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他恶狠狠地对我说:不准始乱终弃!]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如何以[他恶狠狠地对我说:不准始乱终弃!]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他恶狠狠地对我说:「不准始乱终弃!」
但我寻思着,在兽人世界,我这个人类只算是个宠物吧?
于是我揉揉他耷拉的脑袋:「乖,别怕——」
「这世上哪有宠物抛弃主人的道理啊。」
尽管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穿越了,但顾零还是无法适应那种抽离灵魂又注入的感觉。
趴在一堆触感毛茸的东西上,顾零晕乎乎地睁不开眼睛。
不能确定周围的环境,顾零一时半会也不敢贸然接收剧情,直到灵魂与新躯壳彻底契合,顾零这才慢吞吞地捂着脑袋坐起身。
这里是……山洞?
被外界投射进的几缕阳光点亮,仰头隐约还能看见石壁上人工凿挖的痕迹。
低头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做成的白色毛毯,垫在她身下,与不远处地上火烧留下的黑印,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样子这个山洞有人居住,而且还居住了有一段时间,顾零由此推断,只是不知道那「人」就是原身,还是另有其人。
再探头望向洞口,外界的白光刺目下,顾零只能勉强瞧见一些深浅不一的绿色。
难不成……她是穿进了一本类似于野外求生的探险小说里?顾零进一步猜测。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绝不可能是什么分数至上的校园小说世界。
换句话说,上个世界结束后抽中的那个「超级学霸」技能,在这里直接变成了「超级鸡肋」,用智力称霸校园文的美梦就此破碎,顾零心痛到无以复加。
又想起自己在上个世界穿成哑巴的惨痛经历,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顾零心中警觉,生怕这次穿进的任务对象也有什么生理缺陷,顾零连忙站起身来又唱又跳。
蹦蹦跳跳好一会的顾零:「……」
有一说一,她这样真的好像有那个大病。
自己的身体健全,身处的山洞似乎也很安全,顾零渐渐放下些戒心,四处张望了一圈后合眸就准备接收小说:
穿越、异世界、原始部落、政治斗争……
剧情才接收到一半,恍惚觉得有人正在看自己,后天锻炼出来的警惕直觉叫顾零一个激灵后猛地睁开眼——
就见那边的洞口处,不知何时正立着一头巨大的野兽,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外界的全部光线,在一片寂静而可怖的昏暗中,顾零只能看见一双荧荧发亮的兽瞳。
心脏重重一跳,迸发的惊呼已经飙到了嗓子眼。
然而当哑巴,当习惯了的顾零,却下意识地死死抿起嘴唇,任由无处宣泄的恐惧,在她颤抖的身躯里横冲直撞。
唯一的出路也被堵住,头一次面对如此大型野兽的顾零,大脑一片空白,刻入生物基因的求生本能,叫她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立刻埋进毛毯,顾零手脚冰凉屏住呼吸,祈祷那头野兽最好又聋又瞎,还闻不见东西……
只可惜她的痴人说梦并没有实现。
洞口处的野兽显然目标明确,一步步牵引着山洞内外的光和影,从容而优雅地迈向缩在毛毯里的顾零。
「呼……呼……」
堪比跑车引擎发动声响的粗重喘息声,一时响彻山洞,蜷缩在毛毯里的顾零,甚至都能感受到那野兽身上灼热,而令人胆寒的压迫气息。
完了完了,这次她不会真的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砰砰作响的心脏,失控得就快跳出胸膛,急中生智的顾零,拼命回想着方才因为惊吓而散开的小说情节——
穿越、异世界、兽人、部落首领……
等等。
兽人?
难道它就是兽人?
不管怎么说兽人也是人,作为这个星球上「人类」一样的存在,不是那种完全屈从于捕食天性的野兽。
想到这,顾零稳了稳心神又急急喘了几口气,试图说服自己勇敢面对,然而她刚从毛毯里抬起些头,冷不丁就和一双近在咫尺的蓝眸对上了。
被这突然放大的兽脸吓得脖子一缩,顾零这才注意到,这个之前还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般的兽人,此刻已经幻化成了两脚站立的人形模样。
好、好神奇……
顾零不禁唏嘘,这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生物——兽人吗?
见顾零被自己吓到,那兽人的蓝眸中分明闪过了一些人性化的担心,他主动往后退一步,为顾零留出了一段视觉上的安全距离。
叫人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因为对方的远离而瞬间散去了许多,见他果真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顾零壮着胆子越发直起身来打量几步外的巨兽——
拿眼估量,不远处大手大脚的兽人至少有两米。
除了面孔、身形与成年男性人类相似,他浑身都覆盖着雪白的毛发,头顶一对猫耳朵似的兽耳,有她巴掌那么大,顾零甚至还能看见他身后那一甩一甩的大尾巴……
瞧见那摇来摇去的毛茸大尾巴,顾零眼睛一时都看直了。
她在打量自己诶。
见顾零不吵不闹,安德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去。
这个小雌性,既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安德列一时也辨别不出她是哪个种族,但……
目光久久停留在顾零的脸上,安德列眼中满是惊艳——
她绝对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雌性!
除了头上长长的黑发,这个被他无意中捡到的小雌性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白白的、滑滑的,叫安德列不由联想起煮熟后,剥去外壳的殷鸟蛋。
从未见过这类种族,安德列心中痒痒,很想伸手去摸摸顾零的脸蛋,但指尖动了动,又怕自己的贸然举动,会吓到这个看起来极其娇弱的小雌性。
安德列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压下心中的热切和冲动。
还有她的眼睛,漂亮得如同珍贵的黑宝石……
不,安德列随即否认自己,就算是最珍贵的黑宝石,也无法形容她眼睛的清澈和美丽。
又想起方才他在洞口偷看时,见这个小雌性刚醒来就在那里可爱地又蹦又跳,时不时还用那种甜糯的声音说些他不懂的语言……
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安德列只觉得自己的心又要化了。
自然不知道安德列脑海中的想法,顾零只是静静注视着他的蓝眸,心中对那双仿佛住进大海所有生灵的深邃眼眸赞叹不已。
但很快,顾零就再没有心思和安德列继续大眼瞪小眼了。
毕竟她身为穿书者,是为了替原身完成心愿才来到这个小说世界,她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慢着。
顾零突然噎住。
她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记忆中才接收到一半的小说,这时完全没了踪影。
不管后知后觉的顾零,怎么在脑海中呼唤,系统那儿就像是断开信号似的毫无音讯。
完蛋。
顾零心下一凉。
又是一个没头苍蝇似的任务,这次事出有因她还怪不了系统。
才经历过一个因为没有剧情辅助,而被其中恶人型男主耍得团团转的小说世界,顾零深知这种没头没脑的任务有多麻烦,正头疼间恰好对上「罪魁祸首」投来的目光,怒从心头起的顾零,登时恶从胆边生,「哼」了一声臭下脸来就撇过头去。
被他才捡到的漂亮小雌性甩了臭脸,安德列无措地眨巴眨巴蓝眸,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难道……是饿了?
当即起身,从洞外拿进准备好的完整枝叶,安德列从上面摘下一颗红色果子递给顾零。
丝丝香气钻入鼻腔,顾零忍不住扭过头来。
看了看安德列手里的果子,又看了看他那双满是讨好的蓝眸,心中顿时消了气,小声说了句「谢谢」后就捧过果子。
她两手才能捧住的果子水润而又饱满,顾零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好甜!
顾零与安德列的心声,在这一刻神奇地达成一致。
哼哧哼哧啃完一整个果子,顾零揉揉她滚圆的肚子,目光瞥向一旁蹲着的高大兽人。
从自己开吃到现在,这个兽人一直盯着她,要不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顾零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打算让自己做一个饱死鬼,然后再「上路」。
见小雌性看自己,安德列果断又递来一个果子,顾零只好摇摇头表示自己吃饱了。
见状,安德列也只好面露遗憾地收起果子。
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
顾零忍不住抽抽嘴角。
怎么这么像人类养宠物?而且还是养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奶猫……
等下,宠物?
触发关键词,顾零恍然记起了一些小说剧情:在这本异世界的穿越小说中,原身好像的确是被一个兽人当成宠物养的……
顾零:「……」
别问,问就是人类永不为奴。
经过这么一点拨,卡住的记忆开关霎时被打开,因为受惊而短时间遗忘的小说内容,一时间源源不断地涌回顾零的脑海——
记得小说开头,原身和她的好朋友叶安琪,也就是本书的女主,因为一场意外一起穿越进了异世界,只是在穿越的过程中,原身与叶安琪不幸走散,分别被不同的兽人捡了回去。
捡走叶安琪的兽人叫做帕斯瓦德,是狮族的青年,同时也是整个兽族的副首领。
而捡到她的这个兽人叫作安德列,血统传承于狼族,只是这个安德列似乎不太合群,平日总是一人独居在部落外的山洞里。
再后来,女主叶安琪无意间捡到了一个玉佩,经过一番滴血认主后,叶安琪不仅变得精通兽语,而且还拥有了一个随身的异次元空间,利用空间在兽人部落里混得越发风生水起。
至于原身,被安德列捡回后她总是惊叫连连,根本不让安德列靠近半步。
好在安德列足够有耐心,这才让原身慢慢接受了他。
由于语言不通,原身花了好大劲,才让安德列明白她想去找女主的意愿,几经周折得知叶安琪就在本部,于是原身就和安德列踏上了回归部落的旅程……
小说接收到这儿就被打断了,顾零有些气馁,她现在知道的这些,只能算是小说的设定介绍,关键的故事情节还没开始。
不过没关系,顾零掐指一算,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是一本典型的空间异世文,而她这次任务的关键也八成出在安德列,或女主叶安琪身上。
顾零托着下巴思考,也就是说,接下来她只要与安德列搞好关系,然后再让他带自己去找女主,任务就会有所头绪了。
想到做到,顾零当即对那边还盯着自己的安德列,露出一个大大的友善笑容。
见方才还对他爱理不理的小雌性突然冲自己笑,一眼惊艳的同时,安德列又不免受宠若惊,一对尖耳朵害羞似的左右乱晃,身后的大尾巴更是有要变身螺旋桨的嫌疑——
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好骗的大傻狗。
顾零莫名有些良心不安。
「顾零。」
指了指自己,顾零一字一句,试着教安德列念自己的名字。
小说开头设定说,这些兽人的智商是全星球物种最高,顾零相信他一定能够领悟。
果然,安德列仅仅愣了一秒就明白了顾零的意思,他吐字清楚地学舌道:「顾……零。」
与顾零对他的傻狗印象不同,安德列的声音意外的很好听。
好比久藏的红酒,醇厚低沉的同时,又掺杂着些野兽特有的沙哑和野性,两者碰撞交错完美融合,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魅力。
见顾零满意点头,安德列的眼眸亮了亮,毛茸茸的兽爪指向他自己:「安德列。」
「安……德……列……」
这才发现兽人的语言很绕口,既像中文那样一个字一个意思,又像俄语那样卷舌难读,顾零卷着舌头,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艰难往外吐。
听见那样软糯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心脏瞬间中箭的安德列,只觉得自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觉团团包围。
「噢,小顾零。」
安德列情不自禁地赞叹道:「你真是太聪明了!」
尽管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看安德列那溢满了惊喜与赞美的蓝眸,顾零就能猜出他这是在夸自己。
不要真把她当成宠物了好吗?他以为他夸奖自己一下,自己就会很开心了吗?
顾零很开心地这么想着。
「安德列,水。」
不到一个小时的牙牙学语后,顾零已经能够很熟练地使唤安德列了。
叫顾零很欣慰的是,她的「超级学霸」技能,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变成「超级鸡肋」。
在这个技能的帮助下,无论多么复杂难念的单词,只要安德列教过一遍,顾零就能熟练掌握,现在他俩之间基本沟通已经没有问题了。
丝毫没有明明身为主人,却被捡来的宠物使唤来使唤去的尊严意识。
听见顾零吩咐的安德列,乐颠颠地就去打水,只是无论走到哪,他的眼睛都舍不得离开顾零,心中无时无刻不在为主神能够创造出这般美丽聪慧的生物而满怀赞叹。
「给你水,零。」和顾零说话的时候,安德列总是尽可能的精简内容并放慢语速。
「谢谢。」
道了声谢,顾零伸手就要接。
谁料在安德列那一手就能轻松拿起的水壶,到她这儿两手捧着都很吃力。
见状,安德列十分贴心地帮顾零拿着水壶,对着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喂她喝下去。
愈发感觉自己像是那被圈养的宠物,有手有脚但喝口水都要人喂的顾零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三个任务世界下来,她一次正常人都没当过。
比起顾零这边的难堪,安德列倒很乐在其中。
这种完全支配并照顾自己所有物的感觉,让他十分享受,一双蔚蓝的兽眸直勾勾地盯着顾零,脑海中甚至冒出要是能将她捧在手上,随身携带就好了的想法。
只可惜顾零人小,胃口也小,喝了两口就推搡水壶,打断了安德列的假想。
灌了一肚子水,顾零揉着肚子,仰头比量那边的安德列。
兽人的体型的确要比人类庞大太多,作为一个成年女性,她站起来都不到安德列的腰,和他相比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将水壶放回原位,安德列又立刻眼巴巴地蹲回顾零面前,四目相对顾零不由得想笑。
明明是头很帅气的狼,可他盯着自己看时的那副傻样,却总让顾零莫名联想到……
哈士奇。
顾零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他的小雌性笑,安德列嘴角一勾,也跟着傻傻笑了起来。
与第一个身不由己的世界,和第二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不同。
进入这个任务世界的顾零,除了刚开始被安德列的突然出现吓到以外,待在安德列身边时,她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安稳感觉。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兽人,强大和温柔到足够、也愿意保护她。
紧绷两个任务世界的神经,在此刻不知怎的就松懈了下来。
越看眼前的安德列,就越亲切,顾零忽然来了兴致:「安德列。」她招了招手,示意安德列再俯下些身,「低头。」
不明白这个漂亮,又聪明的小雌性要做什么,安德列还是第一时间顺从地低下头。
这可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
在安德列看不见的角度,顾零龇牙咧出一个奸笑——
然后抬手,就朝送上门来的毛绒脑袋一顿乱盘。
好软!
毛茸茸、滑溜溜、软乎乎……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之前经过的任务世界,顾零经历的大多都是坚硬的、冰冷的事物。
比如灾难、比如生死。
可现在,当顾零手心触及到这种温热的柔软,她只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弥补和填满,叫顾零贪恋得,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这些软乎乎的兽毛中。
被他的小雌性这样拿爪子挠来挠去,安德列此刻的欢喜心情不亚于顾零。
本以为像顾零这样看起来就柔弱胆小的生物,会惧怕躲避自己,没想到她不仅很快接受了自己,现在甚至还愿意主动亲近他!
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中,安德列恍惚间,甚至有种吃了多醉果而飘飘然的感觉,喉间不自觉就滚出「呼噜噜」的低沉呼声。
就这样,山洞里一人一兽挨在一起温馨有爱——虽说被顺毛的那个不是宠物反倒是主人。
但很快,光是这么简单的撸毛已经满足不了顾零的「兽欲」了,她舔了舔尚且湿润的嘴唇,注意力放到了那边尖尖的、绒绒的,还时不时摇动的兽耳上。
顾零咽了口口水。
耳朵,也是可以摸的吧?
心中实在痒痒,顾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如狼似虎地就抓住了那双耳朵……
啊,她圆满了!
满足地叹慰一声,顾零眯起眼睛,许久这才注意到,手下的安德列似乎有些异常。
怎么了?
顾零下意识的又捏了一下手中的耳朵,确确实实感受到安德列的身体明显一颤。
难道是自己捏痛他了?
沉醉在柔软乡里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些,顾零连忙松开手,蹲下身就想看看他的情况:「安德……」
只是不等顾零完全蹲下,安德列就如受惊的野兽一般猛地弹起身,绕过顾零迅速化成野兽形态,逃命似的一溜烟就跑出山洞。
被他跑过时带起的风,瞬间刮倒在地,倒在毛毯上的顾零也不疼。
只是支起胳膊,呆愣愣地望着那边安德列埋入绿色中的背影,想着是不是自己得意忘形了?
也就在这时,野兽粗重的吐息声,再次震动回响在山洞口。
安德列回来了?
顾不得自己的赤脚,顾零一骨碌爬起身就跑向洞口,然而她的道歉才到嘴边,下一秒冷不丁,就对上了一双陌生而满是敌意的凌厉金眸。
「谁?!」来人怒喝,声音几乎要震碎顾零的肝胆。
那是……
顾零心中重重一跳。
狮子!
顾零她她她……她摸了自己的耳朵?!
想到这个事实,安德列身上又是一阵燥热。
不得不再次沉入水中,好借助外力叫自己冷静下来。
别多想,安德列,不知者无罪。
何况顾零对自己而言,只是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小宠物,她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族群中,摸对方耳朵就意味着……
求欢。
燥热再次席卷全身,安德列甚至有种自己周围的湖水都要沸腾了的错觉。
「放轻松,安德列,一会儿就好了。」安德列自我安慰道。
他的发情期还早,这次只是意外。
虽然顾零她又漂亮、又可爱、又聪明,她的黑发是那样的柔软,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美丽,特别是她看向自己的时候……
「……」
深林处忽然传来一道饱含怒气的吼叫,声音中威慑力之大,甚至叫整个林间的鸟兽都为之噤声。
自己生自己气的安德列,在吼完之后感觉舒服些了。
顾零她只是自己捡来打发时间的小宠物罢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也只是主人对所有物的喜爱而已。
这么在心中定好位,恢复理智的安德列觉得他今晚不用在湖里过夜了。
随即上岸,甩干水,眼见天色渐晚,各种鸟兽暗地骚动,安德列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把顾零一个人扔在山洞,她可能会害怕。
心中顿时无比懊恼,安德列连忙马不停蹄地赶回山洞。
然而距离洞口还有五六米,安德列就敏锐地闻见一丝不属于他的同类气味——
是他?
蓝眸中折射出危险的冷光,安德列低吼着冲进山洞。
果不其然,撞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高高大大堵在顾零面前——低着头,猫着腰,被顾零揉得不亦乐乎。
安德列:「……」听见洞口的响动,顾零回头见是安德列回来了,心情很好地跟他打招呼,「安德列。」
与此同时,被顾零摸头的凯恩跪姿端正,低着脑袋也不敢看顾零,见安德列回来,他连忙收敛起上扬的嘴角,恭恭敬敬地喊安德列:「师傅!」
「别喊我师傅。」安德列瞪他,说不清的醋意填满胸腔,安德列看向凯恩的眼神,简直能把他当场碎尸万段,「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徒弟。」
凯恩:「诶?」
生怕自己的爪子锋利会不小心伤到她,安德列也不敢直接过去抱走顾零,只好蹲下身委屈巴巴地看向她,一对耳朵都沮丧地耷拉下来:「顾零乖,找安德列玩。」
听懂了他的话,见安德列这副仿佛被抛弃的哈士奇模样,顾零既可怜又好笑。
可惜她还有正事要办,只好一面扯着被安德列眼神警告后吓得想逃的凯恩,一面对安德列说道:「大猫猫……」
收到安德列射来的冰冷目光,凯恩觉得他今天大概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山洞了。
心中苦笑,凯恩心知面上总是温柔和气的师傅,骨子里是多么一个看重所属权的人。
但此刻眼前漂亮的小雌性用手扯着他不让他走,凯恩担心拉伤她也不敢挣扎,同样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僵坐在原地。
一头是马上要大义灭亲的师傅,一头是娇弱美丽到他平生从未见过的小雌性,凯恩痛并快乐地左右为难。
于是,三个各有苦衷却无法说出口的人,各自按兵不动,最后还是顾零出来打破僵局。
「大猫猫……」这兽语实在太难说了,顾零恨不得用手拉长舌头,方便她一口气打三个卷,她喘着大气才接上下一句话,「有话,你听他说。」
这才明白顾零的完整意思,安德列冷哼了一声,示意他的便宜徒弟有屁快放。
登时松了一口气,凯恩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傅,帕斯瓦德副首领想请您回部……」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德列一个异常锐利的眼神给吓得再不敢出声。
「听他说完!」登时就急了,顾零也瞪了安德列一眼。
当即蔫了大半,安德列只好让凯恩继续说。
讪笑着咳嗽一声,凯恩心里感激顾零:「一方面是帕斯瓦德副首领有事想和您商量,另一方面……」顿了顿,凯恩低头看向顾零,「帕斯瓦德副首领也捡到了这样的一只小雌性,很有可能是您这只的同伴……所以他希望您能将她带回部落,好让她们相聚,因而派我来询问师傅您的意见。」
顾零的同伴?
听到凯恩的话,安德列有些意外。
他是想过顾零会有同类,但没想到她的同伴竟然好巧不巧就在帕斯瓦德那里,本来若只是帕斯瓦德那家伙让自己回去,他定然是不同意,但现在若有关顾零的话……
「要去。」见安德列还在犹豫,顾零张口催促道。
「我答应了!」安德列立刻拍板。
「噢,我的主神啊,她真是太美了!我敢向主神起誓,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小兽!」
「你看她的皮肤,简直就像木牛奶一样白皙滑嫩,哦主神,我真希望我也有她这样的皮肤!」
「噗哈哈,你就不要做梦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原以为小安琪就已经美得不可思议了,现在看来这个小雌性,还要比小安琪美上一百倍!」
「我好喜欢她的眼睛,乌黑又明亮,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清澈动人的眼睛!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死在她的眼睛里!」
……
被彩虹屁团团包围,人群中央的顾零有些手足无措。
她也不是没有去过河边看看自己的倒影,只能说原身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姑娘,算不得什么惊天大美女。
但在这群热情质朴的兽人嘴里,她简直就是天女下凡神仙转世。
就算顾零脸皮再厚,被这么多直白而夸张的赞美一通狂轰滥炸,她也少不了脸上发臊发烫。
探究其背后的原因,顾零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的体型比兽人小得多,所以在兽人眼中她无论是五官,还是肌肤都显得精致了许多。
就像小说《格利佛游记》里的格列夫,在小人国时,他被认为是毛孔粗大臭气熏天的巨人,而在大人国里他却被称赞是精致美丽的小人儿。
「你们好。」
腼着脸接受他们的热情赞美,顾零抿嘴笑着仰起头,与围在她周围的这群兽人们打招呼,「我叫顾零……」
只是她的话还未落音,就被人群爆发出的新一轮惊讶和赞美给瞬间淹没。
有关她这个漂亮又另类的小雌性,竟然还会说兽语的全新彩虹屁席卷而来,从头到脚,将顾零夸得又是一阵晕头转向。
与此同时,被挤在兽群外的安德列脸上几乎可以结冰。
尽管他用各种理由又拖延了一个星期才回部落,但现在,真正把顾零带到部落里来的安德列,心中还是一万个后悔。
他真诚地视所有族人为亲人朋友,也乐意与他们分享他的生命与财物——可不知怎的,安德列打心底里不想与他们分享他的顾零。
幽怨地瞥了眼那边将顾零外三层里三层围住的兽群,安德列的脸色又臭上一分,自从进了部落,他就没能好好地与顾零说上一句话……
「首、首领……」感受到安德列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悦气场,过来传话的兽人先是浑身一震,随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老神司召、召您进去……」
「知道了。」瞬间收敛好情绪,安德列和气地朝那兽人点点头,又递给几步外的凯恩一个眼神,安德列这才跟着那个毕恭毕敬的兽人转身进屋。
没注意到安德列的离去,尽管身处异国他乡,但被这群善良热忱的兽人簇拥,顾零只觉得像是坐在星空下的篝火边一般温暖而安心。
明明是穿进了异世界,可顾零却在这里感受到了前两个「人类世界」中,体会不到的「家的感觉」。
类比于地球上还未完全进化的原始人,这些兽族虽然社会发展水平低下,但思想风气却真挚得好似钻石,很快与他们打成一片。
顾零注意到离她最近的都是些女性兽人,兽族中的男女比例似乎严重失调。
虽说兽人女性的长相,远不及男性精致,但物以稀为贵,女性兽人普遍都被宠成了一种娇蛮任性的性格。
因而这时大部分围观的男性兽人,都被女性兽人挤在外围,任由她们随意插队推搡也毫不生气。
身为男性的凯恩则没有这个待遇,一时挤不进来,只得在人群外跳上跳下笔笔划划。
接收到他的信号,顾零这才晓得身为首领的安德列去处理公务了。
事实上,对于安德列竟然是整个兽族的首领的事情,顾零一开始是十分惊讶的。
先不提安德列给她留下的傻狗印象,与首领的普遍形象严重不符,为什么作为兽人首领的安德列,会常年独居在部落外?
而且既然身为兽人首领的安德列不在部落,那现在的部落又是谁在治理?
疑点接连涌上心头,顾零决定等安德列回来以后再问他,至于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欧也娜姐姐。」紧挨着她的是一个一头金发的女性兽人,顾零对她友善一笑,「请问你认识叶安琪吗?」
在同伴羡慕的目光中,被顾零单独点名,还收获她甜蜜笑容的欧也娜受宠若惊。
向来作风野蛮的她,此刻恨不得含一大口木叶糖,好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甜,也更柔一点。
「噢小可爱,这我当然知道。」欧也娜轻声细语着,那副温柔的表情,叫周围几个曾被欧也娜摁在地上揍的男性兽人,差点瞪掉眼珠子。
「和你一样,小安琪也是个漂亮的小兽,不过她没你漂亮,也不会说兽语,但她的新奇点子很多,总能给我们带来许多惊喜。」
为了和这个漂亮小兽多说几句话,欧也娜虽然平日不怎么喜欢那个叶安琪,但这时她却巴不得变成叶安琪肚子里的蛔虫,尽可能地说出更多情报。
顾零点点头,她掌握的剧情中的确有提到女主叶安琪教会了兽人许多现代技术,在不会兽语无法沟通的情况下,她还能与兽人相处得这般好,除了女主光环加持以外,想来这个叶安琪自己也的确有些本事。
「哦,还有小安琪自从被副首领捡回来以后,就一直住在副首领家中……看起来他俩发展得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零总觉得欧也娜说这句话的时候含酸带醋。
「不过前几天小安琪去过河边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可把我们的副首领给急坏了。」
昏迷不醒?
顾零垂眸思忖,她穿进这具身体的时间还算早,按小说剧情发展现在应该正是叶安琪刚捡到玉佩的时候。
因而那所谓的「昏迷不醒」,应该也是玉佩认主导致的吧。
见顾零低头不说话,欧也娜以为她是在忧心叶安琪,顿时慌了神。
欧也娜手忙脚乱地就安慰道:「别担心小可爱,小安琪她还活着!你若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她!」
静室内,青烟缭绕。
安德列与老神司对面而坐,二人皆静默不语,在极致安静的环境下敲问自己的内心。
当年老神司曾评价安德列「天性动有余而静不足,行事果断却容易后悔」,因而招来安德列与他谈话时,老神司都要求安德列和他一起冥想半晌。
仔细感受着内心杂念如同面前点燃的木树轻烟一样淡然消散,安德列深深吐息,浮躁多日的心,也终于回归一个部落首领应有的绝对冷静和客观。
又过了许久,前任首领老神司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胡须皆白,回响在静室内的声音苍老而雄厚,让人不由得想起古树的年轮。
「玩物不可丧志,安德列,你是首领,肩负着整个白部的未来,你必须时刻牢记你作为首领的使命。」
「是。」恭敬地垂下头,安德列聆听受教。
满意地上下盯量安德列两眼,对于他这个一眼选中从小亲自培养的下任首领,老神司的严苛大于疼爱。
「另外,帕斯瓦德的那个……」老神司重新闭上眼,语气里带着叹息,「很不安分,你要多加留意。」
耳朵微动,安德列清楚老神司说的那个「玩物丧志」的「物」是指顾零。
也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安德列眉头微皱:「弟子明白了。」
……
「安琪,安琪我是顾零,安琪,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安琪?」
又连唤了好几声,床上昏睡的叶安琪却依旧毫无反应。
闭着眼拧着眉像是正在经历什么噩梦,浑身的皮肤不断冒出淡黑色的泥垢,隐隐散发出些酸臭味。
是空间文的常见套路没错了。
「上辈子」除了绝地求生顾零没什么娱乐,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各种类型的小说她都有涉猎,知道叶安琪八成是喝了什么空间灵水后正在洗髓。
顾零转头面对门口的帕斯瓦德,似乎是因为兽人的嗅觉远灵敏于人类,帕斯瓦德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字一顿地说:「安琪她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望着床上那个泥猴似的叶安琪,帕斯瓦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自从她昏迷后,自己不顾政务照料她几天也不见苏醒,如今又变成这幅鬼样子,叫帕斯瓦德本就不剩多少的耐心和心气都要消耗殆尽。
现在听顾零说叶安琪她没事,帕斯瓦德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安慰,心中反倒被另一种情绪侵占……
俯视着眼前仰着小脸与自己说话的顾零,帕斯瓦德的金眸闪了闪,心底的阴暗更是如同野草疯长——
他不明白,凭什么安德列那家伙,生来处处都比自己幸运?
凭什么他能做首领,而自己只能做兽族的副首领,就连现在捡到的小兽,也比自己捡到的更漂亮,也更聪明……
这不公平,他不甘心!
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了,努力讨好每一个族人,努力迎合老神司的欢心,努力当好一个代理首领。
可为什么那些兽人,还总是念着安德列的好?
为什么老神司总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主神总是青睐安德列那头傻狼,而从不眷顾自己?!
加重的呼吸震动鼻翼两边金色的须发,帕斯瓦德攥紧拳头,喷薄而出的不甘和怨气几乎要压抑不住,整只兽如同一个逐渐膨胀的气球,不断压缩着周围的空气。
不明白自己方才的话哪里忤逆到他了,顾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帕斯瓦德?」
听见顾零细软的声音,猛地脱离思维的帕斯瓦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轻咳一声以作掩饰,又走进几步蹲下身来与顾零平视:「顾零。」帕斯瓦德尽可能地放软声音,但他说出来的话还是不自觉地带上命令的语气,「我家安琪的病还没好,在这之前,希望你能留下来照顾她。」
直觉告诉顾零这个帕斯瓦德有些异常,但对于让她留在女主身边的提议,顾零还是求之不得,于是她点了点头:「好的。」
见顾零答应,帕斯瓦德勾起一个笑后,又微微垂下眼眸,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在那个角度顾零看不见他的眼底,可才从床铺上悠悠转醒的叶安琪,却将帕斯瓦德眼中那赤裸裸的得逞和贪婪尽收眼底。
他这是什么意思?!
刚醒来就撞见这「出轨」的一幕,叶安琪愣了片刻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可不是什么无知少女,穿越前她也谈过几场恋爱,很清楚男人那种眼神的意思——帕斯瓦德竟然对顾零起了想法?!
气愤到完全无法思考顾零怎么会在这里,叶安琪咬紧牙关,亏她之前还觉得帕斯瓦德冷酷严肃是因为纯情懵懂,相处起来倒别有一番情趣……
如今看来他对顾零的态度,他哪是什么迟钝不善于表达?分明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已经将帕斯瓦德当作自己的男人,叶安琪只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也不顾身上黏糊糊的感觉,悲愤交加之下,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夺门就出——
却丝毫没有看见身后愣神的顾零,以及帕斯瓦德那别有深意的目光。
「混蛋……混蛋!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好东西!呼……呼……」
一口气跑出部落进入深林,对着空气胡乱咒骂一通的叶安琪,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一低头也这才后知后觉地瞧见她身上的风干的泥垢,此刻正盔甲似的牢牢附在身上。
这就是从她身体里排出的毒素吗?
又缓了几口气,叶安琪伸手摩挲脖子上的玉佩,那个空间里的灵水果真有效,只是喝了两口,她就排出这一身污垢,现在整个人仿佛瘦了十斤似的轻松。
有了灵水的安慰,叶安琪之前的恼意顿时一扫而空。
她冷哼一声,得到空间玉佩的她,在这异世界就是开挂一般的存在,现在帕斯瓦德竟敢背叛她,以后就别怪她冷酷无情!
「怎么,谁惹我的小宝贝生气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邪肆而熟悉的声音从叶安琪头顶悠悠传来。
叶安琪惊喜地仰起头,就见树干上的诺曼正倚成一个慵懒的姿势,一张妖孽的脸对着她还勾着常有的戏谑笑意。
等等……她,她能听懂诺曼的话了?!
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够听懂诺曼的话了,叶安琪心中大喜,第一时间明白这也是空间玉佩的功效。
「你还笑我?」欢喜过后,叶安琪又忍不住抱怨,「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见前几天还靠连比划带猜的叶安琪突然精通了兽语,诺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心中更感到有趣。
他从树上轻松跳下,也不在意叶安琪脸上的黑泥,一双深情的紫眸里满是心疼:「谁欺负我的宝贝了?告诉我,我会让他后悔他的出生。」
得到他的维护,叶安琪心中泛甜。
记得几天前她才遇见诺曼时,虽说她还从未勾搭过这种类型的美少年,但她当时着迷于帕斯瓦德的冷酷和霸道,一心只想尽快攻略下帕斯瓦德,根本没工夫多搭理诺曼,后来诺曼屡次过来挑逗时,她甚至还觉得烦……
回想起与帕斯瓦德的往事,叶安琪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吸吸鼻子,可谁能想到,如今在自己最伤心的时候,却是诺曼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
叶安琪深深凝视着诺曼,满眼感动。
既然帕斯瓦德先辜负了她的专一,那就不要怪她从此花心!
「算了算了,我也不想见到你为我和别人争斗……」
仰视着这张略显邪气的漂亮面孔,叶安琪脸上露出几分羞涩,说是不想让诺曼为她和别人争斗。
可肚子里憋不住话的叶安琪,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哎……其实,就是那个帕斯瓦德……渣男、混蛋、花心大萝卜,亏我眼瞎看错了人!」
「原来是因为他。」诺曼无奈似的轻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白部的兽人都这样朝三暮四的吗?不像我们黑部的兽人,一旦倾心,便始终如一。」
亲昵地刮刮叶安琪的鼻子,诺曼的语气暧昧得引人遐想:「特别……是我。」被诺曼如此宠溺的动作,惹得脸上又是一阵发热,叶安琪佯装恼怒地打了他一下,「你讨厌!」
「对,我讨厌。」被她打得不痛不痒,诺曼嬉笑着抓住她的小手,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性感而挑逗,「但比起我,那个帕斯瓦德更讨厌不是吗?不如……你搬来和我住怎么样?」
「我才不要!」拒绝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叶安琪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直接,赶紧补充道,「我、我的意思是帕斯瓦德他那么霸道,肯定不会同意我搬走的!」
被如此果断的拒绝砸中,诺曼先是一愣,紫眸中泛起哀伤。
他缓缓垂下脑袋,连耳朵上的鳞片都沮丧地软了下来:「说得也是,你们白部与我们黑部水火不容,有时我想去看你都不行……」
第一次瞧见向来肆意妄为的诺曼,露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叶安琪顿时心疼不已,忙说道:「为什么你们要这样敌对呢?大家都是兽人,好好相处一起生活不行吗?」
像是被她说动了心,诺曼眼前一亮:「其实……也是可以的。」他舔了舔嘴唇,湿漉漉的紫眸眯成可怜又可爱的弧度,配上他那张脸是说不出的妖冶和涩气,「只要,你愿意帮我。」
「我该走了,甜心,期待与你的下一次约会……」
脚踩树枝的轻微脆响从远处西索传来,诺曼含笑的最后一句话随着他在叶安琪耳边吐出的温热气息一起散开,飘忽忽地氤氲出叶安琪两颊的红。
等顾零赶到时,就见叶安琪一人捂着耳朵呆站原地,表情是说不出的古怪。
顾零飞快扫了四周一眼,见地上落叶散乱无章,唯独叶安琪脚边的叶子呈现出一种发散式的奇怪分布。
顾零不由得蹙眉。
这种形状,分明是被什么上卷的风吹成的。
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顾零心中发沉,也就是说,方才的这里除了叶安琪,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会是谁?又为何要躲着自己?
压下心头的疑惑,顾零握住面前还在出神的叶安琪肩膀,轻轻摇了摇:「安琪?你还好吗?」
「啊?啊!」这才从诺曼的那口热气中缓过神来,莫名有些心虚的叶安琪冷不丁一哆嗦,「零零?」看清眼前的顾零,叶安琪拍了拍胸脯,「零零你也真是的,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也不管她如何欲盖弥彰,顾零不由分说就牵起她的手:「安琪,树林里很危险,我们快回去吧,你的朋友很担心……」
最后一个「你」字还未吐出舌尖,顾零只觉得背脊一凉,一种被毒蛇盯上似的阴寒感觉,叫顾零警钟狂敲,不敢四处张望,浑身紧绷的顾零拉着叶安琪就往部落方向走。
目送两人一点点步出视线范围,藏匿于枝叶间的诺曼眯着眼睛,咧开嘴角。
这就发现自己了吗?
倒是个机灵的小东西。
零零……么?
简单的两个音符被诺曼在齿间反复辗转,一种如同潭中浮萍般的奇异感觉渐渐荡进了内心深处,叫他恍惚间,甚至有种那不是他的情感,他不是他自己的错觉。
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诺曼皱眉的同时上下排尖牙摩擦,像是恨不得把「零零」这两个字嚼碎了吞入腹中。
零零,好一个零零。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诺曼忽然笑了,龇出一口白森森的尖锐牙齿:
「有趣。」
蛇信子悠悠吐出,诺曼两眼弯成天真烂漫的弧度,似乎当真要与那个「有趣」的「零零」交朋友——
只是在那双笼上阴影的紫眸里,方明有嗜血的光芒在闪烁。
「零零,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与顾零牵着手,叶安琪表情担忧,「没想到我俩真的一起穿越了,后来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你,那群兽人虽然各方面都挺落后,但对我还不错,只是我心中一直牵挂你所以整天吃不好,睡不好……」
一方面上个世界做哑巴的阴影还在,顾零还不太习惯和人开口交流,一方面生怕自己一开口,与原身说话的习惯有出入引起叶安琪的怀疑。
顾零只是跟在一旁默默听着,时不时冲叶安琪笑笑,或者附和地点点头。
身边的叶安琪滔滔不绝,一副姐妹情深对自己万分担忧的模样,只是说了半天对那个空间玉佩的事,她却只字不提。
不过顾零也能理解,毕竟这是女主光环,而且到底也算是个人私事,叶安琪有权决定,是否将其公布给自己这个口头上的「好姐妹」,她不主动说顾零自然也不会去过问。
但不知怎的,小说开头介绍说,原身与女主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好闺蜜,可当顾零顶着原身的壳子,与叶安琪切身相处一段时间后,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奇异违和感。
而且不知道是这个原身没有在躯壳里遗留情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顾零这次丝毫感受也参考不了原身自我的想法。
所以原身对女主叶安琪,到底怀有一种什么情绪呢?
她宁愿献出灵魂,也要实现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心思各异地边走边聊,二人还没走出森林,就迎面碰上了一路狂奔而来的安德列。
之前叶安琪突然下床跑开,顾零还以为是她的空间玉佩出了什么问题,为了替叶安琪打掩护,顾零还特意甩开众人独自追了出去。
天知道,刚出静室的安德列得知这个消息后急成了什么样,此刻见顾零平安无事,他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刚想开口叮嘱顾零几句关于不要乱跑,部落外对她来说很危险的话,安德列又冷不丁注意到顾零身边,脸上还覆盖着黑泥的叶安琪。
这是什么物种?
安德列愣了片刻,反复辨认好几眼,才看出她就是帕斯瓦德的小雌性,只是她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安德列打量的眼神坦荡毫不避讳,被他盯着的叶安琪忍不住心口乱跳——
好、好帅!
眼前的兽人,是她在部落里从未见过的,叶安琪忍不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安德列——
这深邃的蓝眸、这精致的五官、这健硕的身材……
注视着安德列的眼睛,叶安琪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溺死在他那双大海一般的蔚蓝眼眸里了。
如果说帕斯瓦德是霸道总裁类型的,诺曼是黏人弟弟类型的,那眼前的这个兽人……
完全就是最讨人喜欢的大狗狗类型!
叶安琪眼神火热,心下更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时刻牵挂着任务,顾零没有注意到叶安琪那边的异常,满脑子想的都是,既然自己部落也回了,女主也见到了,为什么她的任务还是毫无头绪?
顾零不禁有些头疼,她捏捏山根,使劲转动脑筋,至少方才与叶安琪密会的那人应该个突破口,如果自己能想办法找到那人……
思虑至此,顾零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身边的叶安琪,只见她满脸兴奋地盯着几步外的安德列。
而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安德列,更是不住地向自己发出「这泥人为什么老看着自己?」的求救信号。
登时有些啼笑皆非,顾零四周张,望见不远处正好有一汪小湖,当即站住脚步,她扯扯叶安琪的衣角,委婉道:「安琪,你看那里的湖水,好像还挺干净的。」
正逗安德列得趣的叶安琪被顾零忽然打搅,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湖水干不干净和她有什么关系?
叶安琪刚想扯回衣服,低头再见到自己覆满黑泥的胳膊,这才被雷劈般的意识到,自己竟一直顶着这么一张泥脸,面对诺曼,现在还这么自以为妩媚地挑逗安德列……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叶安琪羞耻地惊呼一声后,推开顾零就往湖边跑。
伸手护住被叶安琪推得一个踉跄的顾零,安德列不悦地垂下眼眸,半晌才抿嘴道:「你的这个朋友……很没礼貌。」
对于安德列这种正大光明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行为,顾零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 NP 后宫文里男女主角的诡异尿性,顾零只好拍拍安德列的胳膊算作回答。
湖水清凉,身上的污垢更是一点点软化荡开,露出她雪白细腻的皮肤,摸着自己比以前更光滑、更白嫩的肌肤,叶安琪心中大喜,想着她日后定要多喝那空间里的灵水,好叫自己变得越来越漂亮。
现代穿来的衣服早就被磨得破烂,现在叶安琪身上穿着的都是雌性兽人另外缝制的皮衣,此刻被湖水一泡紧紧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叶安琪难受之下刚想脱去,猛地又想起安德列还在岸上,此刻指不定在偷看自己,连忙捂胸扭头看去。
却见安德列正站在顾零身后,温顺大狗似的弯着腰低着头与顾零说话,连一个眼角也没有分给自己。
莫名有些失落,叶安琪咬着下唇,胸中更是无名火起,眯起眼睛看向顾零的目光简直想在她背后戳出几个窟窿。
顾零,顾零……又是顾零!
怎么到哪儿都有她?她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在现代的她相貌平平,放进人海一下子就会被淹没,而身为自己邻居家小孩的顾零,只是比自己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桃花运却一波接一波。
从小她听够了父母口中对顾零这个「别人家小孩」的夸奖,见够了多少自己心仪的男生,却反过去追求起了顾零。
更受够了顾零那副假惺惺,要与自己做一辈子朋友的虚伪嘴脸——
她哪里是真的想和自己做朋友啊,分明是想把处处不如她的自己绑在身边,好越发衬托她的美丽与优秀!
想起不堪往事,叶安琪恨得直咬牙。
如今自己幸运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因为独特的外貌而被这里的兽人捧上天。
本以为自己在这里可以左右逢源,甚至像小说里一样开个美男后宫,没想到顾零也跟着自己穿越了过来,不仅一来就抢走了帕斯瓦德的目光,现在竟然还和自己抢男人!
光滑的脸蛋因为愤恨而微微扭曲,新账旧账一起算,叶安琪狠狠瞪了那边的顾零一眼,随即身形一个模糊无声地消失在湖中。
「她不见了。」
那边叶安琪一进入空间,这边安德列平静的声音就从顾零头顶传来。
望着空无一人的湖水,顾零又想起刚才那激起她浑身鸡皮疙瘩的凛冽杀意。
脑海中思绪争斗争,犹豫片刻后还是扭头看向安德列:「安德列……」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远远瞧见部落门口站着许多兽人,其中为首的便是帕斯瓦德。
见安德列领着顾零和叶安琪二人平安归来,帕斯瓦德微微皱眉神情复杂,倒是他身后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带的头,陡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太好了,顾零她没事!
见顾零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凯恩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想起方才,当师傅得知顾零独自一人跑进深林时,眼中流露出的阴鸷凶光,凯恩不敢想象万一顾零真要出了个什么事,师傅会不会手撕了自己。
作为安德列的弟子兼好友,凯恩比其他人更了解安德列温和表面下的疯狂和暴戾——大太阳当头照,人群中的凯恩却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决心好好冷落一下安德列这个没眼见的兽人,以及故意叫她出丑的顾零,从空间里出来的叶安琪,不仅洗去一身的污垢,皮肤和身材更是比之前肉眼可见的白嫩纤瘦了许多。
她矜傲地朝在湖边等待的安德列挑挑下巴,叶安琪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头也不回地走在二人前面,这时便也最先迎上门口众人的欢呼。
还不知道安德列首领的身份,叶安琪只当这些兽人是在为她欢呼。
她得意地勾勾红唇,毕竟这么久以来她教会了这些兽人许多现代化的技能,他们对她感恩戴德也是必然的。
事实上在回来的路上叶安琪就想好了,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在异世界重新来过的机会,又让她幸运地捡到了这个宝贝玉佩,那这一世她定要高调行事,把顾零狠狠踩在脚下。
一想到这,叶安琪嘴角的笑就压不下去。
她等这一刻很久很久了,在现代的顾零处处压过自己,穿越后若顾零不出现在她眼前她还能勉强放过她,可偏偏这个顾零不识好歹,非要挤到她身边跟她争高下。
叶安琪冷哼一声,在这个异世界,谁是主角还不一定呢?
等一会回了部落,她就当着所有兽人的面进出空间,再顺便撒点灵水什么的,到时候,这群封建迷信的兽人,一定会惊为天人奉自己为神女,那时顾零她还拿什么跟她来比?
这么计划着,叶安琪又大步往人群面前走了几步,轻咳一声正准备吸引众人的注意,安德列冷冷的声音就从她头顶上空压了过来:「来人,将叶安琪抓捕入狱,罪名,通敌。」
被这明显分量不轻而又不容置疑地命令砸中,不仅是叶安琪愣住了,那边的帕斯瓦德也霎时瞪大了眼睛看向安德列。
通敌?他疯了吗?!
叶安琪她怎么可能……
对于他们温柔又勇猛的安德列首领,兽人心中一向是又敬畏又信任。
因而他的话一出口,便立刻有专门管理治安的兽人上前去抓叶安琪。
见事情果真不妙,叶安琪呆了两秒,刚想往空间里钻,却冷不防被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的顾零,一个刀手直接打昏。
眼见安德列与顾零两人配合默契,显然是事先商量好的,帕斯瓦德震惊之下半天才找回他愤怒的声音:「安德列!你什么意思?安琪是我的人,你竟敢动她?!」
众人都知道叶安琪是他捡回来的宠物,如今安德列不由分说就给叶安琪扣上一顶大帽子押走——这不是在啪啪打他的脸是什么?
比起那边帕斯瓦德气到咆哮的模样,安德列却冷静到不可思议,他眉眼平淡,却不由得叫人更加心生畏惧:「审核结束,明日决斗!」
「什么?!」
「嘶!」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数道吸气声。
不理众人的震惊,安德列终究不忍看昔日好友变成这副偏激的模样。
他深深地凝视帕斯瓦德几眼,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停在空中片刻最终也只是默默收回,然后带着顾零径直绕过帕斯瓦德。
两边退去自动给他们的首领让出一条道,兽人们虽心有疑惑也略略同情帕斯瓦德,但在他们心中明显还是首领占了上风。
于是七嘴八舌地劝了帕斯瓦德几句后也都纷纷散开,边走还边相互议论着明天的决斗。
众人逐渐散去,部落大门前只留下帕斯瓦德一人还久久呆立在原地,南侧的夕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将他庞大身躯下的影子拉得臃肿而颓废。
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个未赛先输的失败者。
吃完安德列递来的蓝色果子,顾零盘腿坐在床铺上,脑海里思绪纷纷。
她之前想得没错,任务的推动点,果然在那个与叶安琪密会的人身上,但叫顾零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在她到来后,刻意避开的人,竟会是黑部的兽人。
记得当时在湖边,叶安琪不知为何忽然对她流露出一瞬的杀意,叫再熟悉这种感觉不过的顾零,登时汗毛直立。
更何况现在的叶安琪可以随意进出空间,顾零前思后想还是决定将她的发现告诉安德列,趁那边叶安琪进入空间,顾零领着安德列就回到叶安琪之前站立的地方。
仔细辨别树上的剐蹭痕迹和地下的落叶分布,安德列面沉似水,说与叶安琪密会的那人很可能是黑部的蛇族。
从安德列那里,大致了解到了黑白两部间的恩仇渊源,前后一联系的顾零,越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又将空间玉佩的事,尽可能简单地解释给安德列,谁知安德列听后不仅不惊奇,默了刻后,反倒表示他也曾在古书中见过这种邪术,觉得这种邪术阴险诡诈,身怀这种邪术的人更是不宜久留。
而「不宜久留」的处理方法无非两种:一种是驱逐,一种则是杀戮。
驱逐留害,杀戮除根——对于这些原始朴实但同样不掩猎杀天性的兽人,他们更愿意选择哪种方法不言而喻。
可叶安琪到底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虽说在之前的任务世界里一些原身也有针对女主的,可这次顾零一不知道任务是什么,原身对女主的感情如何。
二来就是她也从未直接促使过女主的死亡,顾零不禁去想,如果小说世界中的主角死于她之手、死于原定剧情之外,那在她这个穿书者离开之后,这个小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顾零心中纠结,面上便也沉默了下来,见状,安德列安慰她说不用担心他自有办法。
于是在后来的部落门前,便上演了之前的那一幕——安德列先斩后奏当众宣布叶安琪通敌,将她逮捕。
虽然这么做的确有些轻率,但不得不说这也的确是个及时止损、以防再节外生枝的好办法。
回想起不久前的画面,顾零内心仍忍不住感到震撼——
就见夕阳南下,安德列逆光而站,浑身都被镀上一层庄严的金光。
他就那么静默而笔直地站着,毛发雪白像是带着寒气,宛如一棵负雪傲立的白桦树,蔚蓝的眼眸里满是决绝和狠戾,深邃得仿佛有滔天海浪在里面翻腾。
夕阳赐予他金色的皇冠,影子拖成他雍华的皇袍。
他站在那,便是天地加冕的王。
……
恍然从回忆中醒来,顾零望着门口手足无措,小眼神丰富的安德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所以请问这头傻狗又是谁?
虽说之前在山洞里也是他与顾零两人独处,有时夜里凉了顾零还会拿他的尾巴当被子,但不知怎的,如今搬进这个正经有床铺有家具的房子后,安德列却莫名窘迫了起来。
他眨巴眨巴蓝眸,眼神躲闪:「咳……要不,顾零你睡床上,我、我睡地上就好了。」
而安德列指的「床」,就是顾零此刻屁股下面坐着的这块扁平石头。
又环视一圈,顾零再次确定这个房间除了一床一桌以外,真的什么家具都没有,简陋到叫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兽族首领的房子。
知道安德列是害羞,顾零当然也不能真让他睡地上:「不行。」她爬下床铺,强拽着安德列的手指就将他拖上床,「一起睡。」
顾零侧躺在床上,还安慰性地拍了拍安德列,意思是叫他放心,自己不会对一只哈士奇做什么。
她不会对安德列做什么,但安德列却很想对她做什么,比如说……
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浑身僵硬地一动不敢动,安德列感受到顾零那么小小的一只窝在自己身边,一时耳朵静止尾巴绷直,唯独胸膛里的心脏越跳越快。
时空在这一刻安静,安德列呼吸间甚至还能闻见顾零温热的吐息,香香的、甜甜的,叫他莫名产生一种想将顾零整个人都含在嘴里的诡异想法。
安德列只好不停地自我催眠,顾零就像是他的小宠物,是他家庭的一份子,和宠物一起睡觉也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安德列。」最后还是顾零最先打破沉默,「为什么明天你要和帕斯瓦德决斗?」
她心中的疑问太多,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先问哪个,脱口而出便是这个问题。
糯糯的声音从怀中软软传来,安德列晃晃兽耳,脑海中纠缠不清的思绪霎时被打散,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内心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不想顾零知道得太多,他希望顾零能在他的庇护下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见安德列不回答,顾零便拿手指戳他,见他还是无动于衷,顾零便又戳了戳,一下又一下,大有一种安德列不说自己就不停手的威胁意思。
要说顾零的力道不痛不痒,却足以叫安德列的身体又僵上一分,呼吸中断,连垂下的尾巴都敏感地竖了起来。
忍了再忍忍无可忍,他只好轻轻抓住顾零作怪的手,一面无奈开口道:「我和帕斯瓦德相伴长大,自小便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听他松口,顾零自然任由那软乎乎的肉垫握住自己的手,安静地听了下去。
「后来老神司任命我为白部首领,任命帕斯瓦德为副首领,只是帕斯瓦德从小争强好胜,自认为并不比我差,于是他立刻提出要挑战。」
比起兽人的手掌,顾零的手又小又软,捏在手里像是刚出生的小鸡仔。
安德列不由越发放软声音:「按照部落习俗,挑战者发出挑战后,首领有权直接拒绝,但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自从我被任命为首领后,帕斯瓦德就与我疏远,我不想就这么失去这个朋友。」
「对首领的挑战分为:治理能力和个人能力两个方面。治理能力是让挑战者代替首领统领部落半年,由老神司监督评判;而个人能力则为比武决斗,期间首领随时可以宣布审核结束,提前进行决斗。」
「我知道,如果我在,不方便帕斯瓦德发号号令,所以我干脆搬出部落,让帕斯瓦德可以尽情施展才能……」
安德列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在夜色的浸润下更显得温柔缠绵,缓缓道来时像是在讲美满的童话故事,但顾零却深深感受到了其中难言的痛苦与悲伤。
终于明白为什么作为兽族首领的安德列,却久居山洞,也明白为什么帕斯瓦德为收买人心,多次派人请安德列回部落,而安德列却执意不肯。
顾零心情复杂,难以形容是心疼还是感动,她只是默默地仰头看向安德列。
屋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去,一片黑暗中顾零看不清安德列的眉眼,却能分明看见一颗真挚到发光的友谊之心。
若不是遇到叶安琪和自己这两个穿越者搅局,按安德列的固执性格,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前进行决斗。
为了防止明显想利用空间玉佩搞事的叶安琪闹出什么幺蛾子,安德列必须提前收回权力以控制叶安琪。
只可惜这些事,现在的帕斯瓦德无法知道,也无法理解安德列的苦心,心中反而会对安德列的突然回归和变卦感到埋怨。
「那明天的决斗……」
想起帕斯瓦德那不亚于安德列的体型和气场,顾零不免有些担忧。
「别担心,顾零……」
夜色朦胧而黏稠,身边安德列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断断续续,顾零本来还想再问几句,但突如其来的困意只叫她眼皮打架。
怎么回事?
「安德……」
大脑一片混沌,最后的一点意志也被吞噬,顾零终于支撑不住地昏昏睡去。
再也看不见头顶的漆黑中,那双晦暗不清的大海。
「求你了,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你就放我出来吧。」
手脚都被藤蔓紧紧绑住,叶安琪仰着小脸,泪水盈盈地哀求监牢外的兽人——她知道她现在有多美,也知道该如何利用她的美貌。
「……不,不行!」
简单两个字却几乎用尽守卫平生的毅力,首领特意叮嘱过,没有他的命令无论是谁都不能放叶安琪出来。
另一个守卫刚去小解了,留下来的这个守卫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监牢里的小雌性漂亮到仿佛有魔力,叫人多看两眼连心神都要被她勾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美人计行不通,叶安琪冷笑一声,下一秒,她连人带绳一起进入空间。
眨眼的工夫原本还哭哭啼啼的小兽,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守卫用力揉揉眼睛,就见监牢里果真空无一人,登时慌得六神无主。
行动快于思想,尽管安德列之前再三吩咐,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得打开牢门,但事发突然,看守头脑一昏还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打开牢门。
走进牢房仔细检查有无洞口或掩护,结果还没走几步,守卫就觉得小腿后隐隐一痛。
转身一看叶安琪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捆在她身上的藤蔓更是消失不见。
「你!」守卫惊恐地瞪大眼睛。
见自己踹不动他,叶安琪也不恋战,扭头就跑向敞开的牢门。
见状,守卫急忙也追了上去,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衣角,不料又是一个眨眼间,叶安琪再次消失在原地。
第二次遇见这般诡异的现象,两米多高的兽人腿下一软,吓瘫在地,呆滞半天这才想起要放声大喊:「来人啊!犯人逃跑了!犯人逃跑了!」
夜已过半。
到现在都未合眼的帕斯瓦德,自然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叶安琪逃跑了?
昏暗的屋内,侧躺在床上的帕斯瓦德眉头紧锁。
叶安琪是他的小宠物,安德列当众逮捕她就等于当众打自己的脸,他当然要抵抗和不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通敌」这两个字没有感觉。
从小与安德列相熟,帕斯瓦德深知安德列不是那种会信口胡说的人,如果是他说叶安琪通敌,不管是真是假,叶安琪此人都非常值得怀疑。
因而此刻听见叶安琪逃跑了,帕斯瓦德心中更是一沉。
之前与叶安琪相处时,她时不时冒出的一些小聪明就常常叫他感到吃惊和意外,如今在两个体型比她大出两倍多的兽人看管下,还能逃出牢房……
这个叶安琪,不简单。
金色的兽瞳眯起,帕斯瓦德眼中闪过浓浓的懊恼和不悦,难道安德列说得没错,这个叶安琪真是黑部派来的间谍?
也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开门声刺破了浓郁的夜色。
帕斯瓦德耳朵一颤,随即压住呼吸纹丝不动,一片黑暗中他的兽瞳闭起只留下一条细缝,超群的视力叫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清清楚楚——门口那正蹑手蹑脚靠近自己的叶安琪自然也不例外。
一步、两步……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帕斯瓦德猛地腾起将她瞬间制服。
「唔!」被帕斯瓦德一双兽爪死死钳制在床上,叶安琪脑海中暧昧的念头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她本能地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被帕斯瓦德掐断,「帕斯瓦德……」她挣扎着挤出话,「咳咳,是我,咳咳咳……」
见叶安琪竟然还学会了兽语,帕斯瓦德惊讶的同时心中更加警惕,松开些手以免真把她给掐死。
耳闻屋外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帕斯瓦德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来干什么?」
「我、我能来干什么……」叶安琪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自己好歹也与他同住过一段时间,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至少算是朋友,可现在自己好不容易逃回来,他竟是这样一副提防的模样,不甘的恨意在叶安琪心头翻滚。
但她面上却只露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我被冤枉了,谁都不相信我,我只有你了……」
感受到叶安琪滴落的眼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帕斯瓦德总觉得半日不见的叶安琪漂亮了许多,此刻又听她这样依赖自己,帕斯瓦德心中的大男子主义被满足,也这才想起要心疼这个娇弱的小雌性。
帕斯瓦德松开掐住叶安琪脖子的手,耳闻她娇声呼痛,刚想帮她揉揉,冷不丁就听「咚咚」两下敲门声后,门板外传来了三两个兽人的声音:
「副首领,有个犯人逃跑了,首领吩咐挨户搜查,请允许我们进来检查一下您的屋子。」
「咚咚咚。」
「副首领?副首领您睡了吗?副首领?」
听不见回答,屋外的人又敲敲门连唤了好几声副首领。
副首领、副首领、副首领……他现在听见副首领这三个字就烦!
原本就思绪烦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供出叶安琪的帕斯瓦德,被外头这一通不依不饶地干扰恼得心头火气。
偏偏这时,白天安德列当众叫他出丑的记忆,又火上浇油地冒上脑海——副首领,就是因为这个「副首领」,害得他处处矮安德列一头,处处不得意不顺心!
门外再一次传来「副首领」的呼喊,帕斯瓦德终于忍不住吼道:「滚!」
「……」
这下屋外彻底没了动静,帕斯瓦德坐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发泄过后的大脑随着喘出的粗气慢慢冷静下来。
帕斯瓦德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毕竟明天比武后还有民意投票,趁安德列离开部落的这段时间,他好不容易收拢起人心,也不知方才他那么一吼会不会受影响。
想到这,帕斯瓦德不免又烦躁起来。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叶安琪心生一计,顾不上自己喉间的疼痛,帮帕斯瓦德说话似的随之抱怨道:「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因为你只是个副首领就这样怠慢你……」
「闭嘴!」被叶安琪刺中痛处,帕斯瓦德当即冷声叱喝道。
与以往的冷酷严肃的形象不同,眼前的帕斯瓦德宛如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呼出的每一次热气都狂暴而危险。
叶安琪咽了口口水,犹豫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在我心中,你才是部落首领的最佳人选……要我说那个安德列又傻又呆,哪里比你好?」
此话与帕斯瓦德的心声一拍即合,宛如一把干柴扔进了他熊熊燃烧的胸膛,叫他心中的野火愈演愈烈。
「而且……」叶安琪的声音清脆悦耳,融入夜色还带着些温柔蛊惑的意味,她拖长尾音,柔声试探道,「不光是我认为你适合做白部首领,就连黑部那边的人也觉得……」
「什么?!」捕捉到「黑部」这两个字,帕斯瓦德金眸闪了闪,怒不可遏似的再次掐住了叶安琪的脖子,「你果然通敌了!」
被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叶安琪眼中溢出泪水,心中更是将帕斯瓦德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梗着脖子脸颊充血:「我没有,我只是被他抓住了。他,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听见这话,帕斯瓦德冷哼一声甩开叶安琪,一副与叛徒不共戴天的正派模样,「他是谁?你最好老实交代,别想耍什么花样!」
后背直接撞到墙上,叶安琪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怀疑自己的背脊都要裂开:「他,他叫,叫诺曼。」
诺曼?
听见这个名字,帕斯瓦德心头一惊,那个靠血色手段成功篡位的黑部新首领?
如果有黑部首领的支持……
帕斯瓦德心中动了动,面上却还是冷着脸:「他说了什么?」
喝过几次空间灵水的叶安琪,如今就算在夜晚也能看清东西,此时她一仰头,就能看见那双曾叫她痴迷的金眸里,盛满了算计和贪婪。
叶安琪心中鄙夷,话语中却不显:「诺曼说,说他很愿意与白部交好,也很看好你,他愿意帮助你成为白部首领,只要你……」
故意在这里停顿,所愿看见帕斯瓦德露出急不可待的表情后,叶安琪才冷笑着继续说道:「只要你也愿意帮他。」
……
夜深了,没人听见野草疯长的声音。
从昏睡中醒来,顾零的意识还有些混沌,恍惚间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又真实的梦——
先是梦见自己像一张白纸,茫茫然、浑浑噩、不知所往,接着她又仿佛看见了一棵巨大的粉色樱花树,树下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漫天的樱花瓣中,他的背影模糊而孤独。
最后在梦境结束前,她好像还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道甜腻的,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熟悉声音。
那人仿佛是凑在耳畔喃喃细语,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最轻最柔的羽毛瘙痒一般叫顾零酥痒到了心里。
他说:「别走得太远,不然森罗要追不上你了……」
「姐姐。」
猛地从梦中惊醒,顾零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淋,浑身被绑了一夜似的又酸又麻,再四下一览周遭完全陌生的环境,顾零心底顿时一片冰凉。
兴许是命大心大惯了,她的睡眠向来不浅,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像昨晚那般昏沉到几乎醒不过来。
又想起昨晚安德列递给自己的那个蓝色果子,顾零嘴角绷直,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又对小说世界中有点好感的角色放松警惕。
倒不担心安德列会对自己做什么,顾零只是担心会有人趁虚而入,就比如说现在——
「是在找我吗?」
阴柔的声音从脑后悠悠传来,顾零陡然回头,冷不丁就撞上一张含笑的陌生面孔。
面面相觑距离又太近,顾零脖子猛地一缩,僵硬的肌肉顿时被拉扯得发出抗议。
「吓到你了?」眼前的兽人虽然笑着,可他身上浓郁的腥气,和他眼底艳丽的红血丝,明显昭示着此人并不是什么和善的主。
对方丝毫没有要掩盖杀意的意思,顾零心脏「砰砰」狂跳,一面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一面快速思考着逃脱的方法,只是上下一扫,顾零几乎是脱口而出:「诺曼。」
没想到顾零竟然这么快就看穿了他的身份,诺曼充血的紫眸一弯:「你果然聪明——小顾零。」
似乎是为了增加他赞美的可信度,诺曼还夸张地鼓了鼓掌。
掌心相碰间,他手上未干的鲜血直接溅到顾零脸上,好似几朵盛开在脸颊的红色小花。
被他高大身躯投下来的阴影整个笼罩,顾零神经绷紧,僵直着身体也不敢伸手擦去。
见状,诺曼越发满意,他舔舔嘴唇,伸手勾起顾零的下巴:「不如做我的宠物怎么样?」
无心回答他的提议,被强迫抬起下巴的顾零,尽可能地用余光扫视周围,确定自己是被诺曼抓到了一个封闭的石洞后,顾零的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安德列呢?」
「真是忠诚啊,到这时了还想着你那个弃你于不顾的旧主人。」听见「安德列」这个名字,诺曼眉头一挑,语气恶劣而嘲讽,「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本以为他话里的恶意,足以吓哭眼前的这个小磁性,却见顾零不吵不闹,只是执拗地盯着自己,一副他要是不回答,她宁可死,也不再会和自己说一句话的固执模样。
诺曼心头倒起了几分兴趣,想看看她更多、更丰富的表情。
反正现在也闲得没事,诺曼干脆说书似的,把经过和顾零说了一遍。
原来吃下醉果的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而在她昏睡的期间,安德列与帕斯瓦德如约进行了一场最释放野兽本性的凶残厮杀。
受到叶安琪蛊惑的帕斯瓦德,下起手来招招致命毫不留情,最后更是使出了有毒的暗器。
好在安德列实力更胜,心中因为叶安琪逃走的缘故,也有了些防备,但就算这样,遭到帕斯瓦德背叛与暗算的安德列,还是身负重伤。
也就在这时,由叶安琪带领的黑部军队,杀进了白部大门……
「然后呢?然后呢!」
一颗心脏听得都几乎悬到了嗓子眼,顾零两指死死搅着追问道。
白部的兽人专心观赛毫无准备,身为部落最强战斗力的安德列又受了重伤,何况黑部那边明显谋划多时,还添了手握空间的叶安琪……
双方力量对比之下,白部与安德列根本是凶多吉少,然而诺曼却在这故事紧要关头故意停了下来。
他一脸欠揍地看着顾零干着急,那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模样看得顾零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见顾零急得就差咬人了,诺曼得逞的大笑好久,这才不继续卖关子下去:
后来在与黑部厮杀的过程中,奄奄一息的凯恩告诉安德列,顾零被黑部的人掠走,生死不知,也就在那一刻,安德列彻底失去理智,嘶吼着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他疯了似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哪怕被咬掉耳朵、折断手臂也阻止不了他的步伐。
最后安德列杀得眼睛都流出血泪了,带领剩余的白部兽人一路追着诺曼回到他的老巢……
呆呆望着眼前绘声绘色,仿佛在讲别人故事的诺曼,顾零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所以……安德列他就在外面?
听到安德列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就在外面,顾零高悬的心顿时就松下来一半。
「那,叶安琪呢?」趁诺曼还有说下去的欲望,顾零又忙追问道。
之前她就有预感,与女主密会的诺曼会是推动剧情,以及发掘任务的关键点。
现在看来这个诺曼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小说世界里的反派角色。
而在顾零的认知中,小说女主与小说反派的交往也无非两种结局:一种是感化,一种是火化。
「没想到你关心的人还挺多。」分辨不出情绪的一挑眉,诺曼踢了踢脚边才悠悠转醒的叶安琪,「这呢。」
瞧见他踢垃圾似的动作,顾零嘴唇紧抿,敢肯定眼前的诺曼绝对不属于第一种结局,将头探过石凳椅背,顾零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叶安琪。
在一片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昏了过去,叶安琪醒来时,只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疼到麻木,五脏六腑更是被人直接摔在地上似的隐隐作痛。
她习惯性地想进入空间喝点灵水,结果一睁眼,就看见身边的诺曼,正单手撑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是他……救了自己吗?
注视着诺曼那张因为沾上血迹,而愈显涩气的漂亮脸庞,叶安琪断开的记忆这才重新连上。
她想起方才自己率领的黑部军,本来势如破竹,胜利在望,却被那个忽然发疯的安德列硬生生搅了局。
就连她骑着的兽人,也被砍杀,连累得她一个跟头直接摔昏在战场。
要不是最后诺曼出手相救,只怕她早就死于那群兽人脚下了。
周围的兽人,一个个如泰山崩塌般,在自己身边接连倒下,地动山摇间,光是扬起的尘土就足以将她整个人溺亡。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叶安琪又是一个哆嗦。
自从穿越以来,她从未害怕过。
哪怕是那晚帕斯瓦德掐着她的脖子逼问,叶安琪也打心眼里认定帕斯瓦德,不会真的杀自己,她一直把这个与众不同的异世界,当成是恋爱游戏来玩闹——
但直到刚才,当她眼睁睁看着身下兽人,大动脉里的血喷洒到她脸上,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残忍的、被杀掉后就永远醒不过来的。
从那刻起,叶安琪终于感到害怕了,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不过还好,她还有诺曼……
想到这,叶安琪的心中又涌出几分被英雄救美后的感动和羞涩,她抬起酸痛的胳膊,刚想叫诺曼抱自己起来,却见头顶的诺曼,只是垂眸怜悯似的看了几眼后就移开目光。
叶安琪心下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就对上那边从石凳后探出脑袋的顾零。
顾、顾零?
顾零?!
她怎么还没死?!
犹如撞见鬼,叶安琪忍不住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后便再也合不上下巴。
面对突袭安德列自身难保,顾零不也应该在乱军中,被疯狂的兽人们撕成碎片了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有一种可能……叶安琪难以置信地将目光移向诺曼,突然明白了他方才眼中的怜悯意味——
他怜悯、讥讽、愚弄,他分明是在利用完自己后,嘲笑自己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愤怒和羞辱的情绪瞬间充斥大脑,剧烈的疼痛叫叶安琪扑腾两下却爬不起身。
她只能躺在地上尖声谩骂,「诺曼,你个渣男!混蛋!你竟敢利用我?还说什么事成之后你为王我为后,都是骗人的!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叶安琪躺在地上仰着头狼狈地喘着粗气,还想说什么时,就见一边的诺曼忽然蹲下身,一个随意的伸手动作,却把叶安琪接下来的所有怒骂全部堵在了喉咙口。
「很漂亮的玉佩,不是吗?」指尖捏着玉佩,诺曼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你、你要干什么?」他意有所指得太明显,叶安琪拔高的声音里顿时掺进了颤抖,空间玉佩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最大的秘密和保障,「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说这话的诺曼弯着眉眼语调温柔,仿佛是在和心爱的情人说着情话,只是他手中的力道却一点也不温柔——
眼睁睁看着玉佩上的裂痕,在诺曼的指下越来越多,叶安琪绝望又无力地拼命挣扎,下一秒撕裂的痛感就烙上胸膛,叶安琪口中喷血两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咦?」摩梭掉指尖的玉质粉末,诺曼站起身,侧过脸来无辜地问顾零,「她这是怎么了?」
「……」
亲眼目睹诺曼两指就将这么一块圆玉直接捏成粉末,顾零喉间艰难滚动。
又瞥了眼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叶安琪,不知怎的,惶恐之余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爽快之感。
那是原身遗留下来的情感,而属于顾零自己的真正情绪,却是叫背脊一阵阵发凉的不安和警惕。
看女主的反应,这个诺曼分明是在叶安琪没有告诉他的前提下,就知道了她空间玉佩的秘密。
不对劲、不安全、不正常。
一种熟悉的危险感,一点点将顾零周边的空气压缩成真空,叫她手脚发软呼吸困难。
顾零不由得想起了罗森罗,想起与他最后的那一次对视。
「喂喂,小顾零,别老这么绷着脸嘛,搞得我跟坏人似的。」而面前的诺曼依旧笑眯眯的,与之前的恶劣表现没什么两样。
不,你是坏人,你最好是坏人,千万别是那个姓罗的疯子。
思绪破碎又混乱,顾零说不出话。
耳闻石洞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诺曼余光扫去「啧」了一声,这根骨头就这么香吗,值得那只傻狗如此拼命。
稍稍俯下些身,诺曼嗅了嗅顾零身上的气息,又玩闹似的在她耳边呼了口气:「怎么样,小顾零,你考虑好了吗?」
诺曼嘴角咧着,弯成可爱而讨喜的弧度:「要么当我的宠物,要么——被我折磨至死。」
耳畔被他吹得发麻,顾零垂下眼眸,看起来温顺又毫无抵抗能力,「你、你让我考虑一下……」
她哑着声音又低又小,外头的响动她自然也听见了——安德列来救她了,安德列也一定能救她,希望重新燃起。
顾零低眉顺眼地尽可能为安德列拖延时间,因而也错过了诺曼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神色。
「唔……」
再次醒来的叶安琪,只觉得有哪个器官被生生挖去,从头到脚哪哪都钻心得疼。
她呻吟着皱起眉头,恍惚间就看见高高坐在石凳上的顾零,以及她身后那撑着椅背一脸眷恋的诺曼。
那双紫眸里满是爱恋和欢喜,嘴里似乎还喃喃着什么「姐姐」,望着顾零时那种痴迷而疯狂的目光,叫叶安琪简直嫉妒到几乎发狂。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顾零?为什么所有人都爱顾零,而不爱她?!
仇恨的痛苦胜过肉体的疼痛,叶安琪的指甲狠狠攥紧掌心。
她不明白、她不甘心,明明之前她还那样众星捧月,明明她才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主角!
都怪顾零……都怪顾零!
都是因为她的存在!都是因为有她存在!
死死盯着高处的顾零,叶安琪眸子充血,理智失控疯狂更是叫嚣,犹如潜伏在树丛的鬣狗,她缓慢而又悄无声息地撑起身子,蹭上干涸血迹的手摸向腰后……
一直以来,安德列都觉得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无论是他当上首领,还是接受帕斯瓦德的挑战,或者是暂时搬出部落,甚至在捡到顾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负责到底的准备,规划好了他与顾零相依相伴的一生。
他的家人,死于部落斗争,被曾经同胞的利爪割开了喉咙。
唯独幸免于难的他,被老神司收养,一步步从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孩,成为了白部公认的首领,所有族人的领袖。
他曾在父母的埋葬地前发誓,要将他的全部生命奉献给部落,不叫他和他家人身上的悲剧,重蹈覆辙在其他任何一个族人身上。
他身背血债,他肩负重大,他的理想和使命注定叫他此生无暇顾及情爱与后代——因此顾零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是族人、不是朋友、不是伴侣、不是家人。
心同族人、胜过朋友、异于伴侣、堪比家人。
他的顾零娇小又柔弱,总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缝制的柔软布偶。
也只有在顾零面前,他不是首领、不是领袖,没有包袱、没有负担,他只是一个摔疼了还能抱着布偶哭鼻子撒娇的小孩。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一直以为是他在豢养顾零,他是主人,而顾零只是他圈养的小宠物。
但也直到如今生死分离降临的这一刻,安德列才忽然意识到,原来真正被豢养的,其实是他。
是他依旧需要慰藉的心。
所以,他才忍不住抓紧与顾零独处的一切时间,像是一个身处山巅太久也太冷的人,急于抱住温暖的篝火。
以至于在顾零提出想回部落,和同伴重聚的时候,他近乎不讲理地拖延了一周。
甚至梦中模糊间,他还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如今发生的一切他都经历过,只是这一次,他经历得更好,也更不想留下遗憾。
可现在,看着那边胸口插着匕首,倒在血泊里的顾零,安德列人生第二次感到,他对一切都失去了掌控。
第一次是藏在干草堆里的他,亲眼目睹家人被造反的同族屠戮至尽。
他恍惚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那些从顾零身体里溢出的红色液体,只是她吃果子时流出来的汁液。
虽然顾零她又漂亮、又可爱、又聪明,她的黑发是那样的柔软,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美丽,特别是她看向自己的时候……
手上的毛发被鲜血染红,安德列颤抖着抚上那个在梦里都会出现,此刻却不再有生机的脸庞:「顾零……顾零?」
他喃喃着,蔚蓝的眼眸中透出委屈和迷茫,浸透血液而不再蓬松的尾巴,也一起耷拉了下去:「安德列来晚了……」
「你别生气……别不理我……」
求求你。
顾零她只是自己捡来打发时间的小宠物罢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也只是主人对所有物的喜爱而已……
撕裂的伤口,从眼睛划至下巴,可安德列却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咧嘴笑了起来,讨好的、自嘲的,任由猩红的血液如同眼泪一般,沿着脸颊大颗大颗滚落。
只是打发时间的小宠物吗?
黑部首领诺曼在他攻入山洞的同时,就当场自尽了,失去领导的其他黑部兽人,顿时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尘埃落定,胜负已定。
分不清敌我的尸体堆上,幸存的战士们,个个如同才从血泊捞出来一般狼狈,但他们面上却个个欢欣鼓舞,眼神坚毅而崇敬的仰望石凳边,带领他们赢取胜利的首领。
可他们的首领只是屹立着、沉默着。
立在山洞的最高处,安德列将怀中顾零的尸体轻轻放在石凳上,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对极力劝说他赶快回部落的顾零,威胁又耍赖似的说道:「不准始乱弃终!」
而那时的顾零,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说:「乖,别怕。」
这世上哪有宠物抛弃主人的道理啊。
如今一语成谶。
她还是抛弃他了。
身负重伤却没有倒下的王,此刻却突然颓然倒下了,犹如大山崩塌……
亦如同他的心。
回到她的意识空间,顾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不好了——连续两次被人捅死,她这是什么倒霉命数啊?
只要一闭上眼,那举着匕首,五官狰狞的叶安琪,就仿佛又要扑上来。
顾零一个激灵后,猛地睁开眼睛,使劲摇摇头想将那足以叫人做噩梦的可怖记忆甩出脑海。
然而当这段记忆真的被甩出脑海,另一个人的面孔,就又随即冒了出来——
记得在她灵魂彻底抽离之前,那个方才扬言要折磨死自己的诺曼,呆呆地怔了好久。
事实上自从叶安琪突然暴走起,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有些不对劲。
犹如一个还未完全被丝线掌控的牵线木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那种难以言喻的哀伤目光盯着自己。
等他终于能有所行动,一巴掌拍开叶安琪时,顾零所在的躯壳,就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随着生命流逝,她的眼睛开始失焦,眼中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恍惚间就见头顶的诺曼,张了张嘴好像说了句什么「别走……」
别走?
哪种「走」?
是死亡意义上的「走」,还是离开这个小说世界的「走」?
越回想下去,顾零眉头就蹙得越紧,在那个小说世界她与诺曼只见过一面,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叫人一见钟情,几句话就让人爱得死去活来的魅力。
所以,他的悲伤和挽留,又是从何而来?
除非……他根本不是原来的诺曼。
一个明显又可怕的答案,几乎就在顾零的嘴边,可顾零宁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也不想亲口承认那个答案:
罗森罗,第二个世界里她的「好弟弟」——
追过来了。
顾零咬着牙根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恭喜穿书者完成任务。」
猛然被系统那依旧生硬的机械音拽回,时隔许久,再次听见这个熟悉开场白的顾零,不由得瞪大眼睛。
完成任务……她实现原身的心愿了?
犹如泡进热乎乎的温泉,稍感安慰地顾零,这才活络开被冻僵的神经。
这次她只接收到了一半剧情,连原身的心愿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这样,她还是磕磕绊绊完成了任务,顾零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之和庆幸。
「系统,这个小说世界的剧情和任务能再传给我一次吗?」顾零问道。
像是已经了解到顾零那边的情况,系统也不答话,只是沉默着将剧情全部塞进顾零的脑海——
与顾零之前判断的不差,这是一本 NP 向的女性后宫文。
整本小说概括起来就是:围绕女主叶安琪穿越进兽人世界后,获空间、喝灵水、种灵植、开后宫,最后统一黑白两部,成为兽族女王的故事展开的。
从女主的视角来看,整个故事又苏又爽,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从顾零所扮演的原身视角来看,在女主叶安琪成就辉煌的背后,却是无数人的鲜血。
顾零接着之前断开的地方,继续看了下去:
在原剧情中,由于前几次凯恩来请安德列回部落的时候,原身既听不懂兽语,也没能完全接纳安德列,因而安德列直接拒绝了凯恩。
等后来,原身连比划带猜地与安德列交流上,想办法让安德列带她回部落找叶安琪时,女主早已凭借她的金手指,在部落混得风生水起,受所有兽人敬仰成为神女一般存在。
除此之外,在这个本就男多女少,盛行一妻多夫制的兽族,除了顾零知道的帕斯瓦德和诺曼。
女主还接连征服了许多优异强壮的雄性兽人,整个白部都几乎成了她的后宫。
至于原身这个不比喝过灵水的叶安琪好看,也不怎么会说兽语的女配到来,无非只是给女主做陪衬。
女主春风得意,原身久别重逢,两人到此还算相安无事。
而变故出就出在,安德列这个宛如 bug 一样的存在上。
沉迷于与美男的恋爱游戏,一见到身为兽族正宗首领的安德列,叶安琪就起了攻略的心思。
可不管叶安琪怎么勾引,怎么诱惑安德列,就是漠然的不为所动,甚至对她引以为豪的空间之术,表现出怀疑和抵触。
那当局者迷,旁观者还不清吗?
阅男无数的叶安琪,很快看出安德列如此排斥自己,是因为原身。
而安德列又偏偏不是普通人,是兽族的最高领袖,如此厉害的男人被原身收入囊中,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穿越前的叶安琪,处处被原身压上一头,穿越后,她凭借天时地利和空间玉佩,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把,把原身踩在脚下了,如今她又怎么能允许原身有翻身的余地?
于是女主私下里联合了帕斯瓦德和诺曼,先是叫帕斯瓦德在决斗时趁机除掉安德列,接着更是让诺曼,趁白部群龙无首时率领黑部乘虚而入。
大军来袭时,白部没了首领又毫无防备,诺曼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统一了黑白两部,捧着他深爱的叶安琪成为兽族女王。
至于原身的下场,书中只是简单介绍说没了安德列的庇护,原身被发狂的兽人肆意践踏,生生死在了乱军中……
顾零闭上眼睛。
原身的牺牲,在小说中不过一笔带过,说来她也只是身为小说女主的叶安琪,苏爽人生中不值一提的绊脚石,可如今细看去,那字里行间的血腥味却浓郁得叫人想吐。
「而这次原身的心愿,就是避免安德列的死亡,阻止叶安琪的诡计得逞。」
避免安德列的死亡,阻止叶安琪的诡计得逞……
却唯独没有要她自己活下去。
短短一句话的心愿,却叫顾零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陌生女孩的身影:瘦弱、白皙、柔软。
和她曾经在湖中看见的倒影一样,但不同的是,透过那具羸弱的皮囊,顾零更清楚地看见了原身那颗温柔善良又知恩图报的心。
脆弱又强大。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顾零抿了抿唇,随后又从系统那里接收了她离开后小说世界改变的新结局:
她死后,身为罪魁祸首的叶安琪,自然逃不过惩罚,失去空间的她在强壮的兽人面前如同地上一只蚂蚁。
但安德列却没有直接杀死叶安琪,反倒是把她和残疾了的帕斯瓦德关押在一起,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因爱生恨的两人纠缠在一起,叶安琪的余生注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就这样诺曼,自杀叶安琪被关,黑白两部最终也像原剧情里一样统一合并。
兽人们虔心拥护他们强大又英明的安德列为大首领,并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朝着安康富足的美好未来前进。
而安德列也正如他曾经发誓的那般,将他的全部生命奉献给部落和族人,无心顾及情爱与后代的他,一生无妻无子。
晚年更是不顾众人劝阻,固执地搬回部落外的山洞,最后在那里孤独地安静死去……
面对这个结局,顾零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气。
她其实很想问问系统,为什么她一个孤魂野鬼,连心都没有了,各种感官包括情绪都还要如此仿真?
但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下思绪打岔,当顾零再回想起有关安德列的记忆时,不知怎的都有些模糊,胸口沉重的感觉也随之淡去。
顾零向后一仰,陷进柔软的沙发,隐约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那么一双大海一般的眼眸望着自己——
蔚蓝而深邃。
「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
面对系统照例的突兀提问,顾零只是抬了抬眼皮,一双尚未聚焦的眼眸露出没睡醒般的迷茫。
「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而系统也只是机械地通过重复相同的话语来催促。
「系统。」顾零突然开口,声音因为方才的沉思而显得有些沙哑,「罗森罗他,是叛逃者吧。」
「……」
终于停下它复读机的行为,系统沉默片刻,这才答道:「是。」
「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抬了抬头,顾零问。
「精神力。」
显然是不愿多说,抛出如此精简,而又内涵丰富的三个字后系统就不吭声了。
精神力……
慢慢咀嚼着这个词,顾零知道,就算自己再追问系统,也必定不会回答,于是顾零换了一个简单明了的问题:「那罗森罗他的精神力很强吗?」
「很强。」系统又随即补充道,「但没规则强。」
规则?顾零挑眉,总觉得这个词很耳熟,规则就是天道的意思吗?
「叛逃者一般都有很强的执念,比如实现某个心愿,或追随某个人。」
不等顾零再变着花的发问,系统自动解释道:「而 77468 号叛逃者就是在追随你,但他追随不了多久,规则很快就会将他的灵魂制裁。」
先不提追随不追随,制裁不制裁的,就说 77468 号叛逃者……
顾零的下巴一时都有些合不上了,也就是说,在罗森罗之前还有 77467 个像他这样的叛逃者?
「规则下的小说宇宙很大。」一眼看穿顾零的惊讶,系统那无起伏的语调里少见的掺进些戏谑,「大到远远超出你小脑袋里的想象。」
这下顾零的下巴是彻底合不上了。
系统它这是在……嘲笑自己?
记忆中头一次听系统用「你」「我」这样人性化的称谓,惊异之下顾零刚想说什么,就又被系统打断了。
「穿书者的问题太多了,现在穿书者该回答本系统的问题了。」
瞬间恢复它往日的生硬语调,系统问道:「通过本次的任务世界,穿书者学到了什么?」
方才真人一般的感情,仿佛只是她的幻觉,但不管怎样,顾零多少还是看系统顺眼些了,「学到了抢夺时机的重要性。」
配合地完成系统下发的硬性任务,顾零还有心情解释道:「说实话,这次任务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比原剧情中更早地回部落,先发制人提前把女主的蠢蠢欲动掐灭在摇篮里——概括起来可以说是,多半时候抢占时机,比后期努力更重要。」
「第三个世界反馈已收录。」
没有任何感想,系统依旧只是这么简单,而公式地回复了一句。
「就这样?不夸夸我认真学习的态度吗?」顾零忍不住吐槽,「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很打击我以后的反馈热情的。」
「本次任务完成奖励进度 5 %,目前穿书者进度条完成度为 20 %,是否抽奖。」
「……」
得,又装聋作哑。
但好歹这次她还是收集到了不少有用信息,顾零知足常乐,「是。」
她的话刚落音,半透明的巨型蓝色大转盘就出现在了顾零眼前,旋转,停下——
「无。」
无,没有抽中任何技能。
眨巴眨巴眼睛,顾零却忽然来了精神。
第一个世界有「躺赢」帮助。
第二个世界有「欧皇在世」帮助。
第三个世界有「超级学霸」帮助。
第四个世界,也就是她马上要进入的任务世界,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务帮助。没有系统,只有她自己。
顾零忽然勾起一个笑。
也好,那就让她试试——
她到底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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