说:「所以,你和我认识了吗?」
「你认不认识我还不知道,年级主任是认识我了。」
陈广树空了一行,继续说,「我按你说的,冲上了主席台,现在,年级主任让我写检讨。」
我乐了,说:哈哈,你喷他啊。
「别闹了,他可是年级主任,你又不是没见过。还有,重申一遍,我不是喷子。」
「我知道,可你不是喷火龙吗?」
陈广树不说话了。
我开始翻起手机,试图去了解我在高中时期的心理活动。
但是,我太困了。昨天兴奋,睡得晚,今天又起了大早,便拿着手机,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我多出一些记忆。
我的视角,像是飘在天上。飘回 2017 年夏天,高中的操场上。
学生们刚刚做完课间操,正要排队回班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箭一样冲到了主席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年级主任慌张地走上去,以为这牲口要伸冤什么,伸手想将他拉下主席台。
争执中,陈广树抢到了话筒。
他「喂喂」了几声,接着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说:高三十四班的林小砚,你好,我关注你很久了。
年级主任立即意识到,这牲口要做出有违灵岩一中第三条校规的事儿了,立刻加大力气将陈广树拉远。
陈广树宁死不屈。
陈广树抻长脖子。
终于,陈广树再次够到了话筒。
但是,从我在天上的视角看去,好像读懂了陈广树的表情。
他似乎,忘词了。
短暂的沉默后,陈广树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对着话筒说:我是个杀手。
系主任失神了。
学生们沉默了。
五月的夏风中,身上宽大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陈广树,沉默地站在主题台上,显得如荆轲一样悲壮。
年级主任松了口气,原来是恐怖谋杀啊,还以为是早恋呢。接着提着像木头一样的陈广树就下去了。
我在人潮中,找到 2017 年的自己。
2017 年的林小砚,脸色苍白,紧紧抓着身边同桌的袖子,着急得快哭出来了。
「我到底哪里惹到这位大哥了啊?」
15,
我醒了。
笑醒的。
课堂上,我翻出手机,更新回答:陈广树同学,我补了一觉,和 2017 年的我记忆同步了。
「你的意思是?」
「我看到那天的课间操发生什么了。」
「好的。请就此打住。」
「那天你好威风啊。」
「我说了,请住口。」
「就那么冲上领奖台了。」
「妈蛋,闭嘴啊。」
「跟个艾斯比似的,哈哈,哪有人中二到拿话筒宣布自己是杀手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良久,从陈广树更新的回答中,我看到了他的潇洒与解脱。
「幸好老子不久之后就挂了。」
我忍着笑,写下:「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至少,2017 年的我,对你印象很深刻。」
「真的吗?」
「真的。还有,我想到你该怎么追我了。」
这一场将我短暂拉回 2017 年的梦,让我记起很多事情。
当时的我害怕成那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生活在一座县城,治安总是不好不坏的。
2017 年,灵岩一中附近,有一伙不良青年,时常猥亵过路的高中女生。
他们盯上的,都是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孩子,揩起油来更显得肆无忌惮。那阵子,就算报警,也捉不住那几个不良青年。
我回过神来,在知乎上打字。
「去陪我上下学吧,我当时家很远,一个人走总是很害怕的。」
陈广树答应了我。
他说:放心吧,林小砚同学,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守护你的。
我冷不丁起了鸡皮疙瘩,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
我恨恨说:亲爱的陈广树同学,你还是安息好了。
16,
这天,我没等来陈广树的任何更新。
Md.我躺在床上忧心忡忡地思考着:这王八蛋不会一下子把我泡到手了吧?
他现在,是不是在对我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呢啊?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滚来滚去,抓着头发,像个迷茫的怨妇。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睡觉了。
不睡觉,我不知道去年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睡觉吧,万一我看着陈广树拉着 2017 年的「我」进小旅店了怎么办?
就算我再怎么洁身自好,但陈广树可是个将死之人啊,他很容易报复社会的!
辗转反侧到凌晨后,我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梦里,我来到放学后回家的小路。
我成仙一样的视角,俯瞰着这条小路。
2017 年的林小砚,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走在马路上。
忽然,林小砚放慢了脚步。
她发现,在她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尾随自己。
林小砚不经意回过了头。
她看到了一个杀手。
白天主席台上那个。
我清楚感受到了 2017 年时「我」的心情。
林小砚脸都白了:那个陈什么怪叔叔,真的来暗杀我了啊!
陷入生死危机的林小砚,脑海中唰一下地蹦出了一首歌。
《像拥抱似的绕到背后暗杀你》
好像不是这个名字,那是什么名字呢?林小砚失神一阵,要哭了:这也不是猜歌名的时候啊!
接着,林小砚又想到了放学路上威胁高中生的不良青年们。
渐渐地,不良青年们,与那个杀手的身影,在林小砚的脑海中,逐渐重合了。
2017 年的林小砚,迎来了她人生的第一次,
报警。
十分钟后,林小砚看着身后那个叫做陈广树的杀手同学。带着手铐,挣扎着,呜嗷喊叫着,被警察带上了警车。
街道上,林小砚站在晚风中,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17,
我醒了。
又是笑醒的。
我是属实没想到,当陈广树开始追求我之后,我每天还能在梦里看情景喜剧。
打开知乎,陈广树已经更新回答了。
「林小砚同学,真有你的。」
我跟帖:楼上的,请你去保护我,你干嘛那么鬼鬼祟祟的?
「我觉得,那样很有暗中保护者的感觉,很酷。」
「不愧是你呀,喷火龙。」
「我后悔了,我现在想找到你,然后,做一个无情的喷子。」
我仿佛看到一个狼狈的校服男孩,气急败坏在课堂上埋头怼着手机。
我立即开开心心拿块面包去教室了。
路上,我更新回答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告诉你一个彩票号码,你交给 2017 年的我,她一定会爱上你的。」
「我拒绝。」
「为什么?」
「林小砚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我是。」
「不,你不是。」
「我是,我真的是。」
「不,你真的不是。」
「那好吧。」我走到教室了,在位子上坐下,再次更新回答说:「那我把彩票号码给你好不好,你和 2017 年的我平分。」
「我都快挂了。」
「遗产可以留给福利院的杨院长。」
「我拒绝。」
「为什么?」
「杨院长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吗的你可真烦。」
我气得手机锁屏,撇兜里不再理他了。
一节课之后,我拿出手机打开知乎,发现我的账号,久违地更新了一条回答。
那条问题是,「货币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陈广树用我的账号,回答道:「佐证幸福程度与货币价值并不相关,是货币存在的唯一意义。」
这是一条狗屁不通的回答。
但是陈广树在下面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关于一个本来家底殷实的家庭,父母整天扑在生意上。
最后宣告破产,父亲卧轨,母亲跳楼的故事。
这故事并不精彩。
我甚至已经准备自己给自己评论,说你这个自私鬼,赶紧先让我暴富再说啊真是的。
但是评论打到一半,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是个很火的问题,但没有一个人点赞。
我翻了翻主页,陈广树回答的所有问题,都没有人点赞。
我有些奇怪,喊来秦颖,发现秦颖虽然能看到我的回答,但当给我点赞时,却显示系统出了问题。
我忽然涌现出一种感觉。
陈广树在过去的时光中,是茫茫海上的一叶扁舟。
他坐在扁舟上,无助又孤单。
他在被遗弃的时光海中,大声发表着自己的感悟,企图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东西。
但人们只是俯瞰着他,无法与他产生任何互动。
只有我,是唯一一个能与他产生接触的人。
是海鱼,波浪,是能证明他活过的特殊符号。
我想了想,在这条回答下留下了新的一条评论。
「答主回答得不错,赞。」
不久,陈广树回复了。
「自己给自己评论也太傻了吧,同学。」
18,
接下来,我与陈广树开始了不断的《林小砚攻略计划》。
为了能改变我的命运,我可以说是把 2017 年的自己卖了个一干二净。
2017 年,我对男朋友有很多幻想。霸道总裁,冷酷杀手,穿越王子……
或者,像青春电影里一样,在校园里打篮球的男孩。
而我会捡起他打飞的篮球。
在交接篮球时,指间相触,爱情萌芽。
我跟陈广树说了这些事情。
于是,陈广树首先找到 2017 年的我,对当天的尾随事件道歉,并问我有没有兴趣看他打篮球。
2017 年的林小砚,一脸看 SB 的表情拒绝了陈广树。
好吧。陈广树没有放弃。
他等待着林小砚放学的时机,在篮球场上撇出篮球。
然后砸到了林小砚的头上。
陈广树缓缓停住了过来捡球的步伐。
林小砚哭了。
我在梦境中看到这些画面时,切身体会到了我在 2017 年时的心境: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惹上了这么一个大哥?
醒来后,我狠狠批评了陈广树。
陈广树却在知乎回答中更新说:不会阿,我和你现在感情怪不错的,你都主动找我说话了。
我有些狐疑:说什么?
「你问我,能不能放过你。」
「你怎么说的?」
「我说,林小砚同学,你放心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19,
据陈广树说,2017 年的林小砚,跺了跺脚,就气呼呼回教室了。
但是,在下一节课的时候,林小砚再一次找到了陈广树。
两个人在学校超市买了零食,坐在塑胶操场上假装春游。
林小砚认真问陈广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离我远一点?
陈广树仰躺着,整个人懒洋洋的,说:顺其自然吧,很快我就会滚蛋啦。
「哦。」林小砚没想到陈广树这么回答,喝了一小口矿泉水,说:你之前学习那么好,最近怎么变成这样子?你明白的,逃学。
陈广树说: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林小砚说:什么事情?
陈广树说:一年后,你就明白了。
林小砚轻轻皱眉,说:你好奇怪啊,陈广树同学。
陈广树不说话了。
铃声在此时响起。
陈广树正要起身时,林小砚却喊住了他。
「喂。」
「怎么?」
林小砚眼睛一眨一眨。
「可以,教教我怎么逃学吗?」
「啥?」
林小砚脸红扑扑的,有些露怯。
「我想去做一次摩天轮。在……逃学的时候。」
当陈广树跟我叙述完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继续在知乎上更新问我。
「所以,林小砚同学,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而我看着陈广树的描述,却陷入了沉默。
20,
在我的高三,我有许多事情想做,有许多想法还待实现。
幻想中的男朋友,周中逃学后的摩天轮,在早自习偷偷吃掉一个汉堡……
我太累了。
我是最普通的高中女生,没收获任何能上升至闺蜜关系的朋友。
在我的视线中看去,整个高中生涯,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我们时而隔着岛屿聊天,但多数时间在自己的岛上自娱自乐。
我总是在纸上写写画画。画每一个人的岛。
班长的,建筑风景都十分严谨对称。
后排总是逃课的,岛上都是游戏机。
还有一些耀眼的女同学,岛上修缮了美丽的城堡。
我画不出自己的岛屿是什么样的。
于是在高三的下半学期开始时,我有了一个想法:自己大学,应该去学一个设计专业。
要设计出一个不用比他们好,但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家。
那一年,我的压力铺满了从家到学校的马路,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口子。
我本可以熬过来的。
但是,在崭新的 2017 年,那个头昏脑涨的林小砚,遇见了一个生活中的变量。
她向他伸出了手,期待着一个出口。
我在知乎上更新说:陈广树同学,麻烦你,答应她吧。
这一天的夜晚,我在熟睡后,看到在 2017 年的灵岩高中,林小砚,被一个男孩拉起了手。
他们在铃声中,逆着人潮的方向走去。
躲开校主任,翻越围墙,在自由的街上放声大笑,接着坐上了简陋寒酸的摩天轮。
林小砚说: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这么自由。
她坐过很多次摩天轮了,但就像她想象中的一样,只有在逃学时的摩天轮,才最有灵魂。
高空中,陈广树张开双臂,大喊了几声后回过头,说:林小砚同学!我郑重欢迎你,来到了自由的逃课时光!——现在,让我们想想怎么搞定这个突然停住不动的傻逼摩天轮吧。
林小砚哈哈大笑,在停滞的高空中,满足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男孩的背影。
我听到了她的心声。
2017 年的林小砚,在心里一字一句轻轻念着。
欢迎你,来我的岛。
我摊上事儿了。
当我醒来后,我明白,那个纯真善良傻白甜的高中女生林小砚,恐怕,开始对陈广树有意思了。
但是。但是。
我很有牺牲精神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改变命运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罢了。
是值得的。
我开始继续为陈广树同步 2017 年我的想法,让陈广树一步步去满足我想要的。
我记得,自己想在早自习吃一次汉堡。就让陈广树跑着排队去买给 2017 年的林小砚;
我记得,自己想试试作弊究竟是什么感觉。就让陈广树带着林小砚,在模拟考来临之前埋头打小抄;
我记得,自己想尝试一下化妆,免得到了大学还是普普通通的,谈不到恋爱。
陈广树就买来了廉价的化妆品,带到操场上。
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
笨拙的男孩,手忙脚乱地给女孩化妆。然后,被她追着打了半个操场。
每一次完成我在高三时想做的奇怪事情后,我都忍不住去羞辱一番陈广树的直男操作。
陈广树不服。
反而沾沾自喜。
甚至据理力争,称 2017 年的你明明就很开心啊云云。
白天,陈广树企图和 2017 年的我共白头。
晚上,陈广树和 2018 年的我激情打 battle。
逐渐地,2017 年的陈广树,与 2017 年的林小砚,在晚上放学后,开始一起回家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消耗在路上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即便在我睡梦中的视角看来,两个人聊的东西,都是那么没有营养。
「陈广树。」
「恩?」
「你怎么总是知道我想做什么啊?」
「嘿嘿。」
「傻笑什么。」
「我是喷火龙,宠物小精灵看过吧,可以与人类心意相通。」
「陈广树,你是不是有病。」
「真的。我来完成你没完成的愿望了。」
「我呸!你干嘛说得我要挂了一样啊!」
「嘿嘿。你不会死的。」
「你不要总是死啊死啊的了。」
「我是杀手嘛。」
「哈哈哈,别逗我笑了,你那天好蠢啊。」
林小砚扶着陈广树的胳膊,笑得肚子疼。
「你干嘛瞎编这么多身份啊!」
「piupiu,别笑了,是真的。我 2017 年成了杀手,2018 年变态成喷火龙,都和你有密切关系。林小砚,你要对我负责。」
「去,走开走开。」
伴随着一天一天,一条马路一条马路的记忆。
每一次睡过去,我都会同步当年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们慢慢走过 2017 年的 5 月份。
林小砚,慢慢喜欢。
我惊讶、却不抗拒地发现,自己也开始跟着 2017 年林小砚的心情,慢慢喜欢。
喜欢上那个已经死去的,却在去世前,拼命弥补喜欢的女孩子梦想的大男孩。
直到这一天,陈广树与林小砚走到了要分别的路口。
陈广树忽然问了一句:林小砚,你想没想过去世的事情?
林小砚愣了一下: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陈广树顿了顿,说:比如,我要是挂掉了,你会有什么感受呢?
林小砚想了想,没有得出一个答案。
「别瞎猪说了。」
陈广树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转身走掉了。
「喂。」
林小砚喊住他。
当陈广树回过头的时候,便看到林小砚张牙舞爪地威胁他。
「给我活下去啊!你一定会考得很棒的!」
陈广树愣了愣,大声说:放心吧!我早想好去念哪所大学啦!
他摆了摆手,走掉了。
我的视线浮在天上,内心也在默默念了一句。
活下去啊。
给我活下去啊。
陈广树同学。
22,
再次醒来后,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时间已经不够了。
这是 6 月 6 号,明天就该高考了。
而我居然一直没有机会去做最重要的事情。
时机,也已经成熟了。
到了陈广树向过去的我表白的时候了。
我在回答中更新:所以,今天就去表白吧?遗言我都帮你想好了,快去对 2017 年的我说不要报考建筑装饰工程专业,不然你就变成鬼整天钻她手机里。
半天,陈广树才跟帖:会不会太早了?会失败的吧。
「不会的,快去。」
「总觉得你又在搞我。」
「都说了不会了。」我想了想,决定把自己内心活动索性讲出来,毕竟对面也就是个尸体。
我说:「2017 年的我,现在对你还蛮有意思的。」
「嘿嘿。」
结果,陈广树跟个智障似的,没头没脑笑了一句后就再也没回话了。
直到暮色降临时,我才看到陈广树姗姗来迟的更新。
那是还蛮长的一行字。
他说:我以前觉得,必须要向你告白,才算没有遗憾。
现在不一样了,我认识到一件事情:
不管是不是因为你的帮助,才让 2017 年的你喜欢上我。
但是,如果我们相恋,而我又不负责地离开的话,你会更加遗憾的吧。林小砚同学。
我看着留言,不知说什么好。
只好问:你想怎么办?
陈广树没有再回复了。
这个晚上,我早早洗漱,趴床上了睡了觉。
梦里,我再次重返 2017 年,回顾了这一天。
陈广树一整天都没有来找 2017 年的林小砚。
直到放学时,陈广树在校门口喊住了林小砚。
两个人并排,走在逐渐冷清的街道上。
他们说着若有若无的闲话,活像个平淡生活中的老夫老妻。
最终,在快要到家的最后一个街灯下,陈广树拉住了林小砚。
林小砚脸红红的。
但是,陈广树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林小砚,你想过,大学去报什么专业吗?
2017 年的林小砚愣住了。
处于上帝视角的我,也愣住。
林小砚说:想过啊,我要报考建筑装饰工程。
陈广树轻轻点了点头,说:那很累的,为什么不去考室内设计?
林小砚得意地笑了笑,说:我查了,装饰工程更全面一点。
「可还是会很累啊。要去工地实习的。」
「是吗?」林小砚歪了歪头,说:「不过,如果能住到自己亲手设计的房子里,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会后悔吗?」
「你好奇怪啊。」林晓语皱眉打量了陈广树一番,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会后悔。」
陈广树有些失神,接着在街灯下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对阿!那……你不会后悔吗?」
林小砚挥了挥拳头,「不许当复读机,小心挨揍。」
陈广树却只是望着上空。
我知道,他的第二句问句,是对着空中的我说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脸冰冰的,伸手摸了一下,从现实中传来了泪水的触感。
我意识到,自己要醒了。
此时,陈广树平静地注视着林小砚。
「如果,未来的你还是后悔了呢?」
「那一定是未来的我错了。到时候,你一定要点醒那个笨女人。」
23,
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一切景象,如雾一般,朦朦胧胧。
只能听到陈广树带着浅笑口吻的声音。
「好啊。」他好像在我耳边轻声说着话。
「我会的。」
24,
我醒来了。
黎明已经降临。我抹了一把脸,发现泪痕已经干涸。
急忙翻出手机,正想更新回答,却又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陈广树。
是感谢,还是像以前那样调笑?
最终,我只是发出了一条:真有你的啊,陈广树。
「一般般啦。」
我犹豫一番,敲下一行字。
「要不,还是去向 2017 年的我表白吧?」
「想什么呢,还想不想好好考试了。不说啦,下了,886,记得去我空间踩踩。」
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是 6 月 7 日。
高考的日子,与陈广树的死期。
他最终,也没能向 2017 年的我表白。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的。
那个站在领奖台上,活成了学生们口中笑话的大男孩,为了不让他喜欢的女孩蒙上一生的阴影,选择了孤独的死去。
我呆呆握着手机,良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掉眼泪了。
陈广树同学,谢谢你啊。
谢谢你替我完成了,一个少女不成熟的世界作业。
关于懵懂的爱恋,与飘忽不定的梦想。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过去,又选择不打扰我的未来。
25,
这一天,我请了假,在寝室庄重地等待着陈广树的回信。
我本以为,他还会趁着考试的间隙跟我说话的。
但是当一个上午过去后,陈广树久久都没有回信。
我在知乎上怎么喊他,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难道。
难道,他已经去世了?
我呆呆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怅然若失。
然而,还没等我开始为陈广树默哀时,这个生命力旺盛的喷火龙,终于更新了回答。
我看了一眼回答内容,发现陈广树用了极多的感叹号,似乎那边情况很紧急的样子。
「林小砚!你今天没带手机吗!为什么联系不上!!!」
我看到陈广树前所未有的激动,一时间慌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拼凑着那天的记忆,回复说:我那天好像开飞行模式了,到家才打开。
「你知不知道!那伙猥亵女高中生的小混混盯上你了!?」
啥?
我一头雾水:什么鬼啊!我那天准时准点到家的啊?
「可我刚刚上厕所,听他们的小弟在厕所给他们打电话,明明已经去追你了!」
我打出一句「靠,真的假的」,怎么也琢磨不明白这件事情。
而陈广树还在知乎上更新,说那几个小混混,想趁着高考封街,干一票大的。
他们,斗胆想强奸 2017 年的林小砚。
并笃定看上去很普通的林小砚,只会忍气吞声,完成高考。
等一切结束,什么线索都没了。
我看着陈广树的信息,自己也凌乱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终,陈广树也冷静下来了。
他只发给我一句:能问问杨爷爷,我具体是怎么去世的么?
杨爷爷,也就是福利院的杨院长。
当陈广树提出这个要求时,我没来由慌了一下,感觉,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真相一样。
我给杨院长打去电话,仔细询问了陈广树去世的所有细节。
杨院长告诉我,陈广树,确实是心脏病去世的。
在我的再三逼问下,年迈的杨院长不得不尽力回忆起更多细节。
他说,陈广树是在马路上去世的。
他的身上,有一点伤痕。不多。
警方推测,是心脏病发作时,跌跌撞撞留下的。
我问了陈广树去世的那条马路。
在杨院长的叙述中,我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条熟悉的马路。
那是,我回家的路。
我挂掉了电话,全身忍不住地颤抖,脑海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象:
所以,在原本的 2017 年,是陈广树得知这件事后,拦住了小混混?
他们爆发了冲突,而这场冲突,引发了陈广树的心脏病。
我是一个,不知情的幸存者。
从未想过在高考的那一天,有一个男孩,为了保护我而死去。
是这样么?
我的手有些无力了,不敢去回复陈广树的消息。
但是,陈广树却主动回复了。
他说:林小砚同学,你不必沉默的。我明白的。
我就说,心脏病,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发作嘛。
所以,我去世得还是很悲壮的吧。
放心吧,林小砚同学,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但在这之前,我必须保护好,2017 年的你。
陈广树没再回复了。
我回过神来,疯了一样,发出去无数条消息。
每一条消息,都在说:你不要去啊!
你停下啊!
你给我回来啊!去好好考你的高考啊!
你打不过他们的。
你只是条,不会喷火的喷火龙啊。
你会挂掉的啊。
我捂着手机,头抵在桌子上,哭得泣不成声。
26,
我就这样,坐在寝室的桌子前。
任由室友怎么关心我,我都是脸色苍白地笑笑,说句没事,然后继续等待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晚霞,夕阳。
月亮,星群。
深夜降临,我没等到那条回答的再次更新。
直到时间来到 6 月 8 日的零点零分时,手机上传来了一则消息。
那是一封邮件。
我点开它,发现那是一封陈广树在 2017 年 6 月 7 日中午,寄给我的定时邮件。
「你好啊,林小砚同学。
如果你看到这封邮件的话,那我还是没能熬过这一天吧。
不然,我一定会删掉它的。
你别惊讶,也别骂人,我不会再缠着你啦。
只是临死前,还是有些不甘嘛。又不好给 2017 年的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所以我决定,在 2018 年,向你告白。
(嘿嘿,这样,我也就不用等待你的答复了。)
林小砚,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在高中三年里,我无时无刻都在坚信,和你在一起,一定是是一件会让人开心一辈子的事情。
我的一辈子很短,但是倒霉蛋有一个就够了。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开心下去。
我希望你能住在自己设计的房子里,和喜欢的人一起。
我希望你快乐,自由,平安。
——陈广树
寄送于 2017 年 6 月 7 日,12:00」
邮件很短,我将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时间,恰好是陈广树得知真相后,与我失联的时间。
所以,是他早就写好了这封邮件,早就决定了不向 2017 年的我表白。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点击发送了这封邮件。
接着,我抽泣着,回复了这封邮件。
我说:「陈广树同学。
我希望你回来。
我会好好设计喜欢的房子。
但你知不知道,
我好希望,住在那所房子里的人,是你。」
我点击了发送,终于熬不过去,直接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我再次回到 2017 年,6 月 7 日。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梦中补充多出来的记忆。
我没能再见到陈广树。
2017 年的林小砚,在高考两天,一直试图联系着陈广树,却没有等到任何回信。
直到高考结束后,她才从同学口中打听到,陈广树已经去世了。
那个夏天,什么也不知道的林小砚,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她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
但她又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是一个不属于她的大男孩,一个大大小小的冤家,还是,一段朦朦胧胧没有答案的爱情。
之后,林小砚消沉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扑到生活里。
她打工,散心,在山上一个人看日落,又在第二天去学校报了心仪大学的建筑装饰专业。
出校后,林小砚拿着打工赚到的钱,在二手市场买了一部手机。
她觉得那手机很熟悉。
林小砚将手机宝贝地放在心口,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回家去了。
快到家时,林小砚再次拿出了手机,在阳光下,她好像忽然想起了,某个人也用过这个型号的手机。
林小砚挥了挥手机,接着将手机当做了手枪,酷酷地摆出了一个 pose。
她对着街灯,冷冷飒飒地说:我是个杀手!
她叉着腰,在无人的街道上,哈哈大笑。
然后,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蹲在地上,小声地呜咽。
27,
「林小砚,你昨天在哭什么啊。」
第二天,秦颖关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说没事啦,只是看了很感人的电影。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已经做好准备,去重新忘记一个人,去重新捡起被抛弃的梦想。
毕竟,人生还长,我总不能辜负那个男孩的牺牲吧?
我握紧了手机,将它收进课堂,逼着自己认真地去听老师讲课。
秦颖却不安分,好奇地问我:「什么电影啊?」
我随便想了一个,说:「《你的名字。》啦。」
「那部啊!」秦颖恍然大悟,「我看过的。确实很感人,就是那里,那里。」
我没好气地接茬:「哪里啊。」
「男女主手碰手那里嘛!隔着时空,多浪漫!」
我「嗯嗯」搪塞几句,试图聚精会神地去听老师讲课,但心里乱乱的,根本听不下去。
那算什么嘛。
我和过去的人连着聊了好几十天呢。
只不过没有手碰手而已……
我终于是听不下课了,在纸上瞎画起来。
大学生模样的我,高中生模样的他。
站在时空的两端,伸出了手。
陈广树啊陈广树,
你究竟是死去了一年,还是,死去了一天?
我已经有点想你了。
哪怕是梦里,还是很想再见到你一次啊。
我没精打采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晒得蔫蔫的树叶,感觉整个夏天都变得无趣了起来。
……等等。
我该怎么,再见到他一次?
印象里,除了在知乎上通过文字接触,在梦里通过回忆接触,
我曾,无比地接近过陈广树一次。
我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知乎。
那一次,我们约定,共同注销掉知乎账号。
我拿着手机,飞一般地冲出了教室。
28,
回寝后,我捧着手机,尽可能使自己冷静下来。
按照当初的推测,只要我和陈广树在同一时间用手机做同一件事情,
两个时空,就会重叠。
那一次,我在输入验证码时,见到了 2017 年的陈广树,却因为怕自己消失掉,中止了输入,从而回到了 2018 年。
我有没有可能,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
换言之,我必须在知道,陈广树在 2017 年的某个确定的时间段,正在做什么事。
我顿时想到了那封邮件。
那封陈广树率先写好,继而在 2017 年 6 月 8 日 12:00 点击了发送的延时邮件!
而现在的时间,是 11:45 分。
我立即翻出那封邮件,一字不差地 copy 过来,同时将其设置为延时邮件。
为尽最大可能地还原,我还将手机的时间,调到了 2018 年的 6 月 8 日。
时针在一秒秒移动,我屏息静气,等待着 12:00 的到来。
这是我最荒唐,最大胆,也最渴望成功的一次举动。
12:00 到来了。
我的手指,准时按在了「发送」的按钮上。
只一瞬间,四面八方真的再次传来了一股巨力!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巨力拉扯进白色时光旋涡中。
手中的手机,变得格外滚烫,似乎在昭示着它的生命来到了终点。
我紧紧握住它,将它捂在胸口。
我感觉到,自己要被撕碎了。
但我没准备扔掉手机。
我只是,想再见他,再以 2018 年的自己,见他一次。
如果我会因此消失,这个世界,也只是会从 2017 年重新开始把。
2017 年的林小砚,只不过会再次经历我的这一年罢了。
而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关头,身上传来的撕扯的力量消失了。
我一阵失重,手慌忙扶住了墙。
冰冰的。
我环顾了左右,发现这里竟然是厕所。
再定睛一看,眼前,一个熟悉的男孩,背靠着窗户,捧着手机,呆呆看着我。
他的手机,还在小声外放着邓紫棋的《光年之外》。
缘分让我们相遇在,乱世以外。
命运却要我们,危难中……
歌曲被男孩暂停了。
他说:我靠。
他的下一句话是:林小砚,你怎么哭了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扑向他,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与熟悉的校服。
我在这个高中生的怀里,开始哭,又开始笑。
我也能感受到陈广树的不知所措,几乎一分钟后,他的手才落在我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他说:没事了,林小砚同学。
他又说:你从哪儿来的啊?
我说:「当然是从 2018 年来的了啊。
我来,揍你这个喷子了。」
「哈哈,我是喷火龙啦。」
29,
这个中午,我坐在陈广树的自行车上,向我家的方向狂奔。
「所以,我是真的死在那几个小混混手下了是么?」
「也不算。谁知道那几个小混混打了你几拳你就犯病了。」
「一定是一场很激烈的搏斗。你确定要跟着去吗?」
「你废话,老娘不去的话,就被那帮畜生强奸了啊。你报警了吗?」
「报了。但要好一会呢。对了,如果 2017 年的你见到你该怎么办啊?」
「不会的吧。按照剧情来说,你应该是成功打走了那几个小混混。然后自己走掉,回家的我才没有发现你。」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林小砚解释嘛。」
「靠,我和我的事儿,还用你解释?」
「嘿嘿。」
……
「林小砚同学啊。」
「怎么了?」
「你这一年,真的胖了一点啊。」
「我觉得,你还是永远留在 2017 年好了。」
「嘿嘿。」
陈广树「咦」了一声,说:看来是他们了?
前方,四个小混混正在流里流气地望着路口。
我们冲了上去。
烈日下,我随手抄起路边的一根树枝,向四个小混混走去。
小混混们吓坏了,一个黄毛儿直问老大:头儿,那个高中生怎么一转眼变得跟社会大姐大似的。
老大也狐疑不定地说:姐姐吧?
我说:警察还要二十分钟来,在这之前,你们准备和我怎么比划?
一旁,陈广树把自行车都拆了,拿起自行车座下的钢管。
陈广树牛气哄哄地说:打我我就死,你们掂量着办吧。
黄毛儿又问老大了:头儿,怎么办啊?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整不会了。
老大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转了转,昂首挺胸一挥手说:我又不是来打架的,我平生就不喜欢做棒打鸳鸯的事情,玩你们的去吧!
接着,四个人灰溜溜走掉了。
陈广树杵着钢管一阵感慨:我他妈的,就是被这几个货给 neng 死了啊。
我想调笑他几句,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了。
只听到陈广树的声音:林小砚,你在变色。
我想说:我才不是变色龙。
但沉默的同时,又看到自己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我转过头,看到在街巷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悠悠地向回走。
我看了看陈广树。
他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点了点头。
闭上眼。
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30
再睁开眼时,我回到了 2018 年的寝室里。
没有任何变化。
手中的手机,还是那部手机。
所以,所以,一切都没有改变是吗?
我感到一阵无力,紧紧攥着手机,发出低声的呜咽。
又感到一阵庆幸。
或许,到头来,与他的相遇,已经是上天最大的赏赐了。对么。
大概半小时后,我才收拾好心情,准备重新回到教学楼。
我恍惚地,走在大学的甬路上。
直到快要走近教学楼时,听到在校门口传来不断的争执声。
我转过头,愣在当场。
校门口,一个男孩,正在和保安争执。
他说:我女朋友在等我啊。
保安说:小屁孩,不许早恋。
他悲愤说:这是大学啊大哥!你第一天上班吗?
接着,保安就回过头看着教学楼。
而我的目光,与保安身后的男孩目光,对上了。
那是陈广树,成熟了一点点的陈广树。
他惊喜地冲我挥手。
「林小砚!那天之后,我就离开你了!还卖了手机!」
「我怕和 2017 年的你在一起,现在的你就会消失啊!」
保安大哥根本没听,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还真的是大学啊!
接着,陈广树翻过了拉伸门,冲到了我的面前,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拍着他的衣服,不停地打。
我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陈广树的声音,还是那么嘹亮。
「我从 2017 年来的嘛!」
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我的面前。
「我等了一年才敢来找你的!」
我又气又笑,攥住他的手指。
「我再睡觉后,多出来的记忆,一定是这一年都在骂你吧。」
「没关系啊,我可以用一辈子让你原谅我的。」
这是,2018 年 6 月 9 号下午。
酷暑烤热了地面,我又哭又笑,顶着炫目的阳光,看不够眼前男孩正在大笑的眉眼。
完。
你从什么时候觉得平行时空一定存在的? - 吞茶嚼花的回答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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