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诈情缘
我被网诈了，反应过来后，大半夜凌晨带着两个舍友直奔警察局。
被骗光家底的我坐在派出所里哭爹喊娘，负责给我录笔录的帅气警察不断给我递纸，嘴角抿直，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虽然说看帅哥的笑很赏心悦目，但一想到他为什么笑，我就哭得更大声了，势必今夜水漫派出所。
1
我已经在派出所哭了半个小时了。
给我录笔录的帅哥警察被迫坐在我对面听我哭了半个小时，顺带充当了半个小时的无情供纸机。
在我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帅哥警察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可能是我的哭声情绪饱满，变音丰富，一不小心戳中了他的笑点。
他愣是憋笑憋了后二十分钟。
就这样，我俩一个哭，一个憋笑，硬生生又耗了二十分钟。
最后，我先败下阵来，毕竟哭也是个体力活。
见我安静了，帅哥警察放下抽纸，转而面向电脑，「姓名？」
帅哥不仅人长得好看，还是个低音炮，声音好听到让人心痒难耐。
「许苒。」
我吸了吸鼻子，号了半个小时的嗓子难听到像一台破了音的风琴，和对面警察优美的低音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工作单位？」
「我还在上学……」
我弱弱发声，却一石惊起千层浪。
帅哥警察脸上的笑容转而变成了无奈，另外两位值班的警察也凑了过来，其中一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学生？不是通知学校让他们下载国家反诈中心 APP 了吗？」
我听着一阵心虚。学校是让下了，但我为了省那么点内存，就没听。
帅哥警察抬手制止了那个警察的嘀咕，继续问道：「那你在哪所学校？」
「X 大。」
「嗯？」帅哥警察在键盘上敲击的手顿了一下，「那你们不在我们派出所的辖区啊。」
「啊？」这回轮到我傻眼了，「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让司机师傅找最近的派出所……」
我话音刚落，刚刚嘀咕的警察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扭头对帅哥警察说：「赵警官，我们出一下警，这三个学生就你负责一下了？」
赵警官点了点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生怕他以这不是他们辖区该管的为由把我赶走。
不过幸好没有。
赵警官紧紧盯着我，语气严肃，「司机？这么晚了你们三个女生敢打车？你们没找辅导员吗？」
「辅导员刚好家里有事，不在学校，我们就自己过来了。」
就算赵警官长得再帅，也还是个警察，他一严肃，我就发怵。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记得先打报警电话，我们会出警接你们过来，这样安全，知道了吗？」
赵警官语重心长，我连连点头喊是，对面前这个人美心善的帅哥警察好感大增。
「警察叔……警察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们也是有防卫意识的。」
赵警官这番话同时也拉满了我那两个舍友的好感条，徐依依对他温和的态度倍感亲切，立马就现出了话痨的本质。
「哦？」赵警官闻言眉头一挑，「什么样的防范意识？」
「喏，我还特地带了防身武器。」说罢，徐依依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了把菜刀。
我：「？」
虽然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进局子，但在警察局亮菜刀，怕不是脑子进了水。
然而徐依依浑然不觉，继续喋喋不休：「我男朋友是医学生，他教过我人体哪些部位不致命!」
「是吗？」赵警官温声道，「能把你的这把刀给我看看吗？」
赵警官接过菜刀，仔细看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我没记错的话，管制刀具校园是禁止携带的吧？」
「呃……」徐依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没收。」赵警官不顾她哭丧的脸，把菜刀往抽屉里一丢，继续笔录，「把今晚的事具体说一下吧。你是怎么收到骗子信息的？」
虽然我知道做笔录就是要复述一下具体内容，但一想到挨骗的经历，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开始哽咽。
对面的赵警官条件反射，一把抓住了抽纸。
所幸已经发泄过一次的我有了自控能力，忍着悲痛，在引导下说完了被骗的犯蠢全过程。
结果，我又瞥见赵警官他在憋笑！
就算美色当前，我也忍不了了，幽幽道：「赵警官，您能别笑了吗？您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蠢。」
「没有，我没有笑，我是专业的，怎么可能会笑呢？」赵警官毫不收敛，睁眼说瞎话：「你和嫌疑人的聊天记录还有吗？」
「有。」我赶紧打开微信，把手机递了过去。
赵警官接过手机，翻看了一下我的列表和聊天信息，「你确定是微信吗？」
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在我反应过来被诈骗后，一气之下把骗子和聊天框都删了。
但删之前我还是理智地把信息都截了个图。
赵警官闻言，打开我的相册，就要翻看截图。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相册里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喊：「等等，别动！」
但已经来不及了，赵警官看着我相册里私藏的 18＋bl 漫画截图，表情逐渐耐人寻味了起来。
对我十分了解的两个舍友已经在一旁埋下了头，一副不愿见人的样子。
「你知道这种东西，也是违法的吗？」
我眼前一黑。
完了，我感觉我来报个警，快把自己从受害人变成嫌疑人了。
当我和辅警录完信息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甚至都在默默祈祷来通电话让赵警官出警。
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赵警官依旧坐在大厅里，旁边是我那两个低着头仍旧不愿见人的怨种舍友。
「好了？」赵警官戏谑的目光看得我脸上发烫，「我送你们回学校吧。」
我的两个舍友低着头起身，默不作声地往外走，留下我一个人面对尴尬。
我硬着头皮冲他微微欠身，「谢谢啊，麻烦了。」
「没事，应该的。」赵警官冲我拜了拜手，出去开车了。
没事没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在警局内拍了拍脸，给自己做好一定的心理建设后，走出了警局。
结果我一出门，就看见我那两个舍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后座，给我留下了副座的位置。
我：「……」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坐进了副座。
一路上，我压根不敢面对旁边的赵警官，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面对着车窗，只让他看见我的后脑勺。
不过赵警官好脾气地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一路沉默地把我们送回了学校。
到了学校门口，我如获大赦，开门就跳下了车，「谢谢赵警官！」
回应我的是赵警官憋不住的笑声。
我疑惑回头，一眼就看到车窗上隐隐有张完整的人脸。
「啊啊啊！」我社死得不行，上去用袖子三两下抹掉了印子，「对不起对不起！赵警官再见，晚安好梦！」
这下，我连刚下车的两个舍友都来不及管了，以体测都没能激发的潜能朝着校内狂奔而去。
直到跑到了转弯口，看不见大门后，我才停下了脚步，生无可恋地抬头望月。
不一会儿，我的两个舍友才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们三个站在空无一人的路中央，相顾无言。
「没事的。」大概过了一分钟，徐依依泫然欲泣，「往好处想，你只是丢了你的面子，可我失去的是我的一把菜刀。」
「闭嘴吧你！」宋明娅骂骂咧咧地推了她一把，「要不是赵警官人好，今晚就把你扣那儿了！」
「小苒，没事的。」娅娅转过头安慰我，「毕竟是网络诈骗，派出所只是录个笔录，以后有什么进展应该还是网警联系，大概率不会见面了。」
「但愿吧。」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还挺可惜的，如果不是如此社死，像赵警官这样罕见的纯天然帅哥，我还是想勾搭一下的。
「但是小苒，你接下怎么办啊？」
我这才从社死中脱离，想起了另一件更加悲伤的事。
我家底被骗光了啊！
说实话这也是件丢人事，我也不想通知远在外省的父母，不由得悲从中来，在马路牙子上无助地蹲了下来，觉得未来黯淡无光。
娅娅跟着我一块儿蹲了下来，「没事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打工，我们先借你钱吃饭，等你打工能养活自己后再还我们。」
「我有存款，能养活你！」徐依依也蹲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肩以示鼓励。
我的眼眶又湿润了：「你们……」
彼时，我还在担心自己穷光蛋的未来。
那时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没过多久，我就会再次以社死的方式，遇到那位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赵警官。
2
我已经在派出所哭了一个小时了。
之所以比第一次又多哭了半个小时，完全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型供纸机。
谁能来告诉我，明明是白天，为什么我遇到的还是赵警官？
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赵警官已经彻底不装了，笑得比谁都开心，「别哭了，网诈的钱得等网警追回，但这次你丢的包我们肯定能帮你找回来。」
我的两个舍友坐在上次的位置，继续低着头装鹌鹑。
闻言，我哽咽了一下，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
妈的，为什么会这么社死！
事情是这样的，被网诈后，我成了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为了赚钱，我就找了份发传单的工作，工资日结。
虽然钱不多，但好歹每天的饭钱是有了。
我就靠着这份工作，熬过了两个星期。
结果今天，我就随手把包放在了身后的长椅上，总共就放了不到两分钟吧，等回头一看，包没了。
我所有证件可都在里面呢！
在我的哭号中，两个舍友闻声而来，把我又送到了派出所。
我本来已经渐渐淡忘的那个夜晚，在看到赵警官那熟悉面孔的瞬间，在记忆里又鲜活了起来。
不过那晚的三个值班警察今天只有赵警官一个人，所以其他值班警察对我哭得这么撕心裂肺感到很费解。
「为……为什么又，又是你啊！」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接过纸巾一擦鼻子，泪眼蒙眬中看见赵警官单手捂脸低头，笑得肩膀都在抖。
我：「你能别笑了吗？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蠢。」
赵警官抬起头，嘴角抿直，但眼里的笑意未曾收敛半分，「对不起，我是专业的，一般是不会笑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我：「？」
在一旁低着头的徐依依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宋明娅用胳膊捅了一下，立马又闭了嘴。
就在此时，赵警官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轻嗯两声，对我道：「没事了，监控看到了，你的包不是被偷了，是被狗给叼走了，顺着监控很快就能找到的。」
说完，他就又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回，就连宋明娅都没忍得住，也笑了出来。
知道包已经在监控里找到了，我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直到我被赵警官载到了嫌疑狗的地点，把包揣进怀里，我都没缓过神来。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已经社死得放弃思考了。
我机械地向赵警官道了谢，把包挎到背上，麻着脸一边转身就走，一边考虑何时才能离开地球。
但赵警官却突然叫住了我：「许苒，你现在很缺钱吗？」
我回头，顶着张生无可恋的脸道：「你觉得呢？」
我怀疑我是不是一不小心长在他笑点上了，一看见我的脸，他又笑了出来，「我这里有份工作，刚好没找到人，你要不要来试试？」
一听到有钱赚，穷得要发疯的我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发亮，「工资高吗？」
「嗯……」赵警官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看着旁边某处，「肯定比发传单高多了。」
「真的？」
「真的。」
「那会不会有危险？你该不是要我帮你抓人吧？」一想到赵警官的职业，我那被金钱冲昏的头脑突然清醒了些，默默后退了一步。
「你想什么呢？」赵警官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是我有个朋友，最近开了个沉浸式密室逃脱，缺个 NPC。」
沉浸式密室逃脱？
「啊，这个啊，我没玩过，因为听说很恐怖。」我双手绞在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样也可以当 NPC 吗？」
「可以啊，其实就是扮鬼吓人。不需要太多技巧，只要氛围到了，再出其不意地跳出来，就可以了。」
赵警官轻咳一声，「其实人也找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个。我看你挺需要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当我听到「不需要太多技巧」时，就已经疯狂心动了，立马答应，生怕晚一秒他就反悔。
大概是我的头点的幅度太大，赵警官觉得有趣，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两把，「那好，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这周末有空的话告诉我，我带你先去看看。」
才见了两次，就这么亲昵地揉脑袋，真的好吗？
我忍不住老脸一红，再看赵警官，已经坐上车准备开车离开了。
等赵警官离开后，我转过身，这才发现那两个当了很久背景板的舍友堵在我的背后。
「不得了啊，铁树开花啊。」徐依依脸上闪烁着八卦之光，「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和赵警官有联系？」
「你瞎说什么啊！」我的脸更红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当然了，在金钱面前，面子一文不值。
等我回到学校再看手机时，发现微信有了一条新的好友消息。
备注赵瑜书。
原来他叫赵瑜书啊，名字可真好听。
到了周五晚上，我就迫不及待地给赵瑜书发了信息，约他带我去密室逃脱应聘。
他答应得很爽快，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他发给我的定位消息。
我没想到他会去得那么早，手忙脚乱地起床收拾一番，背起我那被狗叼走过的小包包，就打算坐公交过去。
这次，我拒绝了舍友们陪同的好意，打算一个人去。
所幸，我还是及时在八点前赶到了。
我还在车上，就透过窗户看见赵瑜书杵在公交站台上等我。
先前两次遇到他，他都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如今看到穿着常服的赵瑜书，不免又是眼前一亮。
赵瑜书虽然很白，看上去却并不阴柔，五官轮廓十分阳刚，但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又恰好中和了这份阳刚，显得他的长相有种特殊魅力。
他今天又穿了身黑色的休闲装，一双大长腿在牛仔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逆天。
天生个子不高的我看着那双长腿，在心里酸成了柠檬。
周六早上公交车上人不多，我又靠着窗，赵瑜书一眼就看到了我，远远地就冲我招了招手。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的是金钱在向我招手。
一到站，我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他身边，眼巴巴地等着他带路。
「走吧。」
虽然说我已经习惯了他一看见我就笑，但这一见面就摸头，我可没适应。
可一想到他是来带我应聘的，我忍了。
跟着他走进一家店铺，一进门，我就被里面的暗黑风格装修给吓了一跳。
因为是一家沉浸式剧情密室逃脱，这家店从门口就开始营造恐怖的氛围。
店内灯光昏暗，墙壁上画上了各种各样的血字以及恐怖元素，正对大门的墙壁上张牙舞爪地写着店铺的名字，名字下坐着一个正在打游戏的青年。
看见我们来了，挑染了一缕红发的青年放下键盘，冲赵瑜书咧嘴一笑，「来了？」
赵瑜书抓着我的包包带子，把我拉到青年面前，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想来打工的女学生，许苒。」
「许苒，这是我朋友，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姓唐，你叫他唐老板就行。」
「唐老板好。」
得知面前的就是发工资的老板，我赶忙冲他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叫唐老板多难听啊，叫我唐哥就行。」唐哥看了我两眼，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可以，这姑娘我录用了。今天上午九点刚好有一场，去化个妆，我跟你稍微讲一下工作要求，就开始上班吧。」
3
唐哥把我们带进了化妆室，让一个又高又瘦的美女姐姐帮我化妆。
美女姐姐长得漂亮，化妆技术也很娴熟，一双素手带着香风在我脸上拂来拂去，让我很是受用。
我闭着眼让姐姐帮我化眼妆，耳边传来唐哥的讲解。
说白了，沉浸式剧情密室逃脱就是鬼屋的升级版，不仅有工作人员游荡在里面吓人，还要让玩家在恐惧中保持冷静，破解各种各样的谜题。
而我扮演的就是其中一间密室的女鬼。
因为是第一天工作，唐哥给我下达的指令很简单，只要出其不意地跳出来吓玩家，再象征性地追两下，就算成功了。
这工作确实像赵瑜书说的那样，没什么技术含量。
但唐哥是个话痨，一直在给我碎碎念这场密室的背景故事，大白天的，听得我后背直发毛。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唐哥还在兴致勃勃地讲鬼故事，一直默不作声工作的美女姐姐突然迟疑开口：「唐哥，我……好像翻车了。」
「嗯？」
唐哥明显一愣。美女姐姐默默挪开身，将我暴露在众人面前。
嘴没停下过的唐哥骤然沉默了。
赵瑜书在一旁又笑了出来。
笑笑笑，笑什么笑！我长得就有那么好笑吗？
我敢怒不敢言，抄起桌上的镜子怼到面前。
好像确实挺好笑的。
谁能告诉我这脸上两坨大腮红是怎么回事？！
赵瑜书背过身去笑了，唐哥脸抽了一下，职业素养让他忍住没有破功。
美女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按以往的步骤化的……我甚至感觉今天状态还不错？」
唐哥端详了一下，脸又抽了一下，轻咳一声，「不是你的错，是她长相的问题。小圆脸，大眼睛，实在是没什么攻击力。」
我大惊，「长得可爱也是我的错吗？！」
赵瑜书在一旁快笑岔气了。
我忍无可忍，「别笑了，你不是专业的吗？」
「可我现在不在工作啊。」赵瑜书总算是止住了笑，但眼里的笑意都快溢满了。
我撇过头，不想理他。
「算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会呃进了密室，灯光和氛围的烘托下，肯定还是能吓到人的。」唐哥一边说着，一边把假发丢到我头上，盖住了那极其失败的妆面。
我把假发从头上抓了下来，接过美女姐姐递过来的发网，把假发给戴上了。
而后，美女姐姐又把我带进了更衣室，让我把道具服给换上。
这件白色的道具服在我眼里就跟块白布没啥区别，我摸索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它给裹在了身上。
结果出去一看，给我化妆的美女姐姐已经穿戴整齐，妆面都到了最后一步。
哪怕现在有盏白炽灯悬在头顶，我还是被那张鬼脸给吓了一跳。
「准备好了？」美女姐姐对我温婉一笑，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板直穿天灵盖。
我这妆容岂止是失败啊。我似乎明理解美女姐姐在看到我妆面成品时的不甘了。
不过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后，美女姐姐心态调整得非常好。
她递给我一副耳麦，示意我戴上。
我刚戴上，耳麦里就传来了赵瑜书的声音：「小苒，能听得到吗？」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赵瑜书和唐哥早已不知去向。
「我们现在在监控室，等会儿进了密室就靠这个和你联系。」
美女姐姐又递给了我一个传话机：「等会儿如果要和其他工作人员联系就用这个。不过今天你是第一天工作，唐哥会通过耳麦帮你，所以你应该用不到。」
我点了点头，把传话机紧紧捏在手里。
这时候距离开始还有十分钟，唐哥通过耳麦示意我们可以进场了。
美女姐姐收到指示，带着我进了密室。
刚一打开密室的门，我就感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为了迎合氛围，里面的冷气开得很足，我搓着胳膊，紧跟着美女姐姐，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这次的主题是很经典的废弃医院。四周墙壁上都涂抹着褐红色的血痕以及难以理解的涂鸦，阴森的背景音乐夹杂着哭泣声与女人的哀号，一下下攻击着我紧绷的神经。
美女姐姐将我带到了一间病房，把我塞进了柜子与墙壁的角落里，就要离开。
我急忙站起身抓住她，声音都有点发抖，「姐姐，你，你不待在这儿吗？」
美女姐姐微微一愣，笑着拍了拍我的头，「我是游荡 NPC，不会只待在一个房间里的。没关系，第一次害怕难免，等会儿游戏开始了，我会来找你的。」
我明白工作的重要性，一咬牙，松开了她宽大的袖子，抱着头蹲回了角落里。
经过唐哥半小时的背景讲解，我现在对剧情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
我扮演的是一个被黑心医院当作人体实验样本的爱美女孩。
随着实验的进展，女孩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脸上的腮红也越涂越重。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顶着脸上这两坨近乎可笑的腮红。
但现在，我看着面前那个带着黑色假发，穿着白色连衣裙，脸上涂着两坨腮红的骷髅，抖成了筛子。
我不是没想过密室里会有这些道具，但这个道具它为什么要摆在我正对面啊！
「小苒，你别紧张。」赵瑜书略显无奈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了出来。
我深知赵瑜书和唐哥应该正坐在监控室关注着这边，为了留下好印象，保住工作，就故作镇定道：「我没紧张，我没事！」
「你牙齿打战的声音已经大到耳麦都听得见了。」
我：「……」
我：「呜……一定非要正对这个骷髅头吗？」
我听到赵瑜书轻笑了一声，对着唐哥很模糊地说了句什么，耳麦里很快就传来了唐哥的指令：「小张，你去旁边的 A-12 密室，把里面的骷髅道具挪个位置。」
没几秒，刚刚才离开的美女姐姐就进来了，将骷髅从我面前挪开。
临走前，她还特地跑到我面前安慰道：「不用怕，这个密室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了，等玩家进来吓完他们，你就能找到状态了。」
我热泪盈眶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个密室逃脱的工作人员都好好！
姐姐走后，我偷偷探出了个头，发现她把那具骷髅放到了一把椅子上，放在了密室正中央，椅子上的骷髅还被摆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
好吧，他们不仅人好，而且吓人也很专业。
就在此时，耳麦里传来唐哥的声音：「玩家已经进入密室，各部门注意！」
我赶紧缩回了角落，紧张地听着耳麦的动静。
耳麦里，唐哥实时播报着玩家的信息，但奇怪的是，我似乎能听到他夹杂着的轻啧声。
「这几个玩家有点意思啊……」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不安地想到。
但唐哥没有多语，依旧很专业地播报着玩家的进度。
终于，我听到了我这边密室的指令：「玩家即将进入 A-12 密室。小苒，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一发指令你就跳出来。」
我轻嗯两声，生怕声音太大，被即将进来的玩家听见。
「等会跳出来的时候，你可以稍微用点力，夸张一点，没关系的。」
唐哥特地补充了一句。我心下疑惑，在这样的氛围里这么卖力地跳出来，真的不会把玩家吓破胆吗？
但我来不及想更多，门口已经传来了开门的「咔嗒」声。
「跳！」
伴随着唐哥的指令，我飞身而起，用力号了一嗓子，扑到了门口。
我这才第一次看清了玩家们的样貌，是几个高中年纪的女生。
至于为什么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能看清，是因为她们在我跳出来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
我：「嗷呜？」
大眼瞪小眼几秒后，巨大的惊呼声在她们中间爆发。
「哎呀，这是这个密室的鬼吗？好可爱呀！」
「你真可爱！我可以摸摸你吗？」
我：「？」
等等，不是说在氛围的衬托下，我也是能吓到人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你们几个高中的小屁孩要来摸我这个大三的老学姐，礼貌吗？
但她们可管不上那么多，一边说着，一边就真的对我伸出了爪子。
我看着那几只万恶的爪子，头皮发麻，无论如何也得保下身为鬼的尊严，冲着门口就跑了出去。
结果她们居然不肯罢休，追了上来。
我逃，她们追，我们都插翅难飞。
耳麦里传来唐哥的国粹：「卧槽，我看了这么多场游戏，还是头一回见到人追鬼的。」
背景音是赵瑜书已经逐渐魔性的笑声。
我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对不起老板，我给 NPC 丢脸了。
「快快快，小张，她们往你那边跑了，赶紧救场！」
一道白影闪过，美女姐姐宛如神兵降世，挡住了穷追不舍的玩家。
美女姐姐专业的装扮明显更有震慑力，那几个女生果然被吓得停下了脚步，但居然还敢停在原地打量。
唐哥生怕这几个玩家习惯妆面后也不害怕了，急忙下达了终极指令：「这几个是高端玩家。快，使用必杀技！」
我明显感觉美女姐姐的背影僵了一下，但专业素养让她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趴在地上四肢着地，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朝着玩家飞速爬了过去。
这那群胆大的女生终于被这猎奇的一幕给吓到了，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跑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变成奇行种的美女姐姐与被吓破胆的玩家，缓缓留下了心酸的泪水。
「原来，人比鬼更可怕啊。」
4
我像个受害者一样披着个小薄毯子，被工作人员从密室里领了出来。
事实上，我也确实是个差点被玩家迫害的受害者。
我被送到了监控室，唐哥说让我看看监控好好学习。
看了监控以后我才发现，这几个学生妹是真的虎啊！
普通的道具压根吓不到她们，遇到工作人员，她们甚至还会社牛地跑过去教他们如何吓人。
整个密室里唯一能镇住她们的，也只有出其不意使出必杀技的美女姐姐了。
唐哥看着监控里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手贱到肢解骨架的玩家，愤恨地磨了磨后牙槽，「把这几个学生妹拉黑名单，理由就是刻意毁坏道具，下次别让我再看见她们！」
游戏结束后，美女姐姐从密室里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跑来关心我，「你没事吧？」
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美女。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刚想回应，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完了，回不去了，我现在一看见美女姐姐，脑子里就会想起她在密室里满地乱爬的鬼畜模样。
唐哥放下耳麦，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心里警铃大作，还没等他开口，一把掀开了身上的小薄毯，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九十度弯腰鞠躬。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唐哥被我这举动给弄蒙了，下意识地抱着椅子往后挪了半米，椅子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对不起唐哥，我搞砸了，但请千万不要赶我走！」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表达一下想留下来渴望，但一张口，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现在很缺钱，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我知道我的长相不适合扮鬼，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但我可以学习，我也可以像美女姐姐一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奇行种！」
美女姐姐：「？」
联想起这半个月来的种种，我越说越委屈，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弓着的身子微微颤抖，「我真的太缺钱了……我不想再啃半个月的馒头了！我还想再长高一点呜呜呜呜……」
「噗！」
我：「？」
是谁在嘲笑如此悲惨的我？
哦，赵瑜书，是你啊，没事了。
我已经被笑习惯了。
唐哥的脸抽个不停，活像面部抽筋了一样。过了数秒，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了口：「那个，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要不给你配个面具吧？那样可能更吓人一点。」
「啊？哦。」我的眼泪立马收了回去，直起身，「不赶我走啊，早说嘛，吓我一跳。」
唐哥的脸又抽了一下，「那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我见他脸抽个不停，刚想关心一下他是不是脸不舒服，就见他对我挥了挥手：「小张，你带她去把面具找出来，戴上看看效果。」
「OK。」美女姐姐冲他比了个手势，拉着我就离开了监控室。
我俩前后脚刚踏出房间，门还没完全关上，就听到房间里面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唐哥：「哈哈哈哈赵瑜书，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奇葩！」
赵瑜书：「半夜在警察局捡的。咳，不是，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好玩。」
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的我：「……」
他们好吵哦。
下午还有一场游戏，中式恐怖婚礼主题。
有了面具的加持，我妆都没化，直接戴上面具，换上红嫁衣，就进了密室。
这次的氛围比起上次只增不减。红烛火光幽幽，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残破的中式婚礼剪纸，花轿，绣球等元素充斥在密室的各个角落。广播里播放着诡异的童谣，清脆的童声听得人不寒而栗。
要是放在以往，这样的地方别说进，光是站在门口看一眼，我就得腿软。
但有了今天上午的经历，我现在迫切地想向老板展现自己的业务能力，熊熊斗志冲散了我的恐惧。
我不仅敢进去，还敢站在一堆穿着红嫁衣的人偶中间，一动不动地站着冒充道具。
就连唐哥都忍不住在耳麦里啧啧称奇：「不错啊，胆子变得挺大。」
「玩家进来了。」眼尖的赵瑜书已经注意到了密室门边的状况，轻声提醒。
闻言，唐哥立马进入状态，「玩家已经进入密室，各部门注意！」
虽然知道距离玩家进入我这个密室还有段时间，我却一动都不敢动，努力装成没有生命的人偶。
「小苒，你别紧张。」赵瑜书的声音略带无奈，「他们过来还有一会儿呢，你这样很累的。」
「没关系。」我动了动眼珠子，透过薄薄的一层红盖头紧盯着门口的方向：，我不累，但我就怕再出意外。」
「你……好吧。」赵瑜书无奈地笑了一声，「如果实在累的话，也是可以动一动的。」
我胡乱地应了两声，依旧死死盯着门口，完全没听进去。
耳麦里间断传来唐哥的指令。
中午的时候，我特地向美女姐姐虚心请教了一下密室的结构，通过指令，我已经大致推算出玩家与我的距离了。
终于，耳麦里传来了唐哥对我的指令：「玩家已经离开 B-4 密室了，B-5 密室准备！小苒你准备一下，他们要进来了。」
与此同时，我听到门外传来了尖利的笑声，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身为游荡 NPC 的美女姐姐把玩家给赶过来了。
随着笑声的戛然而止，我立马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看了看身边人偶的姿势，确保动作没有太大违和后，站着不动了。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玩家进来了。
透过红盖头，我看见进来的只有两位玩家。
这看起来像是对小情侣，女方身形娇小，而男方目测身高至少一米八。
让我吓女玩家倒没什么问题，但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玩家……
我上午可是连几个学生妹都没拿下呢。
女玩家明显刚刚被吓得不轻，男玩家正忙着安抚她，还没开始探索密室。
趁着他们还在冷静，我的脑子飞速旋转，回想着中午美女姐姐传授给我的几种吓人方法，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
两个玩家还在互相安抚情绪，根本无暇顾及四周。我悄悄从身边人偶的手上扯下了绣球，对准角落桌子上的铜镜一砸。
铜镜被砸落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动静果然吸引了玩家的注意，他俩对视一眼，小声商量一下后，一起往铜镜的方向挪去。
在他们蹲到铜镜前后，我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们的身后。
男玩家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检查一遍后，松了口气，笑着对女玩家说道：「没事，这应该就是个普通道具，没摆好摔地上了……」
他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注意到，墙上除了他和女朋友，出现了第三个站立着的影子。
女玩家压根不敢回头，发着抖一个劲地往男朋友那里躲。男玩家吞了口唾沫，下定决心，缓缓回头。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专用的灯光小道具放在脸下，惨白的灯光照在了狞笑着的面具上，配上一身红嫁衣，宛如索命女鬼，无声却致命。
「啊！！！」
惨叫声在密室里回荡。我还没来得及为任务成功而高兴，就感觉眼前一花，身体突然腾空，像做梦一样飞了起来。
耳麦里响彻着唐哥近乎变音的号叫：「出事了要出人命了！快去 B-5 密室救人啊！」
5
我以为我在做梦。
直到感受到肚子传来的钝痛，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我的真的被那个天杀的玩家一脚踹飞了啊！
肚子的痛感越来越剧烈，我忍不住弓起身子，捂住了肚子。
耳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
很快，我就看见赵瑜书出现在了门口，脸色沉得可怕。
他跑到我身边，单膝跪下，伸手想把我扶起来，但见我缩成了一团，又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先帮我摘掉了面具。
我布满冷汗的脸暴露在了他面前。
赵瑜书的脸色更差了，我甚至生出了一种他想把我举起来再扔一次的错觉。
虽然知道这个错觉很离谱，赵瑜书的怒火也不是针对我，但我还是忍不住抽回了捂在肚子上的一只手，默默护住了头。
他现在好可怕！
美女姐姐和唐哥跟着也赶了过来。
唐哥脸色煞白，估计他短暂的开店生涯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把 NPC 揍上天的玩家。
「小苒你没事吧？」唐哥看见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明显也很怕，想来扶我却也不敢，手在空中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虽然才认识了不到十个小时，但唐哥居然能为我担心到如此地步。我忍不住心里一暖，眼眶也有些湿润。
唐哥的声音愈发颤抖：「小苒，你撑着点啊。好歹……好歹别死我店里啊！」
我：「……」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好的老板，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先爬到店门口的。」
「店门口也不行啊，要不我把你送远点，你再撑一撑？」
这回，连美女姐姐都听不下去，捡起地上的红盖头往唐哥脸上一扔，「唐赫你说句人话吧！」
唐赫扯下红盖头，刚想反驳，赵瑜书低沉的声音瞬间让屋内又降了两度，「那两个玩家呢？」
很明显，不是我一个人有他想打人的错觉。
唐赫一听到他开口，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安全距离，「应该还在密室里，我去把他们找过来。」
「我去。」赵瑜书起身，背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们先把小苒带出去等我，我把他俩带出来。」
我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鬼屋这刻意营造的氛围完全比不过他纯天然的低气压。
直到他走了，我们才从这低气压中挣脱，唐赫和美女姐姐开始商量怎么把我带出去。
他们本来想把我扶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肚子疼得要命，竖着走出密室是不可能了。
于是，他们又商量着把我抱出去。
美女姐姐抱不动我可以理解，但唐赫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抱着我居然还差点摔得人仰马翻。
最后没办法，只能选择用抬。
美女姐姐双手架在我的腋窝下，唐赫抓着我的脚踝，两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地把我给抬出了密室。
走到半路后，在赶过来的其他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有惊无险地把我送到了监控室。
我躺在沙发上，身上重新盖回了那个受害者小薄毯，继续弓着腰当虾米。
美女姐姐在我旁边坐下，面不红气不喘，反倒是唐赫，气喘得仿佛刚跑了一场千米赛跑。
看他费劲地窝回监控主椅上，我拉了拉美女姐姐的衣角，「唐哥看起来怎么这么累，他是有什么病吗？」
美女姐姐：「哦，你放心，他就是纯粹身子虚。」
「张予桐你说谁虚呢？小心我扣你工资！」唐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服气地骂骂咧咧。
张予桐白了他一眼，完全没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转而背过身，遮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掀开了我的衣服。
我的小肚腩上出现了很明显的一道红印子，几乎占据了我整个肚子的一半范围。
我低头看得目瞪口呆，「这么粗的腿是真的存在的吗？」
张予桐放下我的衣服，宽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等会儿让那两个玩家送你去医院，好好讹他们一笔。」
一听到可以讹钱，我的眼前一亮，不安的小心思蠢蠢欲动。
「找到人了，快来看戏！」
还没等我想好具体讹钱的方法，唐赫就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并且拔下了耳麦线。
监控里的声音通过音响响彻整个监控室。
巨大的监控屏上已经调到了赵瑜书所在的密室，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丝丝寒意。
然而那两个玩家却完全不知危险的到来，男玩家甚至还一脸疑惑地问道：「兄弟，你好像不是 NPC 吧？这场游戏就我和我女朋友两个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们违法了，知道吗？」赵瑜书声音不大，但压迫力很强。
女玩家已经被他吓得半个身子缩到了男朋友身后。
男玩家明显也有些蒙，好像在思考着自己哪里得罪了面前这尊大佛，「不是兄弟，我就玩个游戏，正经交钱进来的，怎么就犯法了？」
男玩家像脑子缺根筋一样不明所以，女玩家则立马反应了过来，拉了拉男朋友的衣服，声音轻得像猫叫，「你刚刚好像踢飞了一个 NPC……」
「啊？哦，好像是这么回事？」男玩家这才反应过来，自知理亏，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但很快，他又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不是，我踢了个 NPC，不应该工作人员来找我吗？我看你也不像这里的工作人员，凭什么跑来找我问罪？你和那个 NPC 啥关系啊？」
「关系？」赵瑜书好像也被问住了，眼眸微微垂下思考。
不知为何，我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
有什么关系呢？两个无亲无故的异性，能说出什么关系呢？
我感觉脸有点发烧，拿着小毯子遮住了下半张脸。
张予桐冲我暧昧地眨了下眼，唯有唐赫独自一人面对屏幕，笑得诡异。
只见屏幕内，赵瑜书缓缓抬眼，似乎想好了答案，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是……」
我害臊地拿小毯子盖住了整个头。
「我是她的监护人！」赵瑜书说得正气凛然。
我：「……」
张予桐：「……」
唐赫：「果然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哈哈哈哈……」
唐赫，你笑得太大声了！
我把头埋在毯子里，压根不想伸出来。
我在心底无力咆哮，张予桐隔着毯子拍了拍我那颗因为羞耻而要爆炸的头，语气里满是同情，「没关系，养成系攻略也不是很难。」
不，不是这个问题！
我自知解释不清，只能将自己裹成一只蚕宝宝，企图逃避现实。
音响里传来了男玩家震惊的声音：「监护人？你是说我刚刚踢的那个是个未成年？」
我：「？」
「我就说刚刚走之前还看了一眼，那个 NPC 怎么看起来又矮又小，浑身上下一样粗，原来是个小屁孩？」
又矮又小？浑身上下一样粗？！
太过分了！
一想到这侮辱人格的话，我留下了屈辱的泪水，不顾疼痛挣扎着就要往密室蹦。
「他羞辱我！他怎么可以打了我还这么羞辱我！我要去找他要个说法呜呜呜……」
张予桐急忙将我按回了沙发，「你身上还有伤，别瞎动！说法我们帮你讨！」
「对对对！」唐赫生怕我瞎动出事，连连附和，「你先休息，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屏幕里，男玩家似乎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一样，表情愈发错愕，「这个店居然非法雇佣童工！媳妇我知道了，咱们这是撞进一家黑店了啊！」
唐赫：「……」
唐赫：「你小子胡说什么？什么雇佣童工？什么黑店？不知道造谣违法吗？！不行，我得去找他说道说道。」
张予桐连忙上前拦住了抄起椅子就要往密室里冲的老板，「理智，理智！不能以暴制暴，违法的！」
「我就说嘛，这个店里的 NPC 怎么这么吓人。特别是刚刚在走廊里追我们的那个女的，又爬又跑又跳又叫的，看起来精神就不太正常，指不定真就是个疯子，被这个黑店给买回来当免费劳动力呢！」
张予桐撸起袖子，一把抢过唐赫手里的椅子，「敢骂老娘是疯子，兄弟们抄家伙，老娘今天就教你该怎么做人！」
6
最后我们谁都没进那个密室，因为赵瑜书把人给领出来了。
男玩家带着女朋友站在监控室的门口，愣是不敢迈进一步。
这个不怪他，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一个半死不活穿着红嫁衣的女孩，一个脸上被抹得乱七八糟的女鬼，外加一个带着挑染，活像大龄不良青年的男人齐刷刷地盯着你，任谁都不会想进来。
就连赵瑜书进来的时候都带了点迟疑，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事态怎会演变成如此严重。
他看看这边苦大仇深的我们，又看看那边惊魂未定的玩家，迟疑片刻，冲玩家们招了招手，「要不你们先进来说话？」
男玩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打了人进来都不敢？你看看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张予桐闻言直接像个小炮仗一样炸了，伸手就要掀我的衣服示众。
我吓得一掌拍开了那只图谋不轨的爪子，「别别别，我要脸！」
一直柔柔弱弱躲在后面的女玩家也突然跳了出来，一把捂住了男朋友的眼睛，生怕我玷污了她对象的眼睛。
上头的张予桐被我这一掌给拍冷静了，连连道歉：「啊，抱歉……」
「把人踢飞后果有多严重，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你们都得带她去医院检查。」赵瑜书环顾四周，发现在场诸位可能只有自己理智智商均在线，不由得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结果此时，一直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男玩家突然智商爆发：「可以，但我要报警，让警察协助处理！」
看来他已经彻底认定这是家黑店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自己的权益。
我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这人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他这样我还能讹点小钱钱吗？
赵瑜书听到这话，沉默两秒，「其实……我就是这片辖区的警察。」
「你骗谁呢？」男玩家一手护着女朋友，直接退到了楼梯口，与我们遥遥对望，「你说你说警察，那你警察证呢？」
赵瑜书又沉默了。
瞧瞧这人，刚夸他智商爆发，结果这智商蹦跶没几下就又玩了失踪。
警察证说白了也是工作证，警察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个无情打工人。
哪个打工人会在非工作时间把工作证带在身上添堵，又不是受虐狂。
更何况，就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警察也不可以在日常生活中随便滥用证件啊。
而那边，男玩家还正在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拨通了报警电话。
而且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当着我们的面开了免提。
可能是想用人民警察的正气来压制一下我们这些不法分子吧……
伴随着一阵机械女音谆谆教导着不要被诈骗的提示音，电话接通了，一个女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出来：「您好，这里是 x 市派出所……」
「李警官。」赵瑜书极具辨识的声音随着走廊的回声传到了手机那头。
「赵警官？」电话那头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是我。」
男玩家石化了。
「你打所里电话干什么？还有，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小？」
「不是我打的。」赵瑜书朝男玩家走了过去，这回不用他开口，男玩家就已经主动毕恭毕敬地把电话双手呈了上去。
赵瑜书接过电话，将话筒放到嘴边：「我这边和一位男同志有了点误会，不过现在……误会应该算是解开了。」
男玩家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哪里还有先前的神气劲。
「这样啊，那还报案吗？」
赵瑜书看了男玩家。男玩家在这个加持了人民警察 buff 的目光下，瞬间㞞了，「不，没事了，解决了，按赵警官说的来就行……」
这下，他算是不再敢怀疑赵瑜书行为的合法性了。
挂了电话，看见男玩家吃瘪的样子，被他无端中伤的我们感觉十分解气。
「这么急着挂电话做什么？」张予桐双手抱胸，阴阳怪气道，「你怎么不把我们店举报了？」
「这位美女，都是误会啊。」男玩家自知理亏，倒也算敢作敢当，主动走过来道歉。
赵瑜书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手覆上了我的小腹。
不知为何，这种近乎流氓的行为由他做出来，我却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轻轻按了按，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这点暧昧，护着肚子倒回沙发上嗷嗷叫唤。
见我表现得如此严重，赵瑜书脸上的担忧再也抑制不住，把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我直接抱起，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一边道：「别打岔了，赶紧去医院！」
被他突然抱起的我毫无防备，呆了一秒后脸上爆红，傻傻地维持着躺在沙发上的最后一个动作不知所措。
见赵瑜书如此焦急，其他人也被感染，男玩家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跟了上来，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啊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瑜书的脚步被这个称呼给直接喊停了。
他回过头看向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玩家，露出了怀疑人生的目光。
男玩家吓得停下了脚步，兀自琢磨了一下刚刚的话，又试探地补救了一句：「警察大哥？」
「诶不对啊。」男玩家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碎碎念了一句，「女儿都那么大了，我喊句叔叔其实也不算错吧？」
我：「……」
错了，他这不是补救，是补刀。
赵瑜书的眼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我才毕业出来工作两年，你说呢？」
「啊？」男玩家呆了一下，「哦哦，那……那大哥你这生娃挺早啊。」
赵瑜书：「……」
恭喜男玩家完成四杀。
男玩家虽说语不惊人死不休，但也不是真的半点情商都没有，至少会自告奋勇地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我和赵瑜书并排坐在后座。
我一手护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往他哪儿挪了挪：「你没事吧？」
「你别瞎动。」赵瑜书被我的动静给惊醒了，急忙制止了我的挪动，随即叹了口气，「我没事。」
他毕竟不是我那群怨种朋友，见他如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生怕火上浇油，所幸闭了嘴。
又过了几分钟，赵瑜书摸了摸自己的脸，无比担忧地问道：「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老吗？」
这题我会啊，「怎么可能呢？那人眼瞎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正在开车的男玩家身子僵了一下，难得识趣地没再开口。
赵瑜书看起来心情好了点。
见没人出来搅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再说了，他还说我像个未成年呢，你看我像吗？」
赵瑜书刚刚扬起的嘴角缓缓放了下来，思索片刻，又恢复成先前那副沉思的模样。
我：「……」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但我却感觉他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我：「你别不说话，解释一下这个举动什么意思啊！」
7
到了医院，赵瑜书带着我把腹部所有能做的检查都给做了一遍。
不过幸好，检查出来没事。
先前那种疼得死去活来的感觉完全就是心理作用，拿到一切正常的检测单后，疼痛也随之骤减。
只留下男玩家一个人面对着账单，眼角含泪。
出了医院，两位玩家干脆利落地道了别，走得那叫个潇洒，生怕我再讹上他们。
我抬头看了看天，一轮圆月高挂空中，原来天已经黑了。
「饿了吗？」头顶传来赵瑜书的询问。
比我的嘴更快回答的是我的肚子。
我：「……」
好丢人啊！
赵瑜书笑得依旧很开心，丝毫不知道收敛，「走吧，我请你吃饭。」
听到吃饭，我双眼发亮，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一回生二回熟，这样的尴尬我已经不在乎了，满脸期待地问道：「吃啥？」
「想吃什么都行。」赵瑜书已经准备打车了。
医院处于市中心，我粗略地朝周边看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想吃的。
「我想吃那个。」我拉了拉赵瑜书的衣角，指了指他身后。
他回头一看，愣了片刻，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你确定？」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
直到坐到店里，赵瑜书还是不死心地问：「你真的想吃这个？」
「真的！」我回答得铿锵有力，顺手在菜单上选了两笼小笼包。
赵瑜书：「你实话告诉我，你只吃馒头到底是生活所迫还是真的喜欢？」
我将菜单从脸上移开，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脸，「当我还有钱的时候，我无肉不欢。」
「那你……」他指了指菜单，对于我居然选了家包子店表示非常不理解。
我慢条斯理地在菜单上又打了两个勾：「包子有馅啊！」
赵瑜书一时语塞，过了半晌哑然失笑。
「你有什么忌口吗？」在菜单上涂涂画画一阵后，我期期艾艾地问。
赵瑜书摇了摇头，接过菜单一看，表情凝固了。
我心虚地假装侧过头去看窗外硕大的广告牌。
他似笑非笑地指着将几乎涂满一半的菜单，「你确定我们能吃得下吗？」
「吃不下不能打包吗？」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满眼都写着对这堆包子的渴望。
大概是我贫穷的目光打动了他，他最终没有追究，笑着将菜单交给了前台。
看着这个愿意为我买包子的男人的背影，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好的人！
很快，包子就被一笼笼地端了上来，逐渐堆满了桌子。
全店客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过来。
赵瑜书被迫成了目光的焦点，尴尬得直咳嗽。
而我早有准备，淡定地从包里掏出特制的口罩戴上，口罩上开了一个口子，刚巧露出了我的嘴。
我就戴着这只开了口的口罩开始大快朵颐。
赵瑜书：「……」
自从被网诈后，我每顿饭都精打细算，很久没有放开肚皮大吃特吃了。
这一顿吃得我的浑身舒畅，开心得恨不得哭出来。
当我快乐地消灭完一笼小笼包，把爪子伸向青菜馅包子时，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瑜书突然开口：「许苒，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
「啊？特别倒霉吗？」我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回答。
赵瑜书笑了，「嗯，也是，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喝水费力咽下嘴里的东西，对面毕竟是请我吃饭的金主爸爸，怎么说也得好好和人家说话：「那我特别在哪儿？」
「爽朗？」他想了想，「你是我见过第一个饭桌上如此豪放的。」
他指了指桌边堆着的空盘子。
我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眼眶发热，「那你之前遇到的女孩一定都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砺，都衣食无忧地生活着吧。」
赵瑜书：「……」
看着我边流泪边往嘴里塞包子，赵瑜书又沉默了，过了半晌才递过来一个不知道什么馅的包子，「别哭了，来，多吃点。」
一顿饭，我吃得战斗力十足，赵瑜书则十分含蓄。
当我撑得再也吃不下时，包子的数量还剩不少，全被打包带走了。
时间不早了，哪怕是市中心，路上的人也少了大半，赵瑜书打车把我送回了学校。
在学校门口，他执意把所有打包的包子全塞到了我手上。
我受宠若惊，「不不不，我不能再收了！」
「拿去吧。」他不由分说把我的两手塞得满满当当，「这些都有馅哦。」
光线有些昏暗，我不太看得清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看我的目光很温柔。
突然就觉得，上天对我也不算很糟糕，至少在我最倒霉的时候，还送了个赵瑜书陪我。
「谢谢。」我嗓子有些发涩，「赵警官，你对我也太好了吧，你这样会让我感觉你就像……就像……」
「像什么？」赵瑜书对我音量逐渐降低的嗫嚅产生了兴趣，微微倾身。
「就像……就像我爸一样！」我闭上眼，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赵瑜书：「……」
我的动作比我的脑子还快，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拎着满手的东西跑进了校园，只能远远地对他打了声招呼：「那我先回去啦！你也早点回家！」
不等他回应，我就冲进了拐角，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等看不见赵瑜书了，我也放慢脚步，开始拎着东西慢慢挪回宿舍。
其实刚刚那番话是我故意的。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像我的男朋友。
但我不敢这样说。
我怕是我自作多情，到头来只是感动了自己。
一想到这种可能，我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闷，像是要纾解这种烦闷一样，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等爬上楼，放下满手东西找宿舍钥匙时，我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赵瑜书发来的，只有短短一个字：「好。」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对我最后那句话的回话。
心中的烦闷突然就烟消云散，舒畅得不行，我忍不住抱着手机傻笑。
宿舍的门突然开了。
徐依依敷着面膜出现在了门口，「我就感觉门口有动静。打工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随即，她又贱兮兮地悄悄问：「跟赵警官相处得还好吗？他人怎么样？」
我傻笑两声，眼睛都笑弯了，「赵警官是好人！」
徐依依：「啊，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这样真的会给我一种赵警官被你发了好人卡的错觉的。」
我没理她，拎起满手的外卖盒子进了宿舍。
徐依依被我这仿佛外出采购的阵仗给吓了一跳，「哇，这都是什么啊？」
「包子。」我喜滋滋地把它们放进了我的小冰箱，「赵警官送的。」
「高啊。」徐依依忍不住感慨，「投其所好，这个赵警官，真是高手啊！」
我：「？」
什么投其所好，要不是生活所迫，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天天吃这些吗？
赵警官只是纯粹人美心善可怜我好吧？
晚上睡觉，肚子上涂了药膏，我只敢仰面朝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一个极度魔幻现实的梦。
梦里，我如往常一样无忧无虑地快乐飞行，突然凭空就出现了一条巨粗的腿，一脚把我踹翻了个跟头。
等我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又看见一个个包子如同流星从空中砸下，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大坑。
好不容易躲过了包子的攻击，我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到一声声刺耳的笑声。回头一看，张予桐披头散发地朝我爬了过来。
我：「？！」
我在床上一直躺到了第二天中午，直到我的舍友们回来。
宋明娅拉了拉我的窗帘，小声道：「小苒，你醒了吗？」
我没有回答。
她担心我出事，急忙爬上爬架，一把拉开我的床帘。
我保持着躺平的姿势，动了动布满血丝的眼球，缓缓地看向她。
娅娅被我吓了一跳，差点从爬架上摔下去，结结巴巴道：「小苒，你，你怎么了？」
我的目光重新聚回天花板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生活好难。」
8
我在唐赫手下打工，工资是按日来算的。
因此，只要没课，我就马不停蹄地坐公交去打工，工作热情空前高涨。
周六被一脚踹进医院后，唐赫发消息让我周日回去休息一天。
到了周三，上午九点上完课，我就杀回了店里。
但这会儿有玩家，唐赫也没空搭理我，干瞪了两眼后，就把我晾在了一边。
我也乐得清闲，蹲在他旁边看完了游戏的下半场，全当观摩学习。
一个小时后，游戏结束。
感觉看了这半场游戏，我收获颇多。
要不找唐赫要一下以前游戏的录屏，回去多看看观摩学习？
我打定主意，但还没等我开口，唐赫已经摘下了耳麦，匪夷所思地看着我，「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来了？」
「没课我就来了。」我从地上起身，但因为蹲太久，脚麻了，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唐赫吓得从椅子上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要扶我，不过在他碰到我的前一秒，我靠着自身的平衡力站稳了。
「祖宗，你可别在我的店里再出事了。」唐赫收回手，因为不常外出而养成的白皙肤色被吓得更苍白了几分。
「上次你被踹进医院，你是不知道赵瑜书那混球背地里把我骂得多惨。出钱出力还找骂，我真是……」
我见状赶紧立正站稳，表明态度：「老板你不可以因此给我穿小鞋！」
唐赫：「你看我敢吗？」
我：「你这样很让我怀疑赵警官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诶。」
「你够了啊，作为老板我已经够惨了，你别再把我的店说成别人的。」唐赫叹了口气，跌坐回靠椅里。
「既然来了，那你在店里随便玩会儿吧。今天不用你上场，我答应赵瑜书了，你伤没好之前不会让你再进去了。」
「啊？」我属实没想到赵瑜书背地里还留了这么一手，「我没事的，就是肚子上有点瘀青，不影响正常行动的。」
唐赫：「哦，我知道，赵瑜书跟我说了。」
我：「那你让我去工作啊。」
唐赫：「我不敢。」
我：「……」
我：「为什么明明你才是老板，却这么㞞，还㞞得这么理直气壮？！」
「再说了，明明是我来打工诶，我成年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赵瑜书真的是我的监护人的！」
「啊？难道不是吗？」
这回轮到我被气语塞了，「当然不是！」
「嗯？」唐赫瘫在椅子里的身子突然坐直，「你不是他家的远房小亲戚，出来体验生活的吗？」
「不是啊！」
我和唐赫大眼瞪小眼半天，彼此脑子里都是满满的问号。
「靠。」过了半晌，唐赫才憋出一句，「我还以为他是逗我玩的……你该不会真的是他半夜在警察局捡的吧？」
我：「……」
虽然很丢人，但是实话。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唐赫：「靠。」
他身子慢慢瘫回靠椅里，低着头沉思几分钟后，才重新抬头看向我，「你多大来着？」
「二十，过完年就二十一了。」我对于他这个反应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这么大了？」唐赫看起来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刚成年呢。」
我：「我当你夸我年轻了。」
「那还好，就和我们差个四岁，不算很夸张。」唐赫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赵瑜书这家伙可以啊，这是老牛……」
我敏锐地感觉到唐赫这话有点非同一般，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
可惜唐赫看了我一眼，就突然闭嘴不说了。
「老牛是什么？」我好奇追问。
「啊？这个啊。」唐赫思考了一下，突然诡异一笑，「这是赵瑜书的外号，我和他是高中认识的，高中的兄弟都叫他老牛。」
「这外号也太奇怪了吧？」我怎么都没办法把阳光帅气的赵瑜书和这个奇怪的外号联系起来，而且不知为何，我感觉唐赫这个笑容意味颇深。
「有什么奇怪的，你不觉得很像吗？」被我质疑，唐赫面不改色，「他性格就跟头牛一样，又倔又慢，有的时候古板得甚至跟我爸都有的一拼。」
「不过他现在倒是好多了。」
我想了想和赵瑜书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由得赞同点头。
见我点头点得情深意切，唐赫的笑容更深了些，嘱咐道：「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这个外号，他不喜欢，我们也都只敢背地里叫叫。」
意外收获了这个八卦，我心满意足，不能工作赚钱的不满也被冲散得七七八八。
「对了，老板，店里的每场游戏是不是都有录像备份，能传几份给我吗？」
「有啊，你要这个干吗？」
我答得义正辞严：「观摩学习。」
唐赫愣了片刻，随后用很新奇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你胆子不大，但蛮有毅力的嘛。我之前还担心你会不会有心理阴影不敢来了呢。」
心理阴影是有了，但我不能不来啊。
我回想起了那个噩梦，含着泪默默腹诽，打开手机下载起了唐赫传过来的录像。
最后，我带着录像，满载而归。
老板答应我，周六一定让我大展身手。
结果等我周六兴冲冲地赶过去，就在监控室看见了笑盈盈冲我招手的赵瑜书。
我：「？」
警察这么闲的吗？
「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赵瑜书大概看懂了我的沉默，轻咳一声，「毕竟你是我介绍过来的，万一再出什么事，我也是有责任的。」
鬼信。
我看着他有点飘忽的眼神，挣扎片刻，忍不住诚恳发问：「赵警官，你对当我爹是有什么执念吗？」
赵瑜书：「啊？」
唐赫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她，她的意思是，你这样真的很像她的……监护人。」
赵瑜书：「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算了。」毕竟这个工作也是看着他面子才有的，让他占个便宜也不是不行，我一挥手，「我进去工作了。这次我可是做足了充足的准备，绝对不会再出岔子了！」
所幸，这回我没说大话。
今天一共有三场游戏，顺利得我都感觉不可思议。
当我摘掉面具从密室里出来时，半点不累，反而感觉神清气爽。
一想到玩家被我吓到吱哇乱叫的样子，一股深深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感觉我快要爱上扮鬼了，吓人也太好玩了吧!
「表现不错。」跟在我身后出来的张予桐接过我手里的面具，面带微笑地夸奖了一句。
我感觉更开心了！
自那以后，我的密室逃脱工作生涯总算是开始顺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头就用尽了所有坏运气，还是说总算是转运了，我再也没在工作时遇到糟心事。
赵瑜书依旧坚持每周来看我一次，认真到我有时候会错觉的认为，他真的是我的监护人。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到了发工资的时候。
我看着银行卡里的一千多工资，戴上面具，在面具里喜极而泣。
我的穷苦日子终于可以好转了！
唐赫窝在靠椅里，一脸好笑地看着我。
「谢谢老板。」我的心情颇似中了大奖，要感谢一下所有人，「也谢谢予桐姐这段时间的指导！」
「更要感谢……」
我说到一半，这才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赵瑜书今天没来。
今天已经是周日了，他没有来就意味着这周都没有来看我。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警察忙一点才对嘛。
但我心里还是有种空落落的失落感。
就连拿到工资的喜悦都被这种失落冲刷得近乎消失。
注意到我突然就不说话了，唐赫靠在靠背上，笑得不怀好意，「你都不好奇他这周去哪儿了吗？」
看着他的笑容，我无端有种不祥的预感，「警察忙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啊。」唐赫漫不经心地打开和赵瑜书的微信聊天，将屏幕翻转到我面前，「你知道他这周之所以没来，是为了准备周一去相亲吗？」
我手一抖，手里的手机没抓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9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在店里唐赫和我的对话。
「他相亲太早了？得了吧，你以为他和你一样才二十出头呢？他马上都二十五岁了，连女朋友都没有。」
「他家里人肯定急啊。再说了，赵瑜书条件那么好，却不找女朋友，再这样下去都得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他的一番话，算是彻底点醒我了。
他说的对。
赵瑜书对我是很好，可他终究不是我的男朋友。
像他那样优秀的人，迟早会找到一个门当户对，同样优秀的女孩结婚。而我不过是他一时善起帮助过的倒霉蛋而已。
先前欢乐的幻境被打碎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让我难过得晚饭都没胃口吃。
「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啊，主动才有故事。」娅娅翻着教资的书，风轻云淡，「你再继续这样躲在床上，就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警官被别的女人拿下了。」
闻言，我一把掀开窗帘，「不行！」
发现全宿舍都盯着我这个方向，我又秒㞞，「但……但我没追过人啊，怎么追……」
三道目光又齐刷刷落在了徐依依身上，毕竟她那个高颜值高智商的男友就是靠她死缠烂打才追回来的。
被予以厚望的徐依依郑重地放下手里啃完的鸡骨头，「我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警官去相亲了，也就说小苒多了一个情敌。」
「相亲对象……这个情敌的级别可比我当年遇到的那些要难多了啊。」
听她这么说，我瞬间就蔫了，缓缓把头缩回帘子后面，拉上床帘继续与世隔绝。
「诶呀，别这么快就丧气嘛！」徐依依摘下沾满油的一次性手套，拨了拨我的床帘，「他俩之前都没见过面，也没这么容易一见钟情对不对？相亲是明天对吧，你知道他们的相亲地点在哪儿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娅娅疑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在床帘里一听，好像确实有点道理，脑子一热就直接发信息去问唐赫了。
几秒后我就冷静了下来，这么明目张胆地问，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我赶紧把信息给撤回了，没想还是被他看见了，立马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为了防止我认不得路，他还很贴心地给我转发了定位。
紧接着，他就发了第二条信息：「不用撤回，想追就追，加油！」
我：「……」
我怎么感觉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我抿着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头，「地址我拿到了。」
「漂亮！」徐依依满意地一拍手，「时间清楚吗？」
我愣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再问时间，低头一看唐赫已经主动把时间给补上了。
我：「嗯，很清楚。」
「好好好。」徐依依不住地点头，「给我们看看？」
我把消息转发到宿舍群，一看见地址，徐依依就叫了出来：「这个地址！这不是悦可打工的餐厅吗？」
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蒋悦可：「啊？」
我赶紧仔细看了一下，这才发现好像真的是。
「这就好办了啊。」徐依依喜上眉梢，「明天悦可去打工，我们也一块过去。」
「咱们全宿舍一起上，看看这个相亲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天，我们按照唐赫发来的时间地点，提前了一个小时去了餐厅。
悦可更是悄悄查看了餐厅订单，确定了赵瑜书的桌位后，给我们选了一个极好的观察桌位。
直到坐在了椅子上，我人都有点蒙，「那个，我还是没搞清楚，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来摸清你情敌的底细啊！」因为都和赵瑜书见过，哪怕在视线死角，徐依依还是警惕地戴上了口罩，「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可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
宋明娅背对着赵瑜书的桌位，架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假装直播实则靠着摄像头观察后面的情况，「依依说的有点道理。他们见面可是直奔主题，目的很明确，对你很不利的……诶诶，那个走过去了，是不是她？」
我闻言赶紧把口罩又提了提，伏下身子，悄悄往赵瑜书那桌看了过去。
就这一眼，我感觉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好好看，那个姐姐也太好看了吧！
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五官精巧，属于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会疯狂心动的美女。
惊叹于美女盛世美颜的同时，我同时还感觉到了一丝丝绝望。
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宋明娅和徐依依也不说话了，不用猜都知道，她们肯定也认为我比不过。
「没，没关系。」过了大概几分钟，娅娅才艰难开口，「这是个御姐，说不定，赵警官他不好这口呢？」
我无助地将脸埋在桌上，「有谁会不喜欢美女啊呜呜呜……」
「不要灰心啊，她没你可爱嘛。」徐依依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被她拍得身子顺势晃了两下，「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
「你要这么没出息吗？！」娅娅恨铁不成钢地拿筷子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既然你觉得比不过，那我们就回去，把赵警官拱手让人算了！」
「不行！」我闻言心里一抽，差点拍案而起，不过幸好脑子及时制止了我下意识蹦起来的冲动。
「这才对嘛！」娅娅看见我终于肯把头从桌子上抬起来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懊恼，「他我们隔得太远听不见他们说话啊……早知道应该提前买个录音器啥的放那边。」
我：「要真这么做就是侵犯他人隐私了吧！」
「这有什么难的。」徐依依略微一思索，掏出手机拨通了悦可的电话。
正在餐厅另一头送餐的蒋悦可放下餐盘，掏出手机，「喂？」
「悦可，你别挂电话，站赵警官那桌旁边，让我们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啊？」哪怕隔着这么远，我都能看见悦可的身子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这，这会被发现的吧！」
「你就站一会儿，觉得不对了赶紧走，反正赵警官没见过你。」徐依依怂恿道，「为了小苒，看你了！」
蒋悦可把手机揣到工作服的袋子里，慢吞吞地摸索了会儿隔壁桌的空盘子，突然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快步走向赵瑜书的后桌，路上顺带抢走了同事的餐车。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太仗义了！
悦可开始给后桌龟速上餐，手机里忽高忽低地传来两人的对话。
徐依依插上耳机，将听筒分给了我一只。
因为悦可站得离那位美女更近一些，所以美女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虽然我们同龄，但我现在还在读研，没有接触过社会……当警察应该很辛苦吧……哈哈哈，你谦虚了……」
可恶，人长得好看就算了，为什么声音也这么好听？！
我揉了揉听酥掉的那只耳朵，心里又羡慕又嫉妒。
反倒是赵瑜书那边的声音模糊不清，只能间断地听到几个音节，具体内容只能靠美女的回答来猜。
「怎么样？」坐在对面的宋明娅看着我们变幻莫测的神色，好奇发问。
「聊得好像挺开心的……」徐依依话音未落，耳机里的声音就突然消失了。
蒋悦可推着餐车快步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内，随即耳机里传来了她慌张的声音：「吓死我了，赵警官刚刚看了我一眼，我总感觉他好像发现我在偷听他们对话了！」
「不至于吧？你们都没见过，就送个餐他也不至于这么敏感，是不是你自己吓自己呢？」听到她这么说，徐依依也吓了一跳。
我赶紧往赵瑜书那边看了一眼，他正专心和对面的美女聊天，神情轻松，没有丝毫异常。
就这么投缘吗？
我看得心里有点堵，迫切想做点什么，不自在地捏了捏耳机线：「悦可你那边还有多余的工作服吗？能不能借我穿一下？」
两人都震惊地看过来。
「有是有，但是不知道合不合适……」蒋悦可犹豫了一下，「要不你过来看看？」
我仔细将口罩遮住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又看了眼那边聊得投入的赵瑜书，带着满心的复杂跟着悦可进了换衣间。
走出换衣间的那一刻，我又茫然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对面就是赵瑜书和相亲的美女，我却完全不敢靠近一步。
万一被认出来，那就是究极大社死了，估计以后都没脸在出现在赵瑜书面前了。
我不免有些后悔刚刚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悦可继续工作去了，宋明娅和徐依依那两道炙热的目光几乎能把我的后背戳出两个洞。
就在我脑海中天人交战，差点想逃回去时，赵瑜书后桌突然有人冲我招手示意。
这不就是向我招手的机会嘛！
我眼前一亮，赶忙抢先跑了过去。
头一回当服务员，我有点紧张，上来先给顾客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噗……」
头顶传来了压抑的熟悉笑声。
我疑惑地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撮亮眼的挑染红毛。
我傻眼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
10
餐厅的凳子是那种高背沙发的设计，不刻意站起身是看不见邻座的。
唐赫和张予桐就坐在赵瑜书邻座，桌上摆满了刚刚悦可送上来的餐。
予桐姐没忍得住，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你快起来……别鞠躬了，人家五星级餐厅服务都没你这么敬业。」
「哦……哦。」我刚想起身，又怕动静太大惊扰了邻座，干脆顺势坐到了予桐姐旁边，「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问他。」张予桐冲唐赫扬了扬下巴。
「好兄弟来相亲，我不得来帮忙镇场子。」唐赫看了眼手机，「那你穿成这样是想干吗？抢亲？」
我刚想解释，但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不知该从何讲起，支吾半天只得道：「我没想打扰他们，只是想来看看赵瑜书的相亲对象是什么样的，好、好……」
「好方便以后抢亲？」
「都说了不是抢亲了！」我没忍住声音高了一个度，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捂住脸趴到了桌子上。
幸好邻桌好像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
我骤然提起的心这才缓缓放下，「他们这是相亲，又不是要打架，怎么可能需要镇场子？你们也是偷偷跑过来的吧？」
「不不不。」唐赫似笑非笑地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这可是赵瑜书的相亲，非比寻常。」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你看那边。」张予桐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斜对面指了一下。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一桌六个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
明明已经是深秋，其中一位甚至还穿着 T 恤，裸露在外的肱二头肌上布满了花里胡哨的文身。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更要命的是，我能感觉到到他们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往我们这边瞟！
「怎么回事？！」我吓得赶紧移开视线，「这些是赵瑜书以前抓过的仇人，现在过来算账了？」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唐赫乐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上下飞舞，飞速打字：「这些人是女方带来的。」
我惊得眼睛瞪大了好几倍，「女方和赵瑜书有仇啊？」
「不是有仇。」张予桐也乐了，「估计是担心女方的安全，所以拉人过来当『保镖』来着。」
「就算是这样，也太不礼貌了吧,相个亲明目张胆地带这么多人……」我又悄悄看了眼那边仿佛黑社会一样随时准备干架的六个人，「再说了，对面这么多人，唐赫你一个人能镇得住吗？」
「论战斗力，你好像连予桐姐都比不过吧？」
张予桐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瞎说什么？！」一提起这个，唐赫瞬间就炸毛了。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也没和我过多计较这个问题，「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这次的女方这么猛，本来只是必要时刻拉瑜书走的……不过没事，我已经喊人过来了。」
唐赫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连成一句话后我就有点不懂了。
这不是相亲吗，为什么要喊人？
你们真的不是想来砸场子的吗？
「等等，我没明白……」我扶着额捋了捋思绪，「为什么你说赵瑜书相亲非比寻常？」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唐赫还在那儿网上冲浪，予桐姐主动解释了起来，「其实这已经不是赵警官第一次相亲了。可能是赵叔叔赵阿姨的品位比较……独特，所以赵警官的每次相亲对象都很奇葩。
「从第二次相亲开始，赵警官就长了个心眼，拉着我们当备用方案。
「第二次相亲，也就是我们第一次坐镇的时候，女方是个年轻的职场女精英。气质长相都算极品，就是人太强势了。
「她对赵警官的外形条件十分满意，但要求他辞职在家当全职煮父。」
我：「哇哦，让一个警察待业在家给她当花瓶，这也太强势了吧……」
「可不是，那个女人说话还特别气人，我当时都担心赵警官一拳砸她脸上。」说到这儿，张予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后来赵警官把我拉出来当挡箭牌，她还差点甩了我一巴掌。」
我同情地看了眼予桐姐，挥去了满脑子因脑补失败而产生的马赛克，「那第三次呢，还这么强势吗？」
「第三次女方性格很软，长得也很可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张予桐没忍住笑了一声，「不过对方是个金刚芭比。」
我：「？」
「身材嘛，大概和对面那个花臂男差不多吧。」张予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斜对面保镖大队里那个穿着 T 恤的猛男。
我：「？」
好惨，赵瑜书好惨。
「这是第四次。」张予桐耸了耸肩，「本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正常的了，结果没想到，这次是个召唤师。」
「噗。」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慌，又不是只有她会召唤人，我们也行。就她会拉人来吓唬人吗？无论如何不能让赵瑜书气场输了！」
我总感觉这次的相亲激起了唐赫奇怪的胜负欲，他的眼中仿佛燃烧了好胜的烈火，恨不得直接撸起袖子上去干架。
虽然真打起来，他绝对是那个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就是了。
突然，唐赫抬起手，用力挥了挥，我扭头看去，发现他正向刚进店的一个男人招手。
这就是他召唤来的人吗，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走到餐桌前与我四目相望，彼此眼中都带着熟悉的陌生感。
最后，还是他先一拍脑袋，「哦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之前那个，半夜三更被网诈……」
我一把把人按在了座位上，不自觉地戴上了痛苦面具，「别提了，要脸，要脸！」
不过他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之前大半夜去报警，和赵瑜书一起值班的警察之一吗？
唐赫怎么把他给召唤过来了！
「介绍一下，这是赵瑜书的同事，你叫他刘警官就行。」唐赫正介绍着，又有一个人受召而来。
有了刘警官在前，这次我很顺利地认了出来，这位也是警察，我在警察局见过一面。
「你怎么全喊的警察啊？」我忍不住低声问唐赫。
「战斗力高啊！」他答得理所当然，「反正这些都是赵瑜书的好兄弟，过来帮忙撑场子也乐意。而且你看那群人，说不定今天还能帮他们搞个业余业绩？」
我看了眼那边像极了黑社会的一桌，深以为然。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手忙脚乱地把它从工作服口袋里掏了出来，来电显示宋明娅。
我刚接听电话，宋明娅的声音就慌张地传了过来：「小苒你没事吧，你是自愿留在那儿的吗？为什么我看着你好像被他们按在那里动不了了？」
「你要是被扣在那儿了，就悄悄点个头，我们报警！」
我往她们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她们俩正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这边，徐依依的手指悬浮在手机屏幕上方，只要我一点头就立马拨通报警电话。
「没事，都是熟人。」我斟酌了一下，委婉道，「再说了，就算报警，说不定到时候见到的还是这几位呢……」
11
最后，唐赫一共喊来了四个人。
因为我和张予桐是女孩子，体积相对而言较小，因此我们这排的三人座硬生生塞了四个人。
我被夹在中间，动一下都难，忍不住提议：「太挤了，要不我先去我朋友那儿坐着，有什么事你们直接喊我过来？」
「不行。」唐赫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你要是走了我们就只剩六个人了，人数不占优势了啊。」
我：「……」
我被唐赫这奇奇怪怪的胜负欲给整无语了，但一想到他还是我老板，还是屈服地乖乖坐着当肉夹馍。
不得不说，现在的气氛也太恐怖了……
对面女方的「保镖」们很明显知道我们这桌是男方的人，一边关注着相亲的动向，还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几眼。
眼看着相亲那边一片和谐，而我们这边却突然来了很多人。他们干脆不遮掩了，直接盯着我们这边看，空气中仿佛都弥漫起了火药味。
我如坐针毡，生怕下一秒就打起来。
「你别怕。」张予桐感觉到了我的不安，艰难地抽出了一只胳膊圈住我的肩膀，「毕竟我们这边警察多嘛，聚众斗殴代价更大，只要他们不挑事，不会真打起来的，我们又不是不讲理。」
她刚说完，我就注意到对面的猛男桌有个人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个方向，突然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调戏意味十足。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感觉到，他这声口哨绝对是冲着我旁边的予桐姐的。
这声口哨宛如一击重锤，将原本就如同薄冰一样不堪一击的平静给敲得粉碎。
前一秒，张予桐还在和颜悦色地安慰我，下一秒，她的脸就沉了下来，原本随意搭在我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他这是挑衅呢？！」
对面吹口哨的那位多少有点普信，丝毫没有注意到予桐姐表情的阴沉，只当引起了对方注意，甚至还冲这边扬了扬眉毛。
张予桐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对面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普信男的笑容凝固了。
全场唯一一个还有心思吃饭的唐赫注意到了她突然的举动，回头看了看猛男桌，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嫌弃地也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这样还不老实，真是够普信的。」
普信男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
而后我就看见，对面六个人，齐刷刷比起了国际友好手势。
眼看对面发起了挑衅，我们这边除了我，全都迎战了。
我瞬间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你愣着干吗呢？」唐赫有点莫名其妙。
一向文明礼貌的我对此有点抗拒，「这个手势是不是有点太不礼貌了……」
唐赫：「你做不做？」
在老板的威压下，我闭了嘴，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七比六，首战告捷。
对此，唐赫很嘚瑟，「你看，人多就是有优势吧？」
放下手，我默默捂住脸，开始思考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沉吟片刻，率先打破了安静，「那个……其实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敌对吧？」
六双眼睛全都看向了我。
成了全场的焦点，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挺了挺背，但原本就没多少的气势依旧越来越弱，「你们看，这只是一场相亲，相亲双方都和和气气的，我们私下里闹得这么僵多不好啊。」
唐赫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那你是希望他们这场相亲能成还是不能？」
「当然……」
话到嘴边，我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这相亲对象可是赵瑜书啊！他这要是成了我怎么办？
我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到嘴的后半句吞回肚子，继续缩回去当一个合格的充数炮灰了。
「嘘。」正当唐赫一脸好笑地想要调侃我时，张予桐突然示意我们噤声，指了指相亲桌。
唐赫微张的嘴立马闭上，我也忍不住身体微倾，竖起耳朵仔。
可能是地理位置加上专注的双重加持，隔壁桌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了过来。
「李小姐，虽然我们聊得很愉快，但是你的朋友们多少有点煞风景了吧？」
明明还是一样温和的语气，甚至连音量都没变，可我硬生生听出了点冷漠。
我从来没听过赵瑜书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但凡他先前对我这样说话，估计我早就被吓得跑没影了。
眼看对方挑明了，李小姐的声音依旧温柔似水，但也让周围的温度直降几个度：「彼此彼此，毕竟你的朋友们就坐在我们后面，他们担心我的安危也正常。」
原来他们都知道啊。
不过也是，我们两桌你来我往的，动静一点都不小。
也难为他们在这样被围观的情况下还能强撑着聊这么久了。
「没办法，我的朋友们也担心我的安危啊。」赵瑜书的声音略带笑意，但我却听不出丝毫的开心，「要不是我知道李小姐是个正经人，我都怀疑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你呢。」
「怎么可能，这可是公众场合。再说了你可是警察，在大庭广众下对你动手，我怕不是脑子坏了。」
我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但光从聊天来看，原本和谐的氛围已经烟消云散。
猛男桌似乎也发现了异样，但他们不清楚两人的具体聊天内容，生怕一时冲动办坏事。
看着他们在那儿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唐赫心情更好了几分，「果然还是早点定桌位好，现在我们优势可比他们大多了。」
现在是得意这个的时候吗？！
突然，李小姐站了起来，一头栗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占据了我全部视线。
发量好多，好羡慕！
赵瑜书也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温温柔柔的，但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假笑。
「我觉得我们想法三观都挺一致的，说实话聊了这么久我很开心。」
听到这话，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她真的对赵瑜书很满意的话，那以后就真的是情敌了。
可她的猛男部队也太可怕了！
「可以交个朋友。」
我：「？」
明明很满，意为什么只当朋友？
相亲，还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我也是这样想的。」赵瑜书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任何失落，甚至我还感觉他的笑真心实意了一点。
看来他对李小姐是丝毫不动心。
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不过饭就不用吃了。」李小姐往猛男桌看了一眼，那边得到授意，立马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唐赫他们也坐不住了，都站了起来。
我被吓得仰头仰望，直到张予桐在我背后用力扯了一下领子，才后知后觉地瑟缩起身。
两批人马剑拔弩张，像极了聚众闹事。
李小姐绝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作为始作俑者，她不仅不慌，甚至还很自然地挽住了花臂男的手，亲昵道：「要是再吃饭，我怕我男朋友会忍不住的。」
我：「？」
「其实我是被家里逼来相亲的，男朋友不放心才跟过来的。」李小姐的声音很抱歉，虽然她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歉意，「本来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但没想到聊得太开心了，就没找到机会。」
「你有对象相什么亲啊？」唐赫目瞪口呆。
不只是他，我感觉我的三观也被刷新了。
「我又没有不告诉他，这有什么？」我们的表情过于精彩纷呈，李小姐感觉有被冒犯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见女朋友心情不悦，花臂男的表情也有些不好，他的兄弟们也愈发神色不善。
我们这边动静太大，餐厅的经理都被炸了出来。
他带着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但一见人多势众，又只敢远远地站在一边喊话：「几位有矛盾别在我们店里闹啊！不然我们可得报警了……那个，我们店那个服务员，你干吗呢还不快点出来！」
我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喊我，毕竟我身上还穿着借来的工作服。
在经理的叫喊声中，我再次成了目光的聚集点。
我有些手足无措，偏偏这个时候餐厅经理又对着我拔高音量喊了一句：「快点啊！」
「哦哦哦！」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干脆顺水推舟，打算先躲一躲。
正当我嘴里不断念叨着「借过」，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拨开人群，打算溜之大吉之时，一只手突然半路拦在了我的腰上，一用力将我揽了过去。
我踉踉跄跄地扑进了一个怀里，只听见头顶传来赵瑜书含笑的声音：「真巧，要是真的继续吃饭，我女朋友恐怕比现在还要吃醋。」
12
「小苒，你还好吗？」
徐依依拨开床帘。
我用杯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只露出一个头枕在枕头上。
「我觉得她很好。」宋明娅嗤笑一声，「直接就成自己男神女朋友了，估计现在心都飘了。」
我听到娅娅的调侃，羞得把头也缩进了被子里，「他那是拿我当挡箭牌，怎么能当真。」
「那个时候又不止你一个挡箭牌。」徐依依笑得很狭促，「论身材长相，跟你一块的那个姐姐哪样不比你强，赵警官为什么还要拉你当挡箭牌？」
我：「？」
这么说话你礼貌吗？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我是说，论气质，那个姐姐跟相亲对象更有得一拼……不不不也不是说你没气质哈……」
我：「越描越黑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一直黑屏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我拿起手机一看，是赵瑜书发来的一条微信信息：「今天中午冒犯了，我当时被耍了很生气就……我向你道歉。」
那明明之前都是张予桐当你的挡箭牌的，为什么这次你会选择我？
这段话被我打在发送栏上，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
随后，我将手机放回原位，翻身仰面朝上躺平。
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只是因为刚好我在他旁边，他就顺手拉了我，那可太社死了。
而且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回些啥，干脆就当没及时看见好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小苒，要不你直接冲上去表白吧，我感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赵警官会答应的。」徐依依十分笃定。
我闭上眼，「那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失败吗？」
「你就别替她急了。」宋明娅眼不离教资，嘴里的奚落也没落下，「她现在被赵警官吃得死死的。而且人家根正苗红，也不是什么渣男，这俩想再玩会儿双向暗恋就随他们去呗。」
「太磨叽了，我看着急啊。」徐依依痛心疾首，「明明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我看他俩搞个暧昧像小学生过家家一样。」
我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却还是决定闭麦装死。
我不明白，她们是哪儿来的这种自信，我都不敢有。
见我迟迟不回消息，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熄了又亮。一亮一亮的屏幕闪得我心慌慌。
最终，我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打开了手机，屏幕上弹出了赵瑜书发给我的好几条消息。
「你这周末还来密室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能来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来。
「唐赫后来告诉我，今天你是陪朋友去打工的，没想到被卷进来了。你的朋友们有没有被吓到？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请他们来密室玩，就当赔礼道歉了？」
微信上方不断地弹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看得出赵瑜书已经快无话可说了。
看来唐赫终于干了回人事。
我一脸严肃地看完信息，缓缓点头，开始一条条回复：
「来，不来没钱吃饭。」
「你当然可以来啊，如果不嫌麻烦的话。」
回到最后一条时，我顿了一下，决定询问一下本人的意见。
于是，我将床帘扒开一条缝，露出了一双眼睛，「赵警官说想请你们玩密室逃脱，你们来吗？」
「来，当然要来！」徐依依立马就兴奋了起来。
比起徐依依，宋明娅就显得有些兴趣缺缺，「我就不去了，我对那个没兴趣。」
「反正免费，为什么不去？」徐依依反向跨坐在椅子上，抱着椅子背开始游说娅娅，「再说了，那里面挺恐怖的，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吗？」
「你不是还有对象吗？」娅娅不为所动，「反正密室逃脱几个人玩都一样，你把你对象带过去也不影响。」
「你傻啊！」徐依依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你难道没看懂赵警官特地喊我们过去的意思吗？」
「嗯？」娅娅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教资，「不是为了赔礼道歉？」
「这算什么理由。他要赔礼道歉怎么着也是对小苒，找我们道什么歉？」徐依依开始掰着手指分析，「他这是怕相亲过后小苒和他第一次见面会尴尬，想着多来点熟人也许会好一点。再者，我们是小苒的朋友，他想追小苒迟早会和我们碰面，还不如趁此机会刷一波好感，一箭双雕！」
「有点道理哦。」娅娅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我都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徐依依，我愿称之为情感大师。
「既然是这样，那我去！」宋明娅合上教资，深吸一口气，「小苒这段孽缘也算是我们看着开始的，怎么说我也想看到个好结局嘛！」
我听了很感动，但也很在意，「孽缘？」
宋明娅：「啊，抱歉，说错了。」
宋明娅：「应该你是赵警官的孽缘才对。」
我：「……」
转眼到了又一个周末，我们一行五个人，坐着徐依依男朋友的专车，浩浩荡荡去了密室。
之所以是五个人，是因为她俩因为害怕，都把对象带上了。
而蒋悦可因为有事来不了。
一到密室，予桐姐就把我拉进了化妆室。
唐赫和赵瑜书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赵瑜书神色如常，倒是我一看见他，就有点不好意思。
「来，小苒，你来选，今天你朋友们来玩，你是选择去陪他们一起当玩家，还是继续当 NPC？」唐赫拍了拍手，笑意盈盈。
「当然是当 NPC 了！」我立马兴奋了起来。
这种能够正当合理对朋友犯贱的大好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很好。」唐赫一脸果然如此，「既然这样，那今天你，予桐，还有瑜书一起上吧。」
「啊？赵警官也来？」
赵瑜书含笑点头。
「不然呢？」唐赫的笑容有点扭曲，「明明是他道歉，到头来用的是我的店，他要是连 NPC 都不来当说得通吗？」
好有道理哦。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徐依依在宿舍里的那通分析。
赵瑜书该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还没等我细想，予桐姐就塞给了我一身衣服让我去换。
这次的密室主题是西方鬼屋主题，服饰欧风十足。我换好衣服出门，发现赵瑜书和张予桐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也都换好了。
我有些疑惑，「你们不化妆吗？」
「今天不用。」张予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头套套在了我头上。
我眼前一黑，随后透过头套上的圆孔拿起镜子，看了过去。
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羊头。
我放下镜子，张予桐和赵瑜书也戴上了头套，一个马头，一个牛头。
他们俩站一块，活像西方版的牛头马面。
虽然我知道在密室那种氛围的烘托下，这样的头套会很骇人，但现在在明晃晃的白炽灯下，我却很想笑。
原因无他，不知道赵瑜书的那个牛头是怎么回事，两只牛眼睛各有各的想法，看向了不同的方向，就是不往前看，活像个大聪明。
唐赫看了眼赵瑜书，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嘴角没忍住抽了一下，「总共就剩着三个头套了，今天就先将就着用一下吧。」
「密室已经布置好了，你们赶紧进去，别让玩家等太久。」
唐赫生怕破防，一直别开视线不看赵瑜书，将耳麦与对讲机塞给我们后，替我们打开了密室员工通道的门。
一进密室，予桐姐就摘下了头套，将耳麦戴到了耳朵上，「老规矩，我还是游荡 NPC。你们两个分别是 C-3 和 C-5 密室的 NPC，密室风格分别和你们的头套对应，很好认。」
「按规矩，密室 NPC 是不可以出密室的，但因为这次特殊，所以老板特许在玩家进入密室后，你们也可以出来当游荡 NPC。」
张予桐戴上头套，对着我们竖起大拇指，「加油，争取这次给小苒的朋友们留下一次绝佳的密室体验！」
13
在密室的分岔处，张予桐拐向了左边，而我和赵瑜书则要去右边的密室。
路不长，但就这短短几十秒的寂静，让我感到无比煎熬。
到了密室门口，再不说话多少就有点不礼貌了。于是，我僵硬地转向赵瑜书，指了指密室，「那个，我进去了？」
「嗯。」赵瑜书顿了几秒，「小心一点，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喊我过来。」
我忸怩地绞着身上的道具袍子，心想也不能一直不看人家，就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赵瑜书一直低着头看着我。
我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感到尴尬，密室里突然闪过一束光，打在了他头套上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上。
我：「噗……噗噗噗……」
赵瑜书无语片刻，认命一般叹了口气，「想笑就笑吧。」
幸好有面具遮盖，他看不见我那已经笑咧开的嘴，「对不起，我是专业的，一般是不会笑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赵瑜书：「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你们干什么呢？」耳机里冷不丁传来唐赫的声音，「我还看着呢，要打情骂俏等工作完行不行？」
「是是是，老板说得对。」我被「打情骂俏」这几个字吓得脑袋短路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地就说出了日常的敷衍套句，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不不不，我们不在打情骂俏，我们是在……在……」
我求助地抬头看了眼赵瑜书，他也看着我，却半点没有想帮我解释的意思。
我不免有些害臊，但此刻又一束光打到了那双智慧之眼上……
我：「噗噗……咳。」
赵瑜书：「……」
「工作吧。」我居然从赵瑜书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泄气的意味。
这下，我终于忍不住，笑得极其放肆，「哈哈哈哈……」
「你笑得再大声点，我不用耳麦坐在监控室就能听到了！」
「对不起我不笑了！」我立马收住，没再看赵瑜书，快步走进了密室。
我熟练地缩成一团，将自己塞进了解密盘下的柜子里，透过柜子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玩家已经进入密室，各部门准备。」
耳机里传来了唐赫的指令，我兴奋地搓了搓手。
结果没过几秒，我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女高音。
声音很有辨识度，一听就是徐依依的。
密室也讲究循序渐进，刚开始进入密室，甚至连真人 NPC 都没有。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有点紧张地想去握住耳麦，却被头套隔阂在外，「是出什么事了吗？」
「出了点小事。」唐赫沉默了几秒，「你有个朋友被地上灯光的电线绊了一下。」
我：「……」
唐赫：「你朋友是学美声的吗，喊得中气十足啊。」
「你就当她是吧。」我有点哭笑不得，按在头套上的手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耳机里冷不丁传来赵瑜书的声音：「小苒，你朋友这么应激……被吓到了会打人吗？」
赵瑜书这话，瞬间让我梦回第一天工作时的噩梦。
「不，不会吧……」犹豫半天，我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实话，「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应该不会。」唐赫的声音很笃定，「你那个学美声的朋友就是被绊了一下，就跪在地上差点起不来了，我觉得她没这个力气再去袭击人了。」
虽然当了几年的室友，但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徐依依是那种一受到惊吓就会变废的存在。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我又听到了一声破了音的尖叫。
我：「又怎么了？」
「没事，就是被机关分开了而已。」
唐赫急匆匆地回了我一句，就开了全麦下达指令：「各部门注意，玩家已被机关分为两批，一批按路线继续前往 C-5 密室，另一批直接前往 C-3 密室。」
这不刚好就是我和赵瑜书所在的两个密室吗？
我刚意识到这，机关转动的沉闷声响彻整个密室，密室的铁门「咔啦」一声抬了起来。
透过缝隙，我看见徐依依和她的男朋友季向然进了 C-3 密室。
准确来说，应该是季向然进了密室，连拖带拉地把徐依依给带了进来。
徐依依跟在她男朋友身边，像极了一只失去灵魂的软体动物。
之后的十分钟，我就躲在柜子里，看着季向然认真解密，而徐依依紧跟在他身后魂游天外。
其实按照流程，我早就可以在他们观察解密盘的时候从柜子爬出来吓人了，但看到徐依依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继续缩在柜子里看着他们解密。
「小苒你干吗呢，不吓人了？」耳麦里传来唐赫的疑惑。我现在没法回答，只能继续观察，伺机出动。
终于，季向然把整个密室都摸索了好几遍后，找齐了线索，来到解密盘前输入了密码。
伴随着机器的轰鸣与一阵阴森诡异的音乐，下一关的钥匙从解密盘中央升了起来。
眼看他们拿到了钥匙，我深知不能再磨蹭了，但又怕把徐依依吓破胆。一番思索后，我将柜门悄悄拉开一条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徐依依的衣角。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叫，我在柜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徐依依把自己吓成了一幅画。
世界名画——《呐喊》。
经过一路上的洗礼，季向然俨然已经习惯了这样高分贝的尖叫，只是象征性地往另一侧偏了偏头，就顺着徐依依的目光看了过去。
但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我的手，徐依依就一边持续输出高分贝，一边连蹦带跳地吓得跑了出去。
那扭曲的姿势颇有点激光舞的风采。
季向然愣了一下，一秒过后赶紧追了上去。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密室里，我才顺着打开的柜门，笑着滑了出去。
「我的天呐。」唐赫的声音在耳麦里由远及近，「这叫声杀伤力也太大了，只是通过耳麦我都被震得耳朵疼。」
「对了，赵瑜书可是第一次当 NPC，你的另外两个朋友刚解完密进密室，你可以偷偷在门口看两眼。」唐赫有些幸灾乐祸，「必要的时候可以救场。」
我明白唐赫在幸灾乐祸什么。
虽然带着头套，但能看到一直以来风度翩翩的赵警官要摆出各种各样张牙舞爪的姿势吓人，可算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兴奋得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向了 C-5 密室。
唐赫好心地给我开了一路绿灯，到了密室门口，他还特意提醒：「他们现在刚好背对着大门，你注意点，一旦他们有转身的意图就别看了。」
我冲着走廊上方的摄像头比了个 OK 的手势，扒着门边探头看了过去。
比起徐依依，宋明娅看起来就要胆大多了，至少看起来智商以及自主能力都在线。
赵瑜书正躲在柜子上方的墙面凹陷夹层里，在高度以及昏暗光线的掩盖下，基本看不到。
这间密室的解密是正对门的一张巨大拼画，两人正面对着这张画，商量着该怎么破解。
就在此时，唐赫应该单独对赵瑜书下达了指令，摆在柜顶的塑料摆设掉了下来。
正在下面专心解密的两人吓了一跳，同时抬头向上看去。
赵瑜书翻身从夹层里跳了下来，落在了柜顶，虽然带着牛头，带依旧掩盖不了姿势的帅气。
还没来得及等他进一步跳到地上，一道白光闪过，一下子闪瞎了所有人的眼，赵瑜书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光线。
因为离得比较远，我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只能看见光源是在宋明娅她男朋友顾尚手里。
还没等我看得清那是什么，耳麦里就传来了唐赫的惊呼：「他哪儿来的手机？！」
对啊，手机在进密室前不都已经上缴了吗？
但还没来得及等我想清这个问题，职业素养已经让我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冲上前去一掌拍翻了那个万恶的手机。
「诶！我的手机！」顾尚惊呼。
听到这声惊呼，我的怒气值飙上来了。
我联想起了，第一次当 NPC 时，那个把我一脚踢飞的男玩家。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不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了！
手机掉在了地上，直射向赵瑜书的光线了弱了下去，但依旧能看清他的样貌。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他的头套上，那两只极其破坏气氛的智慧眼睛。
不行，不能让他们看清赵瑜书的样子！
眼看着顾尚又想抬头往上看，我带着新仇旧恨，一咬牙，凭借身高优势，扬起我的羊头往上一顶，成功让那个想往上抬的头，直接上翻了九十度。
14
密室里静到只剩下背景音乐的哀号。
顾尚被我一个头锥给撞蒙了，宋明娅则是看傻了。
我扶正了被撞得有点歪的羊头，在宋明娅惊恐的目光中，吱哇乱叫着扑了过去。
很明显，宋明娅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吓得脑袋宕机，在我的突袭下尖叫着一把拽住顾尚就往外跑。
赵瑜书轻巧地跃下柜子，捡起了地上开着手电筒的手机。
手机的灯光把他那双智慧之眼照得闪闪发光。
我忍不住拍墙狂笑。
赵瑜书也是被我笑得没了脾气，关掉电筒后摘下头套，「笑够了吗？」
我的笑声在突如其来的打嗝声中结束了。我捂着嘴有点尴尬，赵瑜书则终于逮到了机会，也开始笑我。
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我的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经过这么一闹，我们俩刚见面时的尴尬总算是没了。
「我们这是恐怖主题密室逃脱，你们不要笑得这么开心好不好？」唐赫不满的声音从耳麦里响起，「你们赶紧离开这间密室，一直戴在这儿，玩家怎么敢回来解密？」
「收到。」一想到刚刚被我吓得魂飞魄散的几人，我的嘴角就开始忍不住上扬，「那个老板，玩家们现在在哪儿？」
「哦对，我正打算和你们说呢。」唐赫顿了一下，突然声音变得很正经，看样子是开了全麦，「各部门注意，玩家分别在 C-2 密室以及 C-4 密室前走廊。NPC 稍微避开这两个地方，玩家有点惊吓过度了，先让他们解密吧。」
「小苒，你想去看也可以，但先别吓他们了，你的两个朋友胆子都挺小的。」
我想了想她们俩刚刚的表现，深以为然。
「还有，赵瑜书。」唐赫轻咳了一下，言语里的笑意掩盖不住：「我让人把你先带出来吧，你这个头套……」
赵瑜书有点咬牙切齿：「你知道还给我这个？」
「没办法，剧情需要。」耳机里唐赫的声音渐渐变小，「小陈，你去 C-5 密室……」
赵瑜书摘下耳麦，冲我无奈一耸肩，「现在我算是体会到当密室 NPC 的不容易了。」
「不，你这不是因为工作问题。」我想了想，用手捂住耳麦压低声音，「纯粹是因为老板不靠谱。」
「说的也是。」赵瑜书冲我笑了一下，笑得我心里一颤，「我们走吧，待会儿他们可能还要回来解密。」
我被这个笑给蛊惑了，傻愣愣地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等等，唐赫不是说要派人把你接出去吗？」
赵瑜书指了指监控，「反正有监控他能看见，万一玩家返回看到就不妙了。」
「我觉得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敢回来。」我略微一思索，「要不你就留在这儿吧，我出去看看。」
「可是……」
「你放心。」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了解他们，不会打人的。」
「但……」
「好了好了！」我诡异地有种安抚家长的错觉，这种想法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离开了密室，「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快点回来。」
赵瑜书似乎被我劝服了，没有再跟过来。
我站在走廊拐角处，不禁开始沉思起，四岁年龄差是否真的会产生代沟这个深奥的问题。
「你在干吗？」我的耳畔冷不丁地传来这么一句，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马头凑在我的脸旁，吓得我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尖叫。
尖叫到一半，张予桐狠狠推了我一把，摘下头套：「瞎叫唤什么呢，你到底是玩家还是 NPC？」
我的余音卡在了嗓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赵瑜书已经被带走了，顺手也摘下头套擦了把冷汗：「这……这还不是因为予桐姐你扮相实在是太专业了，我，我身为同行也被吓到了嘛……」
「你还是不够专业。」张予桐撩了撩她的头发，重新戴上了头套：「走吧，去看看你朋友的进度，看情况再行动吧。」
我赶紧也戴上头套，屁颠屁颠地跟上。
一个优秀的密室 NPC，不仅要带给玩家最佳的惊吓体验，游戏体验也很重要。
在我的惊吓下，头一回玩这类游戏的宋明娅缓了好久才回过神，徐依依则依旧处于掉线状态。
顾尚和季向然身为男生胆子大一点，一直致力于认真解密，只是顾尚总是时不时地摸两下下巴，看样子是留下了点心理阴影。
四个人里面，估计只有顾尚是玩过这类游戏的，季向然虽然不怕，但明显找线索解密方面能力不算很强，四个人全靠顾尚一个人，进度很慢。
我摇摇晃晃地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哈欠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
可能是密室里面温度有点低，突然，张予桐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回头一看，她弯腰捂着肚子，看起来很难受，「小苒，我先出去一趟，你先在这儿等着，等我回来一起行动啊。」
我乖乖点了点头，张予桐就赶紧离开了，走的时候很有职业素养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我在心里又一次感慨了一下她的专业，脸贴在墙上，开始了无聊的等待。
就在我等得快要睡着时，耳机里许久没出声的唐赫突然道：「小苒，赶紧离开，有玩家要经过你这里了！」
这突然的声音把我吓得没站稳，一脚踢到了走廊里伪装过的防火栓，闷响声立马把我给吓醒了。
「什么东西？」
我慌了，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刚转过身想跑，就被顾尚逮了个正着。
顾尚看清我后，下意识摸了把下巴，恼道：「原来是你！」
看来他没认出我。
「你这人怎么回事，吓人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好吧，没认出来也不见得是好事。
「怎么回事？」其他三个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季向然和徐依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明娅一看到我就明白了，开始咄咄逼人，「你刚刚怎么可以打人呢，赶紧道歉！」
我看着宋明娅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样子，苦恼地敲了敲头套。
确实是该道个歉，虽然说他们违反了游戏规则，但我打人就是不对。
于是，我后退一步，冲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他们集体被我吓得也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
「这，这该不是个哑巴吧？」
「你怎么说话呢！」宋明娅狠狠地拍了一下顾尚，打心底已经把我当成了哑巴，「这么叫人礼貌吗？赶紧道歉！」
面具之下，我的脸已经笑得发疼了。
我没有理会顾尚忸怩纠结的样子，想了想，又给他们鞠了一躬。
这下，倒是把宋明娅给弄得不好意思了，「不用不用，我们已经原谅你了，而且刚刚是我们做得不对……」
我没理会她，自顾自转过身，小跑到走廊尽头转过身，冲他们歪了下头。
已经提前鞠躬道歉了，出去以后你们可千万不能怪我！
我不说话，装扮举动又很诡异，在充斥着恐怖的密室里，很轻易地挑起了他们的恐惧感。
「小苒，你在干吗呢？」对于我的临场发挥，唐赫也是看得云里雾里。
我谁都没理，扑通一声趴倒在了地上。
这回，唐赫有点明白了，「你这是要……太狠了，什么时候学的？」
但玩家们不知道，集体又被我吓得后退了几步，恨不得直接贴在了墙上。
「她她她，她怎么了？」宋明娅直接给吓结巴了。
「不知道，可能，可能要放大招吓人了？」
有经验的顾尚一下子就猜了出来，但其他没经验的就顾虑颇多了。
「但，万一是真的出事了呢？」身为医生的季向然非常有职业操守，他揽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徐依依，看看她再看看我，有些犹豫不决，「要不过去看看？」
说罢，他和宋明娅齐齐看向了顾尚。
顾尚整个人直接贴到了墙上，「看我干什么？我……我觉得她就是等着我们过去再吓人。」
看见他们如此惊魂不定，我在面具底下笑得毫无形象可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四肢发力，开始抬起身子。
突然，耳麦里传来了唐赫的声音：「赵瑜书，你等等，别动，别去小苒那边！」
赵瑜书？
我刚刚离地几厘米的身体，扑腾一下又下去了。
要是让赵瑜书看到我等会儿的样子，这场游戏结束，我就可以考虑移民去火星了。
「她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宋明娅的声音更慌了。
「好像？」见我半天没有动静，顾尚也开始有点动摇，「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
眼看着顾尚开始一小步一小步龟速挪了过来，耳麦里却没了动静，我也有点焦躁，不知该如何收场。
就在顾尚挪到走廊中央时，耳麦里终于传来了唐赫的声音：「好了，赵瑜书不过来了，小苒快！」
闻言，我立马精神了，也不管之前想好的循序渐进，一鼓作气撑起身子，四肢扭曲地朝顾尚爬了过去。
是什么让花季少女在地上练习爬行了一个星期？
是她对朋友们深沉的爱。
「啊，啊啊啊！」
四个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尖叫声瞬间在密室里此起彼伏。
季向然最先反应了过来，飞速从地上抱起又一次变成世界名画的徐依依就往另一侧跑。
顾尚也果断往回就跑，因为离我最近，他受到的刺激也最大，压根想不到像季向然那样抱着女朋友，手忙脚乱中抓住宋明娅的一只胳膊拽着就走。
然而宋明娅早就被吓得双腿发软，完全是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这会呃被这么一拉，双腿像面条一样直接软了下去。
顾尚被吓得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女朋友半截身子都软在地上，跟着季向然一路狂奔，宋明娅被他拖着在地上一路摩擦，惊恐的表情都僵硬了。
我也是没想到会这样，练了一周的本该十分熟练的动作一歪，整个人直接撞到了墙上，头套都给撞掉了。
从地上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看见顾尚刚好拖着宋明娅拐过拐角，她此刻的大脑似乎反应过来了，开始在地上不断蠕动挣扎，但不但没挣脱，反倒让自己的一只脚狠狠地撞上了拐角。
看着都疼。
宋明娅消失在我面前时，最后的表情很扭曲。
我在心里默默给顾尚点了根蜡。
「小苒你没事吧？」唐赫关切问道。
「没事。」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掉在地上的头套，有点心虚。
我有种预感，这次好像玩脱了。
但唐赫不知道我的想法，还在那里啧啧称奇，「没想到啊，你居然把张予桐的看家本领给学过来了，还学得有模有样的。」
我只想问一件事：「赵瑜书没看见吧？」
「你放心，肯定没有。」唐赫的声音很自然。「我在监控里看着呢，他一直停在 C-1 密室那边没动。」
「真的吗……」
我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一声怒号：「顾尚！」
这声音由远及近，甚至还破了音，震得我耳膜发痛。
我吓得脖子一缩，朝声源处一转头，就看见顾尚抱着头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披头散发的宋明娅。
跑到我面前的时候，顾尚看了我一眼，宋明娅直接停下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头套忘了戴了。
顾尚的眼神很幽怨，宋明娅的眼神像要吃人。
我被她的眼神给吓得抖了三抖，腿一软，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
「等会儿再收拾你。」宋明娅磨了磨后脑勺，一巴掌拍在了顾尚背上，「人家都知道跑的时候要保护女朋友，你干吗？！你是生怕我不出事吗！」
说实话，我很能理解宋明娅，因为她现在真的很狼狈。
原本打理得好好的头发半散不散，手腕上有被拖行时捏出的红痕，跑过来时还一瘸一拐，看样子刚刚那一脚撞得不轻。
但是看着被骂一句打一巴掌的顾尚，我既同情又愧疚，忍不住弱弱替他辩解：「刚刚他也很害怕嘛……好歹没有抛下人就跑，这个对象还能要。」
宋明娅居高临下的目光吓得我赶紧重新抱头蹲好。
她待会该不会也这样暴揍我吧？
「小苒？」
宋明娅挥舞的手停了下来。
赵瑜书的声音宛如救星，我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去，就看见他一脸犹豫地站在拐角处，目光在我们三个之间不断游走。
快救我！
我赶紧用目光求救，他立马会意，跑过来抱起我一气呵成，末了还不忘向小情侣点头致意，「打扰了，你们继续。」
公主抱似乎再次戳到了宋明娅的痛处，我被救走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她歇斯底里的叫声久久回荡在我耳畔，成功让我连续做了一周的噩梦。
15
密室之后，宋明娅三天都没高兴理我。
得亏我在她面前没脸没皮，撒娇打滚卖萌，最后总算哄好了。
经过密室这一茬，哪怕再迟钝，我也能感觉赵瑜书对我的不同了。
「是谁对着手机笑得像个傻子？」
我正专心致志地回着消息，突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把我吓得差点把手机给丢出去。
抬头一看，徐依依站在我后面，低着头满脸八卦，「原来是某个已经坠入爱河但却坚持孤寡的母单花。」
我心虚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拿起桌上的课本，「要期末考了，我要复习……你，你考研完了没事干去找点别的事做，别老来我这儿。」
「啧啧啧，还学会赶我走了。」徐依依伸手在我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你的警察哥哥又给你发信息了，不赶紧回吗？」
我当然想回了！但事实上我只是把手机往远离徐依依的方向又推了推，转而把头埋进了书堆里。
「好啦，我走了，你赶紧回信息吧。」徐依依哭笑不得，临走前一把抽走了我掩人耳目的课本，摆正又放了回来，「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我尴尬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拿起手机一看，差点把自己给呛到，赶紧扎进衣柜里开始翻箱倒柜。
「怎么了？」我的动静太大，把戴着耳机的蒋悦可都给惊动了。
「赵瑜书说路过学校就进来了，现在正在我宿舍区门口。」我从衣堆里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快帮我看看穿什么合适？我现在化妆也来不及了啊！」
「你冷静一点，认识这么久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睡我邻床的宋明娅无奈地走过来，把我从衣服堆里面拉了出来，眼睛一扫，就从里面抽出了一件咖色的大衣，「反正就出去一会儿，你凑合一下，风度和温度只能选其一。」
我看了眼手机上在零度上下徘徊的气温预报，带着英勇就义的沉痛点了点头。
躺在床上的蒋悦可送下来一只口红，末了给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在全宿舍期待的目光中，我套上外套，一撩头发潇洒出门。
但一出门的温度就把我所有的潇洒给灭了。
好冷啊！
在空调房里恨不得活成夏天的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刺骨严寒，站在门口哆嗦了半天才适应了过来，忍住打战的冲动故作镇定地下了楼。
赵瑜书果真站在楼下，身上穿了件羽绒服。
看到羽绒服，我又一次意识到了现在的温度有多么寒冷，想哆嗦，但好歹是忍住了。
看到我的那一刻，赵瑜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但转而就凝固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事到如今，我只能睁眼说瞎话：「我……我怕热不怕冷！」
「真的吗？」
我咬着牙用力点了点头。
赵瑜书没再追问，反而仿佛看透了一样，笑着将手里的保温袋递给了我，「我刚好路过上次我们去吃的那家包子店，想起来你喜欢他们家的包子，就给你买了点顺路送过来了。」
我也没推脱，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谢谢啊。」
从派出所到包子店和来我的学校并不顺路。
但我也没有戳破。
我喜欢赵瑜书，他也喜欢我，这我俩早就心知肚明，可却都没好意思把我俩关系最后一层薄纱给捅破。
这就导致独处的时候没话说会很尴尬。
「唐赫说你请假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最终还是赵瑜书率先想到话题打破了尴尬，我如获赦免，赶紧顺着话题接了下去：「不是啦，其实是因为要期末考试了，复习没什么时间，就……」
「你要期末考试了？」赵瑜书愣了一下，突然反应了过来，「毕业两三年，我忘了这个时间是考试的时候了……那我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这，其实也没有吧。」
「不，还是考试重要，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赵瑜书突然就严肃了起来，伸手把我没扣上的大衣拢了拢，然后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转了个圈，往宿舍区里推，「你穿的也少，赶紧回去复习，别着凉了？」
我：「？」
直到我稀里糊涂地走回宿舍楼下，我都不明白好好的暧昧气氛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正经了。
我正打算进楼道时，突然心有灵犀，不知怎么就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我的三个好姐妹不是裹着羽绒服就是裹着被子，扒在窗台上伸长脖子望眼欲穿。
徐依依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望远镜。
看到全副武装的她们，我再也忍不住，抖成了个筛子，飞奔回了宿舍。
刚一进门，我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她们就一窝蜂涌了上来，一个比一个着急。
「怎么回事？聊得好好的，怎么他突然就把你推回来了？」蒋悦可憋不住，急吼吼地开问。
「我也不知道，一说要准备期末考他就让我赶紧回来了。」
我一说完，三个人的脸上就变得精彩纷呈。
简而言之就是表情都很痛苦，但痛苦得各有特色。
「你没事说要准备期末考干吗？」徐依依痛心疾首，「我刚刚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就差一点……那个氛围赵瑜书明显是准备表白啊！」
「啊？」我这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其他事是什么，不免有些后悔。
宋明娅本来正在喝牛奶，这会儿吸管都被咬变形了，「许苒，我们比你大一届，再过半年就要毕业了……你说我能在毕业前看到你脱单吗？」
「我不知道。」我越来越后悔，表情也开始痛苦了起来。
「小苒。」徐依依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艰难道，「你知道为什么肥皂剧一拍几十上百集吗？」
我：「？」
「因为它们就和你们一样，拖拖沓沓一句话的事，死都不肯开口！」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这一个月像是从地狱里游荡了一圈回来。
「打算回家吗？」蒋悦可也考完了，终于摘下了那副成天戴在她耳朵上的耳机。
「不。」我瘫在床上，无力地摇了摇头，「我还要去密室再打工一段时间，这一个月的工资可都是老板给我预支的。」
「你就别管她了，赵警官可还在这里呢，留在这儿还能多和人家待几天。」徐依依还有一门考试，但可能是考研过于顺利，整个人飘了，我丝毫看不出她有多紧张。
「快到年末了，他哪有时间来找我啊。」一提到这，我就悲从中来，一翻身脸埋进了被子里。
突然，手机响了，我有气无力地接通了电话，「喂？」
听清内容后，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我挂断电话后，复习中的宋明娅都被我吸引了注意力，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该不会赵警官打电话跟你表白了吧？」
「不是。」我激动得有点口干，感觉置身梦中，「是派出所给我打的电话，他们说……我的钱被追回来了！」
宿舍里静了几秒后，我压抑不住兴奋，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叫，一边在床上扭成了一只蛆。
「天呐。」徐依依都呆住了，「几个月的生活费，你这是一下子暴富了？」
「暴富个头！为了这些钱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一想到这三个多月来的省吃俭用，我悲从中来，忍不住埋在被子里哭出了声。
「苦吗？赵警官没给你少送包子吧……」蒋悦可默默吐槽。
好像也是哦。
我擦去了刚留下的两滴眼泪。
「得了吧，你节省了三个月，换来一个对象，现在钱又追回来了，根本就是赚翻了好吗？」宋明娅顿了顿，「当然那个对象还不一定有哈。」
「小苒，你和赵警官这段缘分始于网诈，但现在网诈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们俩的暧昧是不是也该结束了？」徐依依从床板的缝隙里往上戳了戳，刚好戳到了我的肚子，「要么遗憾错过，要么修成正果，再拖可就真成肥皂剧了。」
我往旁边挪了挪，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你想想娅娅为了你的感情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要是不成对得起她吗？」
这话勾起了宋明娅的悲惨回忆，脸立马黑了。
这……这倒也是。
难得有这么一件天大的喜事，那不如干脆再来一件，双喜临门？
「我决定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要去表白！」
迎接我的是三位老母亲欣慰的目光。
「肥皂剧终于要结束了。」蒋依依如此感叹。
宋明娅也是感慨万千，「我终于不用看小学生谈恋爱了。」
蒋悦可拨打了电话，「我赌赢了，是小苒表白，拿钱来。」
我：「？」
一周后，我提着锦旗杀到了派出所。
上次见面之后，赵瑜书的同事算是眼熟我了，一个劲地把他往我面前推。
我们俩太久没见了，一见面，我满腔的思念之情无处发泄，只得借着感激，握着他的手疯狂甩。
在外人眼里，这是人民群众对警察的深切感激。
而当事人没忍住，已经快笑疯了，把警察局的一众民警看得一脸迷惑。
最后，赵瑜书把我送到门口的时候，我仰头看向他，「你能别笑了吗？你这样会让我看起来很蠢。」
「我是专业的。」赵瑜书终于控制住了面部表情，轻咳一声，「一般是不会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里我就是忍不住。」
「我觉得你在内涵我长得像个笑话。」
「没有，真的没有。」可能被我说中了心事，赵瑜书又心虚地咳了一声，开始转移话题，「对了，钱追回来了，你现在应该不用只选包子了，想吃什么我下次带给你？」
「说起包子……」我从包里抽出三张纸，交到了赵瑜书手里。
他接过一看，上面计满了这段时间他送我的包子的数额。
赵瑜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这么严肃了，心被吓得突突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不能无缘无故吃你那么多嘛……当然，有两种赔偿方案，你可以先看看？」
「小苒，我不需要你赔偿……」
「你先看看再说嘛！」
赵瑜书拗不过我，翻开第二页，上面写着赔偿金额。他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我看得有点心疼，「还有第二种。」
他近乎麻木的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的中心被抠出了一个洞，洞里露出的是我一个箭步冲过去临时塞过去的脸。
我的脸急速升温，在宿舍练了十几遍的台词到嘴边变得结结巴巴：「你还可以，还可以选择……选择我作为，作为赔偿。」
赵瑜书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但我现在已经被羞耻给淹没了。
就不该听徐依依的，这是什么丢人的馊主意！
突然两张纸盖在了我的脸上。
我蒙了一下，从纸下面绕了出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赵瑜书没回答我，自顾自地掏出手机：「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先定格座。想吃火锅还是烧烤？」
我有点看不懂他这个转变，「你还没选如何赔偿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赵瑜书伸手在我红透的脸上捏了一把，「赏脸一起吃个饭吧，我的女朋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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