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学霸穿到古代当状元
我穿成三次落第的废物秀才,正在被自小定亲的姑娘家里退亲。
看着桌上的四书五经,我微微一笑。
北大历史系博士后,江苏省高考状元,小镇做题家了解一下。
这辈子没别的,咱就是会做题!
01
我靠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的声音。
江家夫人喝了一口茶,声音有些不屑:「陆夫人,我们前几日拿了宥哥儿和我家闺女的八字去龙泉庙找人算过了,大师说是八字不合,夫妻相克,你看这婚事……」
我那便宜娘气得声音直打颤:「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我,不过是看我儿落第罢了!当初看我家宥哥儿考上了秀才就巴巴地贴上来,现在又要退亲,好!好啊!」
江夫人笑了笑,把婚帖拍在了桌子上:
「陆夫人这就说笑了,什么落第不落第的,宥哥儿落第也不是第一次了,这都第三回了……陆夫人,你没有闺女,你不懂我的心情,谁会忍心把自己闺女推进火坑啊!」
她这话说得太过诛心,我娘颤声道:「如何就是火坑了,我们宥哥儿不过就是这些日子时运不济,你就打量他以后都中不了举人了?!」
「中得了中不了,陆夫人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江夫人讥讽道,「人家沈家小郎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已考上举人了,我们江家也算是体面人家,怎么能找个秀才做女婿呢?
「陆夫人,我这是在好言相劝,给你们陆家一个台阶下,你可别——」
她没说完,我已经大步进了正厅,拿起桌上的婚书撕成碎片扔在了地上,平静道:
「知道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江夫人不必多言。」
一身绫罗绸缎的江夫人一愣,大概是觉得我没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挽留实在是太不识相,忍不住嘲讽道:
「宥哥儿倒是好志气,只是这志气若是放在科举上便好了。」
我微微一笑:「自打与江家定亲,我便屡试不中,看来八字相克确有其事,江夫人说得倒是不错。」
江夫人面色有些铁青。
当初结亲的时候早就算过八字了,怎么可能现在她才算出八字不合。
不过是一个退婚的借口,现在从我嘴里说出来,好像我屡次不中都是因为他们江家克我了。
她想要辩解,然而八字不合是她自己说的,又不好反悔,只能气呼呼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好!那我且看看,这婚事退了你能不能中,可别再三五次的不中,真成了个老秀才!」
说着她一甩袖子就往门外走去。
「不劳费心,送客。」我喝了口茶,走过去握住我那便宜娘的手。
她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江夫人,手指哆嗦:「当初我就说不该给你定一门贱商的亲!士农工商,商人最贱!
「当初看你小小年纪考了秀才,巴巴地上门来旁敲侧击的,要结亲,要不是姓江的和你父亲早年关系好些,我如何能同意这门亲事!
「现在看你不中,她又要来退婚,不过是有两个臭钱罢了,把我们陆家当成什么了?!」
我拍着她的手安慰她:「说不定真是八字不合呢,你看我这些年考了这么多次都不中,说不定一退亲立马就中了。」
我娘抹着眼泪,死死握住我的手:「宥哥儿,你可一定要争气!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中个举人回来!」
02
回到屋里,我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
穿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人家穿越不是穿成皇帝就是穿成王爷,不是打天下就是开后宫。
我可倒好,我穿成一个 19 岁的废物秀才,天天在家里刷题。
原身小时候运气好,11 岁就考中了秀才,是出了名的天才。
但是其实只有我知道,压根没什么天才,不过是那次考试的考题正好原身前几天都学过罢了,说白了就是一次巧合。
果然到了同年考举人的时候就抓瞎了,原身考了三次都不过,天才一朝陨落,迎来的是比蠢材更多的嘲笑,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落差,终于开始抑郁而亡。
然后我就来了。
我翻开桌上的四书五经,拿起毛笔狞笑一声。
这时候我终于可以大喝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颤抖吧愚蠢的古人,现代刷题狂魔来了。
小镇做题家、地狱难度副本江苏高考省状元、北大历史系博士后,我的头衔可以媲美龙妈!
我看向一边的小厮元宝:「最近 20 年南直隶的乡试试题都给我找来了吗?」
元宝脸圆圆的,笑得谄媚,拿出了一大摞纸:「都找来了少爷,还有您说的前 3 名的卷子也都弄来了,近 20 年一共有 7 次乡试,一共是 21 份卷子,还有各类批注咱都买来了!」
我微笑:「做得很好。」
「这都是小的应该的,不过少爷,」元宝打小就伺候原身,主仆关系很好,说话也大胆一些,他挠着头问道,「这出过的卷子也不会再考一遍了,少爷看这些有什么用啊?」
「你懂个屁?」我把所有的卷子摊在身前,搓了搓手。
「你知道什么叫题海战术吗?」
元宝一头雾水:「小的愚钝,不懂什么题海战术,不过少爷说的一定是对的。」
我点点头,看向手里的卷子。
原身是个假天才,我可是个真天才,打小就能过目不忘。
还有不到一年就是乡试,想要中举人我就得搞点实际的,现在的科举就是给一道题,然后围绕着中心佐证一些圣人言论,扯出一番大道理。
比如什么「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就这么一句话,格式、字数、句式有着严格要求,严禁自由发挥。
严禁自由发挥好啊,我就喜欢背题,最讨厌自由发挥!
我先用了 1 个月时间把四书五经缕了一遍,好在原身有点基础,我不用从头开始学。
然后我按照试题的格式开始给自己出模拟卷,一天做 10 套模拟卷,我醒了鸡才醒,我睡了狗才睡。
前世我的同学们都恨我恨得要死,背地里叫我卷王。
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聪明的人其实往往更加努力,刷题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仲秋节。
我爹娘这些日子被我吓坏了,我爹见天地来敲我的门求我:「儿啊,你歇一会儿吧,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今天是仲秋,你让元宝陪你去街上逛逛啊?」
我拗不过他,正好自从穿越过来我也没怎么出过门,对古代的节日也有点好奇,索性放下卷子跟着元宝出了门。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街两边挂满了灯笼,暖黄色的光映亮了这一方天地。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两边的摊贩大声吆喝着卖着面具、泥人儿和各色的灯笼。
我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跟着人流向前走去,还买了个莲花灯点燃放进了水里。
看着元宝也像模像样地把灯放进水里许了个愿,我忍不住笑道:
「你许的什么愿?」
元宝龇牙一乐:「许愿让少爷高中状元呢!」
我笑着打了他的头一下:「什么状元,举人都还不是呢,瞎许!」
元宝挠了挠头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刺耳的声音:
「人贵有自知之明,还状元,真是笑死人了。」
我敛了笑容,回过身去。
穿着水红色绣裙的少女容貌清秀,然而嘴唇太薄,颧骨微凸,看起来有些刻薄。
她正冷漠地看着我,随即移开视线,嘴角撇了撇,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江家小娘子,江荷秀,我的前未婚妻。
她身边正站着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七多的年轻男人,面白无须,看起来有点娘娘腔。
此时他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看来刚才说话的就是他了。
我立马明白了他是谁。
听说和我退亲之后,江家就和沈家定亲了,沈家大郎沈同峰今年二十二,两年前的乡试我名落孙山,而他中了举人。
本来沈同峰也是有未婚妻的,只不过那个未婚妻是老家小时候定的,一朝考上了举人他家就看不上原来的亲事了。
正好沈家缺钱,江家有钱却想要一个有功名的女婿,两家一拍即合各自退亲,陈仓暗度了。
「考了三次都考不上,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状元,当真是可笑。」
沈同峰轻蔑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我家少爷不过是、不过是一时运气不好,他迟早都会中的!」元宝怒了,上前一步为我争辩。
「主人说话,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吗?!滚开!」
我淡淡地看了面前这两人一眼,懒得和他们纠缠,转身打算离开。
谁承想,沈同峰竟然不依不饶,他看着我笑道:「陆宥是吧?不是那块料又何必浪费时间,听说你家有薄田几亩,还不如回家去种田,哈哈哈!」
「和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罢了,走吧。」
江荷秀大声劝道。
元宝气得眼睛都红了,看着我咬牙道:「少爷,你、你让我去打他们一顿吧!」
我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元宝,弱者的愤怒是一文不值的,打他们一顿又能如何?
「放心,乡试之后你少爷我是龙是虫自见分晓。」
元宝抽了抽鼻子,捏紧了拳头:「嗯,少爷一定会高中的!」
03
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着晚上回去做几道题。
我毕竟不是原身,并不真的为了这些嘲讽觉得生气,只是我从小到大都是学霸,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废物,感觉有点新鲜。
我正想着,一边的黑暗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噗通」的落水声,然后传来了女声的尖叫:
「来、来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我猛地侧过头去,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个偏僻的角落,没什么人影,我一时心急,撩了袍子就往那边跑了过去。
一过去我就看到了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正慌乱无助地哭喊着,看到我来了她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般地急道:
「公子,我家小姐落了水了,求求你——」
她还没说完,我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我是校游泳队队长,我游泳的本事不比做题的本事差。
身后的元宝都震惊了,大张着嘴愣愣道:「少爷!」
秋日的湖水有些冷,我朝着女子落水的方向游去,光线太暗看不清表情,我只能看到她挣扎的越来越无力,慢慢地沉了下去。
我也顾不了许多,三两下游过去搂住了她的腰,用力地游到了湖边,托着她的屁股把她托了上去。
元宝和小丫头都吓坏了,两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把那个姑娘拽了上去,我抹了把脸上的水也跟着爬了上去。
姑娘躺在岸上,浑身无力地靠在小丫头身上咳着水,我把灯笼凑过去,担心道:
「你没事儿——」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
我靠!
美女!
大美女!
来了古代我其实没见过多少美女,那个退了亲的江荷秀其实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了,但在我看来也就是一般般的六分小美女,撑死了也就算清秀。
但是眼前的女子肤如凝脂,唇如点樱,一双翦水秋瞳水光潋滟,因为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让人怜爱的破碎美感。
我被这美貌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女子吃力地扭头看着我,她的衣服全湿了贴在身上,脸上渐渐染上红霞,小声道:
「多谢、多谢公子相救……未曾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哇,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美女贴贴!
我正襟危坐地拱了拱手:「在下做好事从不留名,你可以叫我,雷锋!」
「雷公子,今日多谢你,改日我一定让家父上门答谢。」
女子微微低头,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天鹅颈。
我赶紧扭头红了脸,万恶的封建社会!以前多少比基尼看了都面不改色,怎么现在就一截脖子就脸红了呢。
「没事儿,那个什么,那我先走了。」
说着我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大步流星地带着元宝走了。
元宝跟在我身后不解:「少爷、少爷,你干嘛说你姓雷啊,这小姐……」
他不好意思道:「这小姐多好看啊,比江荷秀好看一万倍!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那么好看呢!」
我敲了他头一下:「你这 lsp,少爷我是那种看脸的人吗?」
刚要进门儿,旁边突然传来女人奚落的笑声:
「竖子小儿,都三次落第了还有颜面出去玩儿呢,真是无可救药。」
我冷了脸,转头一看。
是隔壁的秦夫人。
我考上秀才的时候,她儿子两次名落孙山,简直是酸透了我们家,恨我恨得咬牙切齿的。
好不容易他儿子现在考了秀才,我却三次落第,可不得抓紧机会来出出气。
「管好你自己吧秦夫人,」我轻蔑道,「怪不得秦先生不喜你要在外头养个外室呢,原来是因为你嘴巴太大。」
秦夫人气得眉毛倒竖,指着我大骂:「杀千刀的东西,你瞎说什么呢!
「我家老爷怎么可能有什么外室……你说清楚!」
我朝她微微一笑,也不管她在后面喊得震天响,直接关门回家了。
04
乡试前一个月,我开始了最终冲刺。
我把历年的真题拿出来反反复复做了三遍,总结出了一个标准的万能公式。
看着我写下的万能公式,我咧开了嘴。
举人,我一定要手拿把掐!
在我夜以继日的学习中,乡试这天终于到了。
我爹攥着我的手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笑了笑:「宥哥儿,你好好的就行,中不中都是爹的好儿子。」
我娘也点点头:「是啊,秀才也够用了,咱家也不求大富大贵。」
他们是被我之前学习的劲头吓着了,怕我再不中寻短见。
我笑着跟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坐上了马车。
……
验了身份搜了身我便进了考棚,此时天刚蒙蒙亮,衙役「嘭」的一声敲响了铜锣,大声唱喏:「放——题!」
我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卷子,却是一惊,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题海战术诚不我欺,过去一年我做过的模拟题何止成千上万,眼前这一道题: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大体意思就是,可以把幼小的孤儿托付给他,可以将国家的命脉寄托给他,面对安危存亡的紧要关头能不屈服动摇。这样的人是君子吗?这样的是君子。
这道题,我曾经做过不下三次,每次都尝试了不同的切入点,现在再做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我立刻自信下笔: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
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写满了整八百字,仔细检查了一遍后誊抄到考卷上,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声铜锣声再次响起,我提着考篮出了门。
冤家路窄,我一出门就碰上了沈同峰,他一见我就朝我挤眉弄眼:「陆小郎考得如何,这次不会又名落孙山吧?」
我连看都没看他,转身走了。
接下来还有两场,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接下来的两场靠的是试论、判诏还有经史策论,我一样发挥正常。
等最后一场出来,我估摸着自己中举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名次应该比较靠前。
……
晚上回家,我跷着脚在院子里喝酒,这一年来我真是头悬梁锥刺股,简直不要太累,现在终于能轻松一会儿了。
结果刚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会儿,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隐约的哭泣声,如怨如诉,袅袅不绝。
我登时寒毛直竖,脚底发凉,想起鲁迅曾经提过的美人蛇的故事。
我这次出来是短租了一个宅院,隔壁听说是个富商家的宅子,曲折幽深、富丽堂皇,该不会是这种富贵人家有什么冤死的女鬼什么的吧?!
然而这女鬼的声音实在好听,软软糯糯的,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味道。
我一时好奇,攀着墙头就要上去看看。
一边的元宝都要吓尿了,哭着拉我的裤腿:「少爷、少爷不能啊,听说女鬼会摄魂,看一眼人就成傻子了!」
我哭笑不得地一脚蹬开他:「起来,我有社会主义金光附体,区区封建女鬼能奈我何?」说着我就手上一用力翻上了院墙,结果正正对上了院墙下一双水色盈盈的眸子。
我一惊,顺着院墙就滚了下去,闷哼一声抬起头来。
那天落水被我救起来的姑娘正震惊地看着我,脸上的泪珠还盈盈欲滴,被我吓得都忘了哭了。
「雷……雷公子?!」
她身边的小丫鬟满脸惊喜,都忘了我是个深夜翻墙的外男了,开心道:「雷公子,你家原来就在隔壁啊,我家小姐最近到处打听都打听不到你呢!」
姑娘面颊飞红,伸手推了一把小丫鬟:「素云,就你话多!」
小丫鬟扁扁嘴,不肯说话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跳起身,有些尴尬道:「姑娘莫怪,我是听着隔壁有哭声,以为有什么事儿才……」
姑娘微微一笑:「雷公子总是这样好心,我省得的。」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我感觉我现在立马爬回去好像也不大好,只能没话找话道:
「那什么……你刚哭什么啊?」
姑娘一听我这话,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咬着嘴唇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小丫鬟年纪还太小,大概不懂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愤愤道:
「雷公子有所不知,我家老爷看小姐生得美貌,总想着把小姐送给大官做妾给家里的大公子换一份前程呢!
「前几日县里换了县老爷,听说都五十多了,家里姬妾十多房,是个色中饿鬼,老爷这几日正想着法儿地把小姐要送给他做第十七房小妾呢!」
「素云!」姑娘厉声喝道,身子却晃了晃,摇摇欲坠。
这就尴尬了,我倒是想帮,我也帮不上啊。
我们陆家祖上是出过几个大官,也留下了一些家产,勉强说得上书香世家,可是那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家里别说官了,小吏都没的一个。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抽了,问了一句:「我那有上好的梨花白,你喝吗?」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可是古代,姑娘出门都要戴帷帽,我酒精上头了才会把这当成现代,邀请一个姑娘借酒浇愁。
我刚想道歉,结果姑娘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轻声道:「好啊。」
……
我坐在墙边,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我居然和一个天仙儿似的姑娘在一起喝酒,还是在古代。
我把我的情况和她说了,跟她道歉我其实姓陆,之前不是有意骗她的。
她也没怪我。
刚才的闲聊中,我得知了姑娘名叫孟烟锦,是家里的嫡女。
孟家和江家的情况差不多,也是个财主,然而江家好在还算疼女儿,想把女儿嫁出去找个厉害女婿。孟家却不管女儿死活,只想把美貌的闺女送出去,给儿子谋一份差事。
孟老爷之前看中的县令犯事儿被贬了,新来的这个色鬼县令还在路上,估计还有一旬就要到了。
孟烟锦知道难逃厄运,这才打发了下人在围墙边上哭,打算哭完了直接撞死。
好家伙,这也太刚烈了,我啧啧惊叹。
不过也是,要是让我去给五十多岁比我爹还大的大腹便便老色魔去当妾,我可能也得一头撞死。
我心里感叹,一边又给孟烟锦倒了一杯酒。
这姑娘我真挺喜欢的,又好看,说话声音又好听,我俩聊了半天还停在一个频道上的。
我要是能娶老婆,我就想娶这样儿的,她要是死了我心里还真怪不是滋味儿的。
我皱眉道:「非死不可吗?」
孟烟锦此时已经喝了不少了,面上飞起红霞,一双含情桃花眸水色潋滟,倒映着天上的月亮……和我的脸。
我突然不争气地心脏狂跳,口干舌燥,说起来我在现代也不是书呆子,是那种边学边玩的夜店小霸王。
然而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在我面前乱晃我都能坐怀不乱,此时此刻看着孟烟锦的一双眼睛却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孟烟锦轻声道:「给他去做妾,我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早死了。」
我一窒,看着她的眼睛,大脑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一句话:
「不如……我娶你吧!」
孟烟锦先是脸红地别过头去,随即有些失落道:
「谢谢陆公子好意,只是我爹……是一定要让我进官宦人家的。」
我拍案而起:「此次乡试我已下场,必能中举,中了举人就有做官的可能,再说一年后的春闱我也会下场,到时定能榜上有名,你信不信我?!」
小丫鬟素云噘噘嘴:「陆公子,不是我们不信你,就是听说这次乡试特别难呢,听说好多江南才子都下了场,苏家的苏凛,何家的何为光,还有王家的王守业……陆公子,这次乡试比以往都难呢。」
孟烟锦却仰起小脸,她的面容映着月色,腮上一抹绯红,美得不可名状。
她看起来明明很害羞,却仍然坚持直视着我:「陆公子,我信你!」
「击掌为誓!」我伸出手去,「若是我此次榜上有名,一定回来你家提亲,你可千万不要在我来之前死了!」
孟烟锦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好像上好的美玉。
「好,」她期待地看着我,「我等你。」
05
第二天早上一醒,我就傻了。
古代的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昨天晚上居然稀里糊涂地把我的婚事定出去了,还是跟一个就见过两次的姑娘!
不是,见色起意也不是这么个见色起意法啊!
我揉了揉头,没来由地又想起孟烟锦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叹了口气缓过神来,拿出一张纸开始给家里写信。
没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上了!
……
放榜日很快就到了,我懒得下去挤,干脆在附近的酒楼上等着元宝去看榜。
孟烟锦也偷偷出来了,戴着帷帽坐在角落里。
看得出来她有些着急,葱管似的纤手紧紧握起,攥着茶杯却不喝。
周围坐满了一起来看榜的考生,好巧不巧其中就有沈同峰,他正带着一帮人围着一张桌子,大声讨论着什么。
一看见我,他微微挑眉,声音里带上一丝讥讽:
「哟,这不是我们三次落第的陆大才子吗,怎么,这次又不死心来考了?」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朝我看了过来,我的事儿不少人都听说过,少年天才一朝陨落,大家都开始小声议论纷纷起来。
「原来就是他……陆宥……」
「听说很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不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也就应了那句话了……」
孟烟锦身边站着的素云一听这话,震惊地朝我看过来,脸色煞白。
孟烟锦身子微微晃了晃,低下头去。
沈同峰一桌的人为了讨好他也纷纷开口:「哈哈哈哈,陆兄不要着急,范进中举你听过没有,说不定你七老八十了也能中个举人呢!」
「是啊,考个十次八次,说不定考官被你感动了,也会给你个名次呢。」
「他也想和江家小姐结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
我低头喝了口茶,不置一词。
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是没用的,一会儿榜单出来自见分晓。
看我不接话,沈同峰也没了兴趣,转而和几个人讨论起这次的试题来。
「这次的题有些难啊,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以沈兄的学问必中无疑!不过听说这次来了很多江南才子,难度更胜以往……」
「就是不中,下次也能中,总不至于三次都不中,呵呵哈哈哈。」
他们在那边议论着,楼下却突然哄闹起来。
「发榜了!发榜了!」
无数人涌过去拥挤着看榜,争先恐后,沈同峰那一桌人也顾不得嘲笑我,紧张地喝着茶水等消息了。
不一会儿,沈家的小厮噔噔噔跑了上来,沈同峰猛地站了起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我中了没有!」
小厮哭丧着一张脸,为难道:「少爷,您……您没中,榜上没您的名字。」
「怎么可能?!」沈同峰身形摇摇欲坠,面色铁青,「这怎么可能?!」
我嗤笑一声。
他扭过头来,勃然大怒地指着我:「你笑什么,我中不了难道你就能中?!
「不过是三次落第的废物罢了,你有什么资格笑我?」
我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跷起二郎腿,看着他身后满脸红光喘着粗气跑上来的元宝。
元宝脸都涨红了,眼里闪着光,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少爷!少爷,您中了!
「您中了头名解元!!!」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这一刻没有一个人说话。
片刻后,沈同峰挤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他大声嘲笑道:「陆宥,你这奴才编瞎话都不会,你这个废物要是解元,那我岂不是状元?!」
他话音还未落,敲锣打鼓的衙役们就上来了。
为首的满脸笑容,身上挂着红花,对着所有人一拱手:「敢问哪位是陆宥老爷,恭喜恭喜,您中了解元头名!」
沈同峰傻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目眦欲裂:「怎、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是解元?!」
周围的几个人也都表情难看,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第一名都报了他们的小厮还没上来,八成是名落孙山了。
我回了个礼,拿出银子来:「麻烦各位老爷了,回去买酒吃。」
衙役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陆老爷,贺喜陆老爷,陆老爷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笑着客气了两句,送走了他们。
扭头一看,角落里的孟烟锦已经站了起来,哪怕戴着帷帽我也能看出她激动得要命,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扯碎了,浑身微颤,直直地看向我。
一边的素云满脸通红,一脸崇敬地注视着我,死死牵住孟烟锦的手晃着,小声道:「小姐,小姐!陆公子中了解元!头名啊!」
孟烟锦没说话,只是一直朝我这边看着。
我朝她点了点头。
店老板这时候已经喜气洋洋地起来了,朝我一弓腰:「解元老爷不用结账了,这桌小店请了,也让我们沾沾文曲星下凡的喜气!」
周围的人也忘了刚才对我的冷嘲热讽,一个个笑脸相迎:
「我就知道陆公子有大才啊,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之前不过是在积攒实力罢了!」
「是啊,时运不济,现在风水轮流转,果然中了!」
「陆公子留步,久仰大名,不如去我家坐坐……」
我一一拱手:「各位盛情难却,不过陆某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着我就带着元宝一甩袖子出了门。
笑话,我还急着去娶老婆呢!
06
我回家回得早,报喜的衙役还没到家门口。
自从和孟烟锦约定后,我就写信把我爹和我娘叫了来,打算出了榜去提亲。
一进家门就看见我爹正着急地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看见我进来了,他眼睛一亮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很快暗淡下去,沙哑道:
「宥哥儿回来了?你、你可用饭了不曾?」
我娘也低着头不说话,原本挺拔的身形微微佝偻着。
显然他俩已经习惯了我落第了,看见我先回来,觉得我八成是没有考上。
我爹勉强提起一丝笑容,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没事儿、没事儿,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
「没机会了。」我摇了摇头。
我爹一窒,脸上血色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哆嗦着嘴唇道:「你、宥哥儿,你可不能做傻事啊,留得青山在,咱们不怕没柴烧!」
我娘也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是娘不好,之前不该逼你的,那江家小娘子有什么好,咱们不稀罕,等娘给你找个更好的姑娘!」
元宝却忍不住了,喜笑颜开道:「老爷、太太,您说什么呢,少爷中了!中了解元,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没中也不要——你说什么?!」
我爹猛地喊道,随即马上放低了声音,似乎怕是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你刚才说……」
「我说,少爷考中了解元呢,第一名!」元宝笑得见牙不见眼,整个人还沉浸在激动里,恨不得上去给我爹跪下磕头道喜。
我爹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锣鼓喧天的报喜声:
「陆宥老爷可在此?我们来给解元老爷报喜了!」
我爹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娘却立马反应了过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这一刻,我感觉我娘比博尔特跑得还快,她几乎在院子里留下了一道残影!
我跟着她出了门,门口的衙役敲锣打鼓,动静震天响,所有人都穿着一身红衣,胸前戴着红花,说不出的喜庆!
我爹面露激动,正要上前,一边斜里秦夫人却冲出来了。
她满脸笑意,看着差役喜道:「各位老爷是给哪个报喜,是不是我家的秦靖?」
我娘皱眉:「什么秦不秦靖的,这是我家宥哥儿的喜报!刚才报喜的老爷喊的你没听见?」
秦夫人嘴角一咧,忍不住嘲讽道:「陆宥?你家那个落第三次的陆宥?江夫人,你是不是做梦还没醒,还是想举人想疯了?!」
她乐不可支,朝旁边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笑道:「各位街坊,她竟然说这是陆宥的喜报,未免太可笑了!」
然而没人搭理她,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秦夫人笑了一会儿,笑不下去了,脸色渐渐铁青起来。
一边看够了戏的差役们堆笑道:「恭喜陆老爷高中解元!」
身后的锣鼓队又开始奏乐。
我爹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老泪纵横,哆嗦着从兜里掏出银子来握住了差役的手:
「各位老爷回去买酒吃,辛苦各位老爷!」
差役摸了摸手里的银块,脸上笑容更深:「那我们就沾沾陆解元的喜气了!」
旁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一脸讶异:
「不是说陆家的宥哥儿考了三次都没中么,怎么就突然考上了解元了?」
旁边的人解释:「之前中秀才的时候宥哥儿年纪还小呢,这么些年,这是厚积薄发了!」
「也是,当时考上的时候才十岁出头吧,哎哟后来到处都说这神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么一看,人家就是不一样,这一出手就是解元呢!」
「有什么了不起,不也考了这么多次才中么……」
羡慕的,嫉恨的,看热闹的,说什么的都有。
我爹娘朝左邻右舍拱拱手:「家中还未做准备,明日我们摆三天流水筵,还请各位大驾光临!」
「一定去,解元的喜气必须要沾沾!」
「宥哥儿这是文曲星下凡了,」街角的王夫人笑道,「我必要抱着我家的小儿子来沾沾墨香气!」
「是啊,这种好事儿,我们也去……」
……
这一天我爹都笑得合不拢嘴,眼神恍惚的时候嘴角都是扬着的。
他嘴里嘟囔着:「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天,宥哥儿真是给我们争气!」
我娘痛快道:「听说那江家跟我们退了亲,后找的沈同峰今年名落孙山,我们宥哥儿却是第一,我真是想看看江家的表情!」
我赶紧凑过去把孟烟锦的事儿跟我爹娘说了一下。
我娘眉头一皱,似乎对孟家的做派有些不满,但耐不住我已经答应了孟烟锦,最后没办法,赶紧才买了东西,叫了媒婆去孟家探口风。
07
媒婆儿很快就回来报信了。
只是表情有些不是很好。
在我娘再三的催促下,她才为难道:「孟家老爷说了,说……陆少爷中了进士,才愿意把孟小姐许给……许给咱家。」
我娘眼睛一瞪:「那孟家不过是个破落户儿,听说家风也不正,后院养了十几个小妾!居然还要等我家宥哥儿中了进士才肯答应?!」
「简直……」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欺人太甚!」
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
我如今的确是中了举人,若是朝廷有缺儿也可以直接去走马上任。
但若是没有,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区区举人罢了。
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孟家全家都在这三山县,自然要巴结好马上就要上任的县令。
虽说是解元,可原身之前十一岁就考上了秀才,照样落第三次才中榜。
孟家迟疑也是正常的,能说一句等我中进士,也就是愿意把孟烟锦留到今年会试之后,已经算是对我的看重了。
我娘还在生气,我安慰了她几句,随即回屋学习去了。
乡试之后很快就是会试,能不能中进士就在这一段时间了。
我必须抓紧了。
我爹花了大价钱,找了许多邸报的抄本,还找了许多大儒注释的八股文章。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所有文章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从里面提取出几种通用的大纲,摘抄了一些高深的典故,写了许多模板文章。
这种模板文章的好处就在于能够快速切入题目,打开思路,而且规制和典故都是考官最喜欢的那一种。
因为这都是从最好的文章里提取的精华部分。
放在后世习惯了题海战术的人来说,这就是最简单不过的东西,可是放在现在,所有人都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学习,这就属于真正的降维打击了。
学到最后我已经可以扫一眼题目,脑子里立马浮现三种以上的解法。
阴历二月,湖边的柳树刚刚抽发新芽。
我带着考篮,踏上了前去会试的路。
春寒料峭,空气里还带着些微的冷。
我坐在考场里看着卷子。
「国有道,其言足以兴。」
这简直太简单了,我略略思考,自信满满地开始下笔。
……
会试一共考三场,每场三天。
等最后一天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三月的天气还很冷,考场里连口热水都没有,全靠吃干粮撑下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实在是太遭罪了。
我甚至顾不上去找孟烟锦,回家一头扎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成绩的时间是很难熬的。
其间我又跟孟烟锦偷偷出来见了一面。
素云比孟烟锦还要着急,一直问我:「陆公子,你这次能不能中进士啊,县令老爷来问我家老爷好几次小姐的婚事了,你这次要是中不了,我家小姐可怎么办呀!」
「素云!」孟烟锦正色,严肃道,「说什么呢?!陆公子愿意拔刀相助已是难得,你怎么可以这样咄咄逼人!」
我想了想:「中进士倒是不难,就怕名次不好。」
我倒没谦虚,古代的科举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虽然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却还是不敢把话说死。
江山代有才人出,谁知道这次下场的还有什么厉害人物呢?
孟烟锦一听我这话,松了口气,脸色也轻松了不少:「能中就是了不得了,陆公子大才!」
我正要说话,一边却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拧眉看过去,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角落的那桌,沈同峰正带着江荷秀,对我怒目而视。
江荷秀却没有出声,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有些厌烦,沈同峰实在是没有脑子,上次刚落了榜,现在又来挑衅我。
江荷秀到底有什么好,让他这样针对我?
我反唇相讥:「闪不闪我的舌头我不知道,沈秀才此次落第,看来倒是没有闪了你的舌头,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
「你!」沈同峰大怒。
可他到底没有中举,被我戳穿了有些恼羞成怒,大概知道在我这里讨不着好处,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江荷秀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有马上走,而是幽怨地朝我看过来,手里的帕子绞紧。
我当然不会以为她这副作态是对我有意,这个女人现实得要命,我这次要是没考上,八成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我假装没看见她,继续跟孟烟锦说话。
江荷秀看我不搭理她,眼眶泛红,慢慢跟着走了出去。
素云气呼呼道:「小姐,你看那小浪蹄子,看着陆公子眼珠子都快拔不下来了!」
孟烟锦笑着摇了摇头:「陆公子乃是男子,看看又如何?」
说着,她红着脸,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我。
那荷包做得很精致,天青色的布料绣着竹林,手艺很好。
「这是我绣的,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用吧。」
她微微低头,露出的耳朵泛着绯红。
我心里一动,接过荷包,柔声道:「你放心,我此次必定能中,放榜之后我就去你家提亲!」
08
放榜那天,我爹急得不愿意在家等,跟着我们一起去挤着看榜。
红榜一张张地贴上,前面围了不少人,我爹挤得帽子都掉了,满脑门儿都是汗,呼哧呼哧地打发元宝:「你个头小,去前头看看!」
元宝点点头,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插着缝儿就挤到前面去了。
我和我爹是生生被人挤到前头去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擦把汗,就抬着头对着榜上的人名一个个点了起来。
「张三河……」
「李树玉……」
旁边不时传来欢呼声:「我中了!我中了!」
我爹更是着急,眯着眼睛往下看。
可是一张榜看完,又一张榜看完,还是没找到我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强打精神朝我笑了笑:「没事儿,能中举已经是好事儿了,咱们也不贪求太多。」
说着他就要拉着我往外走。
我拽住他,朝他身后正在张榜的差役努了努嘴:「爹,还有天榜没看呢。」
我爹一愣,回身看去。
「第三是王青山,不愧是南直隶最出名的才子!」
「第二名是张立,好像是吏部尚书的孙子吧?」
「哎,这会员陆宥是哪个,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我爹傻了,僵硬着身体朝最上面看去。
天榜最上面,我的名字赫然在首!
「我儿……」我爹拽着我的手哆嗦起来,整个人好似打摆子似的,话都说不完整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往地上砸落。
「我儿中了会员了……」
他双目圆睁,暴喝道:「天哪,列祖列宗保佑,我儿陆宥中了会员了!」
他开心傻了,眼珠子和汗珠子混在一起往下淌,周围的人却丝毫不在意,纷纷惊诧道:
「这位就是陆宥陆公子,果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还有榜下来捉婿的:「陆公子年岁几何,可曾婚配,我家里有一贤良淑德、花容月貌的女儿!」
「陆公子,我是曹生县的李玉,今日一见陆兄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中龙凤,不知陆兄可否赏脸一叙?」
……
因为我爹的一句话,所有人都朝我们涌过来,我哭笑不得地四处拱手赔笑:「之后还有殿试,还要回家准备,失礼之处请各位见谅!」
说着就拉着我爹往外跑。
我爹还在魂游天外,傻笑着喃喃:「我儿是会员,我儿是会员,这下光宗耀祖,必定得回去开祠堂了,我们老陆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说着说着,他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我无奈地安慰他:「爹,还有一场殿试呢,你别着急,有你开祠堂的时候。」
「也是!也是!」我爹回了神,严肃地拽住我,「殿试还得好好准备,说不定你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我老陆家也要有状元了!」
09
后世我去过很多次故宫,但是进有皇帝在的皇宫,这辈子还是头一次。
天子威严,不是说说而已的,进殿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偷觑了皇帝一眼。
长得算不上好看,那种气势却真的可以称上一句天子。
我赶紧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卷子。
「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我心里一惊。
还没穿越的时候,我曾经见过这份卷子,这份状元卷子作为藏品收藏在博物馆里,十分珍贵。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做到这一题!
那份卷子答的什么内容我还依稀有印象,可是想了想,我还是按照了自己的思路来作答。
我不愿意剽窃别人的成果,再说当今天子务实,我的卷子不见得就不如那一份!
我深吸一口气,握着毛笔,下笔如飞。
皇帝走下来挨个人看,到了我身边的时候,他却站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卷子。
这种被考官看卷子的紧张我后世经历过了无数次,强压住情绪,继续作答。
那明黄色的袍子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后走了。
来到古代考了三场,数这一场最耗费心力。
要想着怎么答题,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体态仪表不出差错。
等出来的时候,我整件内衫都湿透了,坐在马车上闭眼休息。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
尽人事,听天命。
接下来结果到底怎么样,就看我的命了。
……
八月的一天,我正坐在家里吃橘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喇叭震天响,混杂着锣鼓声。
我深吸一口气,走出门去。
穿着红衣的差役对着我笑得谄媚:「恭喜陆老爷高中状元,请陆老爷赶紧去换了衣服,打马游街吧!」
坐在马上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不真实感。
状元,我这就中了?我虽然有把握中进士,可是却不敢说一定会是前三甲。
胸前戴着大大的红花,两边的楼上,街上围着的百姓水泄不通,被衙役向后推去。
有人欢呼着:「状元郎,看这儿!」
然后一个果子就飞到了我怀里。
楼上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眼热地看过来,无数香帕荷包下雨似的落到我们三个身上。
榜眼家中已经有了妻子,有些尴尬地左右躲避着。
探花在后面高喊:「林兄不必躲开,她们不过想沾沾喜气罢了!」
远处的人山人海看不到头,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敬仰和艳羡,我爹娘在人群中眼含热泪,涨红着脸跟我挥手,不忘跟一边的人炫耀:「最头上的,状元!那是我儿子!
「我家儿子打小就聪明,11 岁就中了秀才……」
这种感觉太好,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四大喜事中的金榜题名是什么感觉。
人生有此一遭,足矣!
就在我高兴的时候,一个带着青竹香气的荷包飞向了我。
我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抓住,抬眼一看。
孟烟锦正站在窗边,笑着看着我,嘴角含笑。
小丫头素云激动地冲我喊:「陆公子太厉害啦!」
我弯了弯嘴角。
10
再去孟家的时候,我已经到翰林院走马上任了。
孟老爷一改之前的踟蹰,全家人喜气洋洋地到门口迎接我,对我嘘寒问暖,在我提亲的时候满口答应。
「八字我都算好了,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他眼睛眯起来,胡子笑得都翘起来。
我冲他拱拱手:「那小侄便先回家准备去了。」
「贤侄不必着急,一应之事若是有不方便的,尽管来找我!」
见了孟烟锦之后,我娘的那点不满意也就烟消云散了。
「还真是个好姑娘,又懂事,又好看,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还摊上这样一个大伯。
「你说咱们订个什么样的花轿?我听说街角那家——」
她没说完,门房急匆匆地跑进来:「太太,江夫人来了,正在门口等着呢,说是非要见您!」
我娘嗤笑一声:「看见了吗,这是又打量你中了状元,赶紧上来攀亲了,这家人也是真够厚颜无耻的。
「叫她进来吧。」
门房应声出去,江夫人急急走进来,满脸堆笑,一看见我就眼睛一亮:
「宥哥儿如今真是出息了,之前状元跨马游街好不威风!」
我娘不吃这一套,茶也不上,眼皮也不抬:「江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江夫人干笑了两声:
「陆夫人,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宥哥儿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跟荷秀是青梅竹马——」
我娘打断她:「江夫人怕不是贵人多忘事,你说宥哥儿跟你家闺女八字不合,我们已经退婚了不是?」
江夫人摆了摆手:「陆夫人有所不知,哎呀,我们找的那个算命的居然是个骗子,我们也是上当受骗了啊!
「这、这退婚做不得数的,我又去算了一卦,这次是找大师算的,真正的大师,说是他俩是难得的天作之合,我们荷秀旺夫呢!」
我简直听笑了。
我娘嘲讽道:「江家的小娘子我们不敢沾,之前定亲我家宥哥儿三次没考上,如今一退亲,怎么着,立马考了个状元!
「我看只怕不是旺夫,是克夫吧!
「江夫人请回吧,我们宥哥儿已经定亲了,定的是孟家的姑娘,你们家若是只喜欢状元,可以再等下一个状元嘛,送客!」
江夫人还想说话,一边的门房已经客客气气地请她出去了。
她不敢说什么,只能悻悻看了我一眼,狼狈地出门去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我看着江夫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可算是清楚了。
11
和孟烟锦成亲是在冬天。
转年,我们就有了第一个儿子。
三年后,我被外放去当知府,江南富庶,气候宜人,我干脆带着全家走马上任了。
我爹娘现在每天乐呵呵地逗孙子,眼见着心情好,人都年轻了不少。
孟烟锦眉心一直萦绕着的那丝忧愁也淡去了。
又一次下值归家,我站在门口。
冬雪越发大了,今年天冷,久不下雪的江南也难得降了雪。
院里的雪被灯笼映成了暖黄,儿子跌跌撞撞地在丫头的保护下笑着玩雪。
孟烟锦笑着看着他。
堂屋里,饭菜已经摆好了,看到我回来,母亲朝我招了招手:「快去换身衣服,赶紧吃饭!」
我笑着应了一声,走进屋里。
来到古代并非一帆风顺,但是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现在,我有了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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