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太子你不对劲
我接近太子是为了杀他。
不久后,上头的人问:「我们要你杀的人呢?」
我挺着肚子,风中凌乱了,「那是我夫君,你们在说什么?」
一
我叫江稚,是三皇子的人,化名翠花潜入太子府。
不过我运气不错,刚潜入太子府三个月,便当上了他的贴身侍女。
我端着茶水,缓缓跪下,放到了他面前,「殿下,你的茶。」
容砚没抬眸看我,不过没关系,他早晚都得死在我的刀下。
他葱白的指尖捻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目光悠悠然地落在了我身上,好看的眉头轻挑,「你叫……翠香?」
我低下头,「回殿下,奴婢叫翠花。」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容砚扯了扯唇角,收回了视线,将茶杯放下,不紧不慢地说道:「三日后,来本宫房里,侍寝。」
我匆匆回了房才回过神来。
侍寝?
难不成我还真要为了杀他,奉献自我?
我越想越觉得不妥,决定撂挑子不干了,便急忙写了一封信送到了上头人的手里。
收到的回信却是:亲,违约要付五百两银子。
娘的,五百两,把我卖了也给不起。
上头人不管,只要我能杀了容砚,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罢了,那我便赌一把,侍寝那日,一举杀了容砚。
是夜。
有婢女服侍我梳洗之后,便要将我带到容砚的寝殿。
我藏了一把刀在袖中,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的寝殿很暗,只有三两盏昏黄的烛灯亮着。
「进来。」
不远处忽然响起容砚沉沉的声音,我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便看见了坐在床上的容砚。
我藏在袖中的拳头攥了攥,朝他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跪下,「奴婢翠花,拜见殿下。」
「嗯。」容砚懒懒地应了声,「抬起头来,看本宫。」
我咽了咽唾沫,才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绝世的容颜。
他看着我,不知怎的,轻嗤了下,「过来,服侍本宫。」
我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只是不等我靠近,他便抓着我的手,将我拉进了他怀里,随之将我的手放在了他腰间的束带上,唇角微微勾起,唇轻贴着我的耳廓,「解开。」
我抿着唇没说话,脸却烧得厉害。
「你叫翠玉?」容砚忽然问了一句。
我微微蹙眉,「殿下,奴婢是翠花,您三日前问过了。」
没有十年脑瘫根本问不出来。
「哦……」他恍然应了一声,灼热的目光落在了我泛红的面颊上,「你很紧张?」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回殿下……奴婢不紧张……不紧张。」
我咬了咬唇,便要将藏在袖中的刀拿出来。
可我手还未伸过去,便被容砚轻轻握住了,放在了他的腰间。他用指尖勾着我的头发,低声道:「快一点。」
「太黑了,奴婢看不清……」
我刚说完,容砚便忽然将我推开了。
他低低一笑,「你瞧你,还说不紧张?」
我垂着头没说话。
「罢了。」他手一扬,叹道:「你退下吧翠兰。」
我愣了愣,低头说道:「殿下,奴婢叫翠花。」
「知道了兰花。」
「……」
……
那日之后,容砚依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地使唤我,而我又在想别的法子杀他。
原本太子叫个人侍寝是没什么的,只是我才刚进去不久,便出去了,从此宫中多了些流言蜚语,说太子是个秒男。
此刻我正在给容砚沏茶。
一个婢女凑了过来,小声问道:「翠花,太子他真的是……秒……」
我斜了她一眼,便端着茶水走了出去,「我怎么知道?」
她两步便追了上来,「你怎么能不知道?」
我不太想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少烦我。」
「你说说嘛……那我只问你,太子到底是不是?」
「我跟太子什么都没发生。」
她冲我挑了挑眉,「那我明白了,太子他一定是。」
「……」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我没再说话,端着茶进了书房,「殿下。」
容砚拿着笔低着头不知在写着什么,我将茶水放到了他面前。
「菊花,下月是父皇寿宴,你好好准备准备。」
我:「?」
继各种花之后,我又有了新名字,菊花。
我看你他娘的才叫菊花,给你菊花来一下信不信?
我垂了垂眸,懒得再同他掰扯,唇角牵出一抹笑来,「殿下需要奴婢准备什么?」
「准备一支舞。」
我讪讪一笑,「奴婢只会端茶送水……」
容砚轻瞥了我一眼,「那就学。」
「奴婢天生就不是那块料子啊……」我拒绝道:「不如殿下还是找别人吧。」
容砚只淡漠地扯着唇角,「学不会就把你卖到怡红院去。」
我一听,连连摇头,「殿下,别啊……」
卖到怡红院倒是没关系,可我费尽心思才混进来,混到他身边,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啊。
「那就好好学。」
「奴婢……尽量吧……」
……
容砚找了个人教我跳舞,我本就有些武功基础,腰身柔软,练起来也并不费劲。
不过为了不露出破绽,我表现得笨拙了些。
直到一个月后,我这《云中曲》才练成。
皇帝的宴会上,我紫纱蒙面,跳着容砚命我为皇帝生辰准备的舞。
曲停,一舞毕。
我跪在大殿中央,低着头,「奴婢献丑了。」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看向了容砚,「太子真是有心了。」
容砚脸上依然挂着浅笑,恭恭敬敬地说道:「父皇开心就好。」
皇帝视线又落在了我身上,「怎么不将面纱摘下?」
闻言,我手心攥了攥,还是将面纱摘了下来。
「哟,想不到太子宫中还藏着这么个娇美人呢?」大殿里忽然响起这么一道声音,不知是哪位皇子说的。
「五弟说笑了。」容砚说道。
五皇子讪讪一笑,「不知……太子可否将这娇美人赠予我。」
容砚看向了跪在大殿中央的我,「哦?」
我低着头,不知道容砚是什么神色。
原来是五皇子。
娘的,我当然不能被带走,违约金可是要五百两来着。
我清了清嗓,赶忙说道:「五殿下,奴婢生是太子的人,死也是太子的鬼。」
五皇子扬了扬衣袖,「本王若偏要呢?」
我被他这话呛到了,「奴婢是太子的人,不会离开太子的。」
我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了容砚的轻笑声。
「她很快便会成为我的侧妃,怕是不能如了五弟的愿了。」
我懵逼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容砚,入眼的便是他含笑的双眸。
侧……侧妃?
半刻钟后,我才退了下去,出了大殿。
冷风刮在我脸上,我稍稍清醒了些。
我才入宫三个月啊,怎么就成侧妃了?
有一说一,这儿升官,可比做三皇子的手下快多了啊!
走到暗处时,忽然有人将我拉到一边。
抬头看去,是三皇子的人。
「大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我问。
「离太子越近,便越有机会杀他。」
「可……可太子他若真让我侍寝怎么办?」
上次是我运气好,况且只是个婢女,容砚也就没碰我,可我日后若真成了侧妃,便要光明正大地为他侍寝了。
那人懒懒地转过身子,「那我不管,只要你能杀了太子,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
听见不远处有动静,我赶忙走出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二
几日后,我真成了太子的侧妃,正妃没有,却先娶了个侧妃。
我从一个小侍女一跃成了太子侧妃,身份地位忽然高了不少,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他这般的举动,也引来不少的流言蜚语,说他被女人迷了心智。
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声音,我只要杀容砚。
既然成了他的侧妃,便离他又近了一步,不如……就下药好了。
我正想得入神时,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翠花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我愣了愣,一抬头便看见走进来的容砚。
我赶忙低下了头,规规矩矩地喊道,「……太子殿下。」
「嗯。」容砚漫不经心的视线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收了回去,找了一处坐下,「坐到本宫身边来。」
「是。」我抿了抿唇,过去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
我身旁的婢女走上前来,老实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勉强地冲他扬了扬唇,「殿下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容砚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自然是因为本宫想你了,来看看你。」
他挑挑眉,「怎么,本宫来看你,你不喜欢?」
我噎了噎,回道:「……喜欢。」
这容砚怎么满口都是骚话?
怕是接触过不少女人吧?
容砚没再说话,拿起茶杯,放到了嘴边,顿了顿,却没喝,「来人。」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走来两个侍卫。
他淡漠地放下了茶杯,视线缓缓落在了一边的婢女身上,「把她抓起来。」
两个侍卫应声将婢女拉住,「殿下,怎么处置?」
婢女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殿下……你……」
「那就……」容砚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杀了吧。」
婢女一听,差点没被吓哭,「殿……殿下!您为何要杀奴婢!」
容砚耐着性子将那茶杯拿起,随手往地上一扔。
「砰!」
茶杯瞬间便碎成了几块,茶水洒了一地,泛起了白沫。
「你说呢?」
我看着地上的茶杯,眸色沉了沉。
她在茶里下了毒。
「殿下饶命啊!殿下……奴婢也是拿银子办事,求殿下放过奴婢吧!」
两个侍卫不由分说,将这婢女带了下去,屋里的惨叫声渐渐小去,直到消失。
是啊,容砚疑心重,下毒也不行。
若今日我真下了毒,被带走的不就是我了?
「吓到了?」
耳畔蓦地响起一道声音,我转头看去,是容砚。
他漆黑的双眸含着丝丝笑意,不紧不慢地朝我凑近了几分,「若有人动了歪心思,想杀本宫,被本宫给知道了,那就是他的下场,或者……会比他更惨。」
比死还惨……那我不就小命不保了?
我按捺住心里想骂人的想法,抿唇一笑,「殿下英明神武,谁又能伤得了殿下?」
比起银子,我更惜命。
「嗯。」他轻轻一笑,「借你吉言。」
我原以为容砚今晚会留下,他说完之后,却离开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于是我当晚便趁着夜色浓,去找了三皇子的人。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打麻将,不过只有三个人。
我苦着一张脸,「大哥们,我能不能不干了?容砚他杀人都不带眨眼的,要是我被发现了……」
「二饼。」那人打了一张牌,才看了我一眼,「违约金拿来。」
「提钱多伤感情啊!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哈哈,没了吧?」那人笑了笑,将牌一推:「老子胡了!」
我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那人收了银子,冲我抖了抖眉毛,「三缺一,小妹要不要来一个?」
「……」
他看我犹豫了,「啧」了一声,「你看你这,着急也没用啊,坐下来,打打麻将,咱们哥几个帮你想办法。」
我一听,眼前一亮,「你们帮我想办法?」
「人多力量大嘛……」
我觉得有点道理,叹了叹气,还是坐下来,「你们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放狗咬他。」其中一个随口道。
「那狗看见他,都得跑路。」
「……」
……
我这一待,就是一晚上,打麻将也就罢了,办法是想出来了,可都是些馊主意。
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悄悄回宫的时候,天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刚一挨到床,我便睡着了。
我这一觉睡到了快下午,婢女告诉我,容砚纳了几个妾。
「纳妾了?」
此刻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地闭着眼睛,忍不住感叹道:「纳得好啊……年轻人这身体就是好,让太子殿下多补补,免得身体吃不消。」
婢女皱着眉头走上前,「姑娘,太子纳了妾,不就会忘了您吗?您怎么还说好?」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不在乎容砚喜不喜欢我,随口敷衍了一句。
「不好不好……」
平淡的日子又过了几日,容砚再没来找过我。
我好像失宠了。
不对,我本来就没得过宠。
我有些着急了。
因为不得宠,我便没机会接近容砚,接近不了他,我怎么杀他?
可怎么争宠?
许久都没有头绪之后,我找来了《争宠的一百种方法之不宠你宠谁》,读完之后,我只觉得我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大师,我悟了。
……
隔日,
我早早地埋伏在容砚去书房必经的院落,爬上了树,佯装掏鸟窝从树上摔下。
容砚见状必定会将我接住,到时候我再露出精心准备的笑容,必定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此刻我正站在树上,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晃起树枝。
「啊!」一声惊叫之后,我便直直地落了下去。
就在我快要落下时,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稳稳地将我接住了。
我回眸一笑,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也愣住了,手一松,我屁股着地,便摔了下去。
「二哥,这……这不是那日在宴会上跳舞的舞姬,你的侧妃吗?」
「嗯。」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那日隔得远,我没看清,今日一见,真是美艳动人啊。」
我武功高,摔着一下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想着在他们面前,我得装成弱女子,便呜呜咽咽地叫唤了几声。
「好痛……」
方才接我的男子见状,着急忙慌地便走了过来,「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是七皇子。
是了,七皇子与太子素来交好,出现在这并不意外。
可方才容砚为何不来接我?
我正想得出神时,容砚忽然朝我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淡笑。
我拨了拨有些乱的头发,爬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喊道:「太子殿下。」
「几日不见,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妾身……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
「哦……」容砚挑眉应了声,「本宫还以为,你是想引起本宫的注意。」
我差点没被他这话呛到。
他是不是拿我剧本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抬头说道:「殿下……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容砚轻轻看了我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想见本宫,大可以直说,你想要的,本宫都会满足你。」
他尤其咬重了「满足」二字。
我讪讪一笑,「那什么……殿下对妾身太好了,妾身不好意思……」
容砚是骚话王转世吧?
但他这段日子待我的确不错,除了见不到他人。
一旁的七皇子容祁微微一讶,「二哥,你不会……是瞧上她了吧?」
容砚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细细端详了片刻,才轻应了一声,「嗯。」
「为……为何?」
容砚轻描淡写地瞥了我一眼,「容貌上乘,本宫喜欢。」
我抬眸,便看见容砚正盯着我,不过不是在看我的脸。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胸前,发现是小了点,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
那边的七皇子忽然「啧」了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二哥……这……不太行啊……」
「?」
说的什么玩意?三天之内骨灰都给你扬了!
「嗯……」容砚视线紧锁在我身上,没看他,淡淡道:「本宫喜欢一手带大的。」
我一脸错愕地缓缓抬眸。
你好骚啊。
……
到了晚上。
用过晚膳后,婢女告诉我,容砚让我去他房里。
我一听,乐了,带着我的小匕首哼哧哼哧的便去了他房里。
我推开紧闭的房门,便走了进去,里面点着好几盏灯,很亮。
刚一走进去,我便看见坐在桌前的容砚,向他福了福身子,喊道:「殿下。」
闻声,容砚抬眸看向了我,指了指手边的茶,「这茶凉了,给本宫换一杯。」
「是。」
我走过去将他手边的茶拿起,正要出去时,一声巨响骤然响起,我循声看去,一群黑衣人拿着刀踢门冲了进来。
「杀!」几人大喊一声,不由分说便冲了上来。
我手里的茶水顺势便朝他们扔了出去。
原本这几个小喽啰是伤不了我的,可为了不让容砚起疑心,我赶忙跑到了容砚身后,「殿下,妾身害怕……」
容砚皱了皱眉,将我从他身后拽了出来,「本宫也怕。」
「?」
我正懵逼时,一个刺客朝我冲了过来,剑刃直指着我。
不能暴露我会武功这事。
可这些人要杀的不应该是容砚吗?
我攥了攥拳头,最终没躲开。
肩下霎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我眉头狠狠一蹙。
下一刻,一群侍卫便冲了进来,将刺客围住,抓了起来。
……
之后容砚叫来了太医,处理完了伤口,此刻我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听着侍卫汇报方才那拨刺客的状况。
疼是真的疼,折腾也是真的够折腾。
「太子殿下,查到了,方才来的刺客,是三皇子的人。」
容砚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神色,可我心里却五味杂陈的。
刺客手里那剑直指着我,若真是三皇子派来的人,怎么会不认得我?
「知道了。」容砚嗓音淡漠,听起来并不显得震惊,「退下吧。」
「是。」
侍卫退下之后,屋内便只剩下我与他两人了。
容砚转身朝我走了过来。
我一睁眼,对上他含笑的双眸,冷不丁往里缩了缩。
他步子停在了床边,看了我几秒,开口问道:「疼吗?」
「疼。」
我寻思这不是废话吗?
容砚默了几秒,忽然挑眉问道:「方才侍卫说的话,都听见了?」
我点点头,「听见了。」
三皇子不是雇我来杀容砚吗?为何如今又派人来。
他看着我,忽然轻笑了下,挑眉问道:「刺客是三皇子的人这件事,你觉得,本宫要不要告诉父皇?」
我没急着回答。
有刺客进宫,皇上必定会知道,可刺客是三皇子的人这事,我自然不希望被皇上知道。
我抿了抿唇,勉为其难地冲他笑了笑,回道:「妾身不懂这些,帮不了殿下。」
容砚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俯下身子,一双含笑的眸子紧盯着我的脸,眼底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你来选,本宫听你的。」
他笑得人畜无害,可我看着那笑,心里直发毛。
「菊花,听话,快选。」他语气很是耐心。
「……」你才是菊花。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道:「妾身不知道。」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直起身子来,「不急,本宫有的是耐心。」
容砚说完,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视线里,我才稍稍回神。
是了,三皇子想杀太子无非就是想坐上太子的位置,可容砚能稳坐太子之位,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三皇子派来的刺客,为什么会伤我?
那剑要是再向下偏几分,伤可就不止这么重了。
……
隔日,想着伤好些了,我便趁着天黑溜出了宫,找到了三皇子的人。
几个人正喝着小酒。
这些人是三皇子手下找的人,三皇子告诉我有什么事就找他们,这些人性子本就懒散,管着他们的人不在,自然更不如三皇子宫里的人。
我走上前,有些不悦地问道:「黑蒜,前几日宫里来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那人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又喝了一口酒,才说道:「自然是刺杀容砚的。」
我看他这满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恼火,「可他的剑指着我,我没看出他想杀容砚。」
「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你什么意思?」
「你在容砚身边这么久,他连根头发丝都没掉,要你有何用?」
我给气笑了,「所以,你们是派人来杀我的?」
他扯了扯唇角,「就当是给你个教训,早点杀了容砚,你也好早点拿银子跑路不是?」
我听完,一时气不过,攥了攥拳头,抬手便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我这一拳力道可不小,他毫无防备,差点被我揍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我也给你个教训。」我冷不丁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
我偷偷摸摸回了宫,才发现伤口又裂开了,许是因为刚才用力过猛。
可大晚上的,我又不想再麻烦太医,也免得别人问起伤口裂开的事。
我找来了药,拉下了半边衣裳,笨拙地给自己上着药。
只是我刚上了一点,房门便被忽然打开了。
我还未来得及将衣裳穿好,一抬头,竟是容砚。
我略有些诧异,但还是冷静道:「太……太子殿下……」
「嗯。」容砚朝我走了过来,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药,慢慢悠悠地问道:「怎么,昨日不是好些了,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我将衣服往上扯了扯,随口扯了句话,「……回殿下,是妾身不小心弄到的。」
「不用拉,你这身材,本宫瞧不上。」
「……」大无语事件。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无奈道:「殿下,妾身自己来吧。」
我刚要伸手去拿,容砚眉一挑,便躲开了我的手。
「欲擒故纵?」他问。
「……」你有病吧?
容砚看我又不说话了,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本宫就爱吃这套。」
「?」真没话说。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药瓶,打开后,里面装着乳白色的药膏。
「用这个,以后不会留疤。」
他说完,不等我拒绝,便坐到了我身边,为我上药。
我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一动不动地抿着唇没说话。
容砚垂眸给我上着药,忽然问了一句,「上次本宫问你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我没急着开口。
经历了今晚这桩事,我心里说不心寒,自然是假的。
这次是我运气好,刺客没刺到我的要害,但下次呢,谁说得准?
我真没想到,他们竟要杀我。
可三皇子若暴露了,容砚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会有我的活头啊!
如今我真是骑虎难下。
容砚等了一会儿,见我迟迟不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微微垂眸,「……殿下做主就好。」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嗤了一下,随之应道:「那本宫便再陪他玩玩。」
我转头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的。
他语气很是随意,生死攸关的大事,在他口中跟芝麻粒的大小一样。
容砚上好了药,将我的衣裳往上一拉,随之把药膏放到了旁边,便脱去了最外面的衣裳。
我眼看着他脱掉了衣裳,愣了愣,「殿下……你……」
「往里挪挪。」
见我不为所动,他眯起好看的眼睛,「怎么,要本宫帮你?」
我闻言,撇了撇嘴,满不情愿地往里挪了挪。
刚挪开,他便睡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抱住弱小的自己,小声叭叭道:「殿下,妾身伤势还未痊愈,您这样……是不是也太禽兽了?」
他懒懒地看了我一眼,眉宇间满是戏谑的笑,「本宫没打算做什么,如此看来,本宫不做点什么,反倒对不起你的这句『禽兽』了。」
我一噎,赶忙睡了下去,「妾身什么都没说。」
容砚没再说话,不久后,便传来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我侧过头,见他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便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容砚好像睡着了。
睡着了?好机会。
我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受了伤,我动作有些迟缓。
我小心翼翼地将刀刃对准了被子底下他的身子。
只要我用力,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握着这匕首,直到手心捂出了汗,都没能下得去手。
我为何会犹豫?杀了容砚,我就能拿银子跑路了。
可他们今日能因为没杀容砚而伤我,明日也能在我杀了容砚之后,把我灭口,左右都是一个死。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日子还长,我杀他的日子多了去了,再留他小命几日,待我明天去问问三皇子。
三
我与容砚相安无事地睡了一夜,我向来醒得早,直到容砚醒来,离开之后,我才起来。
之后,我收到了三皇子送来的信,让我去三王府。
我不知道那日的刺客是不是他下令派去的,毕竟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喽啰。就算三皇子的手下派人将我杀了,先斩后奏,说我没用,他也不会被怪罪下去。
于是我收拾了下,思来想去,又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便悄悄去了三王府。
我见到三皇子时,他正在书房里。
「三殿下。」我喊道。
他抬眸看见是我,目光微微一滞,「你来了。」
容奚目光移到了别处,「江稚,本王给了你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容砚到现在还没死?」
我攥了攥手心,死低着头,「殿下,这件事……急不得啊……」
「急不得?本王给了你多少时间?」
我咬了咬唇,「殿下,容砚他心思缜密您是知道的,我……」
容奚冷冷一笑,「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杀不了人,本王拿你有什么用?」
闻言,我沉默了半晌,没忍住开口问道:「那几日前的刺客……」
「那是本王等得着急了,派人去杀容砚的。」
「可他们为何伤我?」
「这……」他微微一顿,「许是不小心伤错了人。」
我听着这话,心凉得彻底。
那些刺客个个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自然不可能会出现伤错了人这种事,他说那人眼瞎我可能会勉强信一信。
所以,那些人伤我,是三皇子默认的,我这条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如尘土一般,可有可无。
我抬头看向了容奚,不禁冷笑。
要不是违约金需要五百两,我早就跑路了,随他们慢慢玩。
「那几个伤你的废物,本王明日便派人把他们杀了。」容奚看我不说话,顿了顿,安慰似的开口道:「你想想,早点杀了容砚,你也好早点拿到银子不是?」
我又低下了头,心冷得厉害,面无表情地应道:「是。」
……
我很快便回了宫,但也已是快中午了,又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换了身衣裳。
听婢女告诉我容砚上朝还未回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跟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
这活儿我已经不想干了,说不准我杀了容砚,他们第二日便会派人来将我灭口。
可我去哪儿筹五百两银子?
我正想得出神时,婢女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走了进来,说道:「侧妃娘娘,这是太子殿下命人做的南瓜粥。」
她将粥放到我面前,脸上挂着笑容,「各院的姑娘都有。」
各院的姑娘都有?
听见她说容砚给他纳的妾也送了粥,我才放心地喝了这粥。
从三皇子那儿回来之后,我忽然有些庆幸,昨晚没对容砚动手。
不论他喜不喜欢我,待我总归都比上头的人好。
杀人行不通,直接跑路吧,我也不想过一辈子被人追杀的日子,这么说,便只有给违约金最为合适。
五百两,谁能借给我?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我抬头看去,是刚下朝的容砚。
我眼看着他,愣了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可以找容砚啊!
容砚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我服侍他这么多天,他要真有点良心,借我亿点银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你看着本宫,发什么愣?」容砚说完,忽然一笑,「怎么,几个时辰不见,想本宫了?」
「……」还是你最骚。
房里的婢女忽然都退了出去。
我还是清了清嗓,问道:「殿下……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啊?」
「要多少?」
「五百两。」
容砚听完,扯了扯唇角,「要这么多,不会是背着本宫,在外面养了小白脸吧?」
我赶忙否认,「妾身不敢。」
我能养得起小白脸,还会在这憋屈地刺客?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所以,小菊花,你要银子来做什么?」
「妾身家里出了点事……急需一大笔银子。」
我啪一下就跪了下去,很快啊!
「求殿下念在妾身服侍您这么久的份上,就借给妾身吧。」
「家里出事啊……」容砚微微挑了下眉,「这银子本宫看你也还不起,白白借给你,本宫岂不亏了?」
「那……那殿下你的意思是?」
「好好服侍本宫,兴许本宫一高兴,就给你了。」容砚缓缓俯下身子,垂眸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现在。」
我冷不丁咽了咽唾沫。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
容砚要我侍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跟上次一样,没必要大费周章啊。
我是想问问他的,又怕我这一问,他改口不干了。
我自然是不愿的,但如今我除了答应,也没别的办法,我若一直留在这,也早晚有这一天,而且稍有不慎便会小命不保。
我真难。
「小菊花怎么不说话?」
小菊花???
我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他是在坑我,抿了抿唇,应道:「你没骗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一咬牙,「那好。」
我话音落下的一刹,好像看到容砚弯了弯唇角,不过只有很短的一瞬。
紧接着,我身子一轻,便被他一把抱起,往床的那边走去。
容砚将我放在了软榻上,低头看着我,「那就……」
他尾音微微拉长,「先吻我。」
我活了二十多年,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吻个锤子。
但我一想到我的银子,和我自由之后的美好生活,一闭眼,一咬牙,便仰头亲了他一下。
容砚扯着唇角,那双极好看的眸中满含笑意,「小菊花,这不叫吻。」
怎么又叫我菊花?
我决定再给他强调一下我的名字,虽然是化名,「殿下,我不叫菊花,我叫翠花,翠绿的翠,花朵的花。」
「本宫就爱叫你菊花。」
「……」
你娘上坟是不是没带你?因为你离谱了。
我无语了一阵,不想再同他辩论这个问题,又问:「那什么叫吻?」
不懂就问,书上说的。
容砚没说话,低头朝我吻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撵着我的唇,轻轻撬开了我的牙关。
「唔……」我不适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攥起了手心,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水。
我没干过这档子事,直到我呼吸不过来时,这漫长潮湿的吻才结束。
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差点以为他是想憋死我。
「这才叫吻,懂了吗?小菊花。」
我咬了咬唇,只觉得丢人,半晌才缓过劲来,「殿……殿下,这银子……妾身去找别人借也行。」
「所以,本宫教了半天,是白费力气了?」容砚没有瑶放过我的意思,忽而淡淡一笑,「除了本宫,还有谁会给你这笔银子?」
我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
我紧盯着他的脸,小声问:「……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容砚没回答我,「本宫现在要验收成果。」
「验什……嗯……」
我话音未落,他便吻住了我的唇。
……
一直到下午,我累得半条命都没了,看着正在慢条斯理穿着衣裳的容砚,咬牙问道:「殿下,我的银子呢?」
他理了理衣裳,「哦,本宫最近没什么银子,分期给你。」
他一国太子,能拿不出五百两?
还分……分期给我?
我心里虽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多……多少期?」
「嗯……」他穿好了衣裳,跟个没事人一样,好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月一期,五百期。」
「?」
四
我被坑了,还被坑得很惨,但这并不妨碍我晚膳时干了三大碗饭。
真等容砚拿银子给我,我不得等个四五年?
到那时候,我可能坟头草都有个半大的小孩那么高了。
我真惨,实锤了。
用完了晚膳,我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混混沌沌的脑袋才清醒了些。
不过我不想见到容砚那厮,身子也不大舒服,早早地便爬上了床。
我累极了,上了床便闭上了眼。
快要睡着时,身子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是容砚。
还敢来?
我蹙了蹙眉,伸手推了他一把,却推不动,索性随了他的便,「殿下,妾身这屋子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去找别人吧。」
容砚低头看着我,语气里满是笑意,「小菊花怎么还生气了?」
我气急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被骗了。」
容砚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他,但也不恼,「本宫没骗你,你家里若有什么急事,本宫可以暂时多拿些银子给你。」
他不说我倒忘了,我方才扯的是这个幌子。
「多多少?」
「看你表现。」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没再说话,不悦地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小菊花?」容砚颇有耐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编的,我怎么知道有什么事?
我抿了抿唇,随口编了个跟我这情况差不多的理由,「妾身……家里有个姐姐,一不小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需要银子把她赎回来。」
他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既然要五百两,那样貌应该不比小菊花差吧?」
容砚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让我捉摸不透。
老色批,被我抓到了吧?
「是。」我只能承认,「可惜殿下不给银子,赎不回来。」
「人在哪儿?本宫亲自去把你姐姐赎回来。」
我闻言,终于转过身子看他了,赶忙道:「那……那倒不必,殿下只要把银子给我就行。」
容砚只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这事,顿了会儿,才又淡漠道:「再有几日,诸位皇子要入宫小聚,本宫这宫里没有太子妃,到时候……可全由小菊花你来安排了。」
是了,太子没有正妃,这些琐事需要拿主意的,只能由我这个侧妃安排。
「父皇不在,只是小聚而已,不必太过伤神。」容砚语气清淡,说完,又笑吟吟地补了一句,「否则本宫会心疼的。」
我抽了抽嘴角,还是规规矩矩地回道:「是。」
他要是真心疼我,我这会儿应该在蹦迪。
「歇吧。」
听他说完,我微微一愣,「殿下……你不回去吗?」
「哦,本宫要陪小菊花你。」
「……」
……
第二日。
大清早我便收到了三皇子的人暗中送来的信。
三皇子命我在几日后的小宴上,动手杀了容砚,那日人多,到时候太子遇刺,一片混乱,便不会有人发现是我动的手。
的确,这小宴恰好由我安排,准备起来也更方便。
我虽不想答应,可我又没有五百两,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我偷偷将信销毁之后,便有婢女来禀报,说容砚那几个小妾要来向我问安。
我觉得挺奇怪的。
一来我不是正妃,二来,她们刚入府的时候不来问安,现在才来,准没好事。
此刻我正为几日后小宴的事发愁。
「姐姐最近身子如何了?」
她刚问完,另外一个便附和道:「是啊姐姐,这天儿变了,姐姐可得多添些衣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关心我的话,只有一个人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有一说一,他娶的这几个小妾,长得都挺好看的。
我打了个哈欠,「知道了臭妹妹。」
那边一直不说话的女子忽然抿唇一笑,喊道:「姐姐。」
「嗯?」我将视线投了过去。
「姐姐若忙,三日后的小宴,我们姐妹几个,可以帮姐姐出谋划策。」
我不大想答应,人多了的话我反倒不好安排。
我刚想拒绝,那位女子就率先开口道:「殿下已经允了。」
罢了,那我做得隐秘些便是。
于是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尤月。」
……
后面的几日,我着手准备小宴。
而容砚的三个小妾,除了那个叫尤月的能帮上些忙,另外两个都是游手好闲混日子的,整日都将自己弄得花枝招展的,盼着容砚能去她们那儿。
往日我没怎么注意,可这几日我的确没见过容砚去看她们。
不过看不看都与我没多大关系。
这几日诸位皇子便会来参加小宴,而我作为太子侧妃,自然会在容砚身边侍奉,所以我的计划便是在其他皇子的茶水中下迷药,皇子晕倒,场上必定大乱,那时我便可趁乱杀了容砚。
……
是夜。
天有些凉,我安排得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便准备回屋睡觉了。
我推开门进去,容砚正坐在床上,听见我推门的动静,缓缓朝我看了过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看见他,颇为无奈地抽了抽唇角,低头说道:「妾身要安排几日后的小宴。」
这厮折腾人真有一套。
他一把将我拉到怀里,皱着眉头,「本宫不是让人去帮你了吗,那几个人都是废物不成?」
我也不是爱告状的,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妾身第一次办这些事,要多花些心思,免得丢了殿下的颜面。」
「别累坏了,本宫心疼。」
容砚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所以我只当笑话听。
「是。」
我打了个哈欠,便挣脱开他,爬上了床,「殿下,您自便吧,妾身困得不行,先见周公去了。」
我刚躺下,便被他抱进怀里,他低声唤我,「小菊花。」
我合上眼睛,懒懒地应了声,「嗯……」
「你觉得本宫待你好吗?」他忽然问。
我没多想,「好。」
我敢说不好吗?
容砚轻嗤了一声,沉声道:「那本宫有一天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听他说完,心尖不知怎么的忽然猛颤了下,顿时睡意全无。
上头的人,跟人沾边的事一点都不干,我是想撂挑子不干了,可上头的人也不会放过我,我别无选择。
容砚要是将那五百两给我,我给了他们,便能远走高飞,他的事与我再无关系。
可他偏没给,如今我两头都是死,又没有别的办法,我必须杀他。
「小菊花,说话。」容砚的声音听着很是温柔耐心。
我笑了下,「殿下吉人天相,谁能伤得了殿下?」
「本宫要听的不是这个。」容砚伸手玩着我的头发,「本宫问的是,你会不会难过?」
我噎了一阵,「自……自然会难过。」
离谱,我哪儿敢说不难过啊?
容砚扬了扬唇角,「嗯,歇吧。」
「哦……」我应了声。
至于我会不会难过,我不知道。
……
很快到了小宴的日子。
我早早地起来,诸位皇子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三皇子容奚也在,一切进展得都是那么顺利。
此刻我正站在容砚身边,看着婢女将放了迷药的茶水递给诸位皇子,当然,除了三皇子的那杯没有迷药。
我端着茶水,放到了容砚面前,「殿下请用。」
他淡淡应了一声,抿了一口。
等他们晕倒,场上大乱时,我便要动手了。
容砚见我发愣,将茶放下,伸手握了握我的手,「紧张什么?有本宫在,没人敢怪你,不必紧张。」
他的手只要再往上一些,便能摸到我藏在袖中的小匕首。
我冷不丁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运气的。
「是。」
「这茶里有迷药!大家别喝!」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大喊了这么一声,我抬头看去,是尤月。
「有……有迷药?」
「你说什么?这茶里有迷药?」
尤月点了点头,看向了我,扬声道:「这迷药,便是侧妃下的!妾身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
我愣了愣。
我下药时很谨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绝不可能有人看见。
尤月勾唇一笑,「想来,她一定是想趁乱做点什么。」
我抿着唇没说话,转眸看向三皇子时,见他正神色悠然地看着这出戏,半点没有因为计划出了纰漏而担心。
我的心忽然凉到了谷底。
我的计划只有三皇子知道,如今尤月将我大半的计划都说了出来,不可能是巧合。
除了是三皇子告诉她的,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他们喝了迷药,我便会动手,三皇子为何要出卖我?
……
我被关入了大牢,三皇子亲自下的令,罪名为谋害皇子,按律当斩。
而我身为容砚的侧妃,他却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我一眼,许是默认了三皇子的令。
我知道,他大概很失望。
我闭着眼,蜷缩在大牢的墙角。
为什么三皇子要出卖我?
牢中只有一盏很暗的烛灯,安静的四周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最终停在了我的牢房前。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是一身锦袍的三皇子容奚。
「江稚,本王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的手脚上都套着重重的锁,还是朝他走了过去,走的每一步都很沉。
我绝望地看着他,「……为什么?」
「本王给了你这么多的时间,你明明有机会杀了容砚。」容奚目光忽然冷了几分,「你的心太软了,本王不需要心软的人。」
「你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那日会心软,不会动手?」
他冷笑,「有第一次心软,就会有第二次心软,本王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赌。」
我咬了咬牙,「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这些事公之于众?」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他满不在意地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那日刺杀太子的另有其人,与本王可没关系。」
「你觉得他们会信你一个阶下囚的贱婢说的话,还是信本王的话?」
「哦,对了。」容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勾唇,「你就要死了,哪儿还能说话?」
他大笑了几声,转身便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除了恨意,半点装不下其他东西。
容奚刚走,我便被士兵带走了。
他们逼问我是谁让我下的迷药,我告诉他们,是三皇子,可他们却跟没听到一样,手中鞭子的力道越来越重。
我意识到他们是三皇子的人,想听到的自然不是这个,索性咬着牙什么也不说了,直到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
我浑浑噩噩地醒来后晕过去,又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墙角里睡着,就这么过了一两日。
想到过几日我就要人头落地,便心如死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菊花。」
这个声音,是容砚。
我身子僵了僵,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容砚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
我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本宫带你回去,嗯?」容砚轻声说完,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血污。
「……啊?」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太久没有说话,我的声音有些哑。
「疼吗?」他缓缓蹲下,与我平视,将我手脚上的锁都打开了。
手铐解开,我手腕上的淤血便露了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疼吗。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殿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容砚没回答我,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疼。」
他伸手拨开我额头上的碎发,「知道疼,还不长点记性。」
我还未回过神来,「什……什么意思?」
「替三皇子卖命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怔住了,狠狠地怔住了。
替三皇子卖命的……
容砚都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三皇子的人,还救我做什么?」我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我什么结果都想过,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来救我的,会是容砚。
他目光在我胸前停留了很短的一瞬,玩笑似的轻笑道:「本宫一手带大的,不能不要。」
「……」我眼泪就这么憋回去了。
我咬了咬唇,又问:「那你……你这是要劫狱?」
「笨,本宫已经向父皇说明了,那日的茶水中没有迷药,尤月是三皇子的人,事情败露……」他顿了顿,继续道:「估摸着,现在她已经死了。」
「没有?」我微微一讶,「我亲自下的,怎么会没有?」
尤月死了,我反倒不意外。
三皇子能下令杀我,也能狠下心杀她。
「本宫早就命人换了。」容砚扯着唇角,又问:「还能走吗?」
换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扶着墙想爬起来。
只是我刚站起来,脚腕一阵酸痛,便又跌了下去。
刚想再爬起来,容砚便弯腰将我抱起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三皇子的人的?」我问他。
「我想想。」他沉吟了片刻,旋即笑道:「哦,你刚入宫我便知道了。」
「?」
我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你既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杀我?」
容砚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我们会成为一路人。」
一路人……
我知道,他说的路,是杀了三皇子。
我的确恨三皇子,我恨他骗我、出卖我,甚至想杀了我。
这仇,我一定要报。
……
容砚很快将我带回了宫,找来了太医。
太医说我这小身板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寻常女子,早就晕过去了。
上过了药,我便睡了过去。
不过我睡得很不安宁,眼睛刚闭上一会儿,便要睁开来看看,好像只要我一深睡过去,就会有人乘虚而入来杀我。
往常是这样,经历了这些,更是谨慎。
我不能死,我还未报仇。
容砚处理完了公务,便回屋睡在了我身边,自是注意到了,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安心睡,本宫在的。」
我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才沉沉地睡了过去,只觉得空荡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这样的声音,我只在那一晚听过。
……
我修养了几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婢女告诉我,那日刺杀太子,也就是伤了我的刺客,已经查出来了,是穆大人派来的人。
穆大人,三皇子的人。
我听了,只觉得讽刺。
容奚还真找了个人替他顶了这罪。
我爬起来,吃了点东西,便一瘸一拐地逛去了容砚那几个小妾的院子。
我去的时候,另外两个小妾都在,只有尤月不见了。
我知道,她真如容砚所说的,被三皇子灭了口。
况且我能被放出来,是因为那茶被容砚换了,里面没有迷药,所以尤月那日的作为,便是诬陷我,皇上也不会放过她。
如今她无端惨死,来了个死无对证,除了我,便没人知道三皇子的计划了。
我忽而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因为我知道的关于三皇子的事太多了。
「姐姐。」我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是容砚的两个小妾在叫我。
「怎么了?」我问。
蓝衣女子说道:「姐姐刚从牢里出来,伤势还未痊愈,还是不要随便走动得好。」
「还有还有!」另一个女子按捺不住,上前说道:「姐姐伤势未愈,怕是服侍不了太子殿下,不然让殿下来妾身房里吧!」
蓝衣女子暗暗瞥了她一眼,转而笑道:「还是来我屋里吧,妹妹这几日感了风寒,怕是服侍不了殿下。」
「来我这儿!」
「我这儿!」
见状,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容砚这厮,艳福不浅啊!
两人争着争着,就要打起来。
打架,我最爱看了。
我正兴致勃勃地看这两人打架,身旁的婢女便将我往后拉了拉。
「侧妃娘娘还是离远些好,免得误伤了您。」
「好好好……」
此刻我正看得入神,敷衍地应了声后,就冲那两人喊道:「会不会打架?抓她头发!」
「掐她啊!笨不笨啊!」我看得着急,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打她脸打她脸!」
「你们在干什么?」
我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声音,回头看去,是容砚来了。
……
院子里,两个小妾鼻青脸肿地跪在容砚面前,而容砚想着我伤势未愈,便许我只站在她俩身边,不用跪。
我低着头。
容砚没看这两人,只淡漠地低头喝了一口茶,便对这两人说道:「你们俩为什么打起来了?」
我清了清嗓,没敢说话。
那两人磕磕巴巴的,也没说出话来,只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这事确实不大好开口。
我头更低了。
是了,我好歹也是个侧妃,看见她俩打架,不劝也就算了,还在旁边喊加油,确实太不是人了。
想想容砚生气也是应该的,他的这两个小妾原本都是貌美如花,如今却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谁下得去口?
这么想着,我赶忙道:「殿下,你……你别生气啊。」
「不然,妾身再给你纳两个貌美的小妾!」
容砚没说话,但也没看我。
还不够啊?
我又道:「那……那四个!」
容砚还是没说话。
四个都不够?
我看着他,眼神中多了几许无奈,「殿下,不是我不给你纳,你这身体……怕是吃不消啊。」
况且这貌美的小妾也不好找。
容砚轻嗤了下,转头对那两人说道:「退下吧,本宫都知道了。」
两人没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容砚终于抬眸瞧了我一眼,也不恼,扯着唇角,「别人家的妻子,都知道争风吃醋,你倒好,巴不得给本宫多纳些妾。」
争风吃醋?我能吃什么醋?
「妾身不敢。」
他这意思,好像是说我是他的妻子,但我清楚,这层关系中,只有利益。
容砚起身,伸手将我轻轻拉进怀里,「不敢?」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我知道的,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
这么想着,我默了默,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开口道:「殿下,等事办完,你就给我一封休书吧,我想离开。」
我说完,转头看了他一眼,生怕他一生气,我就人头落地了。
容砚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三皇子的事。
他没答应,但也没拒绝,淡笑着应道:「为何不留在宫里?本宫对你不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妾身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也老大不小了,出去之后赚点银子,也该好好找个人嫁了。」
容砚神色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个人怎么就不能是本宫?」
我能感觉到,他好像不怎么希望我走。
听了他这话,我先是愣了一瞬,转而笑道:「殿下总不会喜欢我吧?」
「为何不会?」
他语气很是轻松,还带着些笑意,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容砚看我半晌不说话,话锋一转,「不如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走,如何?」
我真没想到容砚会松口放我走,虽然我知道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不反悔?」
「嗯。」
我举起手,「拉钩!」
容砚看着我举起的手,愣了愣,蓦地笑出了声,「真幼稚。」
他说完,便也举起了手。
……
几日后,
我伤又好了许多,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容砚忽然找来了些人,说是宫中的一些事务要交由我打理,他们是来教我的。
我寻思着,我一个侧妃怎么还有这么多事。
容砚不会是想着我要走,想办法压榨我吧?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哎,可怜的打工人。
来的女官冲我一笑,「咱们先从最简单的学起吧。」
我有些不解,「我为何要学这些?」
「这些事本该由太子妃打理,不过殿下没有太子妃,这担子,自然落在了您身上。」
「……」什么时候容砚才能娶正妃。
……
我学了一整日,弄得我头都快炸了,于是晚膳还没用,便早早地爬上了床,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
容砚每晚都会来,我向来睡得轻,稍微有些动静便会发觉,不过我实在懒得搭理他。
又是一日,我刚睡下去,容砚便朝我黏了过来,还顺便将我搂进怀里。
「小菊花,这几日学得如何?」
「努力中。」我打了个哈欠,满是无奈地回了他一句,又问:「殿下忙完了?」
他偶尔会帮皇帝处理些事情,常常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那些事自然没有本宫养的小菊花重要。」容砚说完,又问:「累着了?」
「还不都是拜殿下所赐。」我懒洋洋地说完,又问:「殿下什么时候娶个太子妃啊?」
「本宫是物色到了合适的,不过她好像不大乐意。」
「殿下是太子,况且做太子妃,风光无限,她除非是脑子有坑才会不乐意。」
我自然知道容砚口中的人不会是我才敢说这话。
我一来没什么背景,帮不了他什么,二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让我做太子妃,一定是他亏,所以以容砚那不肯吃亏的性子,不会娶我做正妃。
容砚低头一笑,「脑子……有坑?」
「是啊是啊。」我点头,「殿下物色的那人是谁啊?妾身帮你问问她是不是有十年脑血栓。」
帮容砚娶个太子妃这事,我还挺积极的。
毕竟有了太子妃,我就能清闲不少不是?
别的不说,就容砚的样貌,在这京城中,他做第二,没人敢做第一,那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无奈,「不必了,本宫另想别的法子吧。」
五
之后我清闲地养了几日伤,偶尔忙忙宫中的事,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皇帝很看重子女之间的情分,几乎隔个不久便会叫诸位皇子公主入宫。
容砚身为太子,自然是要去的,又顺便带上了我,美其名曰:其他皇子都带着妻儿,他也要带。
想着不过是陪他走个过场而已,我便答应了。
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的,因为这半月以来,三皇子既没有派人杀我,也没有其他动静。
按理说,他想杀我直接派人来就可以,像上次一样,虽然他的人打不过我,可总不至于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吧?
我知道三皇子不可能放过我的。
忽然我手被捏了捏,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双手握着,是容砚的。
「小菊花,在想什么?」容砚问。
我回过神来,便赶忙将手抽了出来。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害羞什么?」
「……」就你脸皮厚。
我抿了下唇,告诉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便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口,轻轻拽着,「我才没害羞。」
容砚笑了笑,没说什么,便带着我进去了。
我们进到大殿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在了,看见我走进来,他目光里多了几分冷意。
我淡漠地移开了视线,便坐下了。
皇帝拿起酒杯,大笑了几声,「都是一家人,随意些便是!」
说罢,几个皇子便举起了酒杯。
等喝完,我才发现容砚拿的不是酒。
我见容砚坐下,忍不住小声问了句,「殿下,为何他们喝的是酒,你喝的……却是茶啊?」
容砚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怎么,小菊花关心本宫?」
「……」
到最后容砚也没告诉我为什么,我也懒得深问。
这时,我身后走来一个婢女,手里拿着一壶热茶,停在了我身侧,要给我倒茶。
我侧开了些,她弯下腰,往我面前的茶杯里倒茶。
我抬眸刚想看看别处,腿上忽然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是婢女将茶弄洒了。
她见状,赶忙跪了下去,「太子恕罪,侧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这茶是刚烧开没多久的,滚烫的茶水洒在我腿上,疼得我顿时便蹙起眉头。
隔着些衣料,况且大大小小的伤我都受过,所以我也只是皱皱眉头,没说什么。
「烫着哪儿了?」
身侧传来容砚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时,见他亦是紧蹙着眉头。
我忍着疼动了下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冲他摆了摆手,「不疼的,我都习惯了。」
容砚没说话,起身便要将我抱起,只是还没伸手,就被皇帝忽然叫了一声。
「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容砚准备伸出的手不得已又收了回去,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便看向了皇帝。
「没事,我去换一件就行了。」我见状,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便悄悄出了大殿。
……
只是我刚出偏殿没走几步,便被叫住了。
「江稚。」
我回头看去,是三皇子的一个亲近的手下,李符。
我停下了步子,定定地看着他,「李符?」
李符紧攥着拳头,「江稚,好一个阳奉阴违,三皇子命你杀了太子,如今你却与太子狼狈为奸!」
我先是一愣,随即轻蔑一笑。
原来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这是在宫里,这么多侍卫守着,我不怕他对我动手。
「狼狈为奸?是他对我不仁在先。」我扯着唇角,笑得挺随意的,「还有,我跟三皇子早已恩断义绝,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念着点旧情,我对他说话的语气还不算太冷。
他磨了磨牙,「那违约金呢?!」
提到这个,我眸色暗了暗,「我会尽快给你。」
李符许是也念着些旧情,虽是咬牙切齿,但也没说什么狠话,「这次我便放过你,下次再遇见,我绝不手下留情。」
他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小菊花。」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我蓦地回过神来。
我转头看去,是容砚。
他高大的身子立在我面前,天太黑,我不大能看清他的脸色。
想来刚刚我跟李符的话,他都听到了。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跟他说点什么。
「那个……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我跟父皇说了,父皇许我们先回宫。」容砚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走来,走到我身侧时,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腿,「上来,我背你。」
「不必了殿下。」我摆了摆手,「不疼的,真的。」
被烫到的那处的确不是很疼了,现在反而麻麻的。
容砚轻笑着看了我一眼,「怎么,要本宫抱你回去?」
「……」我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啊。
「殿下,真的是小伤,不用……」
「上来。」
我拗不过他,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了。
容砚一把将我背起,他坚实的后背紧贴着我的身子,一片暖意。
我低头看着地上我跟他的影子,微凉的夜里,气氛静谧又安宁。
想到刚才的事,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商量似的说道:「殿下,不然那五百两,你先给我怎么样?」
容砚没回答我,转而问道:「你要拿去给他们?」
我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不给他们,他们派人来杀我怎么办?像上次一样。」
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我死了倒是不要紧,他们伤了殿下你,就不好了。」
容砚淡漠的声音中含着些笑意,「你真以为,你给了银子,他们就不会来了?」
我一噎。
是啊,银子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想杀我的话,哪儿还在乎什么银子?
「留着银子,养孩子。」容砚忽然开口说道。
「养孩子?」我细细一想,「啧」了声,「我现在连夫君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
「本宫不是你夫君?」
「那是名义上的。」我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想了想,「况且,夫妻之间会做的事,我们也没做过。」
容砚耐心地答着我的话,挑眉道:「比如?」
「比如,一起上街,一起出游……」我细细跟他数了几样。
不过这些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这样的日子,我不敢奢望。
容砚听我说完,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懒得细问,又道:「所以,殿下,银子您到底给不给?」
「不给。」他说完,又忽然唤了我一声,「小菊花。」
容砚蓦地叫我,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嗯?」
「本宫会护好你的。」
我被他背在身后,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听着他认真的声音,眸光恍惚了下。
我抿了下唇,唇角牵起一抹笑来,「殿下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容砚只笑了下,没说什么。
……
容砚背着我,一路回了宫,又找来了伤药。
「过来,上药。」容砚拿着药膏,轻声道。
我被烫到的那处在大腿上,搞得我有些难为情。
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道:「……不用了殿下,妾身自己来就可以。」
我说完,便要伸手去拿药膏。
容砚没给我,也没说话,看样子也没有半分要让步的意思。
「听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几秒,才磨磨蹭蹭地拉起衣裙,「还有,殿下,你为什么老叫我小菊花?我叫翠花好不好。」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跟容砚说这个。
容砚低头仔细地给我上着药,闷了一会儿,抿了下唇,才缓缓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菊花田。」
我愣了愣,「菊花田?」
「嗯。」他轻应了声,随之抬眸看了我一眼,「本宫知道你不记得了。」
我没说话。
我知道的有菊花田的地方只有一个,在郊外的东边,很远的地方,我在那儿小住过一段时间。
容砚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是几年前,我回京途中被三皇子的人追杀,在菊花田,遇到了你,你救了我。」
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些印象。
「就因为这个?」
「嗯。」容砚应了一声,眸中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又低下了头,替我上药。
「都这么多年了,殿下还能记住我的样貌……」
铁子你是真牛。
「所以我一入宫你便认出了我,知道我的身份,还故意让我在你身边做事?」
「是。」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里不知怎的,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
我想了半会儿,又问:「我那晚要是真的动了手会怎么样?」
容砚想起我说的是哪一晚,忽然扯了扯唇角,「那现在也该投胎了。」
「……」
我似乎一直都在他的计算中,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为我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殿下,不然你休了我吧?」这么想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一没胸,二没屁股,你把我留在这,就是多养了个闲人。」
容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挑了下眉,「不急,会有的。」
「?」
又来。
之后我们俩都没再说话,他为我上好了药,此刻正低头收拾着药瓶。
我垂眸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心里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来。
我长这么大,受再重的伤,也是自己一个人熬着。
「殿下,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这是我第二次问他这句话。
六
容砚缓缓抬眸,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是本宫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我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愣了愣。
可他这宫里,也有别的女子在,比如后院穿绿衣服和粉衣服的两个花蝴蝶,他的小妾。
对上容砚的视线,我笑了下,「……殿下的心真大。」
喜欢的可真不少。
不过我是不大相信他的这话的。
容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小菊花,本宫只喜欢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去了外衫,躺在了我身边。
我听着他的语气,不像是说笑的。
「那后院那两个人呢?」我问。
容砚侧着身子看着我,葱白的指尖把玩着我的头发,「你什么时候见本宫去过他们房中?」
他好像很喜欢拨弄我的头发。
我又是一噎。
是了,我入宫这么久,从未见容砚去过她们那儿,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容砚转头看向了我,见我不说话,语气里多了几分慵懒,「歇吧,明日本宫带你出去逛逛,嗯?」
带我出去逛逛?
我只当他是哄我玩的,毕竟他一国太子,哪儿有这么多时间?
这么想着,我点头低应了一声,「好……」
……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容砚已经不在了。
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地就爬了起来。
此刻,婢女正在给我梳洗。
她叹了叹气,「唉,姑娘,看来咱们这宫里,马上就会添个太子妃了。」
我打了个哈欠,「嗯?」
「昨日姑娘您出去换衣裳了,不知道这事。」她顿了顿,继续道:「皇上有意将李大人的女儿指给殿下做太子妃,不过昨晚您出去没多久,殿下便跟了出去,所以这两人连话都没说上。」
我微微一愣,「太子妃?」
婢女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应了声,「……是。」
听了这话,我心里莫名生出些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何。
我抿了下唇,便只淡淡说了句,「嗯。」
……
傍晚,
今日正好是七夕,用过晚膳后,容砚便应了昨晚的话,说要带我出去逛逛。
容砚从门外走进来,轻声道:「走了,小菊花。」
我抬眸看着他,略有些错愕,没想到他答应的是真的,「我……」
「本宫不喜欢热闹,是怕闷着你。」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
「殿下,我不觉得闷。」
「本宫觉得你觉得闷。」
「……」搁这绕口令呢?
我不想与他掰扯,还是无奈地答应了,不过是出趟门而已。
然后换了身便服,便出了宫。
……
晚上到处张灯结彩的,人很多,也很是热闹。
我走在容砚身侧,想到今天是七夕节,转头问了句,「殿下,今日是七夕,我们俩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合适。」街上人很多,容砚只随口回了我一句,便拉住了我的手,「别走丢了。」
我刚想松开他的手,迎面便走来一个女子,冲容砚微微一笑,低声喊道:「殿下。」
她走到我面前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就垂下了眼,含笑问道,「能在这儿遇到殿下,真巧,殿下可认得我?」
许是怕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容砚目光凉了几分,「不认得。」
这女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说道:「殿下,我是李芙,李大人的小女儿。」
我看着她脸上的笑,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也没说话。
想来,早晨婢女说的李大人的女儿,就是她了吧?容砚未来的太子妃。
「嗯。」容砚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应了声。
李芙抬眸,小声问道:「殿下,芙儿能同与你们同行吗?」
「问她。」容砚挑眉看向了我,跟抛皮球似的,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人家是大小姐,又是容砚未来的太子妃,我惹不起。
我还未回过神来,容砚说完便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不过脸色瞧着不怎么好看。
身后的李芙也赶忙跟了上来。
我想不通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小菊花。」容砚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转头看他,「啊?」
容砚神色微变了些,没那么冷了,又看向不远处的小摊,「那边有画糖人的,要不要尝尝?」
「不用……」不等我拒绝,容砚已经将我拉了过去。
一炷香后,我手里多了个金灿灿的糖人,身旁的李芙手里也有一个。
不过不一样的是,我手里的糖人是容砚买的,她的是自己买的。
我拿着糖人,放到容砚面前轻晃了晃,「殿下,你不要吗?」
容砚淡道:「本宫不爱吃糖。」
「好吧。」
我没多想,一只手拿着糖人,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牵上了,还是甩不开的那种。
晚风一阵阵地迎面吹来,吹不散的,是他手心的暖意,直达心底的暖意。
李芙依然默不作声地跟在我们身后。
容砚示意我看那边的人群,「那边人多,去看看。」
「?」不是说不喜欢热闹吗?
我尝了一口糖人,刚要过去,那边围在一起正热闹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下一刻,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手里拿着剑,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吓得周围的人都四散而逃了。
这群人很明显是冲我们来的,而且他们的衣裳我认得。
是三皇子的人。
来得正好!
我目光冷了几分,眼底寒霜渐凝,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了容砚,「拿着东西自己找个地方躲好。」
容砚微微弯了下唇角,没说什么,兀自走到了一边。
我眼看着他们朝我们冲过来,下一刻,便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一个黑衣人拿着剑朝我刺了过来,我侧过身子躲开了,他回过头就要朝我刺来,速度极快!
我目光一凝,弯腰躲过他的一击,一脚踢在他腹部,他狠狠踉跄几步,身后的人也不敢再朝我们冲来。
「姐姐,你也太帅了!」
身后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是李芙在冲我喊。
我回过神来,刚要迎上去,侍卫便很快将那些没来得及跑的人抓住了。
我踢翻冲过来的人,松了一口气,刚转过身子,一直站在一旁的李芙便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姐姐,你刚刚也太太太帅了!」
我还没说什么,身旁便蓦地响起了容砚的声音,「可有受伤?」
这些人还伤不了我。
于是我摇了摇头,「没有。」
李芙又朝我凑了几分,差点没把容砚挤走,「姐姐……能不能给个姬会?」
「?」我愣住了。
莫名被挤开的容砚不爽地皱了皱眉,将我一把拉进了怀里,跟护着个什么似的,「先回宫。」
我看着那些被抓起来的人,还是点了点头,「好。」
容砚紧接着便带着我离开了,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无奈,一边走着,一边将手里只剩一半的糖人递给了我,好看的眉头轻蹙,「小菊花,以后离李芙远些。」
我拿着只剩一半的糖人,有些不解,「嗯?为何?」
李芙早晚都要入宫,容砚怎么叫我离人家远些?
「本宫不想看见她跟你待在一起。」
七
第二天,容砚的侍卫告诉我,昨日抓到的那几个三皇子的人都自尽了,没让我们得到半点消息。
如今我只想要三皇子身败名裂,偏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下午的时候,几个婢女匆匆忙忙跑来找我。
「姑娘,李家那小姐李芙来了,指明要找您,这可怎么办?」婢女焦急地看着我。
我没抬眸,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什么怎么办?」
「您可是殿下身边最受宠的,那李家小姐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今日入宫,定是要来给您个下马威!」
可我不会跟她争宠,我只想当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
我喝了口茶,淡漠道:「她要什么就给她吧。」
反正这宫里的东西,都是容砚的,给他的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对。
我茶杯还未放下,门外便传来一道响亮的喊声,「姐姐!」
下一刻,我屋子的房门便被推开了,李芙笑吟吟地看着我,「姐姐,我来找你了!」
我一愣,身旁的婢女也是一愣。
怎么跟想象中的画面不太一样?
李芙见我发愣,走上前来,「姐姐,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昨日刚见过的!」
「记……记得的。」我清了清嗓,继续道:「那个……殿下这会儿在书房,不在我这儿……」
李芙闻言,皱了下眉,「芙儿是来找姐姐你的!芙儿喜欢姐姐你。」
「找我?」
我先是一愣,随即抿唇一笑,「……好。」
李芙将那张小脸凑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软兮兮地说道:「姐姐,我不会武功,你能教教我吗?」
我没犹豫,答应了,「好啊。」
……
院子里,
下人原本找来的是铁剑,不过这小姑娘没有什么武功底子,剑都拿不太稳,无奈,便换成了木剑。
她兴高采烈地拿着木剑,「姐姐,这剑怎么拿啊?」
我走上前,将剑摆好,让她稳稳握住,「这样。」
李芙拿着剑在我面前比划了一番,笑道:「姐姐,你教我些简单的招式吧!」
「好。」我轻应了一声,便要拿起另一把木剑,给她演示一遍。
不过我还未伸手过去,她便走到了我面前来,「姐姐,你这样我也看不明白。」
我眨巴了下眼,「那……那要怎么办?」
李芙想了几秒,忽然笑道:「不如,你手把手教我吧?」
我微微一怔,还是点头,「……好吧。」
不过这东西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况且她还只是个剑都拿不起的弱女子。
我走上前,从她身后握住了她拿着剑的手,挥了个简单的招式。
她转过身,兴奋雀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好厉害!」
不过是些简单的招式罢了。
「姐姐,你再教我一遍吧!」
「好。」我轻轻一笑,便要上前去。
我手刚抬起,手腕便被一双手蓦地拉住了,那人轻轻一拽,便将我拽进了他怀里。
我还未站稳,头顶便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菊花,你在干什么?」
是容砚。
我能干什么?
容砚总不能以为我欺负了他这未来的太子妃吧?
李芙瞧着脸色不大好,小声喊了句,「……殿下。」
不对啊,容砚来了,她不是该高兴吗?
容砚看见她,皱了皱眉,「来人,即刻送李小姐回府。」
李芙委屈巴巴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想回去。
但挣扎无果,李芙最终还是被送了回去。
我正望着渐渐远去的李芙,耳畔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小菊花,以后离她远些,本宫见不得你与别人亲近,女人也不行。」
下一刻,我微凉的手便被他握住了。
他嗓音低沉,弄得我整个耳廓都酥了起来。
我稳了稳心绪,抬眸看他,「殿下,那不是你未来的太子妃吗?」
合着我跟他未来太子妃搞好关系,他还不乐意了?
容砚滞了一瞬,似乎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事,转而问道:「她做太子妃,是你想的?」
容砚忽然问我这一句,反倒让我愣了愣。
我沉默了几秒,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酸酸的,但还是说道:「全凭殿下做主。」
他娶太子妃,我一个侧妃能说什么。
李芙是世家小姐,能帮他许多,而我什么也帮不了他。
容砚握着我手的手忽然松开了,他手心的温度刹那散去,连着我的心也空了一下。
「好。」他这一字说得很轻,却像一双扼住我脖子的手,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为何会这样?
容砚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罢了,走了也好,我知道跟他早晚会有这一天,等处理完三皇子,我们便分道扬镳,再无干系了。
三皇子的事,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从前多少有些牵挂,我还想求个更稳妥的法子,可如今容砚也走了,那我便赌一把。
……
很快到了晚上,我换上夜行衣,便准备去潜入三王府。
只是我正准备推开门,一直紧闭着的房门便被打开了。
我身子一僵。
不对啊,我支开了附近的侍卫和婢女,不该有人会来啊。
那人没说话,夜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我看清了他的脸。
是容砚的脸。
他原本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丝绯红,有些迷离的目光紧盯着我的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想到此刻我穿的是夜行衣,我赶忙低下了头。
容砚手撑在半开的门上,忽然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唇角绽出一抹笑来,低声问道,「小菊花,要去哪儿?」
漆黑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尤为勾人。
我忙不迭指了指外面,「殿下,今日月色正好,妾身……出去瞧瞧月色。」
我还以为容砚不会再来见我。
此刻的我,心情有些许复杂。
他指腹摩挲着我的下巴,眸中满是说不清的情欲,「不许去。」
他说完,空气里多了些酒的味道。
我知道,他好像喝多了。
这么想着,我问:「殿下,你喝多了?」
「本宫没喝酒。」
「……」难不成是我喝的?
容砚不知什么时候将门关上了,拉着我慢慢悠悠地往里走。
我是越发看不懂他想做什么了。
我一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容砚将我按到了床上坐着,忽然俯下身子来。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小菊花,你觉得本宫长得怎么样?」
他忽然问这句,让我懵逼了一阵。
容砚什么时候会问这种问题了?
我扯了扯唇角,笑道:「殿下是妾身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哪里好看?」容砚又问。
我将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在了他那双微红的眼睛上,「眼睛,眼睛好看。」
「本宫听人说眼睛好看的人,日后孩子的眼睛也好看。」容砚故意顿了顿,绝美的脸又朝我凑近了几分,嗓音低哑,「小菊花,你要不要试试?」
「殿下,你不会是要我当你儿子吧?」我眨巴了下眼,仔细想了想他这话,紧接着便一脸匪夷地看了他一眼,「殿下,不带你这样报复人的。」
「蠢不蠢?」容砚眉头微皱了下,「本宫说的是我们的孩子。」
我愣了半晌,还没回过神来,「……我们?」
「嗯。」他应了声。
真生了孩子,我走个捶捶。
「殿下,我们不是说好了,解决完三皇子就分道扬镳吗?」
「本宫后悔了。」他说完,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便慢条斯理地脱去了外衫,「小菊花,留下来,嗯?」
「可三皇子……」
他一双温热的手停在了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玩着我的头发,「三皇子那边本宫会安排。」
「那……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容砚俯下身子,低头在我唇上轻咬了下,「生个孩子,到时候打起来,有人帮忙。」
他说完,轻轻一笑,「本宫就当你答应了。」
「???」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已经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我望着他沉邃的双眸,耳畔他的声音便又低幽幽地响了起来。
「江稚。」容砚唤我的名字,「本宫再问你一遍,你对本宫,当真没有半分喜欢?」
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原来的名字。
「本宫娶多少女人,你也不会有半分难过?」
我哑然,微微侧开了头。
「说话。」容砚加重了语气。
他看着我,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想要个答案。
我抿了抿唇,噎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大……大概会吧。」
说不难过,自然是假的,我只是觉得,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比我更好。
容砚愣了一瞬,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很浅的笑弧来,吐出一句我不大听得明白的话,「这就够了。」
「什么够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忽然低下身子朝我凑了过来,「做本宫的太子妃,如何?」
我闻言,愣住了。
我知道让李芙做太子妃是皇上的意思,虽然还没有下旨,可容砚不可能忤逆皇上的意思,所以他这番话,我是不大相信的。
砚子,宫里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
翌日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容砚已经不在了,后来听下人说,他被皇上叫入宫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梦一般。
下午的时候,李芙进了宫,便直奔我来了。
「姐姐,真的不能给个姬会吗?」
「……」我沉默了一阵。
李芙看我不说话,恹恹地撇了撇嘴,「罢了,能与姐姐做姐妹也是极好的。」
我跟李芙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下午,才得知她其实并不想做太子妃,七夕那日想同我们一起,也是她父亲让她去的。
晚些时候,几个太监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扬声叫了我的名字,让我接旨。
我懵逼地抬头看着那几人,咽了咽唾沫,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我将头低下,手心不由得攥了起来。
我寻思我也没杀人放火啊,不会是要让我牢底坐穿吧?
老太监读完圣旨的那一瞬,我还未回过神来,直到李芙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角。
「姐姐,快接旨啊!」她语气里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接下了旨,此刻我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容砚牛逼!
八
容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外面下了些小雨。
此刻我正有些郁闷地撑着伞站在小池边发愁。
我眼看着容砚朝我走来,撑着伞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雨虽不大,却足够打湿衣裳了,刮着微风的细雨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清冷。
我走到他身边,下意识地将伞朝他挪了过去,开口道:「……殿下,我有事要问你。」
容砚不急不缓地伸手将我的伞夺过,轻应了一声,随即问道:「圣旨的事?」
我抽了抽嘴角,把嗓子里那句「牛逼」给咽了下去,「殿下,你到底是怎么说服皇上的?」
虽然皇上没下旨册封李芙,但能让皇上回心转意,估摸着他也费了不少工夫。
「倒也没什么。」容砚垂眸看了我一眼,唇角牵出一抹笑来,白皙的手握着伞柄,拉着我往回走,「不过是答应了父皇一件事。」
容砚顿了顿,不等我开口,又继续说道:「这件事还需你多多配合。」
「我配合?」我多问了一遍。
容砚点头,「嗯。」
闻言,我迟疑道:「那……是什么事?」
他忽然一笑,「本宫答应了父皇,要三年抱俩。」
「?」我差点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三年抱俩?
亲,这边建议多找几个姐妹分担压力。
我摇了摇头,连连摆手,「那这太子妃我不当了。」
容砚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看了我一眼,「怎么,小菊花,你想抗旨?」
「……」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
我们很快便回了房,外面的雨也渐渐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滴落下,溅了一地。
房里放着他平日里爱看的书,他随手拿了一本,我也挑了一本感兴趣的。
「你喜欢这个?」
我刚要抱着我挑的剑法秘籍离开,容砚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步子停了下来,「嗯?」
他摇了摇头,那眼神中浮出几许无奈,倒也没再说什么。
我也没再说话,抱着本书走到他不远处的桌旁坐下,便翻开了第一页。
之后我们俩都没再说话。
书看了快一半,我觉得有些口渴,抬头看向容砚时,他依然微低着头,目光专注地盯着书卷。
四周只有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不断传来,偶尔有一阵翻书的声音,屋里的气氛显得十分静谧。
这样的日子,是我不敢奢望的,我紧盯着他的脸,脑海里全是他昨晚在我耳边软言细语。
我咽了下唾沫,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叫不叫喜欢,因为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过我觉得大概是的,我也喜欢他。
细细一想,在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也只有他了,我知道没有人应该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也想对他好,只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怎么了?」
容砚许是察觉到我看了他许久,抬头看了过来。
我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嗓子却有些发干,便不得不把话咽回去了。
容砚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将书放下,朝我走了过来,扬了扬唇角,「这么快就想本宫了?」
「……」乌鸡鲅鱼。
见我不说话,容砚耐心地又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我思索了几秒,抬起头来,「殿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容砚默了几秒,微微垂眸,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我看着他的眼睛时,他也在看着我,眸中满是期待。
「嗯?」他从嗓子里发出闷闷的一声。
「就是单纯地想报答报答殿下你。」我老实巴交地说完,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皱了皱眉,「殿下,你不会是要我以身相许吧?」
「那倒没有。」
我听完,松了一口气。
「你已经是本宫的人了,这样本宫岂不是亏了?」他站起身子,想了想,「等本宫想到再告诉你。」
「……」
这样美好安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册封那天。
……
那是一月后。
做完繁琐的礼节,已经是晚上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我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容砚亦是一身红色喜服。
我真成了太子妃,他明媒正娶的,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太子妃。
容砚掀起我的盖头,烛火下,他的脸好看到了极致,他低声唤我,「小菊花。」
这名字挺难听的,不过我都习惯了,还是应了声,「嗯?」
容砚目光仔细的描绘着我的眉眼,「你今日很美。」
他说完便要朝我凑过来。
只是他还没凑过来,我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侧开头干呕了几声。
容砚见状,蹙了蹙眉,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怎么了?」
等我缓过劲来,我才摇了摇头,「没事。」
我刚说完话,便又想吐了。
容砚目光微变,一边轻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扬声道:「来人,去请太医来。」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替我把了脉,尽管我跟容砚说了我没什么大事。
容砚低声问,「怎么样了?」
我眼看着太医瞳孔微微放大,紧接着便起身又跪了下去,「回殿下,太子妃这是喜脉啊!」
他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氛忽然僵住了。
容砚难得愣了愣,「你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
我们俩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回殿下,回太子妃,太子妃您这是有喜了!」
我看容砚的脸色半晌没变化,不免陷入沉思。
他可能……不太喜欢孩子?
不过正好,带着个拖油瓶的确麻烦。
我抿了抿唇,转头对他说道:「殿下,我懂,不用太勉强,正好妾身也不太喜欢……」
这时,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容砚忽然笑了起来,扬声喊道,「好!赏!宫中上下统统有重赏!」
「???」赏?这是闹哪出?
这下好了,别说去暗杀三皇子,我就是稍微蹦跶两下都不行。
……
我有身孕的消息很快变传遍了整个皇宫,短短两月内,东宫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不过都被容砚命人赶出去了。
这期间我也想过偷偷溜出去,不过都被容砚发现了,然后给拎回来。
我寻思他平日里也没这么闲啊。
两月后,又是一个宫宴,似乎是皇帝想见见我,又想一家人好好团聚,便设了这宫宴。
不难看出,皇上一直很在意一家人之间的情分。
我胃口不太好,只吃了几口便饱了,再加上这殿里有些闷,我便打算出去透透气。
软磨硬泡了半天,容砚才肯放我出去。
我出了大殿,闷闷的脑子才清醒了不少。
刚走没几步,迎面便走来一个男子,他死死地盯着我。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三皇子的手下,叫黑蒜。
「江稚,是你。」
我轻应了声,「嗯?」
黑蒜皱着眉头,视线在我肚子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些怒意,「主子不是说让你将太子杀了吗?如今你倒好……」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轻笑出声,「主子?杀谁?」
「太子啊!」
「太子?」我勾起唇角,「那是我夫君,你在说什么?」
「你……」黑蒜咬了咬牙,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晌才说道:「三殿下说,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殿下宅心仁厚,只要你肯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三殿下或许还能原谅你,你可别忘了,你是三殿下的人!」
「他的人?」我冷笑,「我从来不是谁的人,从他陷害我,想将我置于死地的那天起,我就与他分道扬镳了。」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令我觉得恶心。
我不想跟他费什么口舌,说罢,便转身离去。
……
日子又快了起来。
这几个月,容砚一直都忙得厉害,似乎是因为边境的事,不过朝堂上的事我向来不太感兴趣,所以具体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我白天练练剑,偶尔晚上也练,只是生产将近,经常还没开始,就被叫停了,之后得了空,就会去书房找他。
是夜。
我远远地坐在一边,觉得手里的话本子有些无趣,打了几个哈欠。
容砚转眸看了过来,轻声问道:「小菊花,困了?」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将手里的书微微一合,唇角勾了勾,「本宫抱着你睡。」
容砚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盯得我直发毛。
我噎了噎,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刚走过去,容砚就将我拉到怀里抱着,动作很是小心,低声道:「这段日子……三皇子不太安分。」
「怎么了?」我问。
容砚说道:「他这段时间在秘密收买兵马,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动作。」
我听完,脸色微变,小声问道:「……他要造反?」
容砚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听着,倒也不意外,毕竟三皇子是个有野心的人,手段狠毒。
容砚将头靠轻轻靠在我肩上,声音里满是疲惫,「这段日子我会回来得晚些。」
「你不会是去哪儿逍遥快活吧?」我眨巴了下眼,赶忙道:「带我一个啊。」
「笨,是朝中的事。」他似是被我这话逗笑了,又继续说道:「小菊花,我没时间看着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我心头,我点了点头,又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少出去窜。」
容砚轻嗤了下,「你若乱跑,那本宫就回来揍你。」
「揍我?」我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你才打不过我。」
容砚只低笑一声,没再说话。
……
临近生产,容砚不让我到处走动,我只能老实待在宫里,但我又闲不住,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磨我的刀。
一直侍奉我的侍女看见了,赶忙走过来,无奈道:「娘娘,别家女子在家不是赏赏花,就是做做刺绣,您倒好,在院子里磨刀!要是被殿下知道了……」
我听完,抬头冲她一笑,「我这小刀贼快。」
侍女:「……」
这时,我门外匆匆跑来一个侍卫,喊道:「娘娘,快走!三皇子反了!事发突然,宫里的侍卫大部分都被调去保护皇上了,我们快……」
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从院外响起,伴随着刀刺入身体的声音。
下一刻,院外射进来一支箭,直直地穿过侍卫的身体,我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就挤进来一群士兵。
领头那人我认得,三皇子的走狗,眼熟的还有黑蒜,此刻正站在他身后。
看来来者不善。
那人轻蔑一笑,「来人,把她给我杀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黑蒜便蹙起了眉头,「三殿下说要亲自了结她,怎么,你连三皇子的令都不听?」
「这女人必须得死!」那人根本不听,狠狠将黑蒜甩开,「到时候三殿下怪罪下来,就说是她不想惨死在我们手下,自尽了。」
「你……」黑蒜看着他,虽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我眉头紧锁着。
院内的许多士兵都冲了出来,挡在我面前,人虽多,可要想挡住他们,几乎不可能。
那人只冷笑,「这几个人就想拦住我?」
他说完,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便朝我冲了上来,却被他们拦住。
我知道他们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咬了咬牙,提着剑也想冲了上去。
侍女一惊,将我拉住了,「娘娘,我们快趁乱从后门出去吧!」
我抿着唇没说话。
我不想走,可我如今怀着孩子,容砚也不知道在哪儿,所以我不能任性,如果我留下,死在这,那这些挡在我面前的侍卫就都白牺牲了。
我犹豫了下,握着剑的手心紧攥着,最终还是被侍女拉着先离开。
我刚走没几步,肚子忽然一阵痉挛,突如其来的痛差点让我没站稳。
侍女赶忙上来扶住我,担忧道:「娘娘,怎么了?」
身后士兵拼杀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着墙,咬了咬牙,「肚子疼……」
侍女先是一愣,握住了我的手,「……娘娘,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啊?」我一脸错愕地看向侍女,「不是吧,现在?」
我话音刚落,这疼便更剧烈了。
有几个眼尖的士兵看见了我们,便直直地冲了过来。
我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将还未反应过来的侍女拉到身后。
好在这些士兵武功不高,我提着剑咬牙将他们解决,然后推开了侍女,「你先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额头上细细密密地生出些冷汗来。
侍女看着满地的血,急得直哭,呜呜咽咽道:「娘娘,那……那你怎么办?」
我摆了摆手,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我现在这样,走不掉的。」
越来越多的士兵注意到了我们,然后朝我们冲来。
「你们几个,也忘了三皇子的话?!她若是少了半根头发,你们几个都等着掉脑袋!」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我循声看去,是黑蒜。
那几个人似乎不敢不听他的话,又都怯怯拿着刀推了几步,等候发令。
黑蒜走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但还是说道:「江稚,就当是我可怜你,趁现在我掩护你,赶快走吧。」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道句谢,却疼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点了点头,便吃力地重新爬起来。
我很意外,黑蒜会帮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只是我刚走没两步,越来越多人就冲进了院子。
我们被团团围住,黑蒜也被抓了起来。
到此时,我已经站不住了,牙关紧咬,贴着墙根坐了下去。
侍女跪在我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跑?呵……」门外,三皇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步子最终停在了我面前,「江稚,本王亲自来见你最后一面,你想往哪儿跑?」
他把玩着手里的刀,不屑一笑,「废话本王就不多说了,直接送你跟你肚子里的孽种上路!」
我没说什么,手紧护着我的肚子,侧开了头。
三皇子抬起手,刀就要落下时,一支箭射了过来。
「谁!」
锋利的箭穿过他的右肩,他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见状,我紧咬着牙关,利落地拿起掉在地上的剑,忍着疼用尽全力站起来,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这是你欠我的。」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直到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我深吐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我额角滑下,我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只记得我倒下的时候,有人抱住了我。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容砚的脸。
……
我只觉得很累,睡得也并不安稳,睡梦中好像被人叫醒,他们让我别睡,叫我用力,我用力了,那感觉……好像拉了一泡屎。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容砚。
「小菊花。」
他叫我,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
我觉得嗓子很干,只「嗯」了一声。
他又叫了我一遍,「小菊花。」
我懒得搭理他,索性闭上眼睛。
再后来,容砚告诉我,三皇子死了,叛乱平定了,我们有了一个儿子。
再再后来,我见到了我儿子,襁褓中的他只有小小的一只,安安静静地在容砚怀里。
我问容砚,「给孩子起名了吗?」
容砚摇头,轻声道:「等你醒来,一起想。」
我想起昨晚的经历,忽然有些感慨,「啧」了声,随口道:「叫拉拉算了。」
「为何?」
「因为是我给拉出来的。」
「……」
番外一
我儿子随我,刚五岁便开始舞刀弄剑的,不过好在在他爹,也就是容砚的管教下,他的学业也没有落下。
这孩子的样貌生得吧,又还不错,最是讨小姑娘喜欢,甚至让我有点担心我会不会英年当奶。
不过后来我就不担心了,他对那些情情爱爱似乎不感兴趣。
他五岁那年,我看见夕阳下那孤寂的小身影,挺欣慰的。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愧是我拉的……不是,不愧是我生的。」
不过他偶尔也会问我,为什么只有我叫他拉拉。
没错,我私下就爱这么叫他。
这时我就会把锅推给容砚,「你爹取的,去问他。」
于是他真的去问了,不过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是你娘取的,去问她。」
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茅厕捡来的,还带味儿的那种。
番外二
我,容砚,江稚她夫君。
回想起第一次听到她名字的时候,是从我侍卫的口中听到的,侍卫告诉我,她是三皇子派来的杀手,化名翠花,混入了我宫里。
我原本想把她解决了,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她,多年前,她救过我,在一片菊花田里。
不过看她那呆呆的样子,应该没认出我。
……
那日之后,我将她叫到了我身边侍奉,她想杀我,也用了不少法子。
譬如,想趁我如厕的时候,推我一把,让我在粪坑里摔死。
不过下场就是,她自己差点掉进去,得亏她有些武功傍身,不然就从翠香变成粪香了。
又比如,大半夜拿个白布套头上,然后站在我床边,「嗷」地冲我一喊,估摸着是想把我吓死在这。
不过我不信鬼神,她没把我吓到,看计划失败,想逃出去,却撞到了门槛,挺好笑的。
我看她实在是想杀我,便给了她一个机会。
那晚我跟她同睡在一张床上,我闭着眼睛,她以为我睡着了,便想动手。
可她磨蹭了半天也没动手,最后又放弃了。
挺蠢的,又心软,我也觉得,我实在不明白三皇子为什么会派这么个小傻瓜来杀我。
不过她武功高强倒却是真的。
……
我知道她和三皇子之间的来往。
那夜的刺杀,我知道三皇子会派人来,所以动了些手脚,只是想让她看清三皇子的真面目。
不过力度似乎不大够。
于是我决定加大力度,那日的小宴,我故意将三皇子的手下尤月收入宫中,让她安排宴会,我知道,三皇子一定会让她动手。
她武功高强,若时时派人监视她,自然不可能,所以我只能小心谨慎,将她碰过的东西都换一遍,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三皇子竟会让尤月将计划说出来,她也因此被押入大牢。
我虽然想救她,可我更想让她知道三皇子是什么人,一直到第三日,我才向父皇说明了缘由,将伤痕累累的她带了回来。
看到她蜷缩在角落的那一瞬间,我心疼了。
不过好在她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挺决绝的,没再和三皇子来往。
……
开始我只是想逗逗她,毕竟她恼了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后来……
后来我越来越想对她好,甚至为了让她接受我的东西,命人告诉她,这东西别的房的人都有。
我能感觉到相比起依靠别人,她更愿意靠自己,也不愿被人束缚。
我也开始不满足于只让她做一个侧妃,我喜欢她,我开始换着法地对她好,偶尔逗逗她,无聊了二十几年的日子终于有趣了起来。
……
再后来,将她册封为太子妃的当晚,她怀孕了。
那一晚,我抱着她几乎一夜未眠。
……
之后,我察觉到三皇子密谋造反,只是没有证据,父皇重亲情,贸然告诉他,怕是会引得父皇不悦。
她临近生产,我调了许多亲卫暗地守在她身边。
不出所料,那日三皇子起兵造反,父皇派我平定叛乱,大批的侍卫都集中去保护父皇。
等我匆匆赶回宫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身旁的侍女哭得快晕过去。
三皇子正举着刀要朝她刺去。
我举起弓箭,一箭射向他。
他没反应过来,退了好几步。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会爬起来,一剑刺入三皇子的心脏。
她说完话,身子便要倒下去。
我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叫她的名字,侍女告诉我,她是要生了。
我心头一紧,又急忙请来太医。
……
她太累了,以至于生产的时候,没什么力气。
我在门外等得着急,却一点动静都听不见,索性冲进去,好几个人都没能拦住我。
我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叫她。
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终于生下了孩子。
我发誓之后再也不让她受这样的苦,所以我们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孩子。
……
再再后来,父皇病逝,我们成了新帝新后,孩子大了,我们老了。
我们俩坐在夕阳下,她靠在我肩上。
我问她,「还记得你答应我,问我要什么吗?」
她想了想,「记不太清。」
我又帮她回忆了一遍,她才想起来。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她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问道,「那你要什么?」
我只一笑,「我想走在你前面。」
「啊?」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说的「走」是什么意思,瞪了我一眼,「少胡说八道。」
……
再再再后来,她还是没能走在我后面,我退位后,隐居到了一片山林,亲手在那片地里种满了菊花,悉心打理,直到死去。
只希望下一世,我能走在她前面,让她也尝尝这思念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