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追尾

追尾

独出心裁:爱有千万种表达

刚提车就被追尾,我骂骂咧咧下车,看到劳斯莱斯傻眼了。

后座大佬眼帘半掀,神情古怪,盯着我车屁股沉默半响,淡声答应,「可。」

上面贴着「人丑恨嫁,追尾必嫁」

1

「开上我心爱的小 mini,它永远也不会堵……」

「砰!」

我用尽毕生积蓄,刚提了一辆可爱的小车车,头一次开出来,看着彩虹哼着歌儿,就被追尾了。

我生气地下车,骂骂咧咧,碎碎念:「谁呀?旁边这么宽的路不走,是我在前面耽误你起飞了吗?」

第一时间先关心自己的新车车,看到后半截车被撞得凹了一块,还好车速不快,不然我就完蛋了。

我心疼地看着我攒了好久攒出来的小车车。

生气地站定,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才注意到后边停的是一辆什么车,顿时卡住,傻眼了。

一辆,定制版的劳斯莱斯,深灰色,车牌 Z1。

浑身上下每一个零件都好像在冷哼着「本车高贵,穷逼摸挨。」

身为穷逼的我秒变唯唯诺诺,怂啦吧唧地对着刚下车的司机抱歉,「对对对不起,差点把您漆给创掉了。」

司机也傻眼了,顿了一会儿扬着个灿烂的笑脸,彬彬有礼,「追尾全责,是我这边的责任,怎么能劳烦女士道歉呢?」

「真是对不起,我们司机请假了,我临时替他开车,低血糖晕了一下,就撞上了,给您添麻烦了。」年轻帅气的西装男,非常大方地赔了一大笔钱,还递给我一张烫金名片,「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尽可以联系我。」

形象好,气质佳,笑容得体,情商极高,三言两语就安抚好另一方的情绪,拉进距离,解决问题直击重点,讲求高效……我看了一眼名片,职业董事长助理,履历漂亮至极。

身边随便一个助理都是顶级的精英,配上这辆低调又豪华的车,让人不自觉好奇后座坐了个什么样的大佬。

正脑补着一个大肚子中年男的形象,后座车窗缓缓降下来了。

纯黑色系的内饰,构划出了神秘奢侈气质,有如实体,众星捧月般衬着一个俊美无暇的男人,精细到指尖的贵气。

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我呆怔地看着他。

男人闲闲地一掀眼帘,看一眼我家 mini 的车屁股,神情古怪,似是兴味,又似纠结,沉默了半响,然后又看向我。

注视着我,清润磁性的声音,淡淡道:

「可。」

可什么?

我跟着看过去,我家 mini 歪歪扭扭的屁股上,歪歪扭扭贴着一行大字:

「人丑恨嫁,追尾必嫁。」

可,可,可什么?

可以嫁给他?

稍微想到这个可能,就震得人心怦怦跳,随即又打住思绪。

不敢想,不敢想。

贫民窟女孩如我,能碰巧跟这样的人物的助理说上两句话,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更别说大佬本人了。

我震惊,磕磕巴巴不敢置信,语气虚弱,「我我没听错吧?」

大佬倒是亲切和善得很,看着我吐字清晰,慢条斯理,「可以。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包括那上面的要求。」

一派好说话的样子。

我忍不住又看一眼那行跟风贴的沙雕语录,原来没觉得什么,现在忽然被尬到,抠着手指头,讪笑:

」开玩笑的,您不必当真。」

我以为男人只是逗我玩儿,谁知道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一个月 30 万零花钱,不需要你做任何承诺。」

我,「啊这,你是认真的?」

大佬,「50 万。」

我沉默了。

卧槽!

他居然是认真的?

有钱人居然是大街上捡老婆的吗?

不会是新型拐卖妇女的骗术吧?

我,「我考虑一……」回去下载个国家反诈中心先。

「80 万。」

我,「……我考虑好了,我这个人向来不爱开玩笑,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2

大佬随意瞥一眼价值九位数的百达翡丽腕表,随口对着助理交代一句,「通知他们,8.10 的会议换到下午。」

然后抬眼注视我,「你是几点上班?」

「9 点。」我在他的注视下莫名开始紧张。

男人语气平缓温和,仿佛不过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还有一小时,上车吧。」顺带安排了别的助手帮我把小 mini 开去维修。

啊?

现在就去吗?

好突然。

他的声音平和,却有着一股子让人信服不自知的魔力。

我晕晕乎乎听话上了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车都开出去一公里远了,刚刚前面那辆挂着小彩虹的洒水车早就被甩在了后面。

车窗外人流如织,定制版劳斯莱斯回头率就是高,经过路口上时人群的目光纷纷追随过来,眼神好奇的,羡慕的,惊喜的各种都有。

估计很多人都在想,里面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像我刚刚那样好奇。

他们要是知道里面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我,怕是眼镜都要瞪掉。

我下意识伸手推了下眼镜,推了个空。

噢,我没眼镜。

猛然回神。

回神了,就开始紧张和不自在起来。

不同于外面一看就很嘈杂热闹的画面,车里很安静,那个助理在专心开着车,身旁俊美无俦的男人垂头看着手机,长睫自然卷翘,鼻梁高挺,薄唇抿起,侧脸连寥寥轮廓都是让人一眼就心动的好看。

修长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着,神情专注,也是没有什么声响,一身昂贵的黑色定制西装与奢华的车内饰非常协调。

回头看看自己身上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衣服,忽然感觉自己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格格不入,更不自在起来,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男人何其敏锐,我情绪刚低落起来,他就察觉到了,安排完手上的事,放下手机,拿出车里备着的水果推到我面前:

「吃点水果?」

末了补充,「上午的供应商会议,有些供应商代表是外地赶来的,时间延后了,我交代人给他们安排好回程的食宿机票。」

我顺从地吃了几块水果,甜滋滋的味道漫开,是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知不觉没那么紧张不自在了。

他居然主动和我解释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我有些受宠若惊。

想象中的豪门大佬,白发苍苍或是大腹便便,酒桌上端着高度白酒谈生意。

想象中的豪门公子,跑车炸街,会所把妹,眼高于顶路过街头压根不会看别人一眼。

可是眼前的男人——年轻、俊逸、敏锐、妥帖,洞察人心,拿捏情绪,把控全局,只要他想,就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亲和。

当然,上位者的傲慢也是不必掩饰的,会议说推迟就推迟,周身始终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

取了证件就往民政局赶,我以为时间这样仓促,就是随便搞搞,然而路上进了照相馆,早就有一队专业造型师等着了,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换了衣服化了妆,咔嚓拍好照片。

连这都临时安排得妥妥当当。

拿着漂亮的照片,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还夸我们拍得好看,问起姓名,男人垂眼淡声:

「兰荣煊。」

然后他看向我。

他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连忙接话,「林稚。」

工作人员看看我,再看看他,估计在奇怪都到领证的地步了为什么我俩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再三询问我,确认了我是自愿且清醒的状态,终于给盖了章。

拿着新鲜热乎的红本本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我又开始晕乎了,看着扬长而去的深灰色车,有种大梦初醒的不真实感。

满腔的激动无处发泄,掏出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发癫文学朋友圈:啊啊啊我今天是吃了菌子又喝了酒然后白天就睡着了在做梦吗?

发完癫,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咱俩发达了!」成功勾起老婆子的好奇心,然后相当狗东西的挂掉,让她抓心挠肺去吧~

开开心心准备去上班。

工位上坐了没多久,就被主管单独喊到一边,通知我被辞退了。

???

3

我每天兢兢业业上班加班,努力把业绩干到最好,马上就能升小组长了,突然就被辞退。

我不服。

我坚决要一个理由。主管不耐烦了,「公司最近裁员。」

说完,一双眯眯眼上下打量我,眼神油腻,非常不屑,「约了这次多次约不出去,装什么矜持呢?」

我懂了,这个下头油腻男想泡我没泡成,自我感觉良好的内心受到了打击,恼羞成怒,于是借着裁员把我踢出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旁边新来的女同事得意极了,「真可怜啊,本来就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又没了工作,这年头高中文凭可没什么用,以后估计只能扫大街去喽。」

我转头看向她,她口红有些花了,刚刚我被通知辞退前,可是看到她偷偷从主管办公室出来的,想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走了,估计她就能升小组长了,也就她把那个油腻男当成宝巴结,这俩勾搭在一起,莫名……yue……还挺配 yue……

我瞥她一眼,「多管闲事。」

抽了两张纸钳着她的脸把口红擦干净,没管她疼得吱哇乱叫,平静地说「这支口红我送你的,现在我收回。」

完了把她桌上一叠我给整理的资料撕烂,口红扔垃圾桶,抱着自己的东西麻溜滚蛋,临出门的时候,路过主管的办公室,把门口那盆我精心照料的发财树一脚踹倒。

「林稚!干嘛呢你!」主管咆哮,没见过这么大脾气的员工。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无辜又坦然的语气,实诚道,「我在破坏公物啊。」

我一手带大的发财树可不能留给他们。

「放心我会赔钱的,尽管从我的辞退补偿金里面扣掉就是了。」

出了大门,坐在台阶上,我开始习惯性地苦恼接下来的生活费和奶奶的医药费,没苦恼多久,手机震动一下。

打开一看,是到账 80 万的收款信息。

心头乱冒的消极情绪忽然就冒不动了,白日做梦成真的梦幻感又回来了。

我激动地对着手机 mua 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不久前发的那条朋友圈,被一个陌生人点赞。

迷惑了一会……

妈耶,这是今天那个大佬!

临时加的微信,忘了备注,他叫什么来着?噢,兰荣煊。

在朋友圈发癫被大佬看到了,我有些羞耻,怪不好意思的。

百度了一下这个名字,不得了……

啥也没有。

只能从一些大企业的股权构架中,窥见其背后的庞然大物。

果然,真正的大人物哪是我等小市民随随便便就能知道的,人家连控个股都是七拐八拐铺垫了好几层的,隐在幕后鲜有圈外人注意。

这样的人物,要不是他主动,贫民窟女孩的我八辈子也攀不上关系。

可偏偏是他主动的,咱也不懂为什么?

是为了应付家里的催婚吗?是为了逃避商业联姻吗?看起来不太像啊。

总不能是为了给社会做贡献精准扶贫吧?

一片阴影落在眼前,打断了我乱七八糟的思绪,抬头,就看到男人撑着一把黑伞,垂眼看着我,「在想什么?」

我才发现天上飘起了细雨。

Z 城这个鬼天气,一入秋就开始频繁下雨。

抱着一纸箱东西坐在台阶上淋雨,多少显得我有点呆。

我赶紧起身,发现他好高,高了我一个脑袋,我得仰着头才能回应到他的目光,弱唧唧小声道:「没什么,被辞退了而已。」

兰荣煊瞥一眼我身后的公司,表情淡然,语气甚至有点子温柔,闲适……理所当然,捉摸不透:

「这家公司,应该是兰氏的一个子公司,送给你。找个时间办手续,以后你就是他们的老板。」

4

又一个天上掉的大馅饼砸下来,Duang 把我砸进地里。

砸得我晕头转向。

我用我仅剩的一丢丢理智,艰难地想要拒绝。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别把人公司干倒了,本来就日子过不下去要裁员了,再一倒,得多少人失业啊?

戳着手指纠结道,「不了吧,我不行。」我菜。

兰荣煊随手将伞递给身后刚赶来的助理,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拿着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指间的雨水,幽邃的眼睛将我望着,一眼就能看透我所有的惶恐不自信,轻笑:

「不用担心,旁边这个配给你当助理,她会负责所有日常事务。」

也就是说,我只要躺平收小钱钱就好了。

他说完就走了,一转身,后边一堆大肚子中年男和商业精英青年人在等他。我才知道,他就在对面那栋地标大厦跟人洽谈,所以我一出来,他刚好看到。

雨幕昏暗,巨大的高楼直入云霄,一群身价不菲的中年霸总围绕簇拥之下,俊美的男人游刃有余地控场。

有些人是天生的焦点,众星捧月遥不可及。

我翻出纸箱里一面小镜子照来照去,怎么看都想不明白他看上我什么了,嘀嘀咕咕,「也没有美到惊天地泣鬼神让人一见钟情啊……」

耳边一声很轻的笑,我一抬头,看到旁边的漂亮姐姐满脸严肃,一点也不像笑过的样子。

哼,可是她的眼神明明白白暴露了,她觉得我很可爱。

可爱个大头鬼。

我也满脸严肃,「你叫什么?」

漂亮姐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职业装干练得体,声音也好听的,「夫人,我叫兰念薇,是兰家旁支的女儿,先前在总部担任兰董的助理。夫人,您的衣服湿了,要不要先去换一身衣服?」

一声又一声夫人喊得我脑壳疼,严肃不起来了,垮着个小脸不自在地说:

「你要不,喊我别的吧?」

兰念薇从善如流,「好的,林小姐,您喜欢哪个大牌的衣服,我让他们送过来。」

「都行。」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然后我就被拉着逛遍了商场,腿都快逛断,新出炉的助理那叫一个热情,我怀疑她在把我当洋娃娃打扮,各种衣服都要来一套。

终于,在我换上一身绸缎白裙后,兰特助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让早就在一旁待命的化妆师给我换了个人间富贵花的妆,提醒我今天的行程:

「林小姐,下午兰董开完会去公司视察,司机半小时后来接您一同过去。」

我焉了吧唧,逛个街比上班还累,但是一想到上班怎么可能一个月 80 万,瞬间感觉自己又可以了,重新支棱起来:「好的呀,走。」

然后我就被塞进了兰荣煊的车里,男人安静地坐着,雨停了,下午了,斜阳从车窗漏进来一些,滤成了浅灰色的光,打在他立体的眉眼上,明明暗暗。

兰荣煊微微侧头看我,高鼻深目,眼眸幽深,令人目眩,令人沉溺,令人,深陷其中……

可我看不透他。

他眼里没有波澜,看我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甚至是漠然,和行动上毫不掩饰的重视全然不同。

他靠近我,伸手将我发间一枚珍珠发卡调整了一下。

他周身沉静清苦的淡香,有点像檀香,又有点像玫瑰,离他好近,我心跳不自觉加快,只感觉陷进他的气场里避无可避。

他薄唇轻勾,「你好像对我很好奇?」

5

那当然的。

被馅饼砸到,谁不想掰开看看是什么馅儿的呢?

眼前的男人帅气逼人,气息喷薄间,暧昧到我心跳如擂鼓,不太敢正视他的眼眸,我眼神飘忽,语气又怂又软。

话里的意思却斩钉截铁绝不回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兰荣煊别好发卡,就坐回去了,极有存在感的气息潮水般退去。

他好像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听到我这样郑重的询问,倒是有些意外了,挑了挑眉,含笑温和道:

「你不用知道这个。你只需知道,你现在是兰氏的女主人,这些都是你应有的。」

经过林荫大道,滤过的阳光间断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

我听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疏离警告意味。

我懂了,豪门大家族的事儿,不该问的别问。

我相当乖巧,「好的老……」想喊老板来着,顿了一下,呸,「兰先生。」

车停在了我前公司的门前,门口一群我之前见不到的经理、总经理在等着迎接,阵仗还挺大。

兰荣煊却不急着下车,语气依旧温和,「不用怕我,想喊老公尽管喊。」

我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他拿出一份报告在那慢悠悠看起来,等翻完了一份材料,外边等着的人的表情,已经从惊喜期待变成了惶恐疑惑。

晾够了人,兰荣煊才施施然下车,一群高层赶紧围上来献殷勤,却见他没急着离开,站在车旁等着什么人。

顶着他的目光,我尽量优雅从容地下了车,走到大佬身旁,周围所有人惊异地看过来。

我前总经理对我有印象,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小林?」

兰荣煊垂了眸,看不出来丝毫不虞,但周围的气场却冷下来。

前总经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忐忑不安起来,兰荣煊的助理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这是董事长夫人。」

总经理眼睛瞪得更大了,满眼都是震惊。

这家公司只是兰氏这个庞然大物的边缘小公司,平时很少机会见到总公司高层的,更别说集团董事长亲自莅临。

谁能想到呢,上午还是公司底层小职员惨被踢走的我,下午就满身大牌从难得一见的董事长的劳斯莱斯上下来。

……我自己也没想到。

总经理瞳孔十级地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恭恭敬敬向我道歉,跟我问好,「夫人好。」

各部门经理纷纷跟着向我问好。

站着人群的中心,兰荣煊看我一眼,好听的声音,淡声说,「走吧。」

我跟上他的步伐,一路视察过去,到了我原来那个部门,主管谄媚地迎上来,看到我,笑脸僵住了。

一群前同事也惊了,那个女同事甚至惊讶质问:「林稚!是你?你怎么和经理一起过来?」

她满眼不可置信,暗藏嫉妒,死死盯着我,旁边总经理给她使眼色,她也没看到。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所以有人当总经理,有人升个小组长还要靠腌臜手段上位。

我余光瞥一眼兰荣煊,他老神在在地看着热闹,见我看他,回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概意思就是,受了委屈就欺负回去,鼓励我尽管狐假虎威,以势压人,不必堕了兰氏的威名。

于是我目光转向一旁的总经理,语气惆怅:

「天凉了。」

「王主管该离职了。」

6

「啊,还有这个,天天在办公室吃榴莲拌饭,简直是邪教,不能忍,也开掉。」

我看向女同事,轻飘飘道。

两个人大惊失色,主管点头哈腰道歉,请求我再给一次机会,女同事傲气倒是还在,嚷嚷着:

「凭什么?林稚你以为你是谁?」

我懒得搭理她,跳梁小丑而已,我没必要跟她解释,我只是看一眼总经理,示意他管好自己的下属。

也没有必要把他们两个那些破事抖出来,稍微一查,公司里的人早晚都会知道的。

上位者的行事风格——有什么提议只需跟总经理说,要保持优雅,不必亲自和别人对线,且具有人文关怀,顺手给人留个体面,体现一下表面仁慈。

总经理冷着脸训了那个女同事,「凭她是董事长夫人,你们两个被开除了,去人事那里办手续吧。」

女同事终于意识到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张大嘴巴看完,肉眼可见的不敢置信,我估计她还有很多废话要发表,但是在场一堆经理赶紧把两个人赶走。

领导视察时出现这样口出狂言的员工,已经算重大失误了,怎么可能让他们再继续下去。

总经理小心地陪不是。

兰荣煊一场好戏看完,淡笑,「管理差成这样,营收又不好,这个公司该是被撤掉的。」

一群人冷汗直冒。

他又继续,「不过,既然是夫人原来的公司,留给她练练手也好。」

然后他通知了几个主要的高层,公司将要送给我,股东大会和股权交接流程由总经理配合兰助理完成。

紧锣密鼓的行程结束了,出了公司,我悄然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有给大佬丢人吧?

我步子慢,兰荣煊已经走到了前面,回身望着我,「先送你回家。」

我停住了,低声说,「可是,我家在城中村。」

破败不堪,污水横流的地方,这车开进去,总感觉怪委屈它的。

他丝毫不在意,「哪个村?」

我报了地址,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两个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新衣服,兰荣煊看着我家门口的玫瑰苗,「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我迟疑了一下,想想我奶迟早会知道他,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点头。

刚走到门口,一根香蕉照脸砸过来,兰荣煊走在正中间,眼看就要挨香蕉砸脸了。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人往旁边推,手里什么爱马仕什么乱七八糟的全丢下,手忙脚乱接住那根愤怒的香蕉。

我奶生气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还知道回来啊?」

我才想起来,今天逗老婆子玩儿,说话说半截,让她抓心挠肺了半天,又晚回来了,难怪她生气。

生气了扔香蕉,因为这玩意儿砸人不疼。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们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旁边就是巷子的墙壁,兰荣煊就好像被我按在了墙上,准备按墙上亲一样。

他垂眸沉静的看着我。

7

我脸有些热,连忙放开他,拎着根香蕉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想起来把地上十几个 w 的包捡起来,拍了拍灰,在心里跟它说声对不住了。

当然,奶奶买的香蕉始终是更重要一些的。

如果有下次,把包扔草地上省得拍灰。

胡思乱想间,兰荣煊挑眉,有些好笑:「那是你奶奶?你惹她生气了?」

这……不太好解释。我跟我奶这个老顽童向来是互损互坑的,这不过是基操而已。

我有些忐忑,我怕我奶在气头上和人起冲突。

谁知道兰荣煊进了门,在我奶惊讶奇怪的眼神中,开头就是一句「我是您孙女婿。」把老太太镇住了。

然后和老太太谈了一段时间话,三言两语就把人笼络过去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热情地送人出了巷子口。

好家伙,是我这个亲孙女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回了屋,我奶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你说的发达了?」

我,「啊?一个月 80 万不算发达吗?至少你的医药费够够的了。」

我和我奶相依为命,她有慢性的大病,每个月都要去医院透析几次,我攒钱买个小车车也是为了下雨天好送她去医院。

穷人家最怕生病。

这段时间为了赚快钱我头都快薅秃了,命苦。

我奶,「人家怎么看上你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浇着花,到现在仍是费解,「我才去他公司附近晃悠三五趟,然后碰巧被追尾了,然后就这样了。」

是的,我是故意在那附近找个班上的,就是为了接近兰荣煊。

蓄谋已久而已。

8

两样事情一直压在我心头,一个是奶奶的巨额医药费,一个是兰荣煊。

为了赚够医药费,我改行成销售没日没夜肝业绩。

为了接近兰荣煊,我顺手在那附近找的工作。

但我着实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我从没想过和这样的大佬有交集,我拿着领回来的红本本,薅着头发跟我奶碎碎念,「搞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好不安,心里没有底。」

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标有价格。

好在我并没有疑惑很久,这个疑问就有了答案。

几天过后,兰荣煊派人把修好的车开回来,还把我们接到了他的豪华大别墅住。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能习惯对方的慷慨,每一次都受宠若惊。

当然,他给什么我接什么,没再拒绝过。

在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表现得乖巧、顺从、无害。

这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兰荣煊,听说出差去了。

别墅在半山腰,风景好是好,就是太清静了,别墅里的保姆保安司机对我恭恭敬敬,是真的把我女主人供着的,当然也不会和我闲聊,我奶是网瘾老婆子,天天沉迷于霸道总裁的亿万小娇妻文和改编剧不可自拔。

我闲到快原地转圈圈了。

好在兰荣煊回来了,我在楼上发着呆,一低头就看到那辆深灰色的车七拐八拐,从树荫间穿梭游弋,停在了楼下。

男人下了车,俊美的眉眼从高处看过去,依然是毫无死角的。

楼下,兰荣煊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一抬头,正对上我的眼睛,勾唇似掠过一抹浅笑。

我忽然有些害羞,手忙脚乱回了一个微笑,然后转身靠墙坐下来,背对着满山秋色平复心绪。

他真是长在了我的心坎上。

刨去他的身份和头脑,如果只有这张脸,只凭这张脸,他看我一眼就能撩得我心动。

9

下楼迎接,兰荣煊率先开口,「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饭菜合胃口吗?房间喜欢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我和他住的不是一个房间,他在原来的主卧,我在隔壁的卧室,漂亮的油画风格,很有艺术气息,直戳我心巴。

突然变成已婚妇女我其实还有点转变不过来,真要我和人住一个房间,莫名好尴尬。

还好兰荣煊竟然连这细节都安排得极为妥帖。

「很好,所有的都很喜欢,很合胃口。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无聊。」

「无聊?」兰荣煊把外套递给管家,顿了会儿,「正好晚上有场宴会,我带你去。」

他说的轻松随意,所以我以为只是很随便的小宴会,直到被按在化妆间化了好久的妆,一旁设计师临时剪裁礼服,搞得这么隆重,让我很是意外,「这是准备架着我去登基吗?」我吐槽。

兰念薇边看着造型师摆弄我的头发,一边笑着解释,」今天是陆家二少爷的生日宴,是得隆重点。」

接着她跟我粗略地科普了一下 Z 城的几个大家族,为首的是兰家,接着就是贺家,陆家。

而兰荣煊,是兰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今,我是兰家唯一继承人的老婆。

所以我得艳压群芳。

路上,我有点紧张,怂兮兮拽住了身旁大佬一小截袖口,「我一个人也不认得,我不需要提前做一下功课认几个主要人物吗?」

兰荣煊侧头看着我,似是疑惑我为什么会有这个顾虑。

薄唇勾起,平平淡淡的语气:

「不需要。」

「你不是去结识他们,你是去让他们结识的。」

10

车停在一片山庄式酒店门口,里面灯光璀璨,已经有很多人到了。

主人家亲自出来迎接,陆家二少爷虽然外人喊一声陆少,但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一直未婚,身边美女不断,一张被酒色掏空的脸,模样倒是挺英俊的。

看到我,陆二很惊讶,一脸「我懂男人」的表情,略过我和兰荣煊打趣,「荣煊,终于开窍了?哪里找来的妞,还算正,就是不够骚。要不要来几个骚一点的?哥给你挑几个。」

说着,喊后面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过来,其中还有几个是叫得上号的明星。

显然是把我误当成同一类——玩物。

兰荣煊没搭理那些女人,只是说了一声,「这是我夫人。」

陆二揽着人的手僵住,讪讪放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赶紧把一群莺莺燕燕赶走,陪笑着喊我「弟妹」,不着痕迹地夸了我一番。

能进这个圈子的人,都是人精,如陆二一般看起来酒囊饭袋的人,也不是简单的,变脸可真快。

我浅笑着回应。

一行人开始谈投资,谈规划,我开始发呆,身旁男人看出我的无聊,低沉的嗓音,温声交代我可以自己去玩。

我点头走人,临走,陆二稀奇地看了我好几眼,好像到现在仍然不敢置信兰荣煊居然有老婆了。

我在安静的地方坐下炫甜品,之前被陆二挑出来的几个女明星摸过来,非常委婉地对刚刚的事表示抱歉。

娱乐圈的也都是人精,兰家虽然不是她们的直系金主爸爸,但也是不能得罪的存在。

这社会,越到上层,越是等级分明。

当然,无论是上层,中层,还是底层,人的本性一如既往,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吃喝玩乐闲谈八卦交换信息。

无聊的很。

但确实有用,信息差是最大的资源差。

在我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话题往兰家上面歪,听到了很多可能有用的信息。

门口一阵轰动,大家都看过去,一身红裙的明艳美人款款走进来,排场仅次于兰家。

身旁有人惊叹,「贺小姐竟然也来了。」

也有人偷偷向我瞄了几眼。

看我干嘛?

那个什么贺小姐和我有什么联系吗?或者是和我现在身后的兰家有什么联系吗?

于是我吃了颗小樱桃,用拉家常的闲适语气随口问,「贺家和兰家有什么关系吗?」

气氛正是放松的时候,加上我干饭太积极,高大上兰太太的形象并不深入人心,身旁的人没有防备脱口而出:「他们两家原来打算联姻的啊……」

说完,身旁的人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没抬头,接着炫水果,好像并没有留意到刚刚的话题。

那人松了一口气。

10

贺家千金名叫贺晴雪,是贺家唯一的女儿,很低调很低调,平时根本不会出席这种闹腾的场合。

那她今天破天荒地来,是为了兰荣煊吗?

果然,贺晴雪进来就直奔兰荣煊那边而去,很快就融入到他们的话题。

她真美,张扬艳丽带有攻击性的美丽,无论是身份还是颜值都是全场唯一和兰荣煊匹配的,站在一起宛如壁人。

她才是艳压群芳的那一个。

莫名有些心烦,脑子乱糟糟的,理不清思绪。

我走到了外面,清凉的夜风吹拂,比起里面花园里很寂静。一盏灯,透过秋天的红叶散落一地微光。

没等多久,贺晴雪果然出来了。

我就说嘛,向来低调的贺家千金破例来了一趟,很大可能是听说了我这个刚出炉的兰太太,想来看一下我是什么人。

所以我走开,走到了一个很适合被单独偶遇的地方。

这里四周没人,贺晴雪还端着红葡萄酒杯,刚刚优雅大方的仪态却全然没有了,非常挑剔地上下左右打量我好几眼,不屑极了,嗤笑:

「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早在她还没开始打量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动声色把她观察完了,和我想象中的世家千金不一样,我想象中的世家千金教养和优雅都是刻进骨子里的,结果贺家这个千金只是人前端着,人后就原型毕露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知道。」说完,想起来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哪天知道了,麻烦告诉我一下,谢谢谢谢。」

贺晴雪噎住了。

噎了一会,她浑身带有攻击性的气焰也消减不少,自顾自在我身边坐下,「兰家和贺家曾经约定了联姻的,因为一些原因才没有继续下去,但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捡漏的。」

贺晴雪高傲斜睨我,「你只不过是兰荣煊用来避开家族联姻的工具而已,贺家不能和兰家结亲了,他也不喜欢其他女人,才随便找了个人来应付一下。你看他都没有将你公之于众。」

有道理,但是还是有逻辑漏洞。

我,「可是他都没有婚前财产公正,签婚前协议。」

「什么?」贺晴雪猛地站起来,自信高傲转变成了费解,迷惑也将我看了又看,提着裙子愤愤然回大厅去了。

连酒杯都忘在了椅子上。

丢三忘四,情绪起伏大,脑子一根筋。

原来是个难得的笨蛋美人。

11

贺晴雪应该是想去质问兰荣煊,气势汹汹往那边走,可是她刚到大厅,宴会就正式开始了,没找到机会和兰荣煊说话。

宴会到高潮时,兰荣煊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辉煌的灯光下,郑重地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夫人。」

人群一阵喧哗,无数艳羡的目光涌过来。

我却往角落里看,看到贺晴雪咬牙切齿瞪着这边。

晚宴结束的时候,出了门,临上车,贺晴雪拦住了路,她好像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大声朝兰荣煊质问,「你竟然是认真的?」

兰荣煊压根不理她,让保镖把她隔开,带着我上了车,车缓缓挪动起来,贺晴雪挣开保镖拍着车窗,「你忘了阿芙吗?」

车越来越远,后面的,我也就没听到了。

我皱眉,小声嘟囔,「她好像有点过分激动了。」看起来挺像那啥,狂躁症还是郁躁症?

「不用管她。」兰荣煊轻笑,丝毫没有把刚刚的闹剧放在眼里,修长的指尖,轻指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示意我,「她精神有些问题,一直都是待在疗养院的。」

竟然是这样。

外人不明就里,觉得贺家小姐是低调,结果她是被拘在了疗养院。

所以,是因为贺晴雪精神有问题,才没有继续联姻吗?那阿芙又是谁?

12

没过几天,收到别人邀请去马场玩。

是那天在宴会上认识的一个富太太,到了地方,看到她邀请的一堆人里,果然有贺晴雪。

应该是贺晴雪让她邀请我过去的。

挑马的时候,贺晴雪牵着一匹汗血马路过,顺手一指那边最矮的马,「你适合这匹。」

我看了看,不是我的菜,还是照我自己喜好挑了一匹高大纯黑的弗里斯兰马。

贺晴雪又是那副高傲不屑的表情,「挑这匹,这匹可不好驾驭。你会骑术吗?」

我理所当然回答,「不会。」

过分摆烂的态度又让她噎了一会儿,她锲而不舍地找茬,「不会你来干嘛?」

我把马又牵了回去,「说的有道理,那我现在回去好了。」

「你!」贺晴雪一口气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气急败坏用最恨恨的语气说着挽留的话,「别走!大不了我教你。」

她说教就教,耐着性子给我解释了一遍步骤,问我,「记住了吗?」

我皱眉苦恼,「没记多少。」

她又解释了一遍,凶巴巴,「现在记住了吗?」

「没有。」我怂兮兮说。

贺晴雪耐心耗尽了,骑上自己的马,「我先给你掩饰一遍,你看清楚一点。」

她兜了一圈回来,「看明白了吗?」

我不太确定地回答,「可能,还不太明白。」

贺晴雪肉眼可见的生气,「笨死你得了。」

其实我看一遍就会了,只是想刺激一下她。

贺晴雪一生气,就开始自乱了阵脚,暴露出了来意,她是来替人抱不平的,「你什么都不会,又没长相,又没学识,又没家世,又笨,连阿芙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可是,凭什么是你成为了兰荣煊的妻子?」

她气急败坏,我波澜不惊。

「阿芙是谁?」我好奇问。

「她是贺家唯一的女儿。」

13

「什么?不是说你是贺家唯一的千金吗?」

贺晴雪白了我一眼,「外人知道什么。我是养女,她才是亲女,她是我妹妹。」

「那外人为什么从不提起她?」

贺晴雪兜了一圈,汗血马在阳光下渐渐泛出粉金色,漂亮极了,她说起自己的妹妹倒是开始滔滔不绝。

「阿芙很早就和兰荣煊定了婚约,那时谁认得我啊,她一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要不是她暂时不在,哪轮得到你?其他人当然都知道她,只是贺家和兰家不愿意别人提而已。」

原来联姻的是她妹妹,不是她。

难怪呢,她不围着兰荣煊转,尽逮着我嘲讽。

不仅滔滔不绝,还越说越嘚瑟,看着我,看了又看,「说不定兰荣煊只是把你当个替身而已,看久了,我发现你还是有三四分和阿芙相像的,性子也有点像。」

越说她越笃定,打了胜仗一样得意起来,「你现在住清园吧?她喜欢加百列大天使,你大可以看看清园是不是种满了这种花。她是学油画的,你但凡多看几眼,就能看出清园是什么风格。你去兰荣煊卧室看看,肯定能找到她的自画像。」

「这……贸然闯别人卧室不太礼貌吧。」我迟疑。

贺晴雪翻着白眼,「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要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妄想霸占阿芙的东西。」

我更加好奇了,「她哪里去了呀?」

谁知道贺晴雪突然变脸,不爽地白我一眼,「关你屁事!」骑上汗血马走了。

莫名其妙。

回了兰家的豪华大别墅,到处瞎溜达了一会儿,确实是满园的加百列大天使月季,难怪总感觉兰荣煊身上有似有若无的清苦玫瑰味,原来是月季香,也确实是油画简约的画风。

到处都是那个阿芙的痕迹。

贺晴雪的猜测好像是对的。

我推开窗,秋风混着淡香席席而来,漫山红叶层叠铺展,真是大好秋色,不过又快下雨了,z 城秋天的雨不要钱一样洒。

如果她是对的,兰荣煊砸钱,我提供当替身的情绪价值,那我真是心安不少。

利益的置换永远比什么一见钟情啊移情别恋啊靠谱。

心安下来睡得香,外面打雷下雨都听不到,一觉到天亮,醒来我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的卧室。

四处环顾,看到床边边躺着的男人,惊得我差点掉下去。

妈耶,这是兰荣煊的卧房。

14

一点点轻响,他就醒了,一睁眼,幽深的眸子叫人看不透。

我脸热,红着脸脚抠地,「兰先生。」

我奶说我浅眠做梦的时候会梦游,我一直不信来着。

现在信了,我肯定是半夜梦游游到了隔壁房间。

我试图辩解,「我,我可能有梦游症。」

快哭了,不会被以为我是故意勾引人吧?

兰荣煊慢条斯理起身,纯黑丝质的睡袍显得有些慵懒,嗓音还有些刚醒的沙哑,「猜到了,不用担心,我没有做什么。」

我不担心这个,我又没他好看。

我面红耳赤回到自己房间,蒙进被子里苦恼了一会儿,当天就找了把锁来,睡前把自己锁了起来。

谁知道第二天清醒,又躺在了兰荣煊床上,堂堂兰大公子,Z 城太子爷一样的存在,被我挤到床边边,规规矩矩正躺着,但凡歪一下,就要掉下去了。

我抱着团成一团的薄被子,隔着薄薄一层的绒被,好像似有似无地抱住他的腰。

我猜这床被子是兰荣煊塞在我怀里的。

我欲哭无泪,尴尬得不看抬头看身前的男人。

然后我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好笑,「你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我手忙脚乱退开来,看着兰荣煊起床,有条不紊收拾好了,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权势斐然。

微微一侧首,眼尾带出点儿天生的冷淡睥睨,语气却是一向温和的,「我要出差去国外,预计一周。你害怕打雷下雨天,可以让兰念薇过来给你作伴儿。」

我,「哦,好。」

却没有让兰念薇过来,只是交代管家每天晚上从外面把我房门锁掉,省得我自己半夜梦游乱跑。

从始至终没有多观察兰荣煊的卧室一眼。

自从听到阿芙这个人以后,我就有点害怕知道她太多。

15

安生了几天,管家有次忘记给我锁门了,一道惊雷噼里啪啦炸响,把我吵醒,我发现我又出现在了兰荣煊的卧室。

不过现在是半夜。

我已经被搞烦了,拍了自己一脑袋,气恼,「为什么一做梦就乱跑?」

我伸出手就摸灯,一不小心把旁边的画碰倒了,等打开灯,看到地上的装饰画,我顿住了。

这幅画背面,也是一幅画。

是一幅油画自画像,很美很美的一个女孩子。

这就是……那什么阿芙吗?

裱画的材质是玻璃的,倒下就碎了满地,我从满地玻璃碎片里把画挑出来,怔怔地看了好久。

忽然有些难受,心里闷闷的。

我拉开旁边的抽屉,我和兰荣煊的结婚证就放在里面,我从来没打开仔细看过,一打开,里面掉出来一张小照片。

红底的照片,这张小照里,我的脸被 P 成了画像女孩的脸,好像在弥补什么缺憾。

还有其他活动照,也是一样的。

我想起之前兰荣煊说过,作为兰太太该有的我都会有,婚礼也会有,婚庆公司已经在筹备了。

也不知道那时候拍的婚纱照,是不是也要 p 成另一个女孩的模样。

我好难受,脑子乱糟糟。

拿到手机,我给贺晴雪打了个电话,贺晴雪相当不耐烦,「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现在几点?」

我低声平缓地说,「我看到了。」

贺晴雪有些懵,「看到什么?」

「他卧室里确实摆着阿芙的画像。我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换成了她的。」

贺晴雪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天她怂恿我干什么了,不过她这时候倒是没那么看我不顺眼了,同情道,「我说对了吧?他肯定就是把你当个替身。你听起来都哭了。伤心什么,阿芙又不能跟你争。」

「她去哪了?」

贺晴雪沉默了半响,「贺芙枝,她早几年就死了。」

「公司搞助农活动,对口的村因为雨天遭遇了泥石流,她代表贺氏去监督捐赠物资的派发,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没救回来。」

16

我没哭,我忍住了。

但是心情不好,到处瞎溜达散心,散到了早上,我奶鬼鬼祟祟出门捡垃圾,被我抓包了。

「奶奶,你捡垃圾干嘛?」

我奶心虚地把手里的大袋子背到后面,她估计不知道她手里那个袋子几万块,不然也不会用来装瓶子。

我奶试图转移话题,「唉,天晴了出去走走……」看到我的脸色,她正经起来,「孩子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我闷声答。

我奶不信,为了安慰我,带我出门到山下景区商家花十块钱买了一根冰棍哄我,景区物价贵,我奶满脸肉疼。

等等,「你哪来的钱?」

为了防止她乱买零食吃加重病情,我可是一分现钱都没有留给她……看看她手里捡垃圾的袋子,好吧。

她最近不沉迷于小说了,我还很欣慰,原来她是在努力捡垃圾攒私房钱买零食吃。

我珍惜地吃着奶奶买的冰棍,然后非常不客气地又买了一堆东西,让她付钱,成功把她攒的私房钱都清空了,看到她痛苦面具脸,一边又爽快地给我买买买。

忽然一阵感动,不那么难受了,心情好了很多。

我看着远处目光放空,「奶奶,我想回家。」

我奶起身往山上走,「那走吧。」

我拉住了她,抬眼望着她,「不是那里。是城中村的家。」

我奶奇怪,「你好端端回去干嘛?」

「就是想回去看看,我种的花没人浇估计都枯死了,我的小 mini 走的时候忘了盖起来,我窗台那对傻斑鸠下的蛋也不知道孵出来没有。」

「奶奶,你把钥匙给我吧,我自己回去一趟。」

17

我找厨子和营养师仿着奶奶爱吃的零食,做了一些代替品,放她房间里。

回到兰荣煊的卧室,亲手把玻璃碎渣打扫干净,把画像收好。

正打扫着,兰荣煊回来了,风尘仆仆,一进屋看到我捧着一张画,在一堆玻璃渣子旁边发呆。

他皱眉。

走到我旁边,拽过我的手,皱着眉头,「手没划到吧?」

检查了一遍,确认我没划伤手,把旁边的玻璃碎渣拎到一旁,见我打碎他白月光的画像,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不曾表露过半分意外,全程表现得非常合格,看不出来他在意我,还是在意白月光的画像。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派幽寂,依然是看不透。

我问他,「贺晴雪都跟我说了,你原来准备和贺芙枝联姻,但是她死了,这门婚约就吹了。我也看到了抽屉里那些照片。我还知道这整栋房子都是按照她是喜好建的。她说你把我当贺芙枝的替身,她说的是真的吗?」

兰荣煊难得地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不是。」

我站起来,麻蛋,坐久了腿麻了,一下子脚软摔进了身前男人的怀里。

我没在意这些细节了,顺势扒拉着他,「你今天忙吗?」

兰荣煊,「可以不忙。」

「那你跟我回一趟我家。」

他从没拒绝过我任何要求,这一次当然也没拒绝。

我晃悠着钥匙打开门,楼上安家的斑鸠惊得飞起来,太肥了,飞得不太稳当,一起一落跑远了。

家里有一个小阁楼,我的地盘,我奶奶一般不会过来。

推开阁楼门,细碎的阳光洒进来。

里面挺乱的,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让别人看到这乱糟糟的地方,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始终注视着兰荣煊,清楚地看到,大佬难得地瞳孔微缩,如一颗石子在没有波澜的湖面打水漂。

「以前你来我家,我不太乐意,不是因为怕环境太差被嫌弃,我是想起来楼上这些,有些心虚,怕被你看到。」

18

阳光照彻的小阁楼,乱七八糟摆满了画架。

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少年时期的兰荣煊。

我揭开中间那一幅的防尘布,「这是我第一次梦到你,梦里的画面。」

「我奶奶从来没有喊我林稚,你知道为什么吗?」

兰荣煊安静凝视我。

我自己继续说了,「因为她知道,我不是林稚。」

「林稚高中毕业就没再继续上学了,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可惜了,是个恋爱脑,打工赚了点钱就给她对象,不会管她奶奶死活的。她认不出定制版的车型和一些大牌,也看不懂股权构架。她被甩了以后寻死,然后我就在这具身体醒来了。」

「我没有她过往的记忆,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本能地觉得我和原来的那个女孩子不一样。我甚至猜测,说不定我是第二人格什么的。然后我就梦到了你。」

「我总是梦到一些陌生的人,陌生的场景。梦到什么我就画下来记着,不知不觉就摆满了屋子。」

「然后我在街上偶尔一瞥,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你。」

我走到兰荣煊跟前,仰头望着他,「我确实对你很好奇呀,我想知道我是谁,你是我唯一的线索,所以我故意接近你。」

「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兰荣煊。」

眼前的男人微挑了挑眉。

我拽着他的领带,他好脾气地俯下身来,视线与我齐平,离这么近,我还是看不透他。

似我这般人,敏锐,熟习,洞察人心,基本上看一眼,就能把人看准。

遇上兰荣煊这样势均力敌,心思莫测的,真是叫人烦躁。

讨厌和心机狗打交道,还是贺晴雪那样的笨蛋美人招我喜欢。

我不满地嘟囔,「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啊?」

「我就是贺芙枝对吧?你是唯一认出我来了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19

「嗯。」兰荣煊没有回答,轻声肯定了我前面一个猜测。

「那我在街上偶尔一瞥就能看到别人难得一见的兰家继承人,也是你故意的吧?」

他点头。

好家伙。

我的蓄谋已久其实是他的蓄谋已久。

天知道我一睁眼脑子空白记忆全无,有多仿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想方设法想弄明白,直到看到满园的月季和那幅画我才确定。

楼下门口那株还没开的玫瑰,其实就是加百利大天使。我喜欢,林稚不喜欢月季。

兰荣煊卧室那幅画画风,和我阁楼上随手画的东西一模一样。我喜欢,林稚不会画画。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一个激动,力道过大又被脚边的杂物拌了一些,然后就把人扑倒在了沙发上。

太尴尬了。

不过他可真好推倒。

我手里还不自觉攥着他一截领带,男人衣领都被我拽开了,锁骨往上是性感的喉结,再往上是精致俊美的一张脸。

一双让人目眩的深邃眸子看着我。

我都快麻了。

一遇到他我就变得笨手笨脚。

我赶忙笨手笨脚挪开,差点把窗台傻斑鸠下的蛋碰倒,还好我眼疾手快,接住了那枚蛋。

这倒霉蛋,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

和我毛毛躁躁,烦到快转圈圈不同,兰荣煊一直很平静,动作从容地把自己的衣领领带整理到,优雅中总感觉透着一丝懒散意味,也没有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

「你聪明又多疑,不是自己探索出来的东西你不会信。」

20

倒也确实如此。

我讪讪放好手里的斑鸠蛋,还顺手给它搭了个像样一点的窝。

我没有林稚的记忆,也没有贺芙枝的记忆。

林稚的奶奶很好,所以我也就把她当亲奶奶对待。

兰荣煊也很好,我到现在依然不敢置信,他看起来是和我一样,利益为重的人,感情什么太虚假了。

可是我死后重生到另一个人身上,他是唯一认出我的人,贺晴雪都没认出来。

他很有仪式感地把没能完成的婚约完成了。

他对我有求必应。

他真的很好,可惜我对他,做不到同样的深情。

我骨子里应该是很冷血很理智的那种人。

我弱兮兮,「对不起,刚刚我说话太大声了。」

兰荣煊摸摸我的头,有些好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其他没有好奇的了。

我应当还有父母,可是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没什么感情。

把阁楼里的画都收好,把我攒钱买的小 mini 盖好,给门口的月季浇了好几桶水试图帮它垂死挣扎一下,然后就锁好门回去了。

刚一落锁,兰荣煊把我往旁边一拉,拉进了他怀里。

刚刚我在的地方,一个人骑电瓶车没看路,差点就要撞到我了。

好险。

「吓我一跳。」

他安抚我,「已经躲过去了,没事不怕。」

我依然是一阵后怕,甚至有些莫名地不安,厚着脸皮抱住兰荣煊手臂不撒手,汲取安全感。

他任我抱着,走路不方便也没说什么。

21

回去以后,碎了的画重新裱好送过来了。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总是做梦,这一次是梦到最全的,梦到了我作为贺芙枝时所有的亲人朋友。

我和兰荣煊是小时候郊游时认识的。

贺晴雪之前只是我的玩伴,是保姆家的女儿,那时还不算养女。她一向看我很不顺眼,嫉妒我的眼神盖都盖不住,从小到大都嫉妒。

但她把我照看得很好,一种很矛盾的心态,大概就是嫉妒我好,又见不得我过得不好。

妹控不自知的笨蛋美人。

那次郊游,我和所有人走散了,在野外遇到了附近养殖场跑出来的野狼,是兰荣煊遇到我,然后放一群猎犬咬死了那只狼。

爸爸说,要知恩图报,礼尚往来。

爸爸还说,人情是最大的债。

于是我把爸爸刚拍下来别在我头上的珍珠发卡送给他当作谢礼,那时候年纪小,想得简单,以为这样就算知恩图报完了,不算欠人人情。

然后我费力拖着比我还大只的狼回去,遇上焦急寻找我的贺晴雪,把她吓一跳,吓哭了。

边哭边带我回去,爸爸知道了这事。

救命的恩情当然不能一只发卡就算完了,一群长辈带着我去兰家登门道谢。

那时是去的兰家的老宅,兰家几百年的家族了,老宅雕花横梁精致繁复,又泛着陈腐的气息,天井式古宅采光不好,老树又茂密,在我印象里就昏暗腐烂的样子。

兰家也是很古老,很封建的家族,旁支和本家的等级鲜明,身为这个腐朽体系里金字塔尖尖的本家唯一的孙子。

一群老头子围着关心他,谁能想到呢,这些都是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少年时期的兰荣煊在满眼的林荫中,微微一侧首看向我。

那时候的他已经是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莫测,眉梢眼尾带出一点慵懒倦怠。。

然后我就醒了,这是我第一次梦到他时的场景,也是我阁楼里最完整的一幕画,其他情节都是一闪而过,只有这个侧眸印象太过深刻。

我基本都想起来了。

22

原来我以前和他交集也没有那么多。

贺家是新起之秀,本就有意结交兰家,借着这次机会,两家就熟络起来,后面因为利益符合,就约定了我与兰荣煊联姻。

可惜,后来我不小心挂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想起过去,到底是有些感慨了,哭得我稀里哗啦,大早上心潮澎湃,蹲在兰荣煊床边等他醒来。

他当然察觉到了屋里有其他人在,一睁眼,看到我哭得眼睛通红,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能置信和无措,不过也就是转瞬即逝,表情管理修炼得像他这样的人,能流露出一点情绪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我猛地扑进他怀里。

他脸上的错愕收都收不住。

我,「呜呜呜,我想起来了。兰荣煊,你真好,原来你以前还救过我的命。虽然我好像一直很倒霉,但能遇到你们也算幸运。」

们,包括我爸妈和贺晴雪和奶奶。

兰荣煊拍小孩一样拍着我的后背,「你就因为这个哭成个兔子?」

眼睛像兔子一样红。

我哭着哭着,「嗝」

被自己逗笑了,心情平复下来,才感到丢人,「拜托你,不要说出去,太丢脸了。」

我捂脸懊恼。

兰荣煊轻笑。

他去公司以后,我约了贺晴雪出去吃饭。

她嘴上嫌我烦,但还是来了。

上次我意外身亡,撑着一口气让我爸妈收她为养女,我家的财产可以让她花几辈子,她代我照顾我爸妈。

我没想到,她没有好好拿钱去潇洒,居然因为精神疾病住进了疗养院。

太惨了。

白瞎我家亿万家产,怎么还把人养惨了呢。

23

我把她爱喝的那款饮料推给她,寒暄了一会儿直奔主题,「你的心理病,是因为你死去妹妹吗?」

不出所料,贺晴雪开始激动起来。

不管她怎么逃避,怎么充满攻击性,我始终平静温柔地回应,慢慢让她安心下来。

贺晴雪终于说,「是,没错,我看着她咽气的,这个坎我过不去,你满意了吧」

戳人伤疤确实挺狗的。

我想告诉她,我回来了,话还没出口,贺晴雪抱着脑袋,眼底是疯的,冲我喊,「我就是过不去,你们满意了吧?」

我懵了一会,不明白她为什么重新激动起来。

贺晴雪喊完,声音低落下来,自顾自话痨起来,「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在外面住民宿,下雨天房子塌了,差点把她压住,从那以后阿芙就特别害怕打雷下雨天。」

「她浅眠,经常做噩梦,尤其是打雷的时候。一打雷,她就容易噩梦和梦游,跑到我房间抱着我睡觉,小小一个团着,很没有安全感。」

念叨了很多旧事,慢慢说到了我出事故那天,贺晴雪面目有些狰狞,「他们都说我有被迫害妄想症,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那天阿芙去灾区,一群人围着她,那是村里面人最多的地方,可是那条毒蛇谁也不咬,窜到中央咬了她一口就跑。山里路程偏远,等到打血清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z 城这鬼天气,入秋就下雨,一直下,那天车还陷进了泥坑里,我背着她跑了最后几里山路,雨都晴了,还挂了彩虹,可是太晚了,她是在彩虹最漂亮的时候没了气息。」

「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丧了命?为什么?肯定是有人要害她!」

我讶然看着她,想伸手拉住她安抚,告诉她我就是她的阿芙。

手还没够到,旁边一串汽车碰撞,一辆失去控制的车直直朝我撞过来。

「砰」一声巨响,店里的人吓得四散。

我倒在地上,疼得五脏六腑都发颤,怔怔对上贺晴雪茫然失措的目光。

分不清是因为难受还是难过。

眼角滴下一滴泪。

慢慢合上了双眼,沉入死寂黑暗里。

24

「温妙妙,温妙妙,快醒醒,下午第二大节有课。」

我是被人摇醒的。

醒来懵住了。

这是一个四人间宿舍,另外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课本。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关键是,我脑子一片空白,没有过往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

一个舍友催促着我下床,我稀里糊涂爬下来,不动声色观察她们拿的课本,拿了一模一样的装进包里,然后又被催着往教学楼赶,始终落后一步,这样别人看不出来其实我不认路。

大家好像都很关心我,「妙妙,你没必要为了那个绿了你的渣男寻思觅活,拿出你平时的飒劲来呀,忘掉他,下次遇到拿酒瓶把他脑袋砸爆!」

这么暴力的吗?

我迷迷糊糊点头。

又迷迷糊糊在教室坐了下来,一整个大教室都是陌生无比的人,老师在上面讲专业课,我听的脑瓜子嗡嗡的。

一旁的舍友戳戳我,「妙妙,刚刚那页 PPT 翻太快了,你借我抄抄笔记。」

另一个舍友打趣,「明明是你在玩手机错过了吧?难怪妙妙成绩这么优秀,看看学霸上课多认真。」

不是的。

我是在发呆思考人生。

我推了推眼镜,这次没推空,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想。

接着尴尬地答,「对不起,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我也没记到那个知识点。」

其实我一个知识点也没记,本子到现在还是空白的,听天书一样,我都分不清哪个是重点。

下了课,舍友忧心忡忡看着我,「妙妙,你不会还在想那个渣男吧?你看看,你都不像你自己了。」

「啊?」我莫名有点紧张,「我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啊,你该是飒气豪爽的小姐姐,虽然平时有点大大咧咧,咋咋呼呼,但谁让你长得美呢,原谅你了。」舍友打趣道。

是吗?

可是我觉得我一点也不大大咧咧,反而心细如发,观察力极强,稳定周全。

她描述的是我吗?

要不要告诉她们我失忆了?

25

我发着呆,思考着「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到哪去?」的深奥哲学问题,一边机械性地往嘴里塞饭,塞着塞着被舍友拦住了。

舍友瞪大眼睛,「温妙妙,你疯了?你忘了你芒果过敏吗?」

我看着手里的芒果,讪讪放下。

可是我潜意识里,我并没有对芒果过敏啊。

稳妥起见,我最终还是没有跟别人说我没有以前的记忆,靠着舍友们只言片语里透露出的信息,摸爬滚打适应了新环境。

直到一个夏夜雷雨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我被一匹狼创倒了,一边哇哇哭,一边不服气地想要干掉它,可是我还没它高呢。

一个长相异常俊秀的少年碰见了,手边正好牵着一群猎犬,就放狗把那匹狼咬死了。

我送了他一枚珍珠发卡。

画面一转,阴森昏暗的古宅,少年微微一侧首,便是惊艳了时光的美。

不知不觉间醒了,我把刚刚的梦反复回忆了好多遍,加深印象,还找来纸笔记了下来,抽屉里,我看的角落有一瓶安眠药,空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刚刚那个梦,就好像我亲身经历的旧事,可是那枚珍珠发是不规则的珍珠,现代工业发达,已经很少流通这种不规则的珍珠了。

但在几百年前生产力有限的时候,就算是不规则的珍珠,也是珍宝,设计师们会根据他们的形状自由设计。

那种设计高超的不规则珍珠,一般是古董级别的,又唯一无二,总而言之,很贵。

是以温妙妙的家境绝对买不起的贵。

而且以温妙妙的专业她不会知道这些。

看到这空的瓶子,又想起那天的芒果,还有一切一切的陌生违和。

我怀疑,我不是温妙妙。

真正的温妙妙已经死了,我重生在她身上。

可是,那我是谁?

25

我仿徨不安,精神恍惚。

舍友追星,迷上了一个新火起来的小鲜肉,天天跟我讲她家哥哥多好多帅,总是给我她家哥哥的花边。

我不走心地点开看,顿住了。

舍友,「怎么样?我家哥哥这组图片帅爆了是吧?」

我却歪了重点,看到角落里一个人,他长得好像我梦到的那个少年长大后的样子,比一众明星帅多了,我略过她家哥哥,指着角落里那个男人问,「这个是谁?」

舍友不满,「你怎么净看些边边角……卧槽,好帅!」

她放大了看,「这好像是我偶像公司的大老板。」

于是下次她要我陪着去明星现场的时候,我破天荒答应了,可能是幸运吧,我居然和那个男明星说上话了。

在一群粉丝尤其是我舍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怪不好意思地问,「你终极大老板喜欢养狗吗?大型猎犬那种。」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给男明星问懵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扬起职业微笑,「兰先生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确实经常见他在一家狗咖附近喝茶。」

我太感动了,「谢谢你。」好歹有一点线索了。

回去以后,我天天蹲在那家狗咖旁边,跟个痴汉似的,自己想想都丢人。

不过面子没有身世重要。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真的见到那个大老板真人了,哇,真人比想象中还帅……呸,这个不是重点。

到底他是不是我梦到那个美少年?

我想去问他,又不太敢。

舍友也喜欢修勾,天天跟我来 rua 狗,准备回去的时候,刚一出门就下暴雨,我俩落汤鸡一样,临时找了商场躲雨。

「是他?」

舍友盯着角落,忽然目露凶光,推着我,「妙妙,是那个渣男,你快拿酒瓶子扔他,别让他跑了。」

我被怂恿得头昏脑涨,但温妙妙确实是这么暴躁的人,我不刚一点的话就不像她了。

我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看了一眼,是一个甜品,敷衍地一扔。

扔偏了。

没扔到渣男身上,他转过拐角走了。

等等,我甜品呢?

四处一看,我看到右边,我蹲了好久的那个大佬刚从一家装潢巨贵的店里出来,身上砸满了白花花的奶油,他身后的助理保镖全都一脸惊悚看着我。

「……」

26

「对,对不起,我想砸别人来着,砸偏了。」我无力地解释。

大佬没太在意,拿着纸巾擦拭袖口的奶油,看我一眼,那目光深沉,商场蓝色的灯光碎进他的深眸里,宛如苍穹,将我拢进一片深邃里。

我心跳得快起来,不太敢继续对上他的视线。

大佬的助理温文一笑,咧着一口大白牙,「没关系,照价赔偿就好了。」

然后他报了一个对我来说的天文数字,卖了我加我舍友也赔不起。

我有些无措,对面看我一身学生打扮,估计也没钱赔,于是退了一步,「老板夫人的奶奶缺一个陪着聊天解闷的,你可以去应聘一下,时薪很高,慢慢还钱就好了。」

只能这样了。

就当,更近一步接近线索吧。

第二天,有人来接我过去,我以为应聘的流程应该很严格,但是别墅管家把我带到一个慈祥的老奶奶面前,确认了我合她眼缘以后,就定下了。

当场牵劳动合同,我一看上面的薪酬……

一个月一百万?

我手一抖,差点把合同抖掉,小心翼翼提醒,「管家叔叔,这上面应该是写错了吧?」

我还以为我打好几年工才能还完债呢。

照这个月薪,一个月都不用。

管家看也不看一眼,非常自信,「没写错,小姑娘,今天就开始算起吧?对了,这里离市区有点远,你不方便的话可以选个房间住在这儿。」

还包吃包住?

呜呜呜,宇宙的尽头竟然是当打工人。

我颤颤巍巍捧着一纸劳动合同,这要是在学校宿舍,我高低得整个地方给它供起来。

不过,学校快放暑假了,我一个人住学校然后来回跑,确实不如直接住这儿。

管家让我挑房间,我随便指了一间,一推开门,这装修风格深得我意,好漂亮。

管家把我安排完,就准备走了,被我拉住了,「等等,我住这儿,难道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大户人家,不是应该一堆这个要注意那个要注意的吗?

管家摆手,「没有没有。」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我看看大别墅的房间,再看看手里的合同,一天之前我还是负债累累的贫穷女大学生,一天之后我好像要暴富了。

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激动地打量房间,一半是不可置信,一半是冷静地自动开始分析。

我才不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这家的主人指定是和过去的我有什么关联。

27

我在别墅里打了半个月工,真的好闲,每天只要陪老太太聊会儿天就好了,大厨做的饭菜可真好吃,附近风景也漂亮。

我都怕待久了把自己养挑剔了。

我知道了这家的主人叫兰荣煊,但他很忙,很少回来,我闲得无聊四处瞎溜达,路过一间锁起来的卧室,好奇,「这是谁住的?」

我和保姆混熟了,她知无不言,「这是夫人的房间,夫人去年秋天意外去逝了。」

说着说着,保姆八卦之心开始燃起来,把我拉到角落跟我描述,「听说当时,夫人在和贺小姐见面,一辆车冲进来撞倒了夫人,贺小姐就差一点点也带倒了。先生查了很久,是意外事故。贺小姐本来精神就不太好,回来又更疯了。」

「贺小姐是谁?」

「是先生前未婚妻的姐姐。」

好绕,要不等我先去超市门口摇明白了再回来继续八卦。

话说,兰荣煊前任比我想象地多。

看他那骨子里清清冷冷的性子,我还以为他一个女人也没有呢。

「那先生小时候,有救过什么人吗?」

保姆不亏是在兰家待了好多年的,消息那叫一个灵通,「有啊。」

我一颗心提起来,「谁呀?」

保姆忽地脸色一变,秒变职业假笑人,看向我身后,「先生下午好。」然后迅速溜走,把我抛弃在原地。

我一转身,兰荣煊在转圈扶梯的半中间,一身休闲的家居服,难掩通身的气度,闲适之中带着点散漫,散漫之中又暗藏锋芒。

他步子没停,往下走,经过我身旁,正当我以为他要路过我的时候,停下来了。

容颜如神刻的男人俯身,注视我,清润的嗓音,「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

大帅哥面对面离这么近,紧张死我了,心怦怦跳。

我发现我好吃他的颜,他一靠近我就莫名亲近。

他说,「她叫贺芙枝,我家老头们都很喜欢那个女孩,打算让我和她联姻,特意按她喜好建了一栋庄园用来婚后住,不过后来她意外去逝了。」

「那,你喜欢她吗?」

本着八卦心,我大胆地问。

「喜欢?」男人轻声呢喃,末了皱眉嗤笑一声,「我和她这种人,都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的。」

28

那天晚上,我断断续续的做梦,梦到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一晚上醒来,枕头湿哒哒的。

我是贺芙枝啊。

我想起上次重生最后一刻,贺晴雪无措的眼神,有些头疼。

我不仅想起上次,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

贺芙枝死在 21 岁那年秋天。

此后每一次重生,我都没能度过 21 岁的秋天,好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循环。

兰荣煊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然后每次都会找到我,让我快快乐乐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他做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我想起来他最开始的时候,跟我说我不用知道那么多,记得自己是兰夫人就好。

他说的没错。

知道太多会变得不快乐。

如果太早想起过去,那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奔向黑暗的暗淡无光。

我薅着头发纠结,我搞不懂,为什么这样玄幻的事情会反复发生在我身上。

头发都快薅秃了,努力平复了心情,出了门,神色如常逗奶奶开心。

然后四处瞎溜达,转啊转,一个转身,果然看到了角落里煮茶的兰荣煊。

他那个位置视野非常好,无论我怎么溜达都可以看到我。

大忙人原来每天不是出门办公去了,他只是在角落里,安静地注视我。

我走过去,隔着落地玻璃看到里面有几个办事的人,又迟疑了。

兰荣煊看到我,有些莫名,示意了一下,其他人都散了,茶室剩他一个人。

隔着玻璃,我看到淡淡的蒸汽氤氲在他眉眼间。

狠了狠心,我薅了一把旁边的月季,走进去茶室,猛扑过去抱住他,把人整懵了,我又退开来。

把玩着手里一支盛开的加百列大天使,茎上的刺刺得我手掌血肉模糊,我眉头都没皱一下,感觉不到疼似的。

冷静地提议,「兰荣煊,我们离婚吧?」

29

兰荣煊不知道我搞什么幺蛾子,不动声色,「我已经丧偶了。」

我说,「我想起来了,我是贺芙枝,也是遇到你的那个林稚。我知道法律上那场婚约不作数了,可是我说的是,我希望在你心里,它不作数。」

兰荣煊有一丝意外,或许没想到我这次这么快想起来。

我认真极了,「你可以把这些扎人的玩意儿都拔掉,种点其他的贵的,符合身份的。」

想起来清园整个园都是我喜欢的风格,我又差点苦恼得薅头发了,忍住了,在外面薅头发不雅观:

「或者你可以直接把清园卖掉,反正你房产多。然后去找个其他世家千金,虽然没有贺家得力,但肯定也是有点用处的。」

「你忘了我吧。」

我颓然道。

没必要让所有人陪我一起活在过去,我永远走不进 21 岁的冬天,可是他们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现在他们二十多岁,那以后呢?

等到七老八十,还要反复折腾满世界找到重生后的我吗?

贺晴雪也是,心里没点数,我倒霉惯了,感觉自己从小就被世界针对,挂了不是迟早的事吗?干嘛那么放不下?

一番胡话毫无逻辑可言,但好歹把来意说清楚了。

兰荣煊走到我面前,把花扔掉,拽着我去取了纱布止血,垂着眸,五官立体俊秀,「我找到一个人,他说可以把你拉出这个循环。」

我呆住。

我惊了。

这是我从未设想过的路径。

包好了手,兰荣煊安抚我,「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是啊,他最近一直看着我,可能是怕我一眨眼就挂了。

30

过几天,他亲自带我去见那个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吃了一顿平平无奇的饭,然后他准备平平无奇地拍屁股走人。

我很茫然,他做什么了吗?

一抬脚,头上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高空抛物,一下砸中了我,砸得我头破血流。

我倒在兰荣煊怀里,皱着眉,按我一向表面上避重就轻不动声色的性子,想开个玩笑来着,但实在忍不住,一出口就变成了委屈的轻哼,「好疼啊,兰荣煊。」

我一生行善积德,居然一点好报也没有。

我不服。

刚咽气,我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宿主,这次攻略又失败了,只剩一次机会了。」

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原女主是不是又重生了?她为什么无法彻底抹杀?」

机械音:「她是女主,受到世界的偏爱,气运太强大了。不过屡次制造意外把她弄死,她气运被我们抢走了很多,也重生不了几次了。」

什么?

我居然不是受到世界针对,而是受世界偏爱的?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汪汪。

歪楼吐槽了一下,掩饰我满心的震惊。

原来我生活了几十年真真实实的世界,只是一本书而已,任务者穿进来拯救美强惨男二,看我不爽,嫌我碍事,就暗鲨我。

男二是哪个我压根不认得。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任务者的干预我才不认得男二的。

玩救赎就玩救赎,干嘛折腾我和兰荣煊。

31

我又重生了。

这一次是带着记忆,重生在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女身上。

我看了一下时间,距离我上次挂掉过了一个多月。

我熟门熟路地在兰荣煊办公地点附近痴汉式蹲点,蹲到他出行,然后开着粉粉的玛莎拉蒂油门一踩到底。

「怦。」

追尾了他的座驾。

嚼着口香糖,手上美甲又长又尖,腕上纹着纹身,流里流气,从包里掏出一捆钞票,打算拿钱砸人的架势。

这形象,这气质,我亲妈在跟前都认不出我来。

没错,我不想被兰荣煊认出来这么快。

他目前还没认出来,所以出来的是助理。

我吐了个泡泡,「我厌男,找个女的过来跟我谈。」

助理无奈地喊了兰念薇出来,我慢吞吞,丝毫没有闯祸的自觉道,「私了,行不?」

兰念薇笑着说,「当然可以。请问你是哪家的千金?」

我垂头玩着自己的美甲,一边敷衍她,「你管我哪家的?」

一边听着耳边清晰的系统音跟她提示,「这是重生后的原女主,不过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兰念薇内心的声音,「哪里不对劲?」

机械音:「目前检测不出来。」

果然是她,我就说那个女声听着有点耳熟。

也是,任务者怎么可能离主角太遥远。

一开始我不太敢信,她可是个温柔知心的大姐姐,现在信了。

有些唏嘘,果然人心最是复杂。

确认了哪个是任务者,就好办多了,目的达成,我打算打道回府。

「等等。」低沉的男音喊住了我。

兰荣煊从车里出来,不着痕迹地反复打量我,可能没看出什么来,最后低声,「没什么。」

身为不知天高地厚小富二代的我白了他一眼,嘟囔着「莫名其妙」,一踩油门走了。

32

我找到了那个男二。

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男二的存在,大家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不好吗?为什么要搞三角恋。

男二就是那个小鲜肉男明星,他以为我要包养他,正打算严词拒绝,我一张黑卡推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我希望你……守身如玉。」

男二:「……?」

男明星懵了。

我,「有一个女精神病,她看小说看多了,就是那种快穿小说你知道吧?她把自己当成穿书者了,要来攻略你。我有一个朋友,是你的忠实粉丝,为了防止你塌房她伤心,你遇到那个女疯子就报告给我。」

我半真半假地忽悠。

男二可能没全信,但黑卡在眼前,他也就假装信了,演技还算过关,答应了我的要求。

每次任务者制造偶遇,男二都告诉我,我听着系统音,先一步告诉男二她的做法,「她等会要崴脚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是她看的那本小说的桥段。」

过了一会儿,男二难以置信地回复,「居然都被你说中了。」

那当然,我可是听着系统给她派任务的。

次数多了,男二渐渐对我给的说法深信不疑,多次偶遇,什么迤逦暧昧都没有了,只有对精神病患者的不耐烦和恐惧。

攻略进度为负。

任务者越努力,负的越多。

有一天,男二惊惶地打电话给我,「要不把她送医院吧?她都开始凭空对什么东西说话了。」

耳边一声系统音,「好感值跌破警戒线,任务又失败了,这次是结束的最快的一次,你没有机会了。」

女声惊恐地乞求,「那我是不是要被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边笑边磕瓜子,「好啊。」

回答的是男二的话。

联系了一家条件比较差的精神病院,把她送了进去,我还非常人道地带着男二去看了一次,任务者始终不甘心,看到男二就凑过来,男二惊恐后退。

我看着她浅笑,「好可惜啊,你被系统抛弃了。」

任务者一顿,激动大喊,「你都知道了?是你搞得鬼对不对?害我一辈子留在这个世界。」

我不再搭理她,转头对着一旁的院长忧心忡忡,「试了一下,看来她的病情还在加重啊。她就交给你们了,好好治,不着急。」

收了我好大一笔捐款的院长连声附和我,「肯定的肯定的。」

我,「我再逗她玩一会儿。」

我看着被注射了镇定剂躺下的任务者,居高临下睨着她,眼角勾勒尽是冷意,用只有我们两个能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

「你把这当游戏场,可这对于我来说就是真真实实的世界,我的亲情爱情友情是真实的,我每一次受伤的痛楚是真实的,我的仿徨不安无助也是真实的。」

「这是我们真实的世界,你,就滚一边去叭。」

我轻飘飘说。

33

出了精神病院,一转头,就看到兰荣煊闲适地靠在车等在门口。

「结束了?」他熟稔地跟我说话,一点也没把我这个不学无术富家女当陌生人,「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居心叵测的。」

看来他早就认出我来了。

他从没拒绝过我。

当然也不会冒然干预我。

从少年时期我见到他起,他就是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莫测,看起来无情无欲。

要不是经历了这么多,我绝对不敢相信他这样在乎我。

大佬向来是高深莫测的。

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什么一般都闹得满世界都知道,向来明目张胆。

我扑进他怀里环着他,答非所问,「兰荣煊,我好喜欢你啊,越来越喜欢了,也不知道贺晴雪以后见到你会不会吃醋。」

她常说我上辈子是条修勾,见人就猛扑,但是我扑别人,她又要嫉妒。

这里离她那个疗养院不远,我找到她,猛地抱住,在她一脸奇怪和嫌弃的表情中,我说,「姐姐,我是贺芙枝。」

她僵住了。

不久以后,天上飘起了雪,这是我好久没有见过的冬天。

开春,之前那家婚庆公司搁置的婚礼重新办起来,很是盛大,兰家上上下下和贺家上上下下都来了。

虽然贺家的人很迷茫,被贺晴雪拘着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来。

直到看到我出场。

我发现我越长越像我原来的样子,现在已经和原来八九分相似了。

贺家一群人看到我,个个愣在那儿,我看到我爸爸妈妈背过去抹了一下眼泪。

不过我不能告诉太多人我就是贺芙枝。

今天才让爸爸妈妈知道,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神父的声音和蔼洪亮,他问,「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他愿意,我知道。

宣誓完,我拿着加百列大天使月季扎成的手捧花,假装往后一抛,然后转手亲自递给了一旁的贺晴雪。

贺晴雪开心地接着,很是激动。

「你知道加百列大天使的花语吗?」人群喧闹中,我小声问兰荣煊。

他今天格外的好看。

他摇头。

「是『等待有希望的希望,幸福、光荣、许望……即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我靠近他,小声但霸道地说:

「我才不要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

「你永远是我的偏爱。」

备案号:YXX1O2Ad6RLtk2xlYnubPn8

独出心裁:爱有千万种表达

半裁明月

×

.公号

关注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