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诸葛亮一个李世民,能统一三国吗

阿斗:朕无建业之才,为还于旧都,为百姓安乐,朕愿献舍。

战场上的丞相也浑然不知,他那不成器的阿斗,已经不是阿斗了……

此时此刻,风从祁山吹过四百年,落在大唐贞观二十三年的终南山。

那个起兵反隋飞扬跳脱,万国来朝意气风发的李世民,这会儿终于浪不动了,风刀雨箭流年如电,前半生的伤病追上了他。

脑海中刀光剑影纷飞,他忽然一笑,心想成吧,此生俯仰无愧,要是真有来世,朕还要定鼎江山,还要为天下苍生洗出个朗朗乾坤。

这念头起时,翠微宫含风殿里兜住了一缕四百年前的风。

唐太宗李世民闭上了眼。

·1

成都城里二十一岁的皇帝刘禅睁开了眼。

这道风逆吹四百年,把大唐太宗皇帝的魂魄,送进了后主刘禅的身体里,至于刘禅……大抵是跑去赵构那里杀秦桧了。

总之当李世民又一次睁开眼,陌生的宫殿闯入瞳孔,接着属于刘禅的记忆纷至沓来。

无数过往的碎片叠加在李世民的世界里,当阳长坂的跌荡,赤壁大火的灼热,三军开进成都的笑声,最后都化作出师表外的两行清泪。

这些碎片冲刷在李世民的心头,也让他的念头翻来覆去地跳。

贼你妈,朕又活了?

朕还只有二十一岁?还天天被一个大耳朵长手过膝的人逼着练刀练箭?

卧槽,朕特么是刘禅啊!

刘世民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两眼放光,意气飞扬。

这天宫里遂有传言,说皇帝疯逑了,好端端一个人,起来莫名大笑,狂笑,喋喋怪笑,还指天画地,说朕既然来了,若是还令忠臣泪洒秋风,阴谋家窃据天命,九州江山生灵涂炭,朕就不姓李!

关兴:……

关兴说,陛下,你本来也不姓李啊。

这话说完关兴就咳了两声,刘世民大手一挥,说这不是重点,你怎么来了?

关兴又默了一下,说陛下,臣是侍中啊,臣在宫里不是很正常吗?

刘世民哦哦两声,说忘了,忘了。完事又笑,笑得飞扬跋扈,肆无忌惮,像是阳光乱七八糟的洒,落回眉目里又变成无坚不摧的刀。

这笑容让关兴看得有点呆,他看出今天的陛下不对劲,却不知怎么形容。

关兴低头,又咳两声,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

刘世民挑了挑眉,说你这年纪轻轻,怎么像是大限将至啊?

关兴的脸更白了点,唇角挤出半个苦笑,说臣的身体一向如此,劳陛下挂心了……这是臣接到的前线军报,特来呈给陛下。

刘世民目光一凝,拿过来扫了几眼,乃是赵云的疑兵已在箕谷拖住了曹真,丞相主力北出祁山,三郡响应,关中震动,趁陇右空虚之际,已夺下了天水。

虽有伪帝曹睿亲临长安坐镇,又有张郃援兵前来,但丞相还是说陛下不必担忧。

丞相说了,如今马谡已开赴街亭,街亭易守难攻,只需多守几日,臣定能收复三郡。届时以大军迎击曹魏,使援军不至,则凉州不攻自破。

刘世民:……

刘世民:哦豁,完蛋。

这特么马谡已经去街亭了,还玩个蛋啊!

目光放远,刘世民贼你妈惆怅,随手把军报丢给关兴。

这厮自然不知道马谡守街亭的操作,他只兴奋着,雀跃着,两眼难得放光,他说这谁能想到,这谁能想到?几年前先帝去后,蜀中人心惶惶,到处都是叛乱,缺粮缺钱更缺人,五年的时间,谁能想到不过五年,诸葛丞相就能令蜀中大治,还北伐至此!

刘世民瞥了他一眼,这倒霉孩子,还不知道北伐马上就凉透了。

望着贼兴奋的关兴,刘世民恍惚间又见到大汉的落日,渐远的凯歌,跌坠进五丈原的秋风里。

刘世民不笑了,招招手,问关兴道:「从这里到前线,一封军报要走几日?」

正兴致高昂的关兴闻言一怔,放以前,无论丞相的什么消息过来,陛下看归看,从不会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多问什么问题,遇见这种捷报,更是只会开心。

今儿不寻常啊。

但关兴还是得回,说三四天吧

刘世民一扬眉,说蜀道难,能有这么快?

关兴疑惑道:「不是一直这么快吗?先帝从汉中至成都,这四百里间大设驿亭官舍,邮驿皆用快马,丞相更是将受命不传列为干犯军法,军报当然快。」

刘世民忽然叹了口气。

六朝旧事如流水,皆成门户私计。

见多了苟且偷安者,刘世民再次见到无论再穷再难,都不忘为北伐做准备的季汉君臣,忍不住喟然叹息。

刘世民盯着关兴,一字字道:「先帝之志犹未已,不屈不挠,武侯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殊为可敬。」

道理关兴懂,但他还是不解:「陛下不是该称父皇吗,怎么也叫先帝了?」

刘世民:……

刘世民轻咳两声,说朕总觉得叫父皇,有点辱没先帝了。

关兴:???

还不等关兴回神,刘世民已走到关兴身前,语如连珠,说无论再快,三四天也来不及了,这封军报来到这里,马谡也该到了街亭。这厮先帝就说过,言过其实,往往纸上谈兵,没有死守之志,又想建功立业,绝不会老老实实据城下寨,张郃又是个知兵的,岂会给马谡什么机会?

「街亭一战,马谡必败,丞相的北伐大计也会因此毁于一旦。」

或许是刘世民的语气太笃定,也太平静,或许是早春的阳光太梦幻,竟让关兴有了种「陛下的判断才对」的错觉。

刘世民瞥了关兴一眼,说现在发军报去前线,已经来不及了,你以为该当如何?

关兴如梦初醒,他苦笑道:「陛下,这未免有些臆断了,丞相自有……」

「丞相也是人,丞相也会犯错,你且说如果真有街亭之败,北伐还能如何挽救?」刘世民直接打断了关兴的话,同时开始回头写东西。

关兴茫然道:「丞相都败了,臣还能……」

刘世民背对着关兴,忽然道:「你不想为你爹报仇吗?」

关兴一下挺直了背,像一只受惊的猫,可随即他又萎靡起来,说家父之仇是臣的私仇,如今曹魏才是大敌,臣不该因私仇而忘公义……

「所以你郁结于心,身体每况愈下,这次北伐要是能成,你还有希望在有生之年见到挥师东吴,报仇雪恨的那天,若是北伐失败,恐怕就要郁郁而终,是也不是?」

关兴默然不应。

刘世民这会儿回头了,一笑道:「放心,既然朕来了,这次北伐就不会败,朕答应你,五年之内,必让关将军在天之灵见到宵小如何授首,大汉江山如何一统。」

阳光下,深殿中,关兴望着刘世民笃定的笑,脑海里终于蹦出一个词。

舍我其谁。

从前的陛下,可没有这种舍我其谁的少年意气。

这让关兴不知所措起来,他不知该给陛下泼点冷水,劝他别冲动为好,还是要咬紧牙关,跟陛下一起向前。

刘世民笑道:「走,跟我一起去拯救大汉。」

关兴想说别了啊,你才二十一岁,你凭什么质疑丞相啊,陛下你这么一意孤行,别人都会说你才是年纪大了想建功立业,到最后你才是言过其实的跳梁小丑。

但关兴望着刘世民的笑,口中莫名其妙就蹦出三个字:臣领旨。

刘世民扬声大笑,把写好的诏令拍在关兴胸口,说速去找郭攸之、董允还有向宠等人,朕要赶赴箕谷,没时间跟他们掰扯,这些人交给你了!

关兴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推着他,令他的血液难得沸腾起来。

他见到刘世民大步踏出,下意识追了两步,说陛下要去箕谷?赵将军所部是用来当疑兵的,除了小股骑兵,皆是屯田兵,打不了曹真的主力。

刘世民停都不停:「朕去了,疑兵也是主力,朕倒要去长安城下转一圈,看曹睿还有没有那个胆子跟朕一决雌雄!」

关兴就这样望着刘世民的身影大步踏入阳光里,他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样的失心疯,竟觉得这背影顶天立地,肩负日月。

当时关兴还想了,皇帝真不靠谱也没关系,到了箕谷,还有赵将军拉着呢。

谁也未曾料到,在这场后世名为季汉转折点的箕谷之战里,白发萧萧的赵子龙跟着御驾亲征的刘世民,冲得比谁都猛。

一日之间,杀穿二十年岁月。

·2

当马谡上山扎营的情报传到天水,诸葛亮无比绝望。

街亭这个地方,上山是没法居高临下,冲锋破敌的,全特么是一层层的阶梯状山坡,黄土高原的风貌,诸葛亮没少打听。

所以他千叮万嘱,就让马谡据城靠水,老老实实下寨。

没想到马谡还是立功心切,定要上山试试。

诸葛亮闭上了眼。

几万人的心血,眼看就要付诸东流,斜阳晚风洒进来,吹动诸葛亮灰白的胡须,阶下的姜维还在那问,说丞相,如今该怎么应对?

诸葛亮睁眼,刚开始时,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度,但话到后半段,又变得慷慨激昂,仿佛对未来的胜利始终充满信心。

他道:「整军,能召多少兵马就召多少兵马,即刻前往街亭!」

然而或许诸葛亮心里也清楚,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三天之后,诸葛亮的大军尚未抵达街亭,就听到马谡兵败的消息——马谡不仅败了,更弃大军于不顾,孤身逃亡,致使蜀中那些为了兴复汉室而应征的热血儿郎,年轻脸庞,因他死伤上万。

风声呼啸,诸葛亮想,这皆是我一人之错。

白发多了几根后,诸葛亮的思绪又回到当下:经此一役,张郃的大军即将抵达,曹真也必定清楚了赵云所部乃是疑兵。

腹背受敌,自己就不能不退。

五年的日以继夜,深入不毛,五年的开诚布公,殚精竭虑,终于三郡响应,关中震动,凉州近在咫尺,可自己不得不退。

历史上没有火烧上方谷时的那场大雨,令北伐功败垂成的,永远是马谡的私心,跟日后李严的党争。

人心如刀,把诸葛亮的身影斩在风中,更显单薄了些。

他叹口气,说退兵吧。

姜维点了点头,他刚跻身季汉这个队伍里,还没体会到这五年的艰辛,他只想着以丞相的经天纬地,迟早能打回来。

所以他一招手,就准备传令。

一骑快马,忽从阵后狂奔而来。

那是季汉的斥候,所以后军放他进了中军,可是一见这斥候,诸葛亮的目光就闪了闪。

这人不是他军中的。

斥候飞奔至诸葛亮身前,下马跪地道:「陛下有旨,请丞相不得退军,就地于街亭收拢溃兵,务必拦住张郃。」

姜维眉头一皱,不是军国大事皆在丞相吗,怎么兵败之时忽然传来一张圣旨呢?

跟姜维不同,诸葛亮接过圣旨,脑子里想的没有这些阴谋诡诈,他仔细看了圣旨上的玉玺,问斥候道:「这封圣旨,真是陛下的意思?」

斥候急道:「千真万确,丞相,陛下不知发了什么病症,给关侍中交待完这封圣旨,就离了成都,往箕谷大营去了!」

姜维当场一个瞳孔地震,我刚投诚,蜀汉就出这么大幺蛾子?

诸葛亮还比较镇定,诸葛亮指着圣旨,肃然道:「既然你从成都来,那你发这封军报该是在三四天前,三四天前,陛下就知道马谡要败?」

姜维怔住了。

是啊,怎么陛下就能提前预知马谡之败呢?

这事关兴也告诉斥候了,所以斥候当然也会对诸葛亮复述:「陛下说马谡言过其实,又想建功立业,得了独自领兵的机会,必不会老老实实据城下寨,张郃又是个知兵的,是故街亭必败,北伐将功亏一篑。」

诸葛亮神色黯淡了一瞬,接着双目又亮起火光。

那是艰难苦恨繁霜鬓后,终于见到长风破浪会有时的飞扬神采。

这么多年了,阿斗终于愿意继承昭烈皇帝的遗志,扛起大汉的旗帜,那个他一天天看着走向成年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还不等诸葛亮感喟完,姜维又在那边问了。

姜维说,既然陛下知道街亭已败,北伐功亏一篑,为何还要丞相在此固守?

斥候眼都急红了,他说丞相,您快写信劝劝陛下吧,陛下非说北伐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赵云将军能在箕谷击败曹真,兵逼长安,张郃就不得不撤,所以陛下自己跑去了箕谷!

向来淡定的诸葛亮身子一晃,他说陛下去箕谷,是要与曹真交战?

这特么岂止是长大了,简直是想上天啊。

诸葛亮难得失色,他说关侍中也好,朝中诸臣也罢,就没人告知他箕谷皆是疑兵吗?

斥候都快哭了:「陛下说,只要他去了,疑兵也能打成主力。」

诸葛亮无言望天,除了风声呼啸,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会儿姜维倒还主动,他说就没人阻拦陛下吗?陛下真到了箕谷,赵将军也未必会跟陛下一起,一起打这必败之战吧?

斥候彻底哭出来:「那些来拦陛下的人,刚到百步之外,就被陛下一箭射掉了冠,之后陛下又高呼一句,『天子在此,拦朕者死』,玉玺举过头顶,慷慨英风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便没人敢拦,也没人愿拦,末将不怕别的,是怕这样风采的陛下狂奔了三四日,真打动了赵将军,拼死一战却……却……」

这斥候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姜维神色大变,转望诸葛亮,却发现诸葛亮不知何时已平静下来。

大风还在吹。

诸葛亮脸上却卷起了一抹笑,他对姜维道:「其实陛下也知道,用不着这道圣旨,只要让我知道他去了箕谷,还试图与曹真一战,我就绝不会撤军的。」

「陛下尚欲死战,臣等何以撤军?」

姜维目光一凝,身子不由自主绷紧,他急促道:「可为国家计……」

「是谁在为国家计?难道只有你我所思所想,才是为国家计?」诸葛亮缓缓道:「这不是为臣之道,也不是取胜之法,传令下去,就地扎营,收拢溃兵,再另寻扎寨之处,务必把张郃所部钉在街亭!」

姜维拱手应是。

转身的时候,他还是心绪翻涌,欲言又止,他还是不明白,陛下用疑兵破曹真主力,能有几分胜算,丞相又何必跟陛下去赌?

或许是察觉了姜维的心思,风中忽然传来诸葛亮的声音。

诸葛亮说,我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如今既然陛下能站出来,我就相信陛下。

「就像先帝相信我那样。」

姜维恍惚间若有所悟。

斥候也不哭了,斥候一个翻身,说既然丞相不劝陛下回成都,末将便要去箕谷了,是生是死,都要为陛下当个前锋。

望着斥候远去的背景,姜维忽然想到:这就是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这就是盖追先帝之殊遇,今日终有机会报之于陛下也。

或许小皇帝说得对,只要他到了箕谷,疑兵真的能有一战之力。

·3

赵云见到刘世民的时候,人是懵逼的。

这小皇帝跑死了三匹马,把自己跑得脸色发白,三天就到了箕谷大营,一到就把玉玺砸在地上,说朕乃天子,速召赵将军来见。

那会儿赵云正在巡营,听见声儿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扭头,赵云才哦了一下,心说原来真是皇帝啊……

真是个鬼啊!为什么阿斗会冒出在箕谷大营啊!成都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啊!

「赵叔,不怪他们,是我跑太快了,就这么快也没几天空余了,你赶紧把那造刀的蒲元给我找来,我有事问他。」刘世民进了大营,咕咚咚灌下两碗水,捡重要的说。

赵云还没从懵逼状态缓过来,说不是,陛下你来干嘛的啊到底?

刘世民没空仔细解释,冲赵云帐里的亲兵使劲招手。

亲兵看看刘世民,又看看赵云。

刘世民脱口道:「看什么看,朕叫你过来你还看赵将军,怎么赵将军是能抗命吗?」

亲兵吓了个激灵,赶紧过去,刘世民当场吩咐他去找蒲元,顺便召集箕谷大营内外的工匠,要有大用。

赵云就在边上看着,也不恼,甚至还有几分喜出望外。

亲兵要走的时候,赵云还塞给了他军令,然后转头冲刘世民笑,说虽不知陛下所来何事,但果决明断,可喜可贺啊。

刘世民失笑道:「赵叔不怪我越俎代庖就好,实在是军情似火,拖延不得。」

赵云疑惑道:「究竟什么军情?」

刘世民指了指北边,说就这两天吧,马谡已经完蛋了,到时候张郃肯定会给曹真发消息,那边才是我们的主力。赵叔你用一堆老弱屯田兵,就把曹真的主力吸引在褒斜道,曹真知道后定会率军来攻,我们要做好准备。

赵云严肃起来,说马谡败了?几时的事?

刘世民抬头算了算:大概明天吧。

赵云:???

刘世民洒然笑道:「赵叔别那么严肃,反正马谡败不败,你只须看曹真过几日会不会来犯就能知晓。」

赵云皱眉道:「陛下,倘若马谡真的败了,陇右必然难以支撑,我军还是尽早撤回,保全士卒为上。」

刘世民又笑了笑,他凝视赵云道:「朕三天三夜奔赴箕谷,可不是来撤军的。」

刘世民喝完了水,喘匀了气,盯着赵云一字字道:「朕已经给丞相下了旨,要他固守街亭,朕要在这里等着曹真来袭,赵云听令。」

赵云没片刻犹疑,立时拱手接令。

刘世民胸中又涌起一股感喟,他知道这是刘备的英魂在号令赵云,他想:昭烈帝你尽管去,朕不会再让赵子龙老死蜀中,诸葛亮命殒秋风了。

他道:「加派哨骑,密切关注曹军动向,派弩兵于褒斜道设伏,动员所有骑兵听朕调遣。」

赵云大声应是。

之后深深看了刘世民一眼,赵云释然一笑,转身传令去了。

从诸葛亮到赵云,没人生事,没人替阿斗做主,当阿斗自己站出来,他们都对着阿斗笑,释然的笑,欣慰的笑,开怀的笑。

刘世民望着赵云离去的背影,毫不怀疑这老大爷已经下定了决心,真的事有不偕,拼上老命也要护着自己再次七进七出,活着回到成都。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四百年后,他在大唐的父兄长辈。

刘世民长长吐出口浊气。

片刻之后,大帐被人掀开,乃是赵云的亲兵回帐,并带来了蒲元与工匠首领。

刘世民展颜一笑。

赵云所部除了老弱,就是屯田兵,战力的确不如曹真,即使设伏胜了一阵,那也不是刘世民追求的战果。

从来秦王用兵,都是得势不饶人,追亡逐北。

要想追亡逐北,凭如今的兵马是不够的,首先要有精锐骑兵突破曹军阵型,才能仰仗屯田兵与老弱汉军打打顺风仗。

找蒲元与工匠,为的就是提升骑兵战力。

蒲元此人,能精确分辩不同水质对淬火质量的影响,故而是天下第一锻刀师,在斜谷给诸葛亮打造三千把宝刀,以助北伐。

刘世民当然不是铁匠,可他从大唐来。

从大唐来,三国时代的很多东西他就用不顺手,就想用回大唐的装备。

刘世民内心:朕不装了,朕摊牌了,朕要开挂。

刘世民笑呵呵的,说蒲元呐,你只想到用水淬火,有没有想到其实除了水,别的东西也可以淬火?

蒲元还没等叩拜皇帝,就听皇帝一语道破天机。

蒲元跪都不跪了,两只眼直愣愣的,说是啊,为何一定要以水淬火呢?水里可以加东西,加盐?加盐是不是会冷却更快?

刘世民笑道:「没那么多盐给你加,速去收集附近的动物尿液,以尿液淬第一道火,再用动物油脂淬第二道火。钢材选用也不必炒钢,朕这里还有其他法子。」

蒲元目光灼灼,瞅着刘世民宛如见神,噗通就跪下,说还请陛下赐教。

「用生铁精烧成铁汁,浇在熟铁上,自然渗碳为钢,几度熔炼便能出钢,再配上之前的淬火法子,朕许你节制一营兵马,能炼多少就炼多少。」

「营中铁器怕是未必够用……」

「那就去汉中收,铁锅铁锄都行,就说是诸葛丞相要的,留个凭证给他们,反正他们也信得过丞相。」

蒲元:……

默了片刻,蒲元立刻动身去召集弟子,要试新的炼刀之法。

然后刘世民又望向工匠。

工匠眨巴眨巴眼,不知这位陛下又要掏出什么宝贝。

刘世民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工匠一头雾水,

直到刘世民把他拉到一匹马的边上,指着马鞍旁的一样东西道:「你不觉得这玩意只有一个,很不合理吗?」

工匠挠挠头,说马踏不就是一个吗?

刘世民摇摇头,说这玩意不该叫马踏,该叫马镫,马镫不能是单边的,还得是双边马镫,人踩在上边,能双手持刀,持矛,寻常骑兵就能跟虎豹骑一较高下。

工匠如遭雷击。

向来人都以为骑兵之精,就在于训练成本之高,就在于人的马术是没有外力可依靠的,谁能想到这玩意还能偷懒呢?

不愧是在宫里偷懒了这么多年的陛下!

刘世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玩意也要赶工,能赶多少是多少,明白吗?

工匠点头如小鸡啄米。

其实骑兵之前就有了高桥马鞍,两端高起,让骑兵可以长途奔袭,可以大举冲击,不至于掉落马下,但马鞍越来越高,自然就需要借力上马。

马踏就是干这个用的。

或许再过几年,大家发觉踩在马踏上也能稳定身形,双边马镫也就顺势出现了。刘世民提前让这个小东西,早了几年现身,然后一脚踏在了曹魏的咽喉上。

两日之后,马谡街亭大败。

同日,从成都赶至街亭的斥候将圣旨发给诸葛亮。

箕谷大营里热火朝天,还有许多鸡飞狗跳,刘世民穿梭在铁匠工匠的驻地里,大声呐喊,说蒲元你小子别打铁了,二十锻就行,来不及了,数量为上,数量为上!

赵云就在边上看着,他儿子赵统瞅瞅刘世民,又瞅瞅赵云,说爹,陛下真有戏吗?

赵云笑了笑,说且看这把刀利不利吧。

又两日,曹真从张郃处终于确认,对面那个拖了自己几个月的兵马,真他娘的是疑兵。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郿城里曹真召集诸将,简单开了个会,是要分兵去帮张郃,还是抢进陇右收复失地,亦或者把赵云打残,试探着攻入汉中。

众说纷纭里,曹真敏锐捕捉到了一个消息。

马谡败得太快,诸葛亮还在收拢溃兵,从街亭到郿城,都是大魏的地盘,蜀军要想把情报传回箕谷大营,就要绕上一大圈。

曹真唇角绽出一抹笑,他拍案道:「诸君,赵云还不知街亭已败,还以为我等正受他蒙蔽,此时进兵,赵云必然全无防备!」

郿城之中,响起一片叫好声。

远在箕谷大营的赵云打了个喷嚏,不久前有斥候来报,说曹真的兵马从郿城出来了。

赵云跟刘世民对视一眼,刘世民笑道:「赵将军以为如何?」

七十岁的赵云也笑,说陛下明断,老臣这把骨头还提得动枪!

这是刘世民来到箕谷大营的第五天,工匠和蒲元又一次被他叫来,双边马镫好配,没铁的也能做木头的,那些用上了灌钢法、南北朝时期才出现的宿铁刀却不多。

只有八百把。

刘世民笑了笑,说八百足矣。

起身,登台点兵。

萧萧北风里,刘世民的大纛正肆无忌惮地卷动,旗下就是刘世民与赵云。三军鸦雀无声,目光却议论纷纷,这里边知道刘世民身份的还是少数,都盯着他,望着他,等他自表来路。

这样的场面,还真是久违了。

刘世民深吸口气,上前两步道:「两三日前,马谡在街亭临阵脱逃,弃大军于不顾,丞相为救陇右百姓,蜀中袍泽,正与张郃对峙,而曹魏的援兵源源不断,这一战多半要输。」

三军之中流动的目光戛然而止。

刘世民又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街亭败了,曹真自然知道了我们是疑兵,是虚张声势的,如今发兵打来,我们能怎么办?」

三军的目光又动起来,不少人看向两侧,还有人转望后方。

刘世民知道,这些人是想逃。

「是能逃,但能逃到哪去?今日逃了,再想北伐成功必是千难万难,曹魏迟早会有一天杀出大山,杀进汉中,曹军的军纪你们也该知道。不禁屠城,不禁掳掠,你们的家人也好朋友也罢,只能凭运气论生死,即使活下来,你们的土地也所剩无几了,即使有地,地里的东西曹魏也要收你六成到八成的税,也要给曹魏的世家当奴仆,当狗。」

「你们这些人有的是汉中来屯田的,离家屯田,当然是为了保卫乡梓,如今刀剑在手,是任人宰割,还是一走了之?还有人,是老了,伤了,曾经也是去过夷陵,打过成都的,也是天南海北死人堆里滚过来的,怎么着,从一个乱世往另一个乱世里逃,还没过够吗?」

刘世民忽然不说话了。

于是三军也默然,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宛如横亘在所有人心头的云。

刘世民忽然一叹。

刘世民道:「朕也不跟你们说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也不知道你们懂不懂这个大汉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大汉,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都不是一时片刻能说清楚的。」

这句话落下,确切来说,是刘世民的第一个字落下,三军终于忍不住喧哗起来。

朕。

这特么是成都城里的皇帝?

皇帝怎么到了箕谷大营?赵将军都没说话,赵将军还站在他身后,这真是皇帝?

就在三军低低蔓延开的喧哗里,刘世民忽然大声道:「朕就是想告诉你们,朕反正是不想逃了,朕不能再逃到丞相背后,不能躲在成都城里,朕今日明白告诉诸位,曹真打过来了,朕要再把他打回去。这一战朕不要别的,就要你们令行禁止,牺牲的弟兄朕不会吝惜抚恤,活下来的朕带你们去北方转一圈,衣锦还乡!」

三军的喧哗声更大,乱哄哄的,仿佛无数人的声音都挤在一起。

刘世民飞身上马,一把抄起大纛,在烈烈风中扬声道:「朕乃大汉天子,临阵讨贼,可愿随朕出征?」

须发皆白的赵云第一个上前,倒提长枪,应声道:「出征!」

无处发泄的情绪终于寻到出口,三军之中不少人攥紧了拳,一声声呐喊蔓延全营,出征两个字响彻汉中。

曹真对此一无所知地冲了过来。

曹真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地冲了过来。

·4

这场箕谷之战的开始,曹真脸上写满了笑容。

赵云当然不是吃素的,人在箕谷层层设防,大营前后呼应,只是终究都是些老弱残兵,又或是屯田民兵,士卒无死战之心,出手无悍勇之志。

几营兵马,迅速被曹真攻破。

赵云的反应也都在曹真预料之中,他迅速拔营,自己组织兵马断后,这些反应不可谓不是名将手段。

然而曹真淡淡一笑,顾左右道:「只可惜褒斜道宽阔,虎豹骑总能冲起来,赵子龙不败将军的美誉,今日就要破了。」

果然,当曹真暂缓推进步兵,虎豹骑冲锋在前时,赵云也不得不撤。

曹真一路追亡逐北。

这会儿的曹真有个预感,自己这波气吞万里,不仅一血数月之耻,还能追到汉中,冲溃蜀军的城寨,让自己名震天下。

兴奋的目光里,曹真忽然听到了风中的尖啸。

连破数营,追了几里路,几乎要追出箕谷,终于追到了两侧山间布满密林之处。

遂有万箭齐发。

诸葛连弩一发十矢,放在汉中防备魏军的连弩本来就多,前几日就被悄然搬进了密林,此刻尖啸之声层层叠叠,曹真仿佛听到了厉鬼在幽冥中的嘶吼。

那些他麾下的精锐骑兵,一眨眼便在弩阵之下损失了七七八八。

接着赵云勒马,回头深深凝望着万军从中的曹真。

曹真倒吸一口凉气,但曹子丹也不愧是名将,左右大惊之际还能断喝出口,说长枪列阵,谨防骑兵突袭。他们精锐之处只在赵云一部,其余兵马除了老弱就是新兵,被追了这么久早无战心,不足为惧,只要赵云突袭不成,本将还能带你们闯一趟汉中!

随着曹真令下,魏军动作极快,须臾之际,军阵已成型。

这期间曹真始终盯着赵云,却发现赵云并没有冲过来,他只是轻轻往两边让开,露出了身后的八百骑兵跟……一面缓缓竖起来的大纛。

这面大纛并不在赵云身侧,而在另一个年轻人的身边,旗上绣的也不是赵。

是一个汉字。

正疑惑间,曹真听到对面那年轻人一声怒喝,说大汉天子在此,曹子丹还不受死?

接着马蹄声荡起褒斜谷四百年尘埃,刘世民双刀出鞘,眉目似火,侵掠也似火,那模样,不好说,宛如是出蜀的大风歌正在飘扬,又好似西楚的霸王于江东卷土。

他冲起来比谁都快,手里的刀折射正午的光,差点闪瞎了曹真的眼。

这谁啊?

这年头哪还有这样的大汉天子啊?

片刻后曹真回过神来,这特么总不会是成都的刘禅小儿吧?

跟谁闹呢!

风从刘世民的耳边吹过,吹起他的血脉,他的魂灵,已经多少年不曾回到战场,不曾这样领兵冲阵,重回二十一岁的刘世民,此刻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又一次确认,自己就是属于战场的,自己从来都是战场的神。

战神狂奔,于是汉家儿郎也忍不住跟他一起狂奔。

赵云就在他身侧,握紧长枪,仿佛也回到了当阳长坂坡。

这些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冲过来,还笑声震动山林,曹真皱眉大骂,说刘禅小儿太过猖狂,他以为自己麾下的兵马是什么东西?虎豹骑吗?连马铠都没有一件,也敢冲长枪方阵,赵云陪他一起疯,真以为本将擒不了蜀汉皇帝?

其实又何止曹真,魏将自曹真以下,大多都面露喜色,这年头的骑兵大都是轻骑,冲不动步兵阵型,西凉铁骑之所以叫铁骑,之所以纵横天下,靠的就是铁甲与马铠。

蜀汉穷成这个鬼样,屁装备都没有,拿头冲阵。

拿刀盾。

几句话的功夫,刘世民已率军杀到魏军阵前。

长枪如林,拼着死伤就往刘世民身上马下去捅,刘世民倏然出刀,刀风吹起他鬓间的长发,刀光一闪即逝,魏军长枪断作两截!

远处的魏将眼皮一跳,以刀斩矛,出刀的角度很难掌控,矛的硬度也很难一刀两断,这蜀汉的小皇帝,怎么还勇武不亚于关张呢?

曹真没跳,曹真脸色发白。

其实这种局面里,刘世民也好,赵云也好,一将之武力并不能力挽狂澜,但曹真放眼全局,却发现蜀汉的骑兵没有武勇,同样能破长枪方阵!

这些骑兵一手提短盾,格开魏军长矛,一手提单刀,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弯腰一刺,魏军也没富到流油,身上多半是披甲,可这些皮甲宛如是纸糊的,一刺即穿。

于是血花四溅,枪倒人翻。

冲破了长枪方阵,八百骑兵减员不过数十,为首的大纛还在高高飘扬,刘世民跟赵云并肩冲阵,速度几乎没受半点影响,目光笔直,死死盯着曹魏大旗下的曹子丹。

曹真瞳孔一缩,这特么轮不到他擒蜀汉皇帝,是蜀汉的小皇帝要万军丛中取他首级!

魏将已然乱了,乱成一锅粥,人多嘴杂,说他们的骑兵怎么能个个双手持兵?说这是什么鬼刀,一刀能取人性命,那得破甲多少扎?

要是刘世民听到了这些话,多少会回一句,说宿铁刀,一般般吧,比唐刀还差点,也就简简单单破甲三十扎吧。

反正魏军已经慌了,更有魏将伸手去拉曹真,说将军,撤吧!

曹真咬牙不撤,他盯着刘世民与赵云,说他们只有这八百骑兵,无论有什么妖法,只要挡住这八百骑兵,那些老弱残兵绝不敢战,我们不胜也是胜!

话音未落,褒斜谷里的杀声就响成了一片。

从密林里,从前路中,乃至此前诈败散落在道旁的零星兵马,都敢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地杀出来,直冲曹真本军。

杀声把曹真震得面白如纸。

曹真不理解,曹真很想大声问问对面的赵云,说你到底有什么鬼神相助?

其实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是没有。

翻译翻译,什么叫人心向背,什么叫盖追先帝之殊遇,什么叫御驾亲征的含金量?

这些 buff 叠满了,刘世民又冲破了曹魏的第一道防线,疑兵也能燃起斗志,败兵也敢奋力死战!

望着越来越近的刘世民与赵云,无论曹真脑海中有多少个问号,他也只能咬牙撤退。

刘世民笑起来,从魂穿成都起,这几日就没消停过,折腾了这么多天,你现在想跑,已经太迟了。

磨了这么多天刀,挥出去,该进入朕的节奏了。

那天刘世民拎着宿铁刀,一昼夜行二百里,咬着曹真在打,一日八战,要么是被追杀一阵屠杀,要么是曹真仓促之间想要反打,被刘世民一箭射中肩头,坠下马去。

八战八胜,刘世民还在追。

赵云拉过刘世民,说陛下,陛下已有大功,如今士卒疲惫,再追若是让陛下有性命之……

刘世民忽然大笑起来。

刘世民拍拍赵云的肩膀,说赵叔,你怎么跟刘弘基似的,你不该是这个样子啊,你一身都是胆,长坂坡也好,汉水也罢,你该比我还能冲。

满脸是血的赵云还没来得及问刘弘基是谁,就见刘世民抹了把汗,目光如炬,指着北方对赵云道:「吾执弓矢,公持枪相随,虽百万众奈我何?」

赵云一个激灵,陈年的血被这句话从胸膛里点起来,宛如他三十多年前初见刘备,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下生民合该有救,原来自己一身武功,不会蹉跎。

刘世民用冷水洗了把脸,说赵叔,走了。

赵云的眼里便放出火来,身后望着刘世民如同望神的蜀汉儿郎,也都双目放出火来,跟着刘世民继续追杀。

这一战,刘世民不食两日,不解甲三日,行军四百余里,杀穿了整条褒斜道,斩获俘虏数万魏军,一路杀到斜谷关下。

曹真留一部断后,狼狈弃关而逃。

刘世民这才进斜谷关稍作休整,然而这还没完,刘世民休整两日之后,还敢大军出关,马踏关中平原,直逼郿城而去。

郿城,离长安只有二百多里,大汉旧都,遥遥可望!

赵云还有些忧心,说陛下,咱们没带攻城器械啊。

刘世民笑道:「何必攻城?曹真输了这么一大仗,今后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他一定会找机会打回来,朕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赵云道:「什么机会?」

刘世民指了指赵云脚下的马镫,说这玩意是瞒不住的,如果曹真固守郿城,过几天也能从溃兵口中得到消息。所以我直接让曹真知道了,我猜他一定会把自己兵败的原因全都归结到马镫上,朕给他两日的时间,他一定能给他残余的虎豹骑配好马镫,有了这等利器,他当然敢跟朕出城一战。

赵云瞠目结舌,说那,那陛下可有胜算?

刘世民哈哈一笑,拍马前行道:「朕就是胜算!」

那天,当刘世民率军赶到郿城之下时,城下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刘世民:……

赵云瞅着他,一时失笑,像又看到了刘禅小时候放下大话,却没能兑现的窘境。

刘世民轻咳两声,说这不科学,你等着,朕必让曹真出城!

这会让曹真还在纠结,他的确打好了马镫,也知道这是骑兵之利器,但他总有种担忧。

自己输的这一战,似乎并不完全是马镫的原因。

而如果郿城再失守,曹真自己都没脸再回长安了。

所以曹真想得很好,还是先守上几天,先等等,要是张郃在陇右打开局面,就变成刘禅跟赵云进退维谷了。

正这样想呢,忽然有斥候叫门,说城下有动静。

曹真有点烦,说不就是叫战吗,理他干嘛?

斥候顿了片刻,硬着头皮道:「不是寻常叫战,是蜀汉皇帝亲自来了,就带了三五骑,在那大骂您八辈祖宗。」

曹真:???

曹真霍然起身,咬牙切齿,说我特么真是给他脸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司马懿那老阴比,曹真一个按捺不住,就上了城头,恰望见不远处的刘世民大笑大骂,顾左右说曹家都是缩头乌龟,曹孟德宛城兵败就缩在典韦胯下,曹丕当了一辈子孙子终于苟到皇位,今日的曹真也不遑多让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真的军令从嗓子里蹦出来,他咬牙道:「出城,列阵!」

刘世民掉头就跑。

边跑边嘲讽,真有那么十几骑虎豹骑追出来,刘世民终于收了笑声,目光却睥睨起来,背上的弓握在手里,接着弓如霹雳弦惊。

就回去汉营的这条路上,刘世民给曹真生动表演了一波什么叫做天可汗的骑射。

追出来的十几名虎豹骑,一个活着回去的都没有。

曹真面沉如水,再没兴趣跟刘世民打什么嘴仗,拉扯什么进退,等什么乱七八糟的局势,直接挥军压上。

虎豹骑的威力确实大,当两军步兵厮杀之际,一方是新败精兵,一方是大胜新军,此消彼长之下果然对杀了五五开,只是曹军兵力更盛,赵云便先用骑兵去切割战场。

赵云的骑兵动了,曹真就下令虎豹骑出手。

虎豹骑冲起来的时候,挡者披靡,两军交战,也没有摆开长枪方阵的机会,若不是七旬老将赵子龙枪舞梨花,硬是能带着赵统跟虎豹骑对冲,汉军的战场就要被撕裂。

死里逃生,又休整了两日的曹真,此刻才终于吐出口浊气。

刘禅小儿,也就凭着马镫这些小玩意占点便宜了。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曹真就皱起眉来,以前的传言都不可信,他相信自己前两日的直觉,刘禅绝不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只会放权的无能君主——至少这厮在战场上,就绝不可能老实。

那为什么打到现在,敌方的大纛还一动不动?

只是战场上时机稍纵即逝,如今胜机在手,曹真也不会犹豫,果断率大军猛攻,要把蜀军一鼓冲溃。

风还在吹,从北向南吹,率大军投入战场的曹真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竟从风中也听到了马蹄声。

下一刻,曹真猛地转头,发现西北方的高坡上不知何时冲出了一股骑兵,这些骑兵不多,也就几百号人,但领头的那年轻人他无比眼熟。

赫然就是刘世民!

刘世民还有空朝曹真的大旗那一笑,曹真也不知为啥,忽然就看懂了刘世民的笑。

虎豹骑统领?

还是朕来教教你怎么用骑兵吧。

除了侵略如火的追杀,还要有其疾如风的转进,虎豹骑猛固然猛,却太不得避实就虚的兵法要义了。

两方步兵正撕扯疲惫,多处战场胶着,也有多处战场在进行前部与后部的交替。

刘世民一头就插进魏军的这种交替之处。

当刘世民从战场里绕了一圈出来,汉军不知怎么就拥有了优势,而曹真下令让虎豹骑去堵截时,又被自身兵马所阻,怎么都堵不到刘世民。

乃至让刘世民一波穿插,断魏军为二。

这厮还信口雌黄,当魏军前后不相接时率部大喊,说已擒曹真,降者不杀,已擒曹真,降者不杀!

曹真无能狂怒,他知道前部迟迟收不到自己命令旗号,肯定会撑不住溃败,他盯着阵中那股骑兵,猛打号令,要士卒无论如何拦住刘禅。

只须刘禅一死,蜀汉不攻自破!

于是一层层的兵马围上来,穿插到边缘的刘世民敏锐发觉自己吸引了魏军大股兵马,这让他反而镇定起来——曹真这么应对,那他前军崩得更快,但凡自己能撑小半个时辰,郿城他就别想要了。

至于能不能撑住,刘世民抽出双刀,迎风一笑。

那一战,刘世民从曹真阵后杀出,复又突围出阵,身中四箭,手刃六七十人,两刀皆缺,流血满袖,洒之复战,终于曹真军溃,曹真仓皇逃向郿城。

而没了虎豹骑牵扯的赵云,早已先曹真一步冲到郿城城门附近,当曹真一撤,跃马横击,一瞬间枪出如龙,赵云又见到了常山的云和北地的风。

百骑互撞,赵云一枪刺曹真于马下。

自刘世民至成都起,不过十余日,这场北伐从街亭一败,即将无功而返,变成了赵云阵斩曹真,大汉天子据郿城而望长安。

威震天下。

·5

当郿城战报传到街亭的时候,诸葛亮翻来覆去读了三遍。

然后又发给姜维,发给魏延,发给王平,自己往后一躺,宛如陷进了什么梦乡,又像终于把陈年的重担从肩头卸下,一双眼睛难得放空,去望远方的田亩。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街亭大营。

魏延左看右看,实在没人发言,他忍不住跳出来道:「丞相,你总不会觉得这是真的吧?」

诸葛亮还窝在椅子里,没说话。

王平冷静道:「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有是无,没人瞒得住,伪造军报没意义。」

魏延直接站起来,在大帐里走过来走过去,到最后干脆把战报往桌上一拍:「道理我都懂,可,可这他娘的怎么能是真的呢?」

姜维比魏延还懵,他仔细端详着那战报,端详着陛下出宿铁刀,双边马镫,以八百人冲破曹魏数万,端详着陛下三日不解甲,杀穿褒斜道,端详着陛下率三五骑挑曹真出城,复又凿穿敌阵,吸引兵力,端详着最后的流血盈袖,洒而复战……

扑面而来满纸的刀光,满纸的意气。

姜维茫然去想:这还有我什么事啊,丞相你有必要藏着这么个陛下不用吗?

这里边只有王平没有过于激动,也没有过于茫然,他甚至还很冷静,拱手去问诸葛亮道:「丞相,既然郿城已破,长安近在咫尺,那张郃必然退兵,我们还要不要追?」

诸葛亮还窝在那,窝在他久违的放空的歇息里。

就在几天之前,他已经做好了退兵的准备,同时也做好了收拾国内的波诡云谲,改良军备盐铁之事。诸葛亮甚至在想,以后还要不要派人去这么重要的位置,即使这任务并不艰难,自己也该亲自过问。

事必躬亲,才能万无一失。

至于会不会先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诸葛亮没心思多想。

忽然陛下来了,诸葛亮其实也想过,陛下可能败在箕谷,自己要收拾的局面只会更多。

但诸葛亮不以为意了。

因为诸葛亮知道,陛下长大了,这些东西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抗,即使陛下的手段还有点稚嫩,凡事不得其法,那都是没关系的。

某个无人的夜里,诸葛亮也对着星空在笑,偷偷说主公,公子终究成了我们的同路人,我会等着他一天天弓马娴熟,政务老练,就像主公你等到云长水淹七军,等到子龙汉水大捷,等到臣目睹你携民渡江后,变成一个如今的我一样。

臣相信,终有一天陛下能跟臣一起同出祁山,还于旧都,还天下人一个以民为本的大汉。

没想到刘世民赢了。

还是如此酣畅淋漓,如此睥睨天下的大胜。

隐隐约约,诸葛亮听到有人在喊他。

王平已问了两遍,诸葛亮还是没反应,他忍不住上前几步,扬声道:「丞相?」

诸葛亮一下回神,他对上王平的眼,从这位无论平时还是遇事都极冷静的后生眼里也捕捉到按捺不住的热切。

诸葛亮不答,诸葛亮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王平怔了怔,他还年轻,魏延也算年轻,跟诸葛亮一起来北伐的这些人全都年轻,从没人见过这样大笑的丞相。

离诸葛亮上次这么笑,已有二十余年了。

那时他刚刚出了隆中,说待我定了天下,再回此躬耕,那时曹操大军追杀,他面对的困境不亚于刘世民一来就撞见马谡失街亭。

是诸葛亮孤身下江东,舌战群儒,说动孙权,点燃赤壁一场大火,又抢下了荆南四郡。

刘备说自己终于有了基业,大半夜的,过来找诸葛亮喝酒,喝红了眼眶,诸葛亮就在那扬声大笑。

笑声从二十年前的荆州惊起几行西风,又洒落半壁星光,不知何时传到了街亭大营,于是笑声又变成了哭声,这哭声如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悲凉沉郁,久久不绝。

连先帝殒命白帝城,诸葛亮都没这么失态过。

「追!当然要追!我看陛下用兵,得势不饶人,侵略如火,离长安城这么近,他必然会去探探长安虚实,我们要咬死了张郃,不能让他阻拦陛下后路!」

诸葛亮的霜鬓在剧烈的起身动作下飞扬起来,他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他径直下令道:「张郃得信比我们晚不了多少,三军造饭,准备袭营!」

大帐里一群人站起来,齐刷刷应是。

当万事俱备,张郃刚开始拔营后退时,诸葛亮果断倾巢而出。

退兵的张郃固然也有章法,但被诸葛亮追着打,又有陇山横截在归路上,终究是丢了上万死伤在后边,才得以撤回关中。

这会儿刘世民已经率骑兵在长安城下兜风了。

只不过曹睿这位女装大佬自然不比曹真,郿城失陷的消息早一步到了长安,任由刘世民怎么挑衅,曹睿也闭门不出。

赵云闲着没事就拉他,说陛下,陛下够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刘世民连连摆手,说不急不急,朕还没见过这会儿的长安城呢,多看过,上下左右的看,近大远小的看,反正日后迟早要来打,趁现在长安城里兵马不多,不能主动出击,当然要把附近的地势都勘察清楚。

赵云无奈道:「那你也别自己就带三五人,随便就跑出去探路啊!」

刘世民哈哈一笑,说习惯了,习惯了,下次一定注意!

就这样,大摇大摆转了一圈的刘世民,终于得到消息,张郃已率军赶回,洛阳方向的援军不日抵达。

刘世民大手一挥,终于撤军回了汉中。

赵云跟魏延固守陇山至郿城一线,从此雍州三郡,乃至整个凉州,尽入季汉之手。

回到汉中之时,刘世民看到百姓已经有条不紊地耕种,即使见大军过境,也没有匆忙起身避让的,乃至还有百姓遥遥见了大纛,眼前一亮,跪地高呼万岁。

接着大军两侧,田亩里的所有百姓纷纷跪倒,高呼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刘世民哑然失笑,他走过隋末的乱世,就没见过不怕兵马的百姓,直到贞观年间,大军过境才不那么惊扰生民。

这皆是诸葛丞相之功也。

风起,刘世民长发轻扬,他在风中抬头,就见到了田亩里有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庞。

那人风霜满脸,眉宇间带三分愁容,俨然便是忧国忧民四个字,只是这人的眼睛却还年轻,笑起来如春水初生,春风骤起,对世间一切艰难险阻都怀有破冰的希望。

那人抓着禾苗,深深下拜,说大汉有陛下,乃天下之幸。

刘世民翻身下马,同样深深下拜,他道:「大汉有相父,实乃千古之幸。」

·6

之后的一年里,关兴感觉自己忙成狗了。

宫里发出的政令,一天能赶上以前一年,刘世民天天晚上拉着关兴不让走,兴致来了还要派人去请诸葛丞相。

隋唐时期的粮食贮藏技术,投石车改进工艺,当然也缺不了开辟凉州,疯狂养马,训练骑兵的方针战略,一项项的全从成都递出去,让蜀汉的军工体系整个提升了几个档次。

这几个月诸葛亮又忙碌又轻松,加班晚了还能被刘世民拉着喝酒,风度翩翩如孔明,也会喝出六分醉意,他笑呵呵的往后一仰,说老臣真觉着跟梦里一样,仿佛先帝还活着……

刘世民施施然道:「先帝哪有朕这么多本事。」

诸葛亮哈哈笑道:「陛下,还是要守忠孝之礼啊!」

刘世民也笑,刘世民有时候喝得也比诸葛亮还多,跳脱的性子飞扬起来,白日就想拉着诸葛亮去打猎,到晚上还非扯着诸葛亮出宫,爬到寻常百姓的屋顶上喝酒。

没有万家灯火,就听左右几家百姓的笑声。

刘世民说,能令朕心安的,除了捷报,除了魏征那狗东西的谩骂,就是这些百姓的笑语了。

诸葛亮说,魏征是谁?

刘世民喝高了,就是笑,说魏征就是魏征啊,狗东西烦人得很,你觉得夏天太热,想修座宫殿,他非得跳出来怼你,你觉得兵马太少,想降低征兵的年龄,把少年人也拉进来,那厮又跳出来怼你,说你朝令夕改,说你没点一言九鼎的模样。你要是觉得他烦,你还怼你,说你当初是要做明君的,你听见我怼你你很开心的,现在都敢摆脸色了。

刘世民忽然沉默了片刻,低头淡淡一笑:朕有点想魏征了。

月白风清,诸葛亮没多想神鬼天命之事,他只喝了口酒,侧目对刘世民道:「臣虽不才,也能当陛下之魏征。」

刘世民怔了怔,继而大笑起来,他说要是魏征听见你说这话,他能兴奋到揭棺而起!

诸葛亮:???

这笑声太大,屋顶下的百姓受不了了,说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啊。

几乎全醉的大汉天子就缩缩脖子,灰溜溜招手,拉着一头雾水的大汉丞相往宫里逃窜。

跑了一半,风吹脸颊,刘世民醉得更厉害,忽然捧着诸葛亮的脸,嘿,嘿嘿,嘿嘿嘿,朕从郿城回来那天就想说了,朕终于见到真人了啊,丞相你比画像上的可好看多了!

诸葛亮:?????

诸葛亮拿下刘世民的手,叹道:「陛下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

刘世民挑挑眉,说朕没醉,朕还记得找你来干嘛,你不是改良了不少盐井,处理了不少政务吗,这些东西最终都要人来行事,你是不是也觉得,官员里边世家门阀的人太多了?

诸葛亮还来不及点头,刘世民就猛拍他的肩膀,说岂止是太多,简直近乎全是,你是不知道啊相父,跟世家门阀明争暗斗,可太踏马难了。

诸葛亮:……

诸葛亮说,那陛下有什么办法呢?

刘世民晃晃悠悠的,说直接开科取士,你觉得怎么样?

诸葛亮想了想,说如今就算开科取士,也要在这些所谓世家里取,毕竟除了世家,寒门也好百姓也罢,连书都没有读过几本。

刘世民皱眉说,就不能让百姓也读书吗?

诸葛亮道:「以竹制简,以帛制书,都太贵了,寻常百姓用不起。」

刘世民眉头皱得更紧,他说我也记不太清了,我记得不是有纸吗?木头就能做纸,只要把字印到纸上,是不是就能大规模推广?

诸葛亮沉吟片刻,想问怎么把字印到纸上,忽然又念及印染之术,骤然驻足在长街之上。

刘世民还在往前走,还喋喋不休,说朕也记不太清了,朕就记得军事上的一些东西,反正玄奘回来的时候,是用纸印了不少经文佛像,你回头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弄的……

昏昏沉沉的,刘世民一个踉跄,忽然发现诸葛亮没跟上。

啪得一声脆响,刘世民回头,正见到诸葛亮抚掌望来,双目灿若星辰,笑起来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他道:「以印章之法,对照印染之术,造字板贴上书稿,再将木板无字部分削去,就能刷墨印书了!」

刘世民:啊?

诸葛亮大笑道:「陛下果然是天赐之才!」

刘世民眨眨眼,什么玩意啊,我啥都没想起来啊,你特么才是天赐之才吧!

就这么着,雕版印刷术提前个几百年,出现在成都城内。

那些荆州的、益州的世家,日子越发不好过起来。

同为托孤大臣的李严人在江州,上了好多次表章申请调回去,全被刘世民驳回了,他哪有空玩这些政治斗争。

厉兵秣马一年多了,东吴那边几次三番示好,却死活没有什么北伐的动作。

刘世民用膝盖想也知道,孙权那厮是又想作壁上观,自己真攻破长安,这无耻老贼说不得还能再玩一手背刺盟友。

那也没关系了,没有东吴当盟友,刘世民也能拉得来其他势力。

「鲜卑人?」

「是啊,你不本来就跟轲比能有来往吗?」

诸葛亮:???

诸葛亮全身都写着拒绝,他说陛下,臣向来持身清正,如何会与外族勾连?

刘世民:……

须臾,刘世民反应过来了,诸葛亮联系轲比能那是很多年后的事了,自从第一次北伐失败,丞相怕是什么法子都用了,这才找的轲比能。

刘世民叹了口气,拍拍诸葛亮的肩膀,说苦了相父了。

诸葛亮已经习惯了刘世民时不时的古怪感慨,他尽职尽责劝道:「陛下,即使为了光复汉室,也还要再多斟酌。」

刘世民笑了,说没关系,不就是鲜卑人吗,等灭了曹魏东吴,最多两年,朕就让他们能歌善舞。

诸葛亮:……

有时候诸葛亮也会去想,为什么陛下这么熟练,无论是治军还是施政,无论是安抚世家还是拉拢外族,这套流程仿佛走过一遍一样。

想了想,诸葛亮还是决定不去深思。

只顾埋头筹集粮草,但等刘世民联系好轲比能,就发兵中原。

·7

最近曹睿很焦灼。

其实从去年曹真死了,曹睿就很焦灼,他觉得剧本不该是这样的,至少曹魏要亡也不该亡在自己手里。

然而成都那小皇帝又来了。

旗号鲜明,大摇大摆,遮都不遮一下就冲着长安杀过来。

是,还有陈仓钉在后面,即使打完陈仓再打长安,那他们也没什么余力对抗曹魏从洛阳发来的大军。

文武群臣,全是这么对曹睿说的。

更有附庸风雅的,还跳出来跟曹睿说我们有十胜,蜀军有十败,还说潼关天险,牢不可破,别说刘禅小儿只是带了十万兵马,再来十万也没用。

曹睿把那人当场叉了出去。

殿前又沉默起来,曹睿阴鸷的眼神扫过群臣,说诸君,此诚存亡危急之秋也,诸君就无一言以教朕吗?

还是司马懿硬着头皮站出来,他是托孤之臣,曹睿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他没道理不出来。

司马懿说,为今之计,要么陛下再次亲征,去长安与蜀军决战,要么层层防守,大军随时出征,待蜀军力竭,则一鼓破之。

曹睿点点头,说层层防守,要丢几座城啊?会不会连洛阳也丢了?

司马懿听这动静,不太对,喜怒无常了这是,当即申请出战:「臣愿领大军,开赴长安拒蜀,绝不让蜀军跨过长安一步!」

曹睿一挥手,准了。

过去一年损兵折将,曹魏的家底也没那么厚,洛阳也只能掏出十万兵马,再加上留守长安的魏军,号称二十万,与蜀军对峙。

至于陈仓……

那座历史上郝昭用一千人就挡住了诸葛亮北伐脚步的陈仓,刘世民理都不理。

那会儿是诸葛亮从山里出来,一出谷就只有一座城横在那,不打不行,现在刘世民直接率军从陇山大摇大摆出来,留三千兵马盯着陈仓,不令他出城骚扰粮道就完了。

大军推进,直接兵临长安。

面对司马懿这只老乌龟,刘世民同样心有成竹,他知道司马懿跟曹睿很像,你去骂他八辈祖宗,又或者给他送女装,他是不会出城的。

但老乌龟也不是不想咬人。

无论是历史上闪击孟达,还是飞速平定辽东,司马懿走的都是一个其疾如风,他不出城无非是没有看到胜算。

刘世民又想起自己临行之前,诸葛亮又像个男妈妈,喋喋不休,千叮万嘱,把曹魏里诸位重臣的情报全给刘世民又念了一遍,还特地说了司马懿此人城府极深,比曹真难打。

刘世民连连点头,说我知道了知道了,难打你也不是没打赢过,我照猫画虎还不会吗?

诸葛亮:???

刘世民飒然一笑,说行啦,相父你筹措好粮草,照看好后方,朕去还于旧都了!

「儿郎们,让中原大地再见见汉家威仪!」

随着一声令下,三军飞度祁山陇山,没人后方掣肘,粮草三州筹措,这条路刘世民走得无比顺畅。

风儿还是很喧嚣,刘世民来到长安城的第一次,试探性地攻了攻城,又日常辱骂了一番司马懿,无功而返。

这会儿在刘世民身边的变成了姜维,据说赵云老将军是想来的,但身体实在不如之前好,这岁数的大爷过了一年,就变化极大。

可赵老大爷不服,顶着去年刚封的爵位跑到丞相府里叫嚣,说本将刚斩了曹真,这次怎么就不能再斩个司马懿呢?

诸葛亮笑着安抚,说子龙总要给后辈留点出头之功吧。

赵云老爷子这才消停,消停完了又坐在丞相府门口,唉声叹气,说实在也不是想要军功,就是感觉陛下还那么点大,头前冲阵,我又不在旁边,多少有些牵挂。

诸葛亮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要是姜维这小子表现不好,老夫一定给他个教训。」

远在长安城下的姜维莫名打了个哆嗦。

刘世民瞟他一眼,说怎么了?

姜维挠挠头,说启禀陛下,末将得到消息,魏将张郃也已沿渭水出征,率兵三万,去偷我军后方的隗里城,我军如何截击?

刘世民失笑道:「这次连对手都一模一样啊。」

姜维眨眨眼,不懂,但没关系,就发觉得陛下深不可测。

「不必管张郃,放他过去,也放他拿下隗里。」

姜维点点头,顺势就要去传军令,身子刚转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道:「啥?」

刘世民没笑,盯了他一眼,姜维打了个颤,急匆匆出去传令。

其实等姜维回来,刘世民当然是会解释的,这波打的就是一个诱敌出城。

放张郃过去,隗里城是大城,三万兵马也不少,足以威胁粮道。如果张郃用来跟司马懿夹击长安城前的主力,也轻而易举。

几乎有七八成的胜算,乃至有机会直接擒下刘世民。

姜维回来之后,紧张得很,他说末将知道陛下是想逼司马懿出兵,所谓卖个破绽,可没见人这么卖的。

刘世民一笑道:「朕见过。」

那是诸葛亮第四次北伐,也是司马懿第一次与诸葛亮交手,此前司马懿只是听说了诸葛亮善用兵,麾下兵马更是军纪森严,战力不俗,所以固守不出。

然后就被诸葛亮割了麦子,又把季汉兵马孤悬在前后两股魏军之间。

这个位置实在太适合出兵,司马懿还没亲自跟诸葛亮交过手,后勤压力也不小,当然不愿就放过唾手可得的大功。

司马懿出兵了。

跟张郃一前一后,硬是没打过诸葛亮。

只可惜诸葛亮虽然赢了,甲首三千,射杀张郃,却没法子打出更大的胜果。

「这次就不一样了。」刘世民听着帐外传来的马嘶声,笑容越发灿烂。

月余之后,张郃攻入隗里城,而鲜卑轲比能的兵马也与魏延所部汇合,从北地郡方向突入晋地,居高临下,劫了一波曹魏军粮。

长安城里的司马懿还没有预料到事态的严重性,军粮被劫,反而使他下定了决心——蜀军偷袭粮道,多半是为了支援攻城主力。

这一手,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好让蜀军主力有回头抢救隗里的机会。

司马懿沉思良久,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能让他跑!前后夹击,又有兵力优势,我凭什么不赢!」

司马懿转头,鹰视狼顾,似乎能穿过城墙穿过几十里的风,穿过刀枪与即将到来的胜负,见到蜀军大营里的刘世民。

三日后,司马懿出城列阵,张郃所部杀到渭水河畔,前后突击汉军主力!

正中刘世民下怀!

无论姜维等人如何心有惴惴,刘世民相信诸葛亮练出的兵,更相信自己的手段,他不怕任何的陷阱与包围,也不怕敌方兵力有多少。

他只怕你不打!

那一战,刘世民拿出李靖的六花阵,早早交代王平率两万兵马迎击张郃,又命吴懿坐镇中军,廖化姜维分领左右两军,与司马懿决战。

至于刘世民自己,拉起一波骑兵兜兜转转,已登上了一处高坡。

没人注意他们,因为刘世民只带了六十骑。

沙尘四溅,鲜血长流,滔滔大河与滚滚东流的渭水,尽是淘不尽的苍生泪。

二十多万人马在关中平原上厮杀,王平所率的六花阵不断变化,大营套小营,圆阵变曲阵,厮杀了一个多时辰,张郃忽然发现自己冲不出去了!

自家三万人,稀里糊涂被他两万人包围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阵法?

前方迎击司马懿大军的则摆不开如此浩大的六花阵了,兵马的调动,能否把超过五万人以上的兵马用到如臂使指,是布阵的关键。

吴懿还没有那个本事,所以几次兵马调动的空隙,就被司马懿抓住机会,打出了局部优势。

两个时辰过去,张郃兵马已经所剩不多——至少张郃视野里的自家兵马已经所剩不多——而司马懿也开始把主力压到优势战场,试图突破蜀军大营。

人马皆疲乏,胜败不过眨眼间。

眨眼间,天边亮起了一片幽森的光,如林,如山,如似铁铅云,倏然飘了过来。

刘世民那六十骑动了!

远远地,司马懿只看了一眼便心头一跳,因为那六十骑又他娘的举起了一杆大纛,原本疲乏的蜀军之中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还因为这六十骑本身就非同凡响,人马俱披玄甲,不过六十人,冲起来恍惚地动山摇。

六十骑,能破我二十万大军?

这个念头从司马懿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被他猛地甩掉,他深吸口气,重新下了军令:无论这六十骑造成了多少杀伤,都要把他们拦下来!

可两军厮杀到现在,汉军能提起士气,魏军却提不起来了。

没有长枪方阵,只有一排大盾兵试图阻挡,刘世民隔着几百米就张弓搭箭,箭如流星,六箭皆中,硬是射出了一个缺口。

玄甲军悍不畏死,人人手持长枪,腰间配刀,砸入司马懿大军的那一刻,挡者披靡,盾碎人亡!

司马懿的心凉了半截。

他只希望刘世民再犯一次错误,刘世民这么年轻,他但凡想要斩将夺旗,直奔最精锐的中军所在,还有希望凭兵力压制住六十骑兵。

刘世民若有所察,遥遥看了司马懿一眼。

然后大笑一声,继续挥军避实就虚,把本就疲惫不堪的司马懿大军硬生生从头杀到尾,杀到长安城下,六十骑将十余万兵马凿成两截!

六十骑甚至只少了二三人。

刘世民兜马回头,又扬声道:「再冲!」

司马懿眼皮一跳,他大喜过望,刘世民果然年轻,年轻就容易上头,这些骑兵没了从高坡上冲下来的优势,加速距离根本不够,这次刘世民绝不可能把军阵再凿成四截!

如今的战场形势已经很乱了,司马懿前后不接,汉军从刘世民凿出的缺口重新占据优势,魏军的大部分兵马还不知该去向何处。

司马懿很笃定,重复军令,务必要大军堵住这六十骑,斩杀蜀汉皇帝!

这条命令刚下没多久,魏军兵马的调动就更杂乱,有那么一个很短的时间,基本没有阵型可言了。

坐镇中军的吴懿早早得了刘世民交代,从六十骑狂奔下山开始,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高度注意战场变化。

此时此刻,吴懿豁然起身,藏了两个时辰的兵马在他声嘶力竭的呐喊里杀了出来。

「出兵,出兵!」

赵云的儿子赵统、追随赵云参与过汉水之战的张翼,还有这一年多来联络凉州旧部的马岱,这些汉军之中擅长骑兵的将军藏了两个时辰,眼都急红了,终于得见天日。

三股上千的骑兵奔出营寨,宛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浩荡千里,冲势不绝。

这三股兵马虽不是玄甲军那般的重骑兵,可仍足够将魏军切成四部,顺手接应刘世民,合兵一处,朝着司马懿大旗冲去。

打到这个程度,用不着司马懿判断,魏军人人都知道要输了!

司马懿面不改色,仍旧稳如泰山,发令叫中军迎上去,只要让骑兵冲不起来,擒下大汉皇帝还有胜算。

中军统领人也不傻,哆哆嗦嗦的,说将军,这岂能拦得住?

司马懿猛地拔刀,一刀斩了统领的人头,鹰视狼顾的脑袋环视四周,大喝道:「阵前抗命,是都想死吗?」

所剩不多的中军这才匆匆动身向前。

而当向前迎上刘世民骑兵的部队走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撞上了,除了奋战再无生机,司马懿拔腿就往长安城里跑。

周围的亲兵都看呆了,这特么什么操作啊?

司马懿心中腹诽,废话,刚才要是直接跑,那就是兵败如山倒,不仅保不住长安城,还会被骑兵追上,当然要找人替我去死。

大魏兵马,就是干这个的。

风从司马懿耳边掠过去,他也是骑马的,身子低低伏在马背上,规律而深长地呼吸,几个呼吸之间他就甩脱了中军,又几个呼吸,他已从汉军尚未杀到的战场撤了出去。

长安城遥遥在望。

忽然有马蹄声响起。

司马懿眉头高耸,缓缓回头,恰见到刘世民带着那六十骑,又一次杀穿魏军,冲势渐渐慢下来,却没有再去驱赶溃兵,扩大战果。

刘世民抬头张望,正对上司马懿鹰顾狼视的目光。

刘世民哈得一声笑,刹那间跃马弃枪,司马懿睁大了眼,只见到大汉皇帝弓如满月,一箭如流星飒沓,倒影在他双眸之中,箭簇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风声又起,好似是颈间拂过一颗冷灰。

司马懿死不瞑目,坠于马下。

二十万魏军大溃,自相践踏,死于渭水的不下数万,俘虏归降者八万余人。

而前军打完了,张郃还在六花阵里转圈圈。

这一日,长安城复见汉家威仪。

·8

既破长安,几个月后刘世民顺势杀入晋地,跟魏延合兵,东渡黄河,绕过了潼关就直扑曹魏京城洛阳。

也不是没人劝过刘世民,说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刘世民说不快,一夫有死,皆亮之罪,咱们这位丞相是个豆腐心,再拖几年,曹魏又拉起一批壮丁,真打杀了丞相心里不舒服。

顿了一顿,刘世民又笑道:「更何况,朕天授之人,三年定曹魏,已嫌太慢。」

刘世民心情很好。

洛阳城里的曹睿,则连拿捏群臣的心情都没了。

如今满殿文武,就剩下陈群曹爽还愿意多说几句,曹睿看得分明,那些个世家大族,都已经想好了退路,随时准备投降。

上朝的时候,曹睿直接掀了桌子大骂,他说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大魏就是亡在你们身上的,你们以为这天下变成大汉了,就还有你们高高在上的位子?朕告诉你们,刘禅跟诸葛亮不一样,他们不会像朕一样供着你们,怕着你们,还打压你们,你们的田产与特权很快会被他们收走,家里的藏书也会很快传遍天下,好好的高官厚禄不要,偏想着去投奔蜀汉当要饭的,什么东西!

咣咣摔了一通之后,曹睿鼻间流血,径直晕倒在大殿里。

文武群臣就更乱了。

当然曹睿身体不好归不好,死还没那么容易,当曹睿醒过来的时候,陈群跟曹爽都在,曹睿颤悠悠抬起手,说让长平侯回来吧,带着东线的十万兵马,东吴不必防备了,如今的局势孙权比朕清楚,他一定会出兵攻巴郡,他向来如此嘛。

陈群连连点头,说臣这就去下令。

曹睿又转望曹爽,说洛阳城防,就交给你了,别让朕失望。

曹爽含着泪,重重点头。

洛阳城内还有五万兵马,曹爽知道自家老爹和司马懿都兵败身死,自己就别送了,牢牢守城还有希望,反正刘世民围上几个月洛阳城的粮食也够吃。

到时候曹休带十万兵马回援,东吴偷袭巴郡,刘世民疲敝之师,怎么也该走了。

可曹爽没想到,刘世民抵达洛阳城外的第一天,大军是安营扎寨了,他却又带了一波偏师,直奔洛阳城东的虎牢关去了。

曹爽宕机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这厮想阻截曹休的十万大军!

他疯了?

刘世民当然没疯,不就是低配版的虎牢关大战吗,又不是没打过,更何况这里的鲜卑人未免也太好用了,比突厥人和善多了,鲜卑人没怎么要人要地盘,把长安城里剩下的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给过去,鲜卑人就乐滋滋跟过来帮忙打虎牢关。

刘世民想了想,觉得这跟大汉太强,时不时蹂躏一下他们有关系。

刘世民决定让鲜卑人的这种和善多持续个千八百年。

如果一切没什么意外的话,当几个月后曹休赶到,刘世民就敢说天下初定,再没谁还有一战之力了。

但偏偏就有了意外。

意外还是来自于巴郡,那场人人都知道注定会发生的偷袭,果然还是发生了。

东吴又一次背盟偷袭巴郡,只是令刘世民想不到的,是东吴又一次说降了季汉重臣,说降了驻守江州的托孤大臣李严!

李严也很愤怒,他跟东吴使者诉苦过无数次了,凭什么都是托孤大臣,差距这么大?我就上表要多领些地盘,弄个巴州刺史,能有什么问题?

既然要什么权力都不给,那就别怪我良禽择木而栖。

江州倒戈,整个巴郡顿时动荡起来,东吴水师趁势攻入,四面撒网,能说降一个是一个,能打下一座城池就是一座。

再往深里走,那可就是成都,在这附近打转,即使没法破城,也能影响产粮。

消息传到刘世民这,一群人面面相觑,说陛下,要不还是回吧?

刘世民沉吟片刻,还是扔了军报,昂然道:「朕相信丞相,就是东吴倾巢而来,丞相也必定让他们无功而返。」

「我们打我们的,他们打他们的。」

建兴八年九月,秋风初起,曹休大军来到了虎牢关前,刘世民以调动洛阳城边的大军赶赴虎牢关为饵,预判曹爽会出兵阻拦,半路截击,大破曹爽。

之后曹爽龟缩不出,再不敢露头。

三万兵马新至虎牢关,尚未扎营,曹休依仗虎豹骑之利突袭大营,王平又出六花阵对敌,虽没能留下虎豹骑,铁盾长枪在营营相套之际布阵完成,突兀出现在虎豹骑前,只能让曹休见好就收。

然而却没能收回去。

就在虎豹骑突袭的时候,刘世民正带魏延在外边勘察地形。

赶回来的时候恰见虎豹骑在六花阵里左右碰壁,刘世民顿时眼前一亮,对魏延道:「文长想不想知道谁才是当世骑兵第一?」

魏延提刀道:「区区虎豹骑,末将愿为陛下吞之。」

刘世民一笑道:「好,等他们快出阵了就冲!」

探查地形的,一共就九个人,这九个人在虎豹骑离阵的刹那就真的冲了过去,九人对五百,刘世民当先出手!

一箭射倒这五百虎豹骑统领的战马,复又一箭,竟被那人险险格开。

没事,后边多的是呢。

连弩三箭射出来,二十七支箭跟着刘世民就射死了五百人队的统领,汉军营中也见到了他们陛下,王平眼皮一跳,心想这要是丞相在,估计能把陛下耳朵骂出茧了。

姜维想都没想,直接点出骑兵冲出去助阵。

虎豹骑没了首脑,去追刘世民,反而被绕着射死了十几人,当包抄的骑兵终于拦到这九人,刘世民又咧嘴一笑,从马上换了把唐横刀。

既然你分了兵,一路就不到百人,中间空隙这么大,谁还冲不过去?

虎豹骑也着甲,但显然一年的工夫还没能参透灌钢法的技术工序,一波对拼下来,虎豹骑又折了七人,刘世民九人无一阵亡。

刘世民回头看了看,姜维快到了。

于是刘世民一笑转身,竟又冲了回去,以身做饵,把虎豹骑吊在了半路。

最后五百骑全军覆没。

这波骑兵的交手实在太快,快到曹休摆好阵型大军压过来的时候,他的虎豹骑已经死了四分之一。

没把握立刻跟刘世民决战,曹休观望了片刻,还是含恨退兵。

刘世民挑挑眉,对魏延笑道:「这厮很谨慎啊,得用个真情报才能吊出来。」

魏延:真情报?

刘世民回望蜀中,脸上笑意不减,说是啊,丞相不都给我们准备好了吗?

益州,巴郡。

从江州北上,就是垫江城,李严既然已经降了,跟着降的就还有许多益州世家,派来说降的大部分也是熟人。

比如垫江城守就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当年出卖关羽的糜芳,如今东吴的糜将军。

糜芳现身说法,说自己如今荣华富贵,身在东吴也并没有不受重用,几个月前还跟着都督率军平叛,比在蜀中这点连百姓叛乱都很少的地方强多了。

城守说,怎么叛乱多还强呢?

糜芳就笑,说叛乱多,军功就多,军功多,升迁就快。

城守想了想,又问:「你就是为了这些,所以叛了关将军?你后悔过吗?」

糜芳笑道:「这有什么好后悔的,那老东西仗着自己能打,连府库都不容我拿点,他早该死了。」

城守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古怪,带着点怜悯,又带着点愤怒,更多还是属于看猴。

垫江城守用看猴一样的目光看着糜芳。

糜芳:???

糜芳说,你怎么回事?

城守叹了口气,说你自己来跟他说吧。

这话一说完,城守府里就走出来两个人,一人坐在小车里,一人推着,推车那人死死盯着糜芳,正是关羽的次子关兴。

车里坐的,自然就是诸葛亮。

糜芳忍不住倒退三步,想拔腿就逃,却发现自己腿都软了。

诸葛亮轻声问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关兴还在盯着糜芳,他说这一天到来之前,我想过很多次,我也想了很多骂他的话,想了许多折磨他的法子,可今日一见到他,听他说了那些理由,忽然就什么都不想了。

糜芳大喜过望,瘫在地上连连叩首,说多谢,小人多谢关二哥。

关兴摇摇头,说你不用谢我,我不想跟你多说,也不想在这个世上再见你了。

「关某早该杀了你。」

垫江城里,关兴抽刀上前,斩出一蓬鲜血的同时,垫江城守在那高声叫起来,说糜芳已死,我对关将军的恩情已报,臣愿献城投降吴主!

诸葛亮看了眼关兴,关兴点点头,俩人又藏进了阴影之中。

关兴深吸口气,他告诉自己,今日只是报仇雪恨的第一日,陆逊,孙权,你们等着吧,东吴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垫江城守「投敌」的消息很快传开,东吴似乎找到了蜀中的薄弱处,这里太多的益州世家都不愿意活在大汉治下,诸多城池皆被说降,看起来声势颇为浩大。

只是要迈向成都,仍旧难度不小。

陆逊很快改变了战略,要去益州北部截断粮道。

可这番巨大的声势,仍旧传到了河北,传到了曹休耳中,接着曹休多派斥候,多方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

刘世民缺粮了,又想退兵,正好劫一波秋粮再退兵,也算不枉此行。

那只要等刘世民放人出去找粮,营寨空虚之时大举进攻,必定能打刘世民个措手不及。

九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变了,雨水时不时落下来,曹休的兵马随时准备出寨,经常在雨水里被冲刷,在泥泞里跌撞。

秋雨连绵,曹休来得匆忙,没多少双鞋子可换。

刘世民就不同了,刘世民有诸葛丞相,这种军需是绝不会疏忽的。

九月二十六,天色阴沉,刘世民忽然出关北上,曹休见状浑若无事,暗里下令要骑兵追击,探出刘世民究竟是不是准备撤军。

虎豹骑很快冲了回来,说汉军正在割粮,所有战马都任意放牧在草地上,汉军已无战意,正该出击。

曹休呼吸急促了两下,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东吴的好消息,终于等到这个梦寐以求的好时机!

那就打!

曹休留两万人去猛攻虎牢关,剩余八万人一路追到刘世民所在的高原,天外一个霹雳,大雨忽然倾盆而下。

高原的草地上只有零星的马,刘世民的主力不知去了何处。

曹休皱眉,派出虎豹骑再探,回头却发现士卒个个面带疲惫,有很多士卒的脚趾都已经露了出来。

「蜀军也是如此,只要谁想着退,谁就一定会输。」曹休无声告诫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在为自己做最后的欺骗。

虎豹骑找了许久,终于又在另一处高坡下发现了几千避雨的汉军。

曹休也不迟疑,带兵就冲过去,只要抓住俘虏,他相信一定能找到刘世民的具体所在。

只是曹休自己也没想到,魏军的情况竟然已经差到了这种程度,仅仅是大雨之中两次高强度的行军,就已经有人掉队,有人逃亡。

抵达目的地之前,曹休一咬牙,先下令兵马就地驻扎,遮风挡雨。

要是这种状态还打下去,曹休自己都拿不准胜负,多半会打成烂仗,到时候对面是皇帝御驾亲征,未必不能破了自己。

他不得不把营中的将领都找来,想问问他们的意见。

大雨滂沱,有人说要继续打,别管普通人的死活,有人说打不了了,趁虎牢关人不多,赶紧攻破,会师洛阳比较重要。

曹休还在判断这些建议哪个更重要,脚下的大地就抖了起来。

曹休怔了怔,这种抖动他很熟悉,莫不是虎豹骑又有什么新发现?

虎豹骑没有发现,甚至连虎豹骑这个建制,在今日之后也将消失在历史中,因为随着地动山摇出现的,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

刘世民天天亲自观测地形,每一处要道节点都会派游骑巡视,当曹休没按预计时间抵达下一处地点时,刘世民就知道疲兵之计和诱敌之策都奏效了。

曹休一定在就地整顿,就地整顿,就免不了要议事。

议事,那曹军的中军大营,指挥中枢,便再也没了用处。

刘世民干脆利落,抛开大军,仅率三千骑兵横冲直闯,踏破天地间千千万万缕的雨帘,踏破疲惫不堪的魏军,无数弩箭与刀枪横过来拦,挡不住势如破竹的玄甲军。

摧枯拉朽,刘世民率兵踏进了曹休的中军大帐!

早早听到马蹄声的曹休反应极快,早早带人就撤,魏军中枢撤走了,就更拦不住刘世民三千破十万,一刀斩断了曹军的大旗,吼出句降者不杀,使无数魏军齐刷刷跪倒在泥泞里。

大雨还在下。

风不停就追不止,刘世民盯着曹休等人的背影,提刀杀去。

直追到曹休因为泥泞而马失前蹄,扑通摔进泥沟里。

刘世民翻身下马,抹了把眼前的大雨,拎着曹休的衣领把他拽起来,笑道:「曹魏,今年便灭了!」

或许是因为摔了一跤,曹休的神色还很恍惚,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输的这么干脆利落。

接着曹休就看到了刘世民的鞋。

虽然是个寻常的鞋子,却也明显能看出没穿几天,没被磨破也没被雨水泡烂。曹休忽然道:「这鞋是单你有,还是你们所有人都有。」

刘世民一边绑了曹休,一边道:「谈不上都有,七八成吧。」

曹休默了片刻,又长叹道:「我输得不冤,不过你真不回去看看吗?」

刘世民绑好了曹休,哈哈一笑,说既然你都输得不冤了,孙权这等跳梁小丑又怎么可能从诸葛丞相那赢走这么多地盘呢?

曹休恍然大悟,想指着刘世民,手却已经被绑了。

他咬牙切齿,说你与诸葛亮做的好局!

刘世民的笑声又大了几分,回荡在雷雨天地之间。

这当然是诸葛亮做的局,在李严投敌之后,诸葛亮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把许多地方大员直接派去东吴做无间道,四面楚歌,情报送到前线,曹军自然会有所动作。

至于刘世民……诸葛亮莫名就觉得他肯定能懂,也肯定能赢。

而当北方的战事大定,益州投降的官员又一次揭竿而起,诸葛亮亲率大军入江水战,关兴横刀立在船头,摆弄刘世民改进的投石车。

倒火油,一次发射五六块大石,东吴船只顿时燃起滔天大火。

关兴就在火里长笑,笑得声泪俱下,他说爹,您没守住的地方丞相替您守住了,我这就能替您报仇了!

建兴八年腊月二十七,洛阳开城投降。

建兴九年正月初一,刘世民改元贞观。

贞观元年,刘世民与诸葛亮水陆并进,还没推几个城池,孙权便遣使投降。刘世民回信:你这些话,留着跟关将军说吧。

贞观元年三月,自合肥发兵南下,与诸葛亮水师汇合,破建康,戮孙权。

自此三国归一,再造大汉。

据说这天早春三月如梦,赵云人已经在病榻上躺了很久,忽然回光返照,跑到昭烈皇帝的墓前,拉着诸葛亮,一人一口酒灌着。

为了躲清闲的刘世民也来了,对着桃花与白云,躺在刘备的墓前就笑。

赵云喝完了两坛酒,笑呵呵的,安然辞世。

诸葛亮还是没能顺利功成身退,南阳的地回去看了两趟,又被刘世民抓到长安当丞相。为了让鲜卑人继续这么和善,继续这么能歌善舞,贞观三年,刘世民重开西域都护府,北边的异族有一个算一个,至贞观五年,全打到称臣拜见。

三十岁的刘世民,又一次成为了天可汗。

而很多很多年以后,在朝堂上怼了刘世民一辈子的诸葛亮终于先一步离他而去,刘世民泪眼连连,说相父,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诸葛亮勉力笑道:「臣就是想问问,陛下可以不答……臣那个不成器的陛下,去了何处呢?若是那个陛下在此,大汉与臣又是什么结果?」

刘世民默了默,他知道诸葛亮早已隐隐发觉,只是没想到他这会儿才问。

刘世民眼角还带着泪,说阿斗啊,或许去了另一个皇帝身体里享福,阿斗要是一直在这里,街亭败后丞相你就很辛苦了,你一次次北伐中原,你战胜过司马懿,可惜没能杀了他,没能追亡逐北,还因李严争权夺利,粮草不足,无奈撤军。你那些年里五出祁山,最后终于屯田五丈原,不再担忧粮草问题,却又因事必躬亲,天不假年,死于秋风里。

你是后世唯一的丞相,比之周公也不遑多让。

又说还有姜维继承你的意志,九伐中原,只可惜他没有你的本事,国内诸多怨气,并不能同时支撑起国力。

司马氏弑君,为压服曹魏势力,命钟会率兵倾力南下,邓艾偷渡阴平,杀到成都城下,阿斗出城投降。

姜维犹不死心,诈降,设计杀死邓艾钟会,给阿斗写信,说愿陛下忍一时之辱,臣必让社稷幽而复明,危而复安。

没有我来的时代,是秋风五丈原的时代,是一切梦想破碎的时代,是所有高歌拔剑的英雄洒尽燎原血,却换不来朗朗乾坤的时代。

到最后门阀奢靡,胡人南下,生灵涂炭,乱世绵延数百年。

朕是最终结束那个乱世的人之一。

……

刘世民把这些都低声交代了,病榻上的诸葛亮神色恍惚,良久才绽出一抹笑容。

他说,原来如此。

那这一次提前到了陛下的时代,愿陛下慎之察之,开万世不朽之功业。

还好,那些都不是真的,老臣也可以安心魂下九泉了……

就这样,刘世民望着含笑闭眼的诸葛亮,心头堵起一团气来,他放声长哭,哭这几十年逝去的英雄,哭前世那些未竟的壮志。

哭罢一程,刘世民抬头处还是征途万里,还是无论多艰难险阻,风雨雷霆,他都能一刀劈出的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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