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男主占有欲强偏执心狠手辣的小说!!!

我是贺家收养的孤女,但贺家小少爷却偏执地讨厌我。

他纵容别人霸凌我,将我逼进医院。

也曾抱着新欢怒视我,开口讽刺:「你算什么东西?」

但当别人跟我告白时,他却发了疯。

「他喜欢你?那我杀了他好不好?」

1

晚自习结束,乔醒时正要离开,就被一群女生拦住。

「诶,不是说我,乔醒时你能不能要点脸?贺恂都快把你当条狗了,你怎么还腆着脸缠着他啊?」

苗佳佳双手抱臂,看着蹲在地上的女生,轻啧。

乔醒时没理会她的讥讽,只埋头捡着满地散落的东西。

刚刚放学,贺恂让苗佳佳几个女生拦住她,把她桌斗和书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

她想,贺恂可能只是不想让她跟着他一起回家。

苗佳佳看着她麻木的神情,嫌恶地摇了摇头:

「记着离贺恂远点儿,这次他也就是让我警告你一声,换成尹漫,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就带着人离开。

乔醒时眨了眨眼睛,思维有些慢。

半晌才想起来,尹漫好像是喜欢贺恂的一个女生。

但那又关她什么事呢?她只是回家也有错吗。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乔醒时站起来,轻跺了跺发麻的脚。

时针已经靠近 6 的边缘,教室里空无一人,连残红的夕阳都只剩个尾巴。

她吸了吸鼻子,嗅到了空气中的闷热。

即将入夏,高二学年也接近尾声。

乔醒时回想,这是她认识贺恂的第七年。

也是被迫留在贺恂身边的第七年。

乔醒时慢吞吞地走出校园,接她和贺恂的车早已离开。

没多犹豫,她平静地走向公交站牌等车,似乎早已习惯。

微热的风拂过,卷走树上不知何时卡住的气球,也带起了乔醒时的一片裙角。

她想,再来一次的话,9 岁那年她宁愿留在福利院。

2

乔醒时到家已经接近 8 点,所有人早已吃完饭。

贺家不留剩饭剩菜,所以她这顿晚饭落了空。

在这栋大别墅里,贺小少爷讨厌的人,没人敢对她示好。

她像个空气般在这里游荡生存。

乔醒时平静地将视线从餐桌上收回来,上楼回房间。

路过贺恂房间时,门被打开。

「今天回来的还挺早,东西收拾完了?」他斜靠在门框上,悠悠说着。

乔醒时抿着唇想当做没听见,继续走着。

但。

「站住。」

女孩儿身影顿在原地。

身后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转过来。」

乔醒时闭了闭眼,慢慢转过身面向他,垂下眸回答:「听见了。」

贺恂走到她面前,伸手摸着她的肚子,低声问:「饿吗?阿时。」

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乔醒时不喜欢他不经意间的触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不饿。」

空气静默了一瞬,那点温柔也荡然无存。

他看了眼落空的手,又似笑非笑地瞥向她:「不饿,那你明天早饭也别吃了。」

乔醒时沉默地点点头,模样是麻木的乖顺。

男生的眼神又阴冷了下来,「滚吧。」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安静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贺恂盯着女孩儿的背影,半晌嗤笑一声,把身后手上拎着的小蛋糕扔进垃圾桶。

精致的淡粉色蛋糕瞬间被挤压变形,没多久后,被打扫的阿姨收走丢了出去。

3

那晚,乔醒时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刚被接来时的场景。

7 年前,贺家小少爷忽然生了重病。

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一夜间成了病秧子。

贺家大家长,也是贺恂的爷爷,找遍了国内外的名医都无法根治。

大概也是遍寻未果,最后竟走投无路,迷信上了一位算命先生。

这算命先生算了老半天,才皱着眉才磨蹭地告诉了贺家,让他们去南郊区的一所福利院领养一个女孩儿。

他说:「只能是左耳垂和左肩各有颗红痣的女孩。」

贺爷爷立刻派人马不停蹄地出发,找到了乔醒时。

她本名叫乔乔。

但说来也怪,她到的第二天,再次昏迷了好几天的贺恂忽然醒了,且慢慢转好。

贺爷爷高兴地拍了拍乔乔的头,说以后她就叫乔醒时。

他说,这个名字吉利。

4

乔醒时被接来,不是来享福的。

随着贺恂的身体逐渐好转,他要继续回学校上学。

贺爷爷让她跟着贺恂一起去上学,并把她安排在和他一个班。

但乔醒时的进程,远赶不上贺恂。

所以,她被安排请了个家教,让她没日没夜地学,把一个小姑娘当成机器折腾。

但这并不足以让乔醒时反感贺家,最主要的原因是贺恂。

贺恂刚醒来时,贺爷爷就带着乔醒时去他的房间。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还沉浸在这个男生真好看的怔愣中。

可贺恂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床上面色还有些苍白的男生,阴鹜地盯着她,沉声吐出一个字:「滚。」

此后的七年里,她不得不在贺爷爷的安排下跟他上了同一所初中,高中。

贺恂也不再身体病弱,恢复如初,加上性格跋扈叛逆,又凭借家庭背景和一副好皮囊,被贴上了三中校霸的标签。

唯一没变的是,他依旧厌恶极了乔醒时。

从小学起,他便带人孤立乔醒时,任由她被打骂欺负。

有同学发现她和他放学走的是一个方向后,便立刻散播出消息,乔醒时跟踪贺恂。

那时他就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孩子,而她是另一个极端,被排斥的个体。

贺恂也不解释,只坐在课桌上,笑着看她被唾弃指责。

所有人散去后,只剩他们俩人。

贺恂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拨了拨她被推搡乱的头发,露出五官。

「难过吗阿时?」男生话里带着笑意,眼神却一片冰冷。

小小的乔醒时满眼疑惑和惊慌。

十来岁的小女孩,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会这么讨厌她。

贺恂看着她,逐渐敛起笑意,一字一句:

「看着你这张脸,就会想到我那诡异的怪病。但我还不得不每天看到你,你哪有我难过?」

即使他病好了,以防万一,贺爷爷还是一直让乔醒时跟在他身边,仿佛把她当成了个「护身符」。

他又抚了抚女孩儿的眉眼,动作轻柔,但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寒冰的利剑插在她的心窝。

他说:「乔醒时,你这张脸真让我恶心透了。」

5

第二天早晨到了学校,因着前一天晚上加今天早上都没吃饭的原因,乔醒时秀巧的小脸看起来有些苍白。

大课间,尹漫拿出自己前一天烤的戚风蛋糕,蹦蹦跳跳地走向贺恂。

「贺恂,这是我昨晚烤的蛋糕,你饿了可以吃一块。」

女孩红着脸把盒子放在他的桌子上。

贺恂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到嘴边的滚变成了:「谢谢。」

看着男生唇边的笑,尹漫害羞地低下了头。

正准备扬起的嘴角,但在看到贺恂拿起蛋糕走向乔醒时的一瞬僵住了。

贺恂把蛋糕放在乔醒时面前,声音含着笑:

「乔醒时,你不是没吃饭吗?送你了。」

说完就转身出去,留下阴沉的尹漫。

5

偌大的教室里,除了角落的闹剧,所有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佯装无事发生。

贺恂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尹漫扬起的巴掌落在女孩儿的脸上。

乔醒时的双手被人禁锢住,她甚至连躲都不能躲。

尹漫面部狰狞:「你不是爱吃吗?给我把这些吃了!」

说着把掉在地上,沾了灰尘的蛋糕抓起来,塞进她的嘴里。

乔醒时紧闭着的嘴被压住下巴撬开,被迫吞了一些。

她挣扎时,余光看到门外靠在墙上的贺恂,疏懒地对她挑了挑眉。

他是故意的。

尹漫抬起脚想踹下去时,贺恂忽然往近走了两步。

余光刚好看到他的身影,尹漫悻悻地收回了脚,对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冷笑一声后,转身离开。

站在贺恂身旁的冯昊,看着被推到在地的乔醒时,慢慢视线下移,看了眼女生校服裙下纤长的腿,眼神不禁有些迷离。

他咧了咧嘴,对贺恂笑道:「恂哥,您这是对乔醒时有意见啊。」

「不然,我帮你教育教育她?」

话音还没落,他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乔醒时面前蹲下,那双油腻肥硕的手,在碰到她脚腕的前一刻,人忽然被猛地拎了起来。

冯昊眼睛一花,接着被迫对上贺恂的视线。

贺恂阴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冰冷的嗓音阴恻恻地传来:「你活腻了?」

冯昊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贺恂松手,他扶着墙慌忙站直,结巴道:「我错了,恂哥,我错了……」

他终于明白,乔醒时可以被欺负,被孤立,但贺恂不会让任何一个男的碰她。

那是一种畸形而疯狂的占有欲。

6

众目睽睽,贺恂拽起乔醒时离开。

贺恂捂住她的眼睛走进男厕所,赶走里面的所有人才放下手。

乔醒时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些慌乱,她试图挣脱禁锢住她双手的大手。

「贺恂,你放开我。」声音染着细微的哭腔。

贺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刚吃了别人的蛋糕?」

乔醒时只管摇头,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拼命摇头,她只想赶紧离开。

一直以来,她不止讨厌贺恂,同时还害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少爷。

因此她一直都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相处。

「你吃了,我看着你吞的。」他淡淡地陈述着。

乔醒时的眼眶已经泛红,里面似乎还盈着泪花,

「贺恂,要上课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贺恂想起昨晚被丢弃的蛋糕,心中愈发暴怒。

他一把拉着乔醒时到水池面前,对她扬了扬下巴:「给我吐了。」

她够了解贺恂,他说了就要去做,这是不容置疑的。

虽然不解,还是压下心中的胆怯照做,但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贺恂被磨得没了耐心,一手的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伸出两指抵了进去。

乔醒时被刺激到,终于吐出来了些。

她本就将近一天没吃饭,胃又被这一番折腾,早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更加苍白。

但贺恂很满意,他拿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阿时,很乖。」

乔醒时边咳嗽边抬头看他,说:「疯子。」

贺恂笑了:「你知道我是疯子就别惹我,我说真的。」

7

上课铃打响,班主任走了进来。

她对刚才课间发生的闹剧毫不知情,脸上挂着笑容。

「同学们,上课前我花十分钟跟大家宣布个事情。」

「咱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说完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接着,一个身高修长,长相清秀干净的男生走了进来:「大家好,我是沈清惟。」

不少女生在看到他的长相后,都发出了低呼声。

「沈清惟同学,你找个空座位坐下吧。」

沈清惟点点头,径直走到了乔醒时旁边的空位。

男生清冽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维:「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乔醒时怔愣了几秒,才慢慢点了点头。

自从她被全班孤立后,再也没有同桌。

谁也没注意到贺恂瞬间阴翳下的气息。

班主任看着他找到新座位坐下后,正准备翻开书讲课,「好了同学们,打开书 17……」

砰!

她的声音猛地被打断,贺恂忽然起身转身离开教室,走出去的前一刻,他看了眼角落里两人。

但他们都没抬头去看。

沈清惟正在向她询问教材的区别。

班主任皱眉看着男生的背影欲言又止,贺恂顽劣张扬,可她也不能过于训斥。

毕竟,他舅舅是这所学校最大的董事,更何况他爷爷更不是能得罪的人物。

她稳了稳神色,若无其事地接着刚才的内容继续讲课,仿佛没看见一般。

8

沈清惟还没拿到,所以后两节课都是和乔醒时看的一本。

中午放学铃声响时,乔醒时终于撑不住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捂住胃。

沈清惟见状,轻声地问她:「你还好吗?是不是胃痛?」

半晌女生细微的声音才闷声传来。

「嗯……」

她慢慢发出一声鼻音,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沈清惟什么也没说,立刻起身跑了出去买药。

再回来时,教室里已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趴着。

「醒醒,先起来吃药。」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收回手时,他摩挲了一下。

女孩儿的肩膀有些过于单薄。

乔醒时慢慢坐了起来,接过药,轻轻道了声谢谢。

沈清惟见她吃完,又看了眼时间,温声说:「你再休息会儿吧。」

乔醒时应了声好,她现在思维缓慢,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新同学一直在陪他。

三中午休时间很长,还没有同学回教室。

沈清惟看了眼女孩儿微蹙着的眉,又把视线移到额头上的薄汗上。

起身站起来,把旁边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

接着单手撑着头面向她,看到女孩儿的双眉慢慢舒展开来,他掀唇笑了。

半个小时左右,乔醒时自然转醒。

她慢慢坐起身,眨巴眨巴眼睛回着神。

沈清惟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心底微动。

「好点了吗?乔乔。」

乔醒时立刻侧脸过来看向他。

眼里写满了疑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叫她?

自从离开福利院,再也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

沈清惟温润的声音含着笑,眼睛直视着女生:「我是阿清哥哥。」

乔乔怔愣住,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揭开。

阿清哥哥是她在福利院时很好的玩伴。

但很快,阿清哥哥被领养走了。

她记得当时,男孩抓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但不巧的是,她先等来了贺家的领养。

乔醒时看着面前清俊的男生,慢慢和记忆中的阿清哥哥重合。

「阿清哥哥?」她的语气中还有一丝犹疑。

「乔乔,我在,我回来找你了。」

早已麻木的欺辱捉弄中,她又似乎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

眼眶中的泪决堤而出:「哥哥,我好想你们啊……」

沈清惟抬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乔乔,不哭。」

在被贺恂支配的无尽恐惧中,沈清惟的出现,仿佛是对她伸出的一双拉她出地狱的手。

9

教室内,女生抱着男生痛哭,男生则细声安慰。

异样的气氛涌动。

教室外,贺恂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后面的两节课他都没有出现过,一直到放学后半个多小时,他才悠悠地踏出校门。

司机早已站在车外等着,贺恂拉开车门。

他今天故意晚出来,也是想让乔醒时多饿一会儿,人饿着脑子就清醒,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最好吃完午饭回来,就主动跟老师提出换座位。

但后座空空如也。

贺恂沉默着,手搭着车顶无意识地敲着。

「她没出来?」语气意味不明。

司机点点头:「是的,贺少。」

想起刚才他强行拽着她催吐时她苍白的脸色,贺恂转身快步回了学校。

他脚步逐渐加快,直到看到教室内这一幕,脚步止在原地。

贺恂看着乔醒时脸上笑出的梨涡,不合时宜地想:「原来她是有梨涡的。」

直到他离开,两人也没有发现。

如果当时有一人发现了忽至的少年,也许有些悲剧不会发生。

10

下午剩下的三节课,贺恂一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下课没有去抽烟,没有打游戏,也没有偏首过一寸去看她。

尹漫过来纠缠他时,他也只淡淡地吐出个滚。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贺恂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响起。

指尖点开,没什么意味地看着最上面的一行字:

「调查清楚了,贺少。沈清惟是和乔小姐一个福利院出来的。」

接着后面就全是沈清惟这几年被领养,钢琴赛获奖,和出国比赛的经历。

他随意瞥了眼就收起手机。

下午放学铃打响,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书包时,贺恂破天荒地走到乔醒时旁边。

「收拾好了吗?走吧。」

乔醒时抬头看他。

贺恂对上她的视线,轻了下挑眉:「怎么?」

沈清惟知道他和乔醒时的关系,只偏头问她:「你想回去吗?乔乔,我家离学校很近。」

意思再明显不过,不想回去可以去我家。

贺恂低头嗤笑一声。

乔醒时摇了摇头,「阿清哥哥,你回去吧,我放假可以去找你。」

她不能让沈清惟招惹上贺恂。

听到她轻软的声音喊阿清哥哥时,贺恂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手指。

半刻,沈清惟点了点头,「那你早点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接着拎起书包起身离开座位,路过贺恂身边时,他听到那位少爷说:「新同学,手挺好看啊。」

沈清惟一个眼风也没给他,擦身路过。

乔醒时背起书包跟在贺恂后面,两人一路无话到家。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贺恂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甚至还很平静,但她就是莫名感受到一阵戾气。

贺恂推开自己的房门,侧身挪开些位置,声音淡淡:「有点事儿找你,进去。」

乔醒时抿了抿唇:「就在这里说不行吗?」

贺恂笑了:「你最好别让我说第二遍。」

11

乔醒时双手握着书包的肩带走了进去,尽量忽视掉头顶那道灼热的视线。

贺恂关上门坐回转椅上,「坐啊。」

她在床边坐下,「你要跟我说什么?」

贺恂单手撑在太阳穴边上看着她。

他没回答她,空气瞬间沉默下来。

和贺恂同处于一个密闭空间。

这个认知让乔醒时有些不安,手指不自觉曲起抓了抓裙摆。

半晌,贺恂才慢声开口。

「你是不是饿了?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她皱了皱眉,她永远也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乔醒时摇摇头:「我不饿,我中午吃……」

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饿了,阿时。」

男生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随即不管她的反应,就让人送了五个四寸蛋糕上来。

蛋糕看起来鲜美可口,造型还很精致可爱。

贺恂伸手推到她面前:「吃了。」

经过上午催吐那一遭,她已经不太敢去反驳他的话。

乔醒时本就胃小,蛋糕香腻加上尚未好全的胃病,一个蛋糕吃了一半就有些反胃。

坚持吃完一个后,她感觉胃已经隐隐发痛。

但贺恂又推了一个过来,平静道:「继续。」

乔醒时忍着胃痛,抬头看着他说:「贺恂,谢谢你,但是我饱了。」

「嗯?」贺恂靠回椅子睨着她。

「是饱了还是不想吃了?我看你中午吃的挺欢的,怎么到我这儿就苦大仇深的?」

乔醒时试图解释:「我没有。」

她不明白为什么贺恂又生气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因为中午吃了饭也会惹到他吗?

贺恂忽然站起来推开椅子,椅子猛地后退,撞上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她一颤。

贺恂走近,抬起她的下巴对着自己。

「跟我丧着一张脸干什么,我欠你的?」

乔醒时忙摇了摇头,神情惶然,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但他不喜欢。

贺恂抬起另一只手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意味不明:「我都不知道,你这里还有颗梨涡。」

「笑。」

乔醒时感受到他周身的戾气,不敢反驳,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和中午明朗清甜的笑一对比,现在不自然的表情极为刺眼。

贺恂的怒气一瞬间被点燃,他捏住乔乔的脸迫使她张嘴,拿起蛋糕就往她嘴里堵。

「你他妈吃我的用我的,你是贺家的人知不知道?抱着别人,你是真没把我当回事儿啊?」

贺恂想到中午两人拥抱的一幕,掐着她脸的手劲越发大。

「唔……」乔醒时被呛出泪花,双手推着面前的胸膛。

又被迫吞下半块蛋糕后,贺恂才松开她。

失去支撑,乔醒时瞬间倒在地板上,大口呼吸。

贺恂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手,鼻息中逸出一丝冷笑。

「吃里扒外。」

说完就转身离开房间。

12

乔醒时慢慢坐起身,胃部的刺痛感逐渐扩大,她伸手摁住试图缓解。

眼神飘忽时,她看到了剩余的三块蛋糕。

沉默一瞬,她忽然扶着床沿站起来又拿起一块。

仅犹豫了半秒,就平静地张嘴吃了下去。

脆弱的胃被不停摧残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抗议,绞得乔醒时疼出冷汗。

终于,在将吃最后一块时,反胃感骤然达到顶峰。

乔醒时忙跑到卫生间里全吐了出来,直到最后吐的只剩酸水时,她才堪堪停下来。

靠在马桶边奄奄一息,胃部时急时缓的绞痛让她疲惫地昏睡过去,在闭眼前一瞬,她忽地笑了一下。

13

再醒来时,她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房间里不止她一人,床边坐着贺爷爷和站着的贺恂。

贺爷爷依旧精神矍铄。

「乔丫头,好点了没有?」

她想张口说话,但嗓子干涩发不出声,只得点点头。

相顾无言时,贺爷爷看着女孩虚弱的脸色,想起她刚开始的样子。

虽然幼小的身体瘦瘦弱弱,身上却带着向往未来朝气,而现在只剩病气。

看起来毫无生机。

偌大的贺家,却连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

他大概也清楚贺恂对她做的一切,但他宠溺孙子,于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形。

家里的保姆说她最后是在贺恂的房间里找到的,那时人已经虚弱的不行。

不难想到贺恂对她做了什么。

贺爷爷叹了口气,问她:

「你愿意搬出去住吗?当然,贺家会供你读完大学的,你不必担心资金问题。」

贺恂瞬间抬眸,视线直射向床上的女孩儿。

乔醒时藏在被子里的双手握紧,她吞咽几番才哑着声音开口:「爷爷,我愿意。」

贺爷爷点点头,「我会找人安排的,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没再多待,带着贺恂离开。

乔醒时慢慢坐起身,刚想给自己倒杯水,贺恂突然返回病房。

「乔醒时,你真敢。」

他走近拿过她的水杯倒水,递给她时下意识摸了下杯臂。

「谢谢。」

贺恂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手背上的吊针。

「为了离开贺家,把自己搞成胃痉挛?」

昨晚他再次回到房间,看到她虚弱的身形倒在卫生间,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他抱起女孩立刻带她去了医院,怀中人轻飘飘的,似乎抓不住一般,让他心底莫名涌起一丝恐慌。

之后医生说需要住两天院,让家属回去带点日常用品来。

直到他回到家看到那几乎被吃完的蛋糕,刚刚的一阵心慌忽然显得那么可笑。

乔醒时沉默地喝水,没有回答。

贺恂看着那张泛着病态白的脸逐渐有了血色,心底微微一动。

在乔醒时心里默念第二十遍快走时,贺恂淡淡开了口:「老爷子让你出去住,可以。」

很快话锋一转,「但你最好给我离那新来的远点儿。」

乔醒时没想到他能同意,顿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呆呆的,透着一丝傻兮兮的可爱。

贺恂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嘴角,很快又放平。

后来他再回忆起,他们认识的七年长河里,只有这一瞬。

只有这一瞬,是两人相处最为平和的一刻。

即使在他死前,依旧偏执地认为,如果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状态。

那乔醒时最终会爱上的人是他。

14

没有贺恂的阻拦,乔醒时很快就搬了出去。

贺爷爷给她找的公寓,刚好在沈清惟家对面,两人后面基本上上学放学都是同路。

但顾忌贺恂的原因,在学校时,乔乔很少会跟沈清惟主动说话。

说来也怪,高二的最后一个月,贺恂也没主动招惹过她,忽然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

即使迎面碰到,也只是漠然地瞥一眼就收回视线。

乔醒时对这种现状非常满足。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乔醒时看着自己的物理成绩有些犯愁。

「哎……」

沈清惟偏头,就看到女孩儿双手托着腮叹气,眉眼中带着丝丝忧愁。

「怎么叹气?」男生清冽的嗓音传来,

「刚才陈老师找我谈话了,说我物理太偏科。」

她看了眼他满分的卷子,又叹了口气。

人和人的差距好大啊。

沈清惟笑道:「暑假我给你补习吧,把你短板补齐。」

乔醒时眼睛登时亮了,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反悔一样。

「嗯!」

刚说完,沈清惟就被老师叫走了。

她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嘴角弯着,梨涡里像是盛着蜜糖。

丝毫没有察觉到贺恂的眼神。

自从他答应她搬走后,她似乎变得明快起来。

那晃眼的笑也多了不少。

他眼神暗了暗,把莫名起来的冲动压了下去。

15

暑期悄然而至,乔醒时和沈清惟在固定而略掺枯燥的补习中安然度过。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一个压抑许久的疯子。

开学后的摸底测试,乔乔的物理成绩大幅度提升,排名瞬间提到前五名。

她拉着沈清惟的袖子,轻快道:「阿清哥,陈老师夸我啦!谢谢你帮我补习。」

沈清惟也笑着:「还是乔乔努力。」

想了想又道:「晚上庆祝一下吗?」

乔醒时弯着眉眼,点头。

「嗯!我还没有喝过酒诶,我想尝一下。」

小姑娘眨巴着眼,期许地看着他。

「……」

片刻后,沈清惟无奈地叹口气。

「好吧,不准多喝。」

他的本意是只给她喝几口啤酒,不成想她趁他不注意喝了一罐。

本也不算多,可惜她酒量不好。

一杯倒。

夜晚,沈清惟结了账,背着软趴趴的女生离开。

走在路上,他偏头对着背上迷糊的人说。

「下次不能给你喝了。」

本意是告诫训斥,但他语气温和,实在没威慑力。

到楼下时沈清惟注意到,漆黑的前方隐约有一点猩红。

走近,贺恂正淡淡地看着他。

也许是错觉,沈清惟总觉得,他似乎眼神更偏向身后的女孩儿。

沈清惟收回视线,从他旁边正要走过去。

「等等。」贺恂弹了弹烟灰。

离得近沈清惟才看到,地下已经积了不少烟头。

他似乎在这等很久了。

「有事?」沈清惟问。

「把她放下来。」

贺恂点了点他背上的乔醒时。

这姑娘神智依旧迷糊得很,趴在沈清惟的背上要睡不睡的。

沈清惟也淡淡的。

「不了,我照顾她就够了。」

贺恂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一下。

「你别不知好歹,我现在跟你好好说话,你就放下来,今晚你绝对带不走她。」

说着,有几个高大健壮的大汉从暗处走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专业的打手。

沈清惟也没怵他,只挑挑眉:「法治社会,你威胁我?」

「不信你就试试啊。」

语气满是轻蔑。

他看着眼前桀骜的男生,总有种预感,乔醒时要是被他带走,他会伤害她。

沈清惟紧了紧背着她的胳膊,不理会面前的众人,抬脚离开。

贺恂也没犹豫,直接让人扣下他,把乔醒时抱过怀里。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被摁在地上的男生,刚才干净整洁的白衬衫瞬间沾上泥土。

贺恂淡淡给出评价:「不自量力。」

话毕,就抱着乔醒时上了车离开。

16

他坐在后座,把乔乔抱在腿上。

靠近嗅了嗅。

乔醒时背着他跟沈清惟喝酒了。

贺恂眯眼看着怀里脸颊晕红的女孩,一言不发。

但握紧迸出青筋的手昭示着他的怒火。

到了别墅门口,司机就看见阴晴不定的贺少拽拖着那小姑娘上楼。

动作毫无顾忌,乔醒时理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途中就被撞伤了好几处。

保姆看到多日未见的姑娘又被小少爷拖了回来,轻叹了口气。

贺恂把她扔进浴室,把花洒开到最凉最大,淋浇着她。

冰冷的水流瞬间将乔醒时浇个透顶,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视线清晰起来,那张一辈子不愿见到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出现。

她不是在和阿清哥喝酒吗?怎么碰到贺恂了?

乔醒时又眨了眨眼,看向旁边熟悉的装修布置,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别看了,这就是你住了七年的地方。」

贺恂语气散漫。

「你把我带来这干什么?沈清惟呢?」

即使过去一个学期,她还是会对贺恂从心底恐惧和抵触。

贺恂并没用应答,只是晦涩不明地注视着她。

跪坐在瓷砖地上的女孩,冷白色灯光映在她暴露在外,还挂着水滴的小腿上。

贺恂慢慢走近,蹲下。

垂眸看着她的腿,轻声说:「我是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点儿?」

「凭什么?」她回视着他。

乔醒时被冻得有些颤抖,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明明手中没有底牌,眼神却坚定地出乎意料。

这是第一次,她直面反驳他的话。

当他再次说出那些警告威胁的话时,她忽然觉得厌恶透了,一种忍耐不下去的厌恶。

贺恂也有些意外。

抬眼轻挑了下眉,荒唐地笑了笑,重复乔醒时刚才的话。

「凭什么?」

「凭你吃贺家的,喝贺家的,贺家养了你七年。」

他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乔醒时却听的一笑。

「贺恂,我说真的,」

她看着他:

「我在这里待的七年,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在福利院的一天。当初贺家把我接过来是为了什么,你比我清楚。」

「说难听点,是因为我出现的契机,你才好了不是吗?至于贺家养我的这几年的花销,我会有一天还……」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贺恂卡住了下颌。

「乔醒时,你真是出去玩儿野了啊,现在什么都敢说了。」

那诡异的病是他的禁忌,没人敢当他的面提起过。

初中有个昏了头的男生说了一句我听说你得过怪病,被他打进了医院。

现在,她居然敢提。

贺恂死死盯着她,手上不自觉用力。

认识沈清惟后,她整个人都变了不少啊。

乔醒时仰着脸被迫看着他,明明浑身害怕到发抖,但依旧紧抿着唇不道歉。

贺恂被气笑了,「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住不住回来?」

「不要。」她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捏着她脸的手松开了。

贺恂站起来,刚才的戾气一瞬间消散。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坚定,阿时。」

语气不明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后,打开门离开。

乔醒时没在意他的话,他没少威胁她,可自己不还活得好好的。

她慢慢站起来,拖着湿漉漉的裙子走出了贺家。

17

出了门,沈清惟正在门口等她。

不知是不是路灯过于白炽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乔乔小跑到他身边,「阿清哥,你怎么来这里了?贺恂没找你麻烦吧?」

语气透着丝紧张,她总感觉贺恂对沈清惟有股莫名的敌意。

沈清惟笑着摇摇头,「走吧,我们回家。」

自然而然地对她伸出手。

乔乔耳朵有点烧,她飞快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好。」

贺恂站在二楼,一直看着两人胶着在一起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回了神。

在刚才那段沉默的时间里,他似乎什么都想了,也似乎什么都没想。

17

今晚月亮格外明亮圆满,柔和的月光撒在两个腼腆的少年身上,像是被罩上了一层雾光。

沈清惟从路边摘了一朵透着淡紫的雏菊,拿在手里把玩了一路。

直到乔醒时家的门口,他轻轻抬手车别在了女孩儿的耳边。

男生表达喜欢的套路老套过时,可还是让她瞬间烧红了脸。

乔醒时眼睛转了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沈清惟弯着唇,手蹭了下她耳朵,「乔乔,晚安。」

「喔……阿清哥哥晚安!」

这是独属于他们十七岁情窦初开的时刻,连月亮都格外关照他们。

沈清惟回了家,艰难地脱下衣服洗澡。

男生身前背后都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青肿。

雾气泛滥的浴室中,他伸手往后顺了一把浸水的头发,回想刚才那几个人说的话。

「贺少让我警告你,别再在那姑娘身边乱晃,不然你这双手就别要了。」

打手冷漠地传话,说完又往倒在地上的男生后背猛地敲了一闷棍。

18

忙碌是高三的代名词,对于很多学生来说,掉一分都是莫大的压力。

乔醒时在那段插曲后,和沈清惟的相处变得正大光明起来,不再有意躲避。

两人每天学校家两点一线,基本上形影不离。

就像这节体育课,班主任专门留给他们放松活动,但乔醒时和沈清惟还是坐在演讲台下晒着太阳背书。

冯昊看着两人的身影,咂了咂嘴:「这俩人是谈上了吧,整天都腻在一起。」

语气有些不是滋味。

贺恂淡淡地看过去,几秒后瞥开视线离开,神情毫无起伏。

留他一人在原地挠头不解。

最近恂哥挺反常啊,话少得可怕。

高三的晚自习一直延续到 10 点才结束,同学陆陆续续的离开,只剩几个人还没从自习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直到 10 点半,乔醒时和沈清惟才收拾东西起身。

两人边走边讨论今天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丝毫没注意到周围气氛的不同。

19

北方深秋的夜晚,行人寥寥。

一辆黑轿车忽然急刹横在他们面前停下,开门下来几个西装壮汉,瞬间上前扣住沈清惟。

乔醒时慌忙上前推他们:「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并没有人理会她,但也没人对她动手。

乔醒时双手紧紧抓住他们的衣服,向四周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

沈清惟也趁机撂倒其中一个,挣脱出来,拉起乔醒时就要跑。

还算好的记忆,让他在看到这几个人的那一刻,就认出他们是那晚的打手。

他们拼命往反方向跑着,后面是杂乱而有力的追赶声,眼前 200 米就是繁华的十字路口。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摆脱他们。

两个少年的眼睛,被前方繁华阑珊的灯光映得明亮。

倏然间,另一辆同样的黑色轿车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也挡住了前面的光,少年眼睛再度变暗,像是瞬间失去希望。

从车上下来了和后方追赶他们同样数量的人,为首的正冷漠地看着他们。

他挥一挥手,比刚才多一倍的人围住沈清惟,把他押进车里。

乔醒时哭着想去拉他,却被几双宽厚的大掌拦住。

「阿清哥哥!阿清哥哥!」

她无助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们啊……」

沈清惟想给她擦擦眼泪,却被死死地禁锢着。

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乔乔,我没事的,你快回家。」

乔醒时摇头哭着,拼命想去伸手拉他。

司机已经发动车子,沈清惟试图让她冷静:「乔乔,快回去,明天早上我还在楼底下等你上学。」

话音刚落,黑色的轿车如深夜的鬼魅,瞬间脱离她的视线一般,飞速离开。

瘦弱的女孩双手胡乱地往比她体型大出一倍的黑衣人身上打着。

「你们要带他去哪!」

几个人不动如山地任由她打,直到为首的那人开口:「贺少说您知道该怎么做。」

接着打开她面前的车门,意味很明显。

乔醒时瞬间僵住动作,半晌后,她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

看着窗外飞掠的景物,她忽然有些无力。

无力到想就此认命。

很快,车逐渐减速直至停下。

不意外地,她看到面前熟悉的别墅。

宏丽而奢侈的西式独栋别墅,是多少人一辈子的可望而不可求。

但对乔醒时来说,它在她的记忆里,总是扮演着对她张着血盆大口,随时要吞噬她的怪物。

深夜下的寒潮来得更加凛冽,也吹得她脑子愈发清醒。

没有犹豫地,她抬脚走了进去。

20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客厅坐着两个人,其余全被贺恂清走。

尹漫正依偎在贺恂的怀里娇笑,忽然看到乔醒时进来,嘴巴一撅,语气不善:

「你来干嘛?保安怎么看的,什么人都能进这里了?」

乔醒时并没有理会她。

贺恂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话却是对尹漫说的:「我让她来的。」

尹漫瞬间噤声,只目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今天贺恂忽然主动跟她搭话,问她晚上愿不愿意去他家。

这是她喜欢他的第三年,他第一次跟自己主动说话,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于是,她现在在这里。

看着乔醒时平静无波的脸,贺恂莫名被勾起恶趣味。

忽然他手臂一用力,尹漫被抱着坐在他腿上。

「啊。」尹漫不留意惊呼一声,接着脸一红。

「你……怎么这么突然?」

整个过程,贺恂都看着乔醒时,试图在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情。

但她只是平静,死水一般的平静。

乔醒时无视贺恂的把戏,只淡声开口:「我愿意回来住,你放了沈清惟。」

贺恂被气笑了,随手推开尹漫:「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我放了就放了?」

尹漫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她不傻,贺恂一直以来对乔醒时都很特别。

她轻哼一声:「就是啊,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又要抱住贺恂的胳膊,像是对她的挑衅。

但被避开,贺恂冲玄关扬了扬下巴。

「你先回家。」

空气一瞬间沉默,尹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你叫我来是干嘛的?」

「就为了当着乔醒时的面抱我一下?」

贺恂下意识偏头看了眼乔醒时,但她只是站在一旁,置身事外地看着这场闹剧。

他的怒气不知因何而起,漆黑的眼神沉沉地盯着尹漫:「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男生周身的戾气像是为空气增加了千斤重,瞬间让尹漫喘不过气来。

她气冲冲地拿起外套,看了两人一眼,冷笑一声摔门离开。

21

气氛沉寂,贺恂点燃一支烟,神情又淡下来:

「阿时,我早就警告过你的,现在来求我是不是有点儿晚?」

乔醒时情绪疲惫,她看了一会儿沙发上的男生,不想再跟他周旋。

从包里拿出手机,摁了三个数,又看向贺恂:「贺恂,你不是可以一直无法无天下去的。」

随即拨通,「你好,我要报警。」

贺恂微微起身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又靠回去,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动作。

「今晚大概 11 点在 xx 路,我的同学沈清惟被绑架了,并且绑架他的人是同班同学贺恂指使的。」

女孩说得认真,贺恂看着她一动一停的殷红的嘴唇,眸色深了深。

电话对面认真记录问询着。

乔醒时一字一句回答。

直到贺恂打开了她面前的屏幕,她瞬间噤声。

平时干净清俊的男生,被抵在墙上被迫迎接着一下又一下的拳头重击,嘴角也溢出丝丝血丝。

「喂?还在听吗?」电话那头催促着。

声音穿过电流,在空旷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贺恂靠在电视架边,姿势闲散地等着她的回答。

「抱歉,是个误会。」

乔醒时紧紧绷着身子,竭力抑制住颤抖。

她听见自己近乎绝望的声音。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只差一根稻草,就可以彻底将她压垮。

那边倒也没为难她,只教育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22

看着乔醒时眼神灰暗下来,贺恂掀了掀唇:「目前来说,我依旧可以无法无天。」

算是回答她刚才天真的威胁。

「所以呢?贺恂。」

贺恂挑眉。

「所以呢?所以你想要什么?怎么样才能放了沈清惟。」

沈清惟,沈清惟。

贺恂眼神沉了下来:「你他妈只会说沈清惟?」

看着女生没情绪的脸,他的恶意瞬间被挑起来。

贺恂坐回沙发上,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后,缓缓开口:

「听说沈同学弹钢琴很有天赋。」

画面中,踹打沈清惟的其中一人停下动作,其他人摁住他的手。

那人忽然拿出一把锤子,走近俯在地上的男生,抵在他手上。

动作蓄势待发。

乔醒时彻底崩溃,快步到贺恂身边,忍住哭腔:「贺恂,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个会温柔地背着她回家,给她戴雏菊,满眼写着爱意的男生,干净得一尘不染,是拉她出地狱的救赎,现在却也因为她衣衫泥污,浑身伤痕。

甚至,失去前程。

「你会毁了他的!」竭力憋住的泪水也决堤而下。

她站在他面前,为另外一个男生说话。

这个认知让贺恂不爽到了极点。

他伸手勾住女孩的腰,猛地往下一拉。

乔醒时不防备,直接坐在他腿上,身后就是男生的胸膛。

贺恂双手从身后伸到前面,和她十指相扣,头搭在她肩膀处。

乔醒时感觉男生的气息逐渐靠近,被迫握住的手逐渐僵直发冷,那是对他独有的恐惧。

他贴近面前的小耳朵,声音温柔:「不然,我杀了他好不好?」

乔醒时瞬间绷紧,她想回头看贺恂,却被一只手抵住后颈,转动不得。

她慌不择言,只想救沈清惟。

「你放过沈清惟,我再也不跟他联系了好不好?贺恂,之前都是我的错。」

「求你了……贺恂……」

乔醒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贺恂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有意把语速放慢,「人总得付出点儿代价,才会长记性。」

旋即,拿起手机把编辑好的信息发送出去。

接着瞬间紧扣住她的腰,不让她动,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内的一切。

事情发生在眨眼间,乔醒时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她眼睁睁地看着锤子猛地落下。

「不要!!!」

在砸到前一秒,乔醒时绷紧的精神到达了临界点,晕了过去。

23

再次醒来,乔醒时是在自己的房间。

贺恂坐在附近的沙发上,听到响动后抬眼看过来。

「醒了?」

乔醒时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反应。

「想吃点什么?」

乔醒时依旧像没听见一样,了无生气。

贺恂扔开手机,走过去垂眼看了她几秒。

「闹绝食是吧?」

看见她这幅心如死灰的样子,他忽然就不是那么想告诉她了。

贺恂让人端了一碗粥上来,放在她面前。

「喝了。」

他不容置疑的口吻也没有使床上的人分过来一个眼神。

在这场胶着的对峙中,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贺恂。

「行啊,老子喂你。」

贺恂卡住乔醒时的脖子,迫使她张嘴,一勺一勺地将粥舀进去。

做惯了少爷,一时是学不来照顾人的。

所以,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乔醒时不仅一点也没喝进去,反而还被呛到。

贺恂怔怔地看着咳嗽不止的乔醒时,手卸了力,任由勺子滚落在地毯上。

「乔醒时,至于吗?」他喃喃出声。

清晨沾着雾水的阳光透过窗户柔和地落在乔醒时身上。

贺恂忽然发现,她好像一下就变得死气沉沉。

他记得和沈清惟在一起时的她,和普通女孩儿一样,充满朝气。

贺恂自嘲地笑了一下,重新拿了个勺子,再次把粥放到乔醒时面前。

他没有看她,只是很平静地说:「我没动沈清惟的手。」

「把粥喝了,我让你给他打电话。」

乔醒时瞬间抬头,「真的?」

她知道贺恂不会拿这种事骗她,忙端起碗一口一口喝着。

贺恂走到窗户边,背对着她。

忽然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守不住了。

24

乔醒时如愿拿到手机,第一时间给沈清惟拨了过去。

「阿清哥,你还好吗?手怎么样?!」语气匆匆充满担忧和不安。

电话明明是通的,但对面无人应答。

乔醒时以为沈清惟伤得很重说不出话,又接连叫了他几声:「阿清哥?你在听吗?」

良久,男生沙哑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乔乔,你答应了他什么?」

在以为自己手要废了的前一秒,那群人忽然停下了动作,放过了他。

但当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去了乔醒时现在住的公寓,发现没人在时,就反应过来了。

乔醒时为了救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她避之不及的地狱。

沈清惟在乔醒时的公寓门前站了一夜。

他只觉得自己无能。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25

休息一天后,乔醒时在平时上学的时间醒来,她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机械地换衣服洗漱下楼吃早饭。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贺恂不在客厅。

她默默吃完,背上书包打算出门时,身后的二楼传来一道声音:「今天你不用去上学。」

乔醒时回头看着他。

男生穿着睡衣,俯身压着楼梯的围栏,笑得有些懒散:「我想了想,」

「你总是不听我的警告,为了杜绝你和他的联系,我打算帮沈同学转个学。明天他走了,你再回学校。」

乔醒时试图跟他讲道理:「贺恂,高三不适合转学,我保证我在学校不会跟他说话了行吗?」

又紧接了句:「今天我就申请换座位,真的。」

贺恂轻挑了下眉,慢踏踏地下楼吃早饭,不再管她。

他极力掩饰心底将要失去她的恐惧,以最强硬的手段留住她。

乔醒时不再跟他据理力争,麻木地脱下书包,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他说不让她去,她就走不出去。

26

夜晚来得很快,浪费消磨一天的时光对争分夺秒的高三生是大忌。

今天教室的后黑板上的考勤,请假记了三个人名。

贺恂,乔醒时,沈清惟。

华灯初上,贺恂正靠在沙发上抽烟。

也只是抽烟,什么也没干。

玄关的门忽然传来一声响,接着被推开。

他皱了皱眉看过去。

贺爷爷大步地走了进来,面色严肃:「贺恂!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

今天一个叫沈清惟的孩子给他打电话,自称是贺恂和乔醒时的同学,跟他说了很多,他被气得连忙从临市赶回来。

男生微微直起身,了无意味地扯了扯嘴角。

「老爷子,您怎么回来了?」

看着贺恂现在的模样,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小时候病发作时的男孩儿,虚弱地抓着他的手,声音低低:「爷爷,我疼。」

一场诡病让他的性情大变。

「哎……」

怒火瞬间被浇灭,他忽感苍老。

「阿恂,让乔丫头走吧,她不欠贺家的。」

贺恂沉默地碾灭了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开口。

「那您也得问问她的意思。」

乔醒时被叫出了房间,贺老爷子正坐在主位上。

她走近问,「贺爷爷好。」

贺老点点头,问她:「乔乔。」

他叫的是她本名。

「今天,我再问你一次,你想离开贺家吗?」

顿了顿又补充句:「永远不再回来的那种,18 岁以后贺家不会再供你读书。」

贺恂从她下来后就一直没看她,但揣在兜里的手已经握得青筋暴起。

「想,我想。」她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声音刚落,就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贺恂抬脚猛得把茶几踹到一旁,面上的玻璃瞬间被震碎。

他谁也没看,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男生挺拔的背影,贺爷爷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27

虽说允许她离开,但今晚已经接近凌晨,要走也不急在这时。

乔醒时回到房间,有一种终于解脱的释然,她立刻打电话跟沈清惟分享。

沈清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答应她明天早上来接她。

挂了电话,她收拾了几样自己的贴身物品。

正准备睡时,门被敲响。

她以为是贺爷爷还有事没说,穿着睡衣就去开门。

屋外所有的灯都已经关了,只余房内的一盏夜灯和窗外的月亮。

大概是快十五了,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亮。

贺恂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晦涩不明。

乔醒时也安静地等着他。

片刻,他艰涩地出声:「阿时,你不能这样对我。」

乔醒时微微仰头,面前男生的神情她从未见过。

在她印象里,贺恂是桀骜,纨绔,阴鹜的代名词。

但现在那个人人口中不可一世的小少爷,站在她的门口,红着眼求她留下。

乔醒时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别再叫我乔醒时,我叫乔乔。」

他是知道她本名的,却依旧固执地叫她阿时,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名字是贺家给的,也永远是贺家的人。

贺恂妥协:「好,乔乔,留下来。」

乔醒时后退一步,沉默地摇摇头。

28

看着瞬间宽出来的距离,贺恂呼吸都沉了沉。

在乔醒时合上门的前一刻,他伸手撑住,强硬地闯了进去。

「贺恂!」她惊呼一声。

贺恂反手就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抵在墙上,「你就那么喜欢沈清惟,是吗?」

「贺家能给你的,永远是他比不上的。即便这样,你还是愿意离开,是吗?!」

本来挣扎的女孩忽然停了动作,她抬头注视着贺恂的眼睛。

顿了片刻后,她忽然问:「贺恂,你是不是喜欢我?」

在这沉默的几秒内,明显感觉到男生本来抓着她的有力手臂松了松。

她趁机钻出他的臂间。

外面是漆黑的夜,比那更深的是少年漆黑的双眸。

他紧紧盯着女孩,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是呢?」

「那很抱歉,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过。」

她拒绝的彻底。

两人的气氛僵持着。

再次打破沉静的是一声轻笑。

贺恂的神色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意的样子,仿佛刚才红着眼求人的人不是他。

「哦?这样啊。」

说着往身后墙上一靠,

「那你不用抱歉,我这个人其实不太吃……」

他拖着尾声,又随意地上下瞟了女生一眼,「你这一掛的,像颗小白菜。」

乔醒时没有因此气恼,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又状似不经意地解释:「就是觉得,你放弃贺家,这决定还挺没脑子的。」

「能跟我说说,这里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

乔醒时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贺恂笑了:「合着是看我不顺眼了。」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他背对着乔醒时,意味不明地问出最后一句:「如果,我改呢?」

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我也能像沈清惟那样对你很好,我会弥补这一切。

那你愿意留下来吗?

门被关上,无人应答。

他知道,她听到了。

29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乔醒时就起身悄悄地离开。

她看见那个温润的少年站在门口等着她,一如既往。

没有人注意到,二楼某个卧室的阳台上一地的烟灰。

晨风飘过,吹散些许。

少年闭上了眼,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睡了过去。

十一月的冬天,寒风凛冽。

30

一切仿佛都回归了正轨。

沈清惟和乔乔又开始学校家两点一线的生活,两人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尹漫也不再叽叽喳喳地缠着贺恂,每天都在和小姐妹聊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

那天的种种混乱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插曲,除了贺恂,谁都没有被影响到。

寒假悄然而近,高三生的寒假实际上只有短短半个月,同时还伴随着各科老师的一沓卷子,俗称换个地方写作业。

但在除夕那天晚上,沈清惟还是和乔乔过了个带有仪式感的年。

今年的春节,乔醒时脱离贺家,沈清惟养父母还在国外工作,两个少年只有彼此。

傍晚,乔乔正在厨房煮着刚才两人包的饺子,沈清惟出去买小烟花。

叮咚,叮咚,门铃一响。

女生拿着锅铲就跑去开门。

沈清惟站在门口抖了抖大衣上的雪。

乔醒时笑盈盈的:「你回来啦。」

屋外烟花在空中炸开,绚烂丽糜。

「嗯。」他也笑着。

一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被一种名为「归宿」的感受所充斥。

31

吃完饺子,身上暖洋洋的,两人洗完碗,穿戴整齐,带着小烟花下了楼。

楼底有一片空地,虽然没有照明灯,但周围几户人家的暖灯从窗外透出来,映在地上,反而显得别有氛围。

沈清惟拿出仙女棒点燃递给她。

流光溢彩的火花噼里啪啦地炸开,照亮两人的眸色。

「哇。」女孩一瞬不眨地盯着火花。

这种东西她只远远地见过,贺家不允许这种危险的东西存在。

很快,烟花熄灭。

乔乔皱着眉,偏头看着沈清惟。

「阿清哥哥,它熄了。」

沈清惟揉了揉她的头:「那再给你点一根。」

「这么快就熄了啊?」她有点失望。

「没关系,还有很多。」

后来烟花将熄未熄时,沈清惟又很快给她续上。

小姑娘拿着仙女棒在空气中画着图案,笑意盎然。

沈清惟正准备再给她续一根时,晃然间看到墙边有个人影。

他眯了眯眼看过去。

乔乔烟花没及时供应上货,转头看向沈清惟。

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他抱在怀里,脸埋在胸口,视线一片漆黑。

「阿清哥哥?」

沈清惟低声嗯了一声。

随之抬头看向那道身影,目光冷漠。

乔乔在怀里也乖乖的不动,任由他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身影沉默地离开。

他也慢慢松开怀抱,低头看看小姑娘。

乔乔的耳郭红红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沈清惟,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沉默一瞬,男生温和地开口:「再等等,乔乔。」

等我们都毕业,等我们离开这里,让他再也找不到你的时候。

32

喧嚣的舞池,熙熙攘攘。

这边的卡座被纷乱迷离的灯光时不时地晃着。

冯昊皱着眉:「恂哥,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一瓶接着一瓶毫无节制灌酒的男生。

因为点儿什么,能这么喝?

秉着再喝酒去就要进医院,贺老爷子会打死他的后果,他试图去拦了一瓶,小心翼翼地说着:「恂哥,不能再喝了……」

贺恂一把挥开他,又开了一瓶。

冰酒入喉,他想起刚才那个男生抱她时,她没躲,任由别人抱着。

乖得要命,她在他面前从未这么听话过。

她是真喜欢那姓沈的啊。

嘴边溢出一丝嘲意的笑,又倒了一杯。

冯昊没拦住他,不知喝了多少后,贺恂忽感胃部一阵刺痛,倒在地上。

「恂哥!恂哥!」

33

贺爷爷坐在病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种无力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他慢慢走出去关上房门,看向助理:「医生怎么说?」

助理欲言又止。

老人面色平静:「说。」

「医生说,贺少因为这段时间作息不规律,大量吸烟饮酒,隐埋在身体里的病毒复发了。现在免疫力极速下降,心脏也有衰竭迹象。」

贺老爷子握紧拄杖:「继续。」

助理咽了咽口水:「还说,还说这样下去大概……不剩多少时间了。」

「那还有救吗?」

「院长那边的意思是会尽力而为。」

他点了点头,「就是现在没办法,依旧没办法治疗这病。」

助理低着头不敢应答。

老人看起来依旧如常,但站起来时身形还是晃了晃。

助理忙伸手扶住。

他摆手制止,转身进病房。

男生正靠在病床上淡淡地看着他们。

「好些了吗?」贺老爷子若无其事地问。

贺恂轻笑一声,「我都听到了。」又抬手点了点助理:「你声音也太大了。」

除去有些苍白的脸色,他似乎还和往常一样。

诡异而强大的病魔这次没再吓住他,依旧是个桀骜张扬的少年。

贺爷爷看着他:「爷爷会治好你的。」

因为年迈的原因,老人的瞳孔已经泛青混浊,但眼神依旧坚定。

贺恂摇摇头:「您别费那功夫了,我还活得了多久我自己知道。」

老人眼眶泛红,声音依旧威严得很:「胡说什么!」

贺恂笑笑没再说话,他偏头看向门口。

心底莫名期待,如同七年前一样,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走进来对他说:「贺恂哥哥好。」

其实她也是叫过他哥哥的,被他用一句滚轰出去后再也没叫过。

门口空空如也。

他很清楚,她不愿意见他。

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期待。

34

下学期的冲刺阶段气氛紧张,即使是下课时间,也没什么人大声说话。

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己的学习计划,唯独贺恂。

这个学期他没有来上过学。

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就连班主任都被一句「贺恂太过于难以管教,所以贺家给他找了私教在家学习」打发了。

终于,后黑板的距离高考还剩几天里面的数字,变成了一。

最后一天,乔乔正在公寓里整理考试用品,手机忽然响起。

这串号码熟悉且久违。

顿了片刻,她接起。

那边也不说话,两人沉默着。

片刻,贺恂开口:「乔乔,明天要高考了。」

他的声音虚弱了很多。

「嗯,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贺恂看了眼身上的管子,似乎再也找不着地方插进去一根。

他勉强笑笑:「跟你说个事,其实我喜欢小白菜,一直都很喜欢小白菜啊。」

乔乔反应了会儿才听懂。

她回答得依旧毫不犹豫:「那很抱歉。」

女生再也不是那个怯懦懦的样子,语气中充满坚定。

贺恂扯了扯嘴角,笑声带起咳嗽:「那行。」

在她挂断电话前一刻,他再次开口:「我快死了,阿时。」

他脱口而出的是她以前的名字。

乔乔顿住,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他低声问:「能来看看我吗?有点儿想你。」

又慢慢补充,「我说真的。」

第一时间,她以为又是他的恶作剧。

但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乔乔坐在床边,看着阳台上飞来的几只喜鹊低头胡乱啄着,有些出神。

上一次她这么无聊注意到这些事是哪次呢?

哦,是那天晚上贺恂又把她丢在路边,让她一个人走回家,路上无聊看到了喜鹊啄食。

她没回答,他也安静地等着。

半晌,喜鹊飞走。

贺恂听见她说:「不能。」

抱歉,贺恂。

我不想见你,不管你是真病假病,又或是的确即将离世。

我没办法再去面对你,因为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你。

但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没必要跟一个再也不会见的人说这些没用的话。

病房窗户外,不知何时,被暴晒的枯干枝桠上忽落下一只鸟儿。

啪嗒,本就奄奄一息的树节被踩落,鸟又惊飞走了。

「这样。」他点点头。

贺恂艰难地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声音暗哑:「乔乔,那七年里的所有,我错了。」

桀骜的少年第一次低头,向心爱的女孩道歉,只希望在死前得到她的原谅。

但,在他说完的那一瞬,电话被挂断。

她拒绝了自己的道歉。

挂断电话后,乔醒时就一直站在阳台上,看着天空。

她似乎什么也没等,只是忽然什么也不想做,静静地这么站一会儿,看看风景。

直到她回神转身回房间时,她才似乎想起,再也没有喜鹊飞来过,一只也没有。

大概以后也不会来了。

35

高考并不如少年所想的那么可怕,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题型正常,今年从考场出来的笑脸比以往多。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沈清惟跑到乔乔家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

「乔乔,考得怎么样?」

问完这个问题他就觉得没必要,因为女孩脸上明媚的笑说明了一切。

两人一起填写志愿,他们最终把第一志愿定在离这很远的 S 市的同一所大学。

他们约定了未来。

一切尘埃落定后,沈清惟带着乔醒时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那天,已经只能靠呼吸罩维持生命的贺恂忽然病危。

贺老爷子苍老僵硬的手急忙摁着床头的铃,「阿恂,阿恂!」

医生进来急忙推进手术室抢救。

贺老手撑在墙边,红着眼目送贺恂进去。

无能为力的感觉席卷了他全身。

医院的墙听过比寺庙更虔诚的祈祷。

他在心里擅自做交易:愿意用自己余下所有的光景,去换正值年少的贺恂活下来。

沈清惟给乔醒时买了一支冰淇淋,递给她。

小姑娘弯了弯唇:「谢谢阿清哥哥。」

由于冰淇淋太大,她不小心沾到唇边。

沈清惟抬手给她擦掉,乔醒时愣住。

男生清冽的声音传来:「乔乔,和阿清哥哥在一起吗?」

……

「病人生命特征消失!拿电除颤!」

另一位医生急忙解开男生的衣扣。

心率仪上波动的线逐渐趋于平缓。

乔醒时眼睛清亮地看着沈清惟,声音轻软:「好。」

滴——

波动归零。

医生慢慢停下动作。

老人独自一人,一直在门口不安地守着。

手术灯灭,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语气遗憾。

「抱歉,病人抢救无效。」

「死亡时间,20xx 年 7 月 23 日 21 点 17 分。」

番外:贺恂视角

「乔醒时,你凭什么跟踪贺恂!你有没有家教呀?你父母没有教你吗?」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仅 10 岁的乔醒时被一堆女生围在中间,不知所措地站着。

我蹙着眉,想起这是她刚跟我一起去上学时,我故意引导别人误会她跟踪我那天。

乔醒时手揪着衣摆,低声细语地,「我没有父母。」

我走过去,想把她带走。

但悲哀的是,现在的我只是缕游魂。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负。

「哼!怪不得你会干坏事,你都没有父母教的。」

一群十来岁的女生乌泱泱离开后,小乔醒时依旧低着头,默默站在原地。

我蹲在她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倏地,一滴泪砸在地面。

我的心也跟着抽疼了一下。

「阿时……」

她听不到,只是细声抽泣着。

她哭了多久,我就陪在她身边坐了多久。

到最后,我甚至不敢转头去看她沾满泪水的小脸。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小,我听见她安慰自己。

「没事的,乔乔。」

「乔乔不哭!」

但这一天并没有就这样过去。

为了跟上我的进程,她要补课到晚上 11 点。

我看着她为了防止自己打瞌睡,隔几分钟就掐自己胳膊一下。

白皙的小胳膊不一会儿就被掐的这里红一块,那里也红一块。

「疼吗,阿时?」

我垂眼看着,不自觉抬起手想触碰。

废话。

怎么可能不疼,我艰涩地笑笑。

……

没过几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那时的「我」没多久就会给她找点儿麻烦,冷眼看着她被欺负。

而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搡辱骂。

那股无力的窒息感充斥着全身。

她被锁在女厕所,被冷水浇个透彻,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身上还穿着那身浸透沉重的校服,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出来。

那群拿凉水泼她的女生并未就此放过她。

起哄嘲笑的同时,手不停地推搡她,直至将她推倒,众人再一副没意思的样子稀稀拉拉离开。

尖锐的石子透过薄薄的校服裤子,划破她的膝盖。

「阿时!!」

我跑过去试图接住她,还是扑了个空。

她直直地摔在我面前。

我像个无能无力的废物,什么也制止不了。

她坐在地上,挽起裤子,安静地看着伤口。

没有哭,也没有任何情绪。

像是个失去生机的玩偶。

「对不起,对不起阿时……」

我跪在她旁边,心口绞痛得都麻木了。

手颤巍巍地抚上她的伤口周围,明知道碰不到,还是下意识怕弄疼她。

旋即,我注意到自己的手愈加透明,意识到我要走了。

这几天于我而言是折磨。

「阿时。」我轻声唤她。

「在死前,我都只是不甘,以为是沈清惟的出现才导致你想离开我。直到现在,我才后知后觉,你从很早前就讨厌我了吧。」

「如果重来一次……」我声音有些哽咽。

半截身子已经彻底透明,我来不及了。

所有的承诺只化为最简朴的一句话。

我看着她哑声笑了笑,用最后一丝力气说给她听。

「我会对你好的。」

(全文完)备案号:YXA1ZGDXayuxJXrdb0cbE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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