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自救

自救

不自觉心动:陷入热恋的我们

结婚第三年,我发现老公的秘密。

他把我被侵犯的经历,讲给另一个女孩。

对方嘲笑:「这点小事至于她惦记这么久都走不出来吗?好矫情啊。」

躁郁症发作,我当场大哭。

他烦躁地摔上门:「有什么可哭的,当初你被侵犯的时候,也哭得这么难听?」

1

发现秦彦的秘密那天,恰好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他已经出差半个月。

一大早我就接到秦彦的电话,说他已经下了飞机。

可直到下午六点,他才抱着一大束白玫瑰到家。

我正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带着水珠的花束被送到我面前,我睁开眼,就对上秦彦担忧的目光。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药瓶,抿起唇:

「医生不是说,你最近状态已经好转,可以试着停药了吗?」

「……今天才吃。」

药效带来的深度睡眠,让我的思维有些迟钝。

回过神,我低声问:「不是早上就下飞机了吗,怎么现在才回家?」

秦彦动作一顿,避开了我的眼神。

转头去收拾茶几上的药瓶。

「公司有点事,我过去送了个加急文件,又被他们留下来开会。」

他把怀里的花束递过来,笑得弯起眼睛,「呐,为了赔罪,我专门买了束花给你。」

「我去洗个澡,晚点我们出去吃饭,我还买了电影票。」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我放下花束,起身走过去,想帮秦彦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

刚拿起衬衣,一枚戒指就掉在了地上。

铂金戒圈,镶嵌半环碎钻。

和我无名指上戴着的款式一模一样。

一束灯光照下来,恰好能让我看清内圈刻着的名字缩写。

几乎是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属于秦彦的那枚婚戒上刻着的,不是我的名字。

而是 szy。

宋真雨。

这个名字,我曾经见过的。

2

半个多月前,秦彦出差前几天。

医院打来电话,让我有空去复查。

哪怕秦彦工作很忙,他还是请假陪我去了。

检查做完,医生说我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可以尝试减轻药量,甚至停药。

他还说,一段健康稳定的亲密关系,确实对我的病情康复有很大的帮助。

回去的路上,秦彦开着车,笑着跟我说,他是我的特效药。

到这里,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中途路过一家我喜欢的甜品店,秦彦在路边停车,去排队帮我买蛋挞。

却忘了带手机。

屏幕亮起,那条消息就这么跳了出来。

「秦先生,白玫瑰不够了,给宋真雨小姐的那束,可以掺一些桔梗和香槟玫瑰吗?」

「……」

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直到秦彦折返回来,从原位上拿起手机。

「还好想起来了,不然等下都没办法付款。」

无奈的表情没看出任何破绽。

但到家后不久,我就收到了一大束白玫瑰。

秦彦说,是为了庆祝我的躁郁症有康复的迹象。

那么一切都很明了。

他订了两束一模一样的白玫瑰,一束给我,一束给宋真雨。

可是,宋真雨是谁?

3

我看了秦彦的手机。

很早之前他就把我的指纹录了进去,也许是笃定我根本不会去看吧。

在他看来,我应该对他抱有唯一的、全然的信任。

正如他对我一样。

所以他甚至没有对自己的出轨做什么遮掩,连聊天记录都懒得删。

宋真雨,是他们公司的小实习生。

秦彦和她相识于一年前。

因为就是他把她招进来的。

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山雀一样,有什么问题都去问秦彦,语气轻快又活泼。

带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四射。

「秦组长,今天可以教我吗?」

「秦组长,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有项目相关的问题想请教你。」

后来就变成了。

「秦彦秦彦,今晚一起去兜风吗?」

「《想见你》电影上映了,懂我意思吧?」

这一年里,秦彦买给我的每一份礼物。

大到最新款的电脑,小到一枚平安符。

宋真雨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

包括,我们的婚戒。

那一次,他们大概是吵架了吧。

宋真雨哭着要求秦彦:「你必须找到一模一样的给我,上面要刻我和你的名字,不然我会觉得我像个小三一样。」

「可是明明你对她只有婚姻的责任,我们之间才是爱情。」

我看着聊天记录显示的时间。

是两个月前。

那几天一直在下暴雨,有天晚上秦彦很晚才回家。

浑身都被淋透了,眉眼间透着疲倦之色。

他一进门就过来抱住我,在我拿着画板无所适从时,亲了亲我的嘴唇:「静静,我爱你。」

那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今才明了。

原来是他在大雨中开车跑遍大半座城市,一家店一家店去问。

终于在某个偏僻的小店里,找到了三年前那个款式的戒指。

我用颤抖发麻的指尖往下滑。

最新的一条聊天记录,是在今天上午。

「我买了新睡衣,蕾丝的,想穿给你看,真的不来吗?」

一张,很露骨的照片。

秦彦回她两个字:「等着。」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秦彦直到傍晚才回家。

又为什么,一回来就要去洗澡。

滑到最下面,是她刚发来的消息:

「就算她经历过那种事,也不值得你把一辈子搭在她身上吧?又不是你干的。」

「再说了,这点小事她惦记这么久都走不出来?好矫情啊。」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冲上喉咙,我扶着墙,俯下身去,干呕到胃部痉挛。

4

秦彦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飘窗上,沉默地注视着窗外。

夕阳在天际沉落,只剩最后一丝血红的光。

我看着他把戒指套回手指上,微笑着走向我。

心里的情绪像风暴席卷起来。

「我弄好了,我们出发吧,老婆。」

我木然地看着他:「宋真雨是谁?」

秦彦的步伐一下子顿住了。

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如今只剩一步之遥的距离,却像隔着天堑。

「你的结婚戒指上,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秦彦看着我,半晌,耸了耸肩:「好吧,其实之前我把戒指弄丢了,又怕你生气,就重新买了一个。上面的名字,大概是刻错了吧。」

拙劣的借口,完全敷衍的语气。

仿佛在告诉我,我已经找了个理由给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你编这种借口,是当我三岁小孩吗?」

「静静,不要闹了。」

秦彦有些烦躁地扯了下领带,

「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不要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跟我吵架好吗?」

秦彦说的没错,他一直都是我的特效药。

因为他曾经陪我度过生命中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时光。

在我被表哥带着他的同学性侵之后。

在我妈妈心脏病发,抢救无效,长眠于医院的时候。

在我被噩梦般的躁郁症困扰,无数次崩溃想要轻生的时候。

一直是秦彦陪在我身边。

从十六岁到二十五岁,整整九年,我根本没想过他背叛我的可能。

尖锐的疼痛自心脏席卷开来,暴虐的情绪几乎是一瞬间,就摧毁了我残存的理智。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跳下窗台,走到秦彦面前,用尽全力甩了他一耳光。

「你刚跟她睡过,连身上的气味都没洗干净,就回来找我过三周年。」

「你把我最痛苦的事情告诉她,让她用那种语气讥讽我……」

「秦彦,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来的。

那一巴掌用力极大,几乎把秦彦的脸打得偏过去。

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转过头来看着我,神色渐渐冷下来。

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现在的样子。

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脸上是乱七八糟的泪痕,像一朵枯萎的花。

和那张照片里天真又极尽妩媚的宋真雨,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静,我已经给你台阶了,你要下。」

我忽然开始大哭,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惶恐无措,跌跌撞撞地冲到茶几旁边,想要吃药。

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太难看了,太难看了。

我捂着脸,哭得浑身发抖。

「真他妈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秦彦烦躁地摔上门,「吵死了,有什么可哭的?当初被强暴你也哭得这么难听吗?」

5

我好像听到自己心底一场毫无保留的爆炸。

轰地一声之后,硝烟弥漫,血肉横飞。

最终我还是摸到药瓶,吞下一把药片。

药效很快涌上来,令我陷入深眠。

梦里,好像回到了九年前。

高二那年,因为我妈去省会的医院手术,我转学到秦彦的班级。

刚好和他坐了同桌。

秦彦的妈妈恰好在医院工作,因为每天放学都往医院跑,我撞见他很多回。

那年我十六岁,贫困的单亲家庭,母亲的重病,寄住在亲戚家的小心局促。

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自卑又沉默。

秦彦不一样,他是那种全年级都认识的风云人物。

会在国旗下念检讨说不该上课打游戏,也会在模考时轻松拿到第一的耀眼存在。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竟然,跟我表白。

「经常在医院碰到你给你妈妈打饭接水,看你趴在走廊的长椅上写作业。」

秦彦笑着跟我说,「还有,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带着我,一点点融入那个班级,让我拥有了不少朋友。

妈妈的心脏搭桥手术也很成功。

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但人生就像一场烂俗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剧情就会忽然急转直下。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恰好是个周六。

秦彦早就和我约好,要骑车带我去沿海公路兜风。

我翻出自己最宝贝的一条裙子,还涂了一点唇彩。

可是,出门的时候,恰好撞上表哥和他醉醺醺的同学。

「站住,静静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哪玩啊?」

他用带着醉意的声音冲我笑,一把将我拽了回去,「让哥哥看看,你发育得怎么样了……」

一直以来,他打量我的目光都带着些幽暗的色彩。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胆。

……

那天秦彦没能等到我。

舅舅和舅妈回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报警。

「那是你亲表哥,他考的名牌大学,有大好前程。」

「你妈妈做手术的钱,还是找我们家借的……」

衣服摩擦伤痕,带来剧烈的痛感。

我木然地看着他们,感觉耳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要仔细分辨很久,才能听出。

那是十七岁的秦彦。

他说:「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海?我带你去看,海边的日出。」

后来,秦彦知道了这件事。

在他的支持下,我还是报了警。

警察带走表哥的时候,舅妈看我的眼神充满恨意。

然后,她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告诉了刚做完手术不久的我妈。

6

我妈没能挺过那个冬天。

表哥和他的同学被判了十二年刑期。

而我,开始在整夜的噩梦中辗转难眠。

仿佛只要一闭上眼,彻骨的黑暗和寒冷就会吞噬掉我。

在秦彦发现我两只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自残伤口之后。

我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生病了。

他陪我去看医生,吃药,在我每一次情绪失控的时候抱着我,说他永远都在。

我高考失利,他就陪我复读了一年。

他知道我一切不堪的记忆,软肋的所在。

自然也知道,怎么捅刀子,我会更痛。

……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被淡淡的消毒水气味环绕。

窗外阳光明媚,似乎整个世界都没有阴霾。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

昨晚发生的事,不过是一场噩梦。

直到秦彦推门走进来,站在床边看着我。

「半夜你发烧了,我就带你来医院挂水了。」

我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以至于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那不是梦。

和我在一起九年,陪着我度过人生至暗时刻的秦彦,是真的出轨了。

甚至在我们三周年纪念日这天,他先去陪了他的情人,才回来找我庆祝。

记忆渐渐回笼,连同昨晚摔倒在地的剧痛,也回归了我的身体。

「……秦彦。」

我茫然无措地问,「到底为什么啊?」

「静静,这次出差被客户刁难,所以我心情不是很好,昨晚才冲你发了火。」

他蹲下身,轻轻握住我搭在被子外面的手,

「以后我不会再说这么伤人的话了,原谅我好不好?」

「……」

我闭了闭眼睛。

无数过往的画面,幻灯片一样从我脑海闪过,像一场支离破碎的电影。

「秦彦,我们离婚吧。」

握着我手的那股力气骤然加大。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开口:「给我点时间,我会和她分开。」

「秦彦,你别装傻。」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你和她分不分开,重要吗?」

「那你还想让我怎样呢?」

他的语气里隐约透着不耐烦和焦躁,

「周静,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能永远像十七岁那样,指望我搭上自己的未来和前程去拯救你。」

像一把尖刀剖开心脏,我眼前几乎闪过一片血红色,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发抖。

「原来,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想的……」

秦彦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当然是那个意思。」

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循声望去,我看到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病房门口。

目光相对,她冲我扬起笑容,眼睛里带着怜悯和自得。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秦彦,真要让一个精神病耽误你一辈子吗?」

7

宋真雨。

秦彦猛地转头:「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宋真雨笑着晃了晃手机:

「在你的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啊。你早上莫名其妙跟我发了一通火,我当然应该过来看看。」

「周静姐姐,不管你是装病还是真病,卖惨都是留不住男人的。」

她走进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姐姐,你到底明不明白,像你这种人,跟谁在一起,都是他的拖累。」

「我可是研究过心理学的,知道像你这种经历的人,对那些事都很排斥的。」

秦彦冷声说:「够了。」

宋真雨恍若未觉:「你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不能给秦彦,又有什么资格用婚姻把他绑在你身边啊?」

「闭嘴!」

秦彦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人推到了病房外。

而就在他关上门,回过头的下一秒。

我抓起床头的玻璃杯,用尽全力砸向了他。

他不闪不避,任由玻璃杯砸在他额角,然后落地,碎裂,鲜血一滴一滴淌下来。

「对不起,静静……」

秦彦看着我,嘴唇微微发颤,「我不知道她会找到这里来,还说那种话,我不是……」

「秦彦。」

「求求你,带着你的女朋友走远一点,放过我吧。」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发抖,拼命咬着手指,不知不觉越来越用力,直到指节传来尖锐的刺痛,舌尖传来甜腥味。

疼痛给我带来一丝久违的安抚。

于是我用牙齿撕扯着伤口,让血流得更汹涌。

「静静,我现在走,你别伤害自己。」

秦彦焦急地看着我,眼睛里的担忧和爱意,似乎做不得假。

可是。

他在大雨中跑遍整座城市,给宋真雨找一模一样的戒指时。

一定也怀着这样虔诚的真心吧。

8

秦彦临走前,叫医生过来帮我处理了伤口。

下午到家时,他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烟雾飘过来,我咳嗽两声,他就立刻掐灭,转头看着我。

「……老婆。」

「别这么叫我了。」

我木然地看着他,「秦彦,我们离婚。」

「我不同意。」

他摸出烟盒,又烦躁地塞回去。

窗外的风凛冽地吹进来,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回室内。

然后扶着我的肩膀,微微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我。

「静静,我坦诚地告诉你。」

「这么多年,你的病情反复发作,我没想过丢下你。」

「但你动不动就情绪崩溃,我也很累,我总需要找个地方喘息一下才能接着爱你吧?」

所以,宋真雨就是他找到的喘息之所,他的温柔乡。

太可笑了,太荒谬了。

「那我们离婚,你就再也不用受累了,不是吗?」

秦彦沉着脸重复:「我不同意离婚。」

我艰难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啊秦彦?是你先出轨,是你先背叛我,你带着宋真雨的气味回家抱我,和我过三周年,你脏不脏啊?」

「你有资格说我脏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几乎是下一秒,他脸上就浮现出懊悔之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呆呆地看着他。

那句话在我脑中被拆分,被一字一词地重新排列,露出藏在下面,几乎不加掩饰的真相——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嫌弃我,嫌弃我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哪怕,那并不是我的错。

9

秦彦从家里搬了出去。

因为那天之后,我见到他就会情绪失控到自我伤害的地步,连药物都不能缓解。

我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哪怕睁着眼睛,幻觉和幻听也会把我带到十七岁。

我穿着最喜欢的裙子,以为要和喜欢的人,去看人生中第一场海边日出。

却被拖入地狱。

我无法再拥有正常人一样简单的快乐,闻到酒精的味道都会崩溃。

连喜欢的人,一直引以为靠的陪伴,也是假的。

我给秦彦发了很多条微信,内容只有两个字:离婚。

他不回复,我就打电话。

后来,秦彦干脆不接了。

我想他也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永远永远,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过去。

所以他只能逃避。

我请了律师,准备走诉讼流程。

他告诉我,如果男方不配合的话,过程可能会比想象更漫长。

……

那天下午,我去医院复诊拿药。

回家的路上,忽然有个陌生的号码发来几条消息。

「这段时间,秦彦搬来和我住了喔。我们一起收养了一只小狗,刚刚还出门遛狗了。」

「他说,这才是正常人该过的生活,而不是陷在你自毁的情绪里,被你拖累。」

「别耍欲擒故纵的手段了,周静姐姐,吃相太难看了。」

「你这么有心机,真心想离婚的话,你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达成目的,就像当初用道德绑架把秦彦困在你身边一样,不是吗?」

是宋真雨。

我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看到她最后发来的一张照片。

一对全新的婚戒,应该是重新去挑的款式。

刻着她和秦彦的名字。

她太知道怎么做能刺激到我。

心底那种窒息般的情绪涨潮般漫上来,我咬着嘴唇,试图用疼痛缓解内心的焦躁不安。

没留意到身后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10

我住的小区附近,正在修新的地铁线路。

所有有很长一段路,都是被铁皮围起来的施工工地。

也是在我刚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的下一秒,身后忽然有只手伸出来,巨大的力道把我从缺口拽进了施工工地。

「静静,好久不见啊。」

惨白的月光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凶相毕露的脸。

因为强奸罪入狱服刑的表哥,减刑出狱了。

「守了你快一星期,总算出来了。」

他蹲下身,用手里的水果刀拍了拍我的脸颊,

「怎么,这回你那撺掇着你报警的小男朋友没跟着你?」

「你妈治病手术还是找我家借的钱,睡睡你怎么了?你他妈恩将仇报,哥哥的未来全让你给毁了。」

刀刃往我颈间按了按,割出一道血痕。

「哥哥在牢里过的什么日子,今天晚上就让你体验一遍,好不好?」

月光如织。

身后的沙土硌着我的后背,痛觉鲜明。

我的手还揣在口袋里,发着颤按了下去。

快捷键会拨回最近的一通电话。

而我最近的一通电话,是早上打给秦彦的,他没有接。

求求你。

求求你。

再救我这一次。

可,只响过一声,手机轻微地一震动。

电话挂断。

皮带扣解开的清脆声响。

这天的月光与夜风,和十七岁那年一样。

幽冷绵长。

永无尽头。

11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有一本《安徒生童话》。

我翻了很多遍。

最喜欢的故事是《海的女儿》。

小美人鱼赌上她的一切,声音和尾巴,去追寻本就不可得的爱,最后化成了海面的泡沫。

看到结局的时候,我掉了眼泪。

妈妈就把我抱在怀里,小声又温柔地哄我:「其实啊,这不是小美人鱼真正的结局。」

「真正的结局是,小美人鱼意识到,她不该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王子身上。她回到大海,又重新拥有了鱼尾。」

「因为小美人鱼的妈妈说,她的女儿应该得到拯救和幸福。」

后来,她被舅妈告知了我的遭遇,几经抢救,还是没能挺过那个冬天。

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她一直握着我的手。

说:「那不是你的错,静静。不要让这件事毁了你。」

「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不要怕,不要觉得害怕……回到大海,你会重新拥有你的鱼尾。」

12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铁皮围栏外,一辆巨大的厢式卡车轰隆隆驶过。

渐渐远去的巨响里,我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哭腔:「……妈妈。」

大概是听到了这一声,面前的凶手动作停顿了一瞬间。

我用力握紧口袋里的裁纸刀,狠狠扬起手,划过他手腕。

那是这些天我用来自残缓解情绪的凶器。

原来自毁与自救,只在人一念之间。

鲜血四溅,有几滴甚至溅进了我眼睛里,蛰得眼球生疼。

当啷一声,他手里的水果刀落了地。

吃痛下他松了力道,被我用尽全力踹开。

然后我爬起来,顾不上拢好衣服,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风声呼啸着掠过耳畔,月光越来越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着。

或许是秦彦察觉到不对打回的电话。

毕竟这段时间,就算让他回来处理离婚相关的手续,我也只会在白天联系他。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我心底的情绪翻涌上来,然后像海面上的泡沫一样四散开来,消失无踪。

不远处的两个路人惊愕地停下脚步,看着我脸颊、脖颈和手上的鲜血。

「……帮帮我,帮我报警,叫急救。」

救护车鸣笛声在身畔响起的一瞬间,我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醒来是在医院。

脖颈上的刀伤,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都被上了药,缠上了纱布。

睁眼的第一秒,我就看到了病床边红着眼圈的秦彦。

「静静,对不起,对不起。」

目光相对,他慌乱无措地跟我道歉,说他没接我的电话,是以为我又打来电话跟他提离婚。

他说他没想到,表哥出狱了,而且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尾随我。

「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静静,我爱你。」

病房冷白的灯光照下来,把那张年轻英俊的脸照得一览无余。

我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秦彦,像头一次认识他一样。

「宋真雨呢?」

「你大概不知道,我出事前,宋真雨给我发了好多条短信,讲你这段时间在她那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们连婚都没离,你就迫不及待地给她买了新的求婚戒指,搬去和她一起住。」

「我怎么可能再相信,你所谓的爱我呢?」

秦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无比苍白。

只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护士就推门走进来。

见我醒了,她很快出去,叫来了警察。

他们告诉我,表哥已经被抓了。

我那一刀不留余地,切进去的伤口很深,他的右手已经废了,而且还将面临牢狱之灾。

「因为工地上总是丢那些建材,前两天工人装了简易监控,刚好就在他对你实施报复行为的附近,拍到了一切。所以你的反击是正当防卫,不要害怕。」

「请放心,他刚出狱就又触犯国家法律,这次量刑会加倍。」

年轻的警察姐姐温和地安抚我,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3

那天晚上,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夜没睡。

月光照着树影投在墙壁上,晃晃悠悠的,好像把我带回了三年前。

那时候,我们刚毕业不久。

秦彦进了大公司,前途无量,而我待在家里,每天抱着数位板画画。

那时候,同学都或多或少有议论,说我拖累了他。

秦彦不在乎。

甚至为了让我安心,他向我求婚。

我们领完证,办了场最简单的婚礼。

没有宾客,没有婚纱。

秦彦把为数不多的一点积蓄,拿去买了一对婚戒。

很漂亮的铂金戒圈,上面嵌着一排碎钻,内圈刻着我和秦彦的名字缩写。

「上次逛街的时候你试了,我就感觉你喜欢。」

秦彦把我圈在怀里,笑笑地吻我额头,「就是钻石小了点,以后再给你补个大的,好不好?」

我摇头,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小声说:「没关系。」

那时我觉得,只要结婚的对象是秦彦,甚至有没有戒指都没关系。

因为他是我唯一,仅有的亲人。

我其实还是会害怕,怕秦彦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拖累。

所以他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在家,抱着电脑,拼命地写。

病情反复时,我脑子里那些丝线般散乱的情绪中,会抽出一些特殊又大胆的灵感。

虽然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但我写了很多精彩绝伦的故事,甚至卖出了几个小版权。

赚到的钱,我几乎都交给了秦彦打理。

秦彦劝过我好多次,让我多休息,不要那么累。

他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我的拖累,静静,我们是爱人,是夫妻,是一体的。」

「静静,我想带着你一直往光明的地方走,不要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可是,是他先松开我。

转身去牵了别人的手。

风声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我垂下眼睫,掩住忽然掉落的眼泪。

或许他一开始靠近我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和真心。

那时的爱与救赎是真的。

如今的移情与变心也是真的。

14

几天后,我出院了。

秦彦无法再逃避,只能坐下来,和我商量离婚相关的事宜。

律师摊开合同,认真地念着条款,和他商议财产分割的相关事宜。

「夫妻共同财产中,有 65% 的部分由我的当事人周静赚取,且秦先生作为婚姻中的过错方,理应在财产分割上进行让步。」

我漠然地看着秦彦:「你有什么意见,尽快提。」

从前的我,几乎是攀着他生长的一株藤蔓。

我们之间从来只有生死交汇的救赎,从悬崖边逃脱的劫后余生,和绵延不绝的温情爱意。

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还是第一回。

剥去爱情矫饰的婚姻,就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钱和人性。

以至于秦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中浮现出清晰的痛楚。

「……静静,我不想离婚。」

「为什么?」

他目光深深地望着我:「我们在一起了九年。」

九年。

原来他还记得,是九年。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在一起九年,结婚三年,然后你买一样的婚戒,刻别人的名字,戴着它在我面前晃,是挑衅吗?还是在你眼里我就真的那么蠢,那么迟钝,所以你笃定我永远都不可能发现你的秘密?」

秦彦没有立刻说话,他用力地按着眉心,那是他烦闷不安时的习惯动作。

我忽然意识到,哪怕是这个时候,哪怕我们的婚姻和爱情都已经走到末路。

我还是清晰地记得,有关秦彦的每一个细节。

那是密不可分的九年。

除了生命轨道上既定的学业和工作,我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他。

躁郁发作的时候,我不得不吃药,让情绪感知变得迟钝。

为数不多对外界的感知和记忆里,也毫无保留地容纳了他。

「静静,很多次你病情发作的时候,我心力交瘁,又怕丢下你,你一个人会活不下去。」

良久,秦彦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可是,我也会累,也需要人来安抚我。宋真雨……她和你不一样,年轻活泼,大胆又热烈,在她那里,我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和痛快。」

「但我发誓,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从没想过会和你分开。」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剖析自己,把那些卑劣不堪的心思坦诚给我看。

这一刻,记忆里那个穿着蓝白校服,冲我露出灿烂笑容的秦彦,是真的变成了水中倒影。

遥远如梦幻,轻轻一触,就裂成无数碎片。

我没有看到海边日出。

也没能留住十七岁的他。

我捂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笑:「算了,秦彦。」

「别找借口了。」

「如果你真的厌烦了这种生活,大可以告诉我,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我也一样。」

「无非是,你舍不得在我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拯救者形象,那让你觉得自己很光辉、很伟大。你苦心孤诣维持着一场泡沫,就连你自己都快相信了,自己就是那样深情的人。」

「可是,不是的,秦彦,你比那些单纯移情别恋的人要更卑劣,更下贱。」

「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宋真雨也是真心爱你。可你把我当作什么,又把她当什么?」

引以为傲的高尚皮囊被寸寸剖开。

秦彦颓然地看着我,嘴唇甚至没有一丝血色。

良久。

他涩然开口,一字一句:「好……我答应离婚。」

「静静,我什么都不要,都留给你。」

15

一个月后,我和秦彦的离婚手续办理完毕。

所有的婚内财产,他都留给了我。

包括存款,我们一起买下的房子,他接送过我无数次的车。

他只带走了一样东西,就是刻有我们俩名字的那对结婚戒指。

已经被我扔进垃圾桶,却又被秦彦重新翻出来,宝贝似的捧在怀里。

他把东西从家里搬走的那天,恰好是除夕。

我披着毯子坐在飘窗上,怔怔地看着窗外无数绽放的烟火。

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

妈妈身体不好,总是去医院,每次都是我陪着。

小诊所里阴凉的风,医院走廊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构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时候,我妈对我最大的祝福,就是身体健康。

「吃药很苦的,希望我们静静能健康平安地长大。」

但我很没用,病了这些年,没能像她说的那样健康开朗。

后来我曾无数次地回想过,那个噩梦般的傍晚。

我是不是不该穿裙子,不该涂唇彩。

在表哥醉醺醺地进门时,我是不是应该先躲在小房间里。

被他们拖进卧室时,我的挣扎是不是该再剧烈一点。

呼救声是不是该更大一点。

或者更早一点,在感知到表哥总是有意无意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时。

我就该更警觉一点,给他一点警告。

或者干脆搬出去住。

或者……

想来想去,那天的每一秒,都被放大到无限漫长,变成了困住我的梦魇。

但那——

其实,不是我的错,是吗?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不是重复过无数次的痛苦过往。

是温暖的春天,我和我妈坐在草坪上。

天空蓝得清澈,没有一丝云,只高高地飘着几只风筝。

她说:「静静,你已经迈出了最难能可贵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勇敢地往前走吧。」

16

春天来临的时候,宋真雨气急败坏地找到了我。

我其实并不意外。

在把她发给我那些短信和照片打印出来,寄到他们公司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这样的下场。

公司正处在融资上市的关键时期,不能容许一点舆论上的风波。

秦彦是项目上的核心成员,暂时不能调动。

但裁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宋真雨,还是轻而易举。

何况,我还把同样的东西,发了一份给她的父母。

宋真雨的父亲本就有高血压,被气到住了院。

她母亲在高中教书,如今事情已经在她的学生中传开,她被学校暂时停了课。

「你有什么报复行为,冲我来。」

她眼圈都发红,却依旧高昂着头,「不要去打扰我的父母,他们年纪都大了,经不起刺激。」

我温和地笑笑:「宋小姐,这么一点小事也至于你来找我,不觉得矫情吗?」

她瞪着我,好半晌才说:「秦彦会和我结婚的,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周静。」

「很不幸,你的未婚夫在和我离婚的时候,选择了净身出户。」

我语气依旧平静,「所以宋小姐,短期内你应该收不到玫瑰花,也收不到那些礼物。还是尽快找一份新工作,帮忙养家吧。」

「啊,我差点忘了,稍微正规点的公司都会做背调吧?那他们如果知道,宋小姐被前司辞退,是因为个人作风败坏,道德底下低下,破坏别人家庭,还会聘用你吗?」

「或许,对你别有企图的人,会给你一个机会吧。」

「周静!」

她尖叫一声,扑过来想要打我,高高扬起的手却被我握住。

我反手,重重地扇了她一耳光。

「宋真雨,你该找的人是秦彦。」

17

那天下午,我出门时,发现秦彦站在楼下。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倚着路灯,就那么怔怔看着我。

距离我上一次见他,已经有两个月。

他的头发留长了些,人也瘦了一圈,显得本就冷峻的脸颊轮廓更加凌厉。

望着我的眼睛隐隐发红:「静静。」

「前两天,我妈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让我带你回家一趟。」

「她说,已经这么多年了,有再多的不满也该过去了。何况你妈妈住院的时候她也去看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啊,想起来了。

当初秦彦为了陪我,执意要复读一年。

他妈怎么劝都劝不动,气急之下,说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秦彦就带着我,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出租屋住。

后来除了正常的学费和生活费,她没有再多给秦彦一分钱,也不肯再联系他。

秦彦也就真的没有服软。

我们能走到今天,无论是好是坏,都全然出自我们自己。

「后来,我自己回家了一趟,把我们离婚的事情告诉了我妈。」

「她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既然当初那么坚定要带你走,要拯救你,又为什么不能坚持到最后。」

秦彦的声音里隐约带着茫然,「静静,我们之间,本来不该这样的。」

是不该。

可那是谁的错呢?

我不再理会他,扔掉手里的垃圾,转身回家。

回去之后,莫名想起秦彦的妈妈。

其实那是个很好的人,面对秦彦那样的义无反顾时,也从来没有找过我的麻烦。

她劝阻的对象,从来只有秦彦一个人。

这天晚上,我接到了秦彦妈妈的电话。

她的声音里隐约带着疲倦和愧疚,跟我道歉,说是她没教好秦彦。

我迟缓地摇摇头,随即意识到她看不到,又开口:「没关系的,阿姨。」

「我和秦彦之间,或许是我有错,或许是他有错。任何后果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您不必感到愧疚。」

她在电话里哭了。

秦彦开始给我发短信,打电话。

他说了很多很多,几乎是情真意切地求我再给他一个机会。

「静静,我还爱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这话是怎么能被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的呢?

荒唐到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秦彦,你知不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们这段感情,在外人看来,总是你付出比较多,是我占了便宜。可这世上没有谁能真的永远无私奉献,其实你很清楚,我只是病了,但我所给你的爱意,并不比你给我的少半分。」

「那么多次,你下班回来,抱怨工作上的困境,被领导刁难的时候,我可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还是会紧紧抱住你。你说想辞职,我说好啊,我有稿费可以养你。」

「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不是你救了我一次,我就从此永远低你一等。」

「我真心实意地感谢和爱着的,是十七岁的秦彦。他热情坦荡,毫无保留地爱着我。不是二十六岁的你,只肯分出一半的热忱,却妄想得到我全部的真心。」

「秦彦,我们已经永远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18

那天之后,秦彦没有再联系过我。

而我再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竟然是在新闻里。

宋真雨怀了他的孩子,秦彦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和她结婚。

两人争执间,宋真雨被秦彦推倒,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孩子没了,器官被切除,她从此再也不能生育。

医生出具了验伤报告。

宋真雨的父母把秦彦告上了法庭,他也将面临牢狱之灾。

那场大雨里跑遍全城寻找戒指的,热烈的爱情,也是一场骗局。

人性的撕扯过后,就只剩一地鸡毛。

难看至极。

我买了一束香槟玫瑰,去医院看望宋真雨。

套在病服里的身躯瘦骨嶙峋,像一株半路枯萎的花朵。

她看着我,嘴唇因为失血而惨白,眼睛里没有神采。

我把花放在床头,凝视着她,轻声说:「一点小事而已,会过去的。」

「别惦记。」

她看着我,眼睛里浮现出的情绪。

或许是懊悔,或许是厌憎,是真切的恨意。

我已经懒得再分辨。

回去的路上,夕阳西沉。

我坐在车里,低头看着手机。

有读者发来私信,问我下一个要写什么样的故事。

我垂下眼睛,弯了弯唇角:「《自救》。」

「一个人爬出深渊,也能赶上明早的日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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