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霜雪归
霜雪归
破红尘:女主她单枪匹马闯天下
我为拯救苍生以身殉劫,重生后却有人顶替了我的位置。
最疼爱的三个徒弟,为了所谓的天道之女,要将我穿心流放。
所有人都喜欢她,我的一切她都可以轻易得到。
可是他们忘了,我一步步靠的是手中的剑。
若天道不公,逆了他又如何!
我叫灵姝,是修大道无情的苍山月尊。
自出生起阿爹便告诉我,守护苍生是我的职责,这一生注定要为苍生而死。所以我自小勤学苦练,修炼之路十分艰苦,我却走得义无反顾,一步步成为了苍山掌门。
在我的统治下,苍山成为了四海八荒第一剑派,护一方平安。
仙人预言,百年后会有一场浩劫。
我深知我的使命,若能我一人换来天下太平,九死不悔。
临行前,三个徒弟站在我的面前,面露担忧,「师尊,我们愿一同前往。」
我拿起手中的剑,朝他们轻轻一笑,「不必,若我回不来,苍山便交给你们了。」
看着最小的徒弟子墨平日的嬉皮笑脸一扫而空,圆溜溜的大眼睛耷拉着,我知道他是害怕我死,忙摸摸他的头宽慰他,「莫怕,我们总会相见的。」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这是我职责。
成千上万道魔影在上方游荡,它们等着人间破开一个口子,便冲进去厮杀。
无数个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即便魔气在我身上划下无数道伤痕,我从未停下过。
我默念咒语,目光坚定。
若我死,能换来万物生。那么我愿意。
灵力自爆,魔族死伤惨重。
恍惚间我想起阿爹的话,孩子啊,我们要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做到了,只是阿爹,灵魂撕裂真的很痛。
我没想到我还会活着,那日我与魔族同归于尽后,竟还有一丝神识存活于世。
想到徒弟们三张满是担忧的脸,我夜以继日修炼。
重新幻化成型那天,胸膛抑制不住的跳跃。
我折下一根灵力充沛的仙树枝,小心翼翼的雕刻着。
三日后便是大徒弟神月的生辰了。
平日我对三个徒弟要求十分严格,许是死过一次,便想着回去好好得陪陪他们。
苍山殿外的桃林开得灿烂,那道白影一如往昔。
我驻足观望,大徒弟还是和往常一样,许是又只顾着练剑,全然忘了生辰的事。
我拿出雕刻的小挂件,步伐还未迈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剑抵在了我的咽喉。
「何人在此?」
神月的剑快到让我吃惊,不过短短三百年,他的剑法便快超越我了。
「月儿,你的剑法愈发凌厉了。」
「师,师尊?」
神月顿住,随后恭敬得朝我行礼。
我却清晰得看见,他的那双眼里藏着不可思议,失落却独独没有喜悦。
我向他伸出手,一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展现在他面前。
「今日是你的生辰。」
他接过,轻声道谢。
我看着他,感觉隔着千山万水。
苍山被他们三个打理得很好。
来来往往,人声鼎沸,但没有一个记起我,他们好奇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转。
「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苍山怎么什么人也能随便进了?」
我听见他们的议论,沉默着回到了我的寝殿,位于高山之上。
但我却能感觉到属于我的气息被抹去了。
这里似乎有人生活很久了。
我的住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子的风格。
望着眼前面容姣好却陌生的女子,我开口,「你是?」
她一袭藕色长裙显得整个人娇俏又可爱,冲我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开口,「我叫莫九烟,可以叫我九烟啦!」
「九烟?」我喃喃念出口,脑海里并无这人的记忆。
正打算问她为何住在我的房间?
二徒弟青城便焦急的过来挡在了她面前,面带防备看着我。
「师..,师尊,你回来了!小烟是我前些日子游历时遇到的,当时她全族被灭我见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于是便把她带了回来。」
他说着,又补了一句「我这就让小烟搬出你的寝殿!她还小,不懂事,师尊不要惩罚她。」
眼见平日里最为稳重的二徒弟,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敢与我顶嘴,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好奇,「青城哥哥这便是你们的师尊了吗?」
一旁的青城扯了扯她的衣袖,「不得对师尊无理!」
九烟从他的身后悄悄探出头来解释道「我无意闯进这边寝殿,见满院鲜花无人打理,便求着三位师兄让我住进来,月尊的物品我都收好了,现在便重新布置回来。」
我淡淡点头,与这种天真的小辈计较,倒显得我不是了。
青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掐了九烟一把脸,宠溺道,「你啊,小淘气,还好师尊不和你计较。」
九烟朝他吐吐舌头,两人打闹起来。
我看着这样的画面,安慰自己,消失了几百年,徒弟们难免孤寂,有活泼好动的九烟能与他们玩到一起,也是好的。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时,眉心一跳。
门外传来青城焦急的叫喊声。
平日里规矩本分的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慌乱过。
「师尊,你醒了吗?」
「师尊,求你看看小烟,她似乎被魇住了,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床上的少女白着一张脸,额头上满是汗珠,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突然喃喃自语,「师,师尊,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扔到魔渊?」
痛苦的模样让在场的人心疼不已。
而我一靠近,她便睁开眼睛,见到我不由露出惊恐的表情。
青城见她醒来忙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就要挤开我,丝毫不顾礼数。
我的衣摆猝不及防被她拉住。
「我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所言都是梦话,希望师尊不要怪罪我。」
望着她楚楚动人的面容挂着因惊恐残留的泪珠,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我前脚刚踏出门,便听见青城火急火燎的声音。
「小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而后整个苍山一道传闻漫天飞舞般炸开,那日归来的苍山月尊并未像表面那般坦荡。
不然,怎么会没有人欢迎她的回归呢?
自我归来后似乎许多事物都变了。
九烟浅浅的梨涡挂在两颊,手里拿着丝帕,伸出手贴近神月的额头,「大师兄累了吧?来,擦擦汗!」
神月虽有些无奈,但望着眼前比自己小了一个头的少女,不由弓着身子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递出。
看着神月为九烟俯下身子,我不免有些吃惊。
他可是最为骄傲之人,视儿女情长为俗物,如今,他的目光温柔的似要溺出水来,好似这世间只有那一名女子。
神月是民间落难的皇子,他母妃是个小宫女,为爱疯魔,他也因为在宫中保不住自己,被太监送了出来,刚好被我捡到。
我便将他带上了修仙之路,他的筋骨并不算好,但他十分能吃苦。
我还以为他心中只有剑法呢。
依稀记得那日我下凡斩杀一些散魔回来,还未来得及包扎伤口,神月便提着剑,直直的指向我。
「师尊,我的修为马上便要突破了,陪我练练手!」
话音未落,那一剑便直直砍向了我的命门。
望着他目光灼灼,我不好拒绝,只得拖着伤体与他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日之后,他的修为大涨,真正的成为了一名剑修。而我借着闭关调养了许久。
他们转过头看见我,动作僵住,收起脸上的表情,齐刷刷朝我恭敬行礼。
我安慰自己,我是他们的师尊,师者父也。他们不与我亲近,倒也合情合理。
夜晚,我坐在窗前。
苍山的夜,越发寂寥了。
忽然感觉到结界传来异动,我迅速起身,召唤出佩剑。
「子墨,你快拉我上去呀!」
听到九烟的声音,我不由一顿,随即收起了佩剑,静静的观望着他们。
子墨趴在房顶上全然不顾形象,两只手正往上拉着一个小小身影,「小烟,我就说直接带你御剑飞回来,你偏要翻墙,你看看你这张脸,哈哈哈好似一只小花猫。」
九烟落在了房顶之上,闻言鼓起脸佯嗔道,「可是我不想靠你们,假以时日我也想像师尊那样!」
子墨大笑,「算了吧!小烟。你是不知道师尊有多凶!」
「每日辰时起,子时睡,禁喝酒,禁打斗。要以守护苍生为己任,苍生是有能力守护了,人快累没了。」
「有一次,我和两个师兄偷偷溜下山去喝酒,回来时不仅被骂了一顿,还被罚跪整整三天!」
九烟摇了摇手中的酒,嘟起小嘴巴,「啊?那现在怎么办?」
子墨揉了揉她的头,「走,去我那,赶紧把这两坛酒解决掉!」
「去哪解决?」我突然出现,冷着脸望向他们两人开口。
只听砰的一声,子墨重重跪在了地上,不敢与我直视。
他垂丧着头去领罚。
九烟有些不满开口,「不过是喝了个酒,跪三天岂不是太苛刻了!」
「规矩便是如此。况且,你是名女子,深夜在男子处还是要避避嫌。若是让旁人知晓总归影响清誉。」
话音刚落,九烟被我气得跺脚走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子墨。
那时我罚他不仅仅是因为喝酒,还有那身上花街柳巷的味道。身为修仙之人若是沉迷于此,说出去怕不是会沦为笑柄。
「若是我当师尊,断不会这么罚你们的!」
还未进门,便又听到了那娇俏的声音。
我下意识止住脚步,我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子墨是我最为疼爱的弟子,他应当能体会我的苦心。
子墨瘪着嘴嚷嚷道。
「为什么她要回来呢!一回来我就没有自由。」
「有朝一日我打得过她定会让她跪个千八百年!」
最终我垂眸离开了。
我从不知他对我的怨气竟是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醒过来,一切都与我渐行渐远。
又是一年历练之时。
神月,青城,子墨三人要分别带领门派弟子前往人间。
我也陪同相助。
没想到,我们来到桃源镇时,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魔气冲天。
东边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我曾听闻一种魔族之术,收集上百个童男童女,吸收他们至纯至善之气,可短时间内修成真身,且功力大增。
只见一团团巨大的黑烟,笼罩在其上空,与湖中的船连接。
我幻化出佩剑,蓄势待发。
「还有一刻便到子时,彼时魔族出现,我去拖住,你们三个则去船上拯救那些孩子!」
神月问,「师尊,若是魔族成功了,这些孩子还有活路吗?」
我望着他的眼睛,神色冷静,「死路一条。」
一时间,相顾无言,他们面露不忍,更是坚定得握紧了手中的剑,知道这是成千上万个家庭的希望。
「师尊,我刚刚数了下,有九十九个孩童,还缺一个!」
子墨有些激动的开口。
我连忙望向船中,的确是九十九个。
那胜算又大了几分,看来魔族还没有筹备完毕便先被我们发现了。
黑气蔓延过一个个孩童的身体,不断的往上汇合。
我握着剑,径直朝空中飞去。
眼见三个徒弟飞向船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已经成长到可以独立一面了。
我随即一剑狠狠地劈向眼前的魔气。
上万道魔影,积聚成出一个巨大的魔影,渐渐落入下风。
见时机成熟,我放下手中的剑,双手合十欲结成法印。
封印就在这一瞬。
突然,天边闪烁出一道光,一个藕粉色的身影落在了船上。
「你们三个偷偷出来,都不带着我!」
望着九烟的身影,我不由眉心重重一跳。
一时间,满腔的怒火,不知如何发泄。
面前的魔影迅速一闪,随即向她奔去,她成了最后一个祭品。
猝不及防的一击让她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眼见魔影将要吸取他们的至纯至善之气,我默念咒语,以燃烧自己的精血为代价,设下结界,硬生生分出一片天地。
好在魔物并未成形,力量微弱,我致命一击。
一股腥甜迅速涌上咽喉,五脏六腑的痛被我竭力压下,我死死咬住下唇,冷汗连连。
倒在青城胸膛的九烟此刻脸色苍白,如同秋风中瑟瑟的蝴蝶,快要失去生机。
「对,对不起。」
「师尊,求求你,救救她,师尊!」
「师尊,救救小烟吧,只有你才能救活她!」
我望着一道跪下的三人,冷冷道,「她险些害了九十九个孩童!」
青城望着不断吐血的九烟满眼心疼,他重重地向着我磕头。
「师尊,您不是救下了他们吗?既然您能救下他们也一定能救救她!」
子墨的泪止不住往下流,肩膀微微颤抖。
「师尊,小烟人那么好,您,当真忍心吗?我知道,苍山一族有一圣草,名唤万物生,您帮帮她吧!」
我突然疲倦极了。
他们何曾在乎过我,何曾看到过我身上的伤?
也许他们知道,但是他们懒得关心,懒得分一丝注意力给我。
因为我强大到无所不能,所以我应该庇佑弱者,我应该坚强,
我受了那么多罪就是我应得的。
见我迟迟未同意,神月颤抖着嗓音开口。
「师尊,你还记得大战那一日吗,九烟的本体是小兰花。因你自爆她一族逃避不及而覆灭,现只剩下她一人。」
「这是你欠她的,难道你不该还她吗?」
「若不是你,她本该有亲人,开开心心得过她的日子!而不是寄人篱下。」
子墨将药煎好,小心翼翼的端到九烟面前。
九烟望见我,眼里噙着泪水一把推开药恨恨道,「我不喝!我宁愿死。」
子墨心疼得不得了,「小烟,这药草只有一颗,先喝了药再说吧!」
那日大战的情形我也记不清楚了,或许真是我无意造成的失误,我自爆,不仅伤了魔族,也有可能伤了周边生灵,我也意去补偿,尽我所能。
见子墨又一次将药端了过来,九烟绝望的开口。
「你们可曾知晓我受过的苦楚?我们兰花一族世世代代谨小慎微的活着。原本以为就这样可以安稳的度过余生,就是因为她,一族人只剩下了我」
「我没有家了,为何只有我没有家,为何只留下我一个人,倘若是这样,那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可我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仇人就在眼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九烟越说越激动,竟然吐出一口鲜血。
站在一旁的神月开口,原本沉稳的脸上此刻满是慌乱,「小烟,我求求你快把药喝了吧?你不喝药会死的。」
青城颤抖着手附和道,「是啊是啊,只要你把药喝了,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九烟嘲弄的望着他们,「我说什么你们都愿意做吗?」
我望着我那三个宛若夺了舍的徒弟,没来由的脊背发凉。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九烟向我投来一个表情,宛若一种挑衅,一闪而过,接着又换上了她那脆弱又无助的表情。
「你们替我报仇,杀了她,我便…咳将药喝下去。」
眼见三个人此刻面面相觑,九烟的脸色越发苍白,似乎已经岌岌可危。
「罢了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们了,他是你们的师尊,你们不愿也正常。」
「我报不了仇是我没用…」
一旁的青城终是忍不下去了,他幻化出剑随即直直向我劈来,「师尊,你自己做的恶,就让你了结吧!」
我的剑感受到了危险,本能的幻化出来替我挡住了一击,身上的伤还未来得及处理,我握着剑后退了几步,喉中涌出一抹鲜甜,「你当真要杀我?你的师尊?」
我是他的师尊,他竟真为了别人对我兵戎相向。
青城又一剑向我挥来,「就事论事,因为你害了小烟的族人,难道你要让小烟也死了,你才开心吗?」
我又躲过一击,一剑抵上了他的喉咙,到底活了上千年,即便重伤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徒弟还是可以的,「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倘若有一丝可能,我与这件事无关,你待如何?」
神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师尊,你还要狡辩吗?」
「昨日小烟身受重伤,若不是我说出了当年事情的始末,你是不会拿出万物生来救小烟的。你可以为那九十九个孩童责怪于小烟,同样,你也可以为了救天下人,而牺牲兰花一族。」
的确如此,我生来的使命便是守护天下苍生,倘若一人死而万物生,又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不是一个性质,若不是九烟,那九十九个孩童险些丧了性命,是我阻止了一切的发生,可又为何被指责的也是我?
神月朝我行了个礼后竟然也拿出了剑向着我袭来,「师尊,让小烟活下去吧!」
青城见我分神,从我的剑下躲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向我袭来。
一个人,我的确可以对付得住,可神月是我最早收的徒弟,一手剑法并不输我。
我艰难的对付着眼前的两个人,失望至极。
想不到啊,堂堂苍山月尊,这上千年来竟混成了这番模样。
就在我们三人彼此僵持的时候,子墨焦急的跑了出来,「小烟,快不行了!」
两把剑恶狠狠的向我砍来,我向旁边一闪,躲过了那两把剑的攻势,可胸前传来了窒息般的痛。
我抬起头不可思议望着子墨「你?你也…」
还未说完,眼前的两把剑穿过我的胸膛。
眼角的泪缓缓落下,原本压抑着的痛,铺天卷地般袭来。
子墨怯生生开口,「师尊,你可千万不要怨我们,我们也算是为民除害,用你一命抵过小兰花一族,也是值了!」
值了?我这一生,自认无愧于苍生,到头来是这样的下场,只换来一句值了。
身体中的灵力一点点消失,我突然后悔收他们为徒了。
眼前一片模糊,我终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末了,我听到了他们的讲话。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小烟不想看到她,将她流放到无底魔渊吧!」
痛,好痛。
我缓缓的睁开眼,试图爬起身来,奈何一丝力气都没有,胸前的三个窟窿,狰狞可怕,散发着腥气。
我颤抖着抬起手指捻出口诀,试图止住鲜血,却一点用都没有。
「堂堂苍山月尊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今日吧?」
上方传来一道亮光,一个藕粉色的身影优雅的落在了我的面前,我艰难的抬起头来,发现是九烟。
九烟扬起眉毛含着笑望着我,脸色红润,没有一丝病气。见我望着她,她不由笑得更深了。
「真是可怜啊,为了苍生以身殉道,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下巴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捏起,原本单纯的脸此刻却露出森森白牙。
我的不解似乎取悦了她,她伸出一只手扯住我的头发,继续道。
「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恩人,我的所有劫难都被你挡住了,还要多谢你为我铺路。」
重重不解让我开了口,「为你铺路?」
「我乃是天命之女,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垫脚石。替我挡住一切劫难,如今,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仁慈,便把你放在这魔渊苟延残喘下去。」
九烟说得兴起,手愈发收紧,她似乎十分喜欢我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脑海中反复重现她的话,似乎一切都豁然开朗。
是了,为何我一出生的使命便是守护苍生,为何父亲从我一出生便日日教导我,我这一生从未由过自己,若是为了苍生我无怨无悔,可此刻我才知晓,原我这寂寥的千年都是为她做垫脚石,我不甘心。
「你本来该死在那场大战,却没想到你又回来了。可惜,你斗不过我。你的三个白眼狼徒弟,被我勾勾手,就忘记了你曾经对他们的恩德。你说可笑不。」
身下的剧痛一阵阵传来,我咬着唇支撑着。
九烟捂着唇满意地又开口道,「兰花一族被灭是因为魔,而不是你,这不过是一个契机,好让我走上天道之路,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我的心一点一滴得凉了下去,身体的痛比不上心的绞痛,但我知道,她嘲讽我,就是想要看到我痛苦的一面,而我偏不如她意。
果然,她的脸冷了下去,冷呵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像逗狗一样扔到我身边,随即便消失了。
我顺着她扔的方向望去,是我归来时送给神月的贺礼。
原来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我用命守护的人践踏我,我的一切都成为她的功劳,这便是天道吗?
我唤出灵剑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随即凝聚灵气向上劈去。
我要走出这里,我要报仇。
我是千年一遇的天才,是万人敬仰的苍山月尊,绝不会屈服于天道,绝不会是任何人的垫脚石。
最终我的灵力消失殆尽,又一次重重地跌落在地面。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别挣扎了,认命吧。」
我瘫倒在地,眼里带着决绝,「你又是何人?」
「我便是天道。你的命该如此,不可更改。」
重重黑影之下,我望着这所谓的天道,「天道的命就不可更改吗?那我便逆了这个天!」
苍老的声音气急败坏,「狂妄小儿,你的命就快到了终点,我看你如何与天对抗!」
意识逐渐涣散,过往历历在目。似乎是提醒我这穷极一生的失败,恍惚中竟听到一道道狰狞的声音。
我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抬起来努力一挥,微末的光亮逐渐照亮了眼前。
一道道黑影在夜幕中来回穿梭着,他们腥红着眼,贪婪的望着我露出森森白牙。
无底魔渊里留下的都是罪恶滔天的魔,他们与神族不共戴天,被压了上千年的怨念在我来之时达到了顶峰。
九烟竟这般恶毒,我落在这群魔手中会是什么下场,她怎会不知晓。
他们缓缓向我靠近,似乎是察觉了我的灵力已经完全丧失,因此也不急不忙。
手中的剑沾满了我的鲜血,发出耀眼的光,我拼尽一切气力以身肉搏斩杀下一道道黑影。
直到我筋疲力竭,倒在地上。
「你被这般对待难道就不恨吗?」
「不如放我们出去我们帮你报仇。」
「成魔吧,灵姝。」
「……」
一道道声音在我耳畔盘桓,他们要我加入他们,他们说要为我报仇,他们说要让我重新当上苍山月尊…
脑海如锥刺般疼痛,我蜷缩起身子,捂住耳朵赶走这些讨厌的声音。
「灵姝,你还在挣扎些什么,你难道就不想手刃那莫九烟?」
想,如何会不想,但我也永不会成魔,我从小修道,应当顶天立地,为民开路。
「痴心妄想,我神族与魔永远势不两立。」
眼前的魔彻底被我激怒了,用魔气将我抬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里涌出,我挣扎起身,指尖摸到一个圆滑的东西。
那日我赠予神月的桃木剑髓。
桃木可辟邪亦可缚灵。
苍山有一门禁术便是缚灵,原因很简单,太过残忍,将魔魂永久困住,打散后燃烧,永生永世处于炼狱。
我抓紧桃木,煞血为引,随即攻过去。
四周逐渐恢复清明。
活下去,活下去,为了我守护住的苍山。
我挣扎着惊醒,手中的剑散发着幽幽蓝光。
从我记事起修习的便是大道无情诀,我曾一次又一次,将天道得踩在脚下过,我又怎么会被打败。
我望着至纯至净的淡淡蓝色逐渐包裹着我的肉身,胸口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不由又一次红了眼眶。
我用至纯至善之心换回了重生,那是周围生灵对我的供奉,它们感激我做的一切,牺牲它们,来为我重聚身体。
我抬起手中的剑,所有的灵力汇聚在眉心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世间所有的魔都被我斩杀于剑下,世间再无魔族。
接下来,冲破魔渊。
我飞起身来,将灵力汇聚于剑中,向黑暗中劈去。
……
苍山还是从前的那个苍山,我跨过一道道台阶,最终停留在苍山殿门口。
青城看见我,立刻幻化出剑做出防备姿态,有些不可置信,「你…你竟然还活着?」
随即神月,子墨慌忙赶到。
神月面色凝重的望着我,低头向子墨吩咐「保护好小烟!」
手中的剑凌厉飞出,直直挡住了子墨的去路。
望着这三张熟悉的面孔,我挑眉开口。
「别走。我们还有账没有算。」
青城恶狠狠望着我,眉宇间说不出的嫌恶,「你这般恶毒的女人,才不是我们的师尊!」
闻言我不由嗤笑出声,「既然不是我徒弟,那么我教给你们的自然也该是还回来的!」
我抬起手用灵力将青城束缚住,他刚想反抗便被我强大的灵力压制得动弹不得。
他不可置信得看着我,「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强!」
与我的交手,不到三招便败了。
我冷笑一声,引导灵力进入他的身体,直接抽走他的神髓,让他痛不欲生。
失去了神髓的青城重重摔在地上,宛如一条死狗。
子墨冲上去抱住他,眼眶红了,「师兄!」
他一把接住青城一边向着我恶狠狠道,「你怎么能这么恶毒?这么对待青城师兄,他是你的徒弟啊!」
事到如今我只觉得讽刺,「欺师灭祖可以。惩戒你们倒是不行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一身拖尾藕色长裙,九烟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你居然回来了?」
白皙的面颊上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她看着我目光中满是不屑。
青城一见来人,顿时激动无比,声音嘶哑,「小烟是天道之女,这些时日以来修为突飞猛进,灵姝未必是她的对手!」
只有站在一旁的神月神色凝重,「能破开无底魔渊重返神界,古往今来她是第一人。」
见神月出声,我不由望了他一眼。
他握着剑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似乎我只要对九烟出手他便会向我袭来。
他们的谈话我置若罔闻,我要的,便是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讨回我所承受的委屈。
猝不及防三个人向我袭来,这其中的默契是我与他们从未拥有的。
我迅速闪过,一剑飞出横扫六合,不过一息间他们便倒在了地上,菜得让我想笑,我守护的就是这些人?
我握着剑一步一步走向九烟,我的灵力太过盛气凌人,逼迫的她口吐鲜血。
我收起手中的剑,一如她对我那样,钳住了她的下巴。
我嗤笑出声,将她一把甩开,「不过便是个垃圾天道,你当真以为你赢得了我?」
神月慌慌张张挡在她的面前,「师尊!你不能杀她,你难道忘了因为你小兰花一族才覆灭的?」
我握着剑,闻言不由笑出了声,「因为我?」
手中捻出一道法诀,从前的种种迅速在他们面前重现。
九烟鼓着脸蛋冲着她的君父撒娇,「我不管,不管,我的好父王,我就要出去玩!」
一旁站着的妇人闻言不由有些恼怒,「魔族就要卷土重来了,你爹他刚刚设下结界,封闭了整个兰花谷,小烟你切莫胡闹!」
莫九烟瘪了瘪嘴气鼓鼓的跑回了房间,可没过一会儿便偷偷溜了出门。
妇人神色焦急的四处张望着,「小烟!小烟!」
「你们几个去小烟常去的地方仔细找找!族长灵力透支需要调养便莫要惊扰他了。」
结界外,一行人满处寻找着莫九烟,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上空一团团魔气蓄势待发…
……
我望着莫九烟,目光愈发冷冽,「这才是事实,倘若你莫九烟没有贪玩出结界,凭借着你君父的结界再支撑片刻我便与那魔族同归于尽了,所以,你自己犯下的错如何会成为我的过错?」
莫九烟睁大眼睛,红着眼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是你和魔族故意勾结,好来成全你的大义,如果没有你假模假样,我一族怎么会被灭。」
子墨看着九烟含泪的模样心疼不已,忍不住为她出头,「谁知道是不是你做的幻境?」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望着从前最疼爱的小徒弟「我今日不是来为自己辩驳的,我是来报仇的。」
手指翻转迅速设下结界将他们团团围住。
最痛苦的画面一遍遍在她面前重现。
莫九烟捂住耳朵疯狂尖叫,「走开啊,你们去找灵姝!不要来找我。」
她望着生身父母为了出来寻她,一次次死在自己面前。
那些死去的族人,面目狰狞,一遍又一遍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朝着我跪下,眼睛通红,不断的涌出泪来。
「求求你,停下,停下,不要让我再看到了。」
可任凭她怎么求饶,我仍是无动于衷。
真相昭然若揭,可他们三个仍然护着她。
神月心疼得将她护在了怀里「师尊,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只想笑,看腻了他们这般做作的脸,只想一刀斩断一切。
猝不及防的一剑狠狠贯穿莫九烟的胸膛,我望着她茫然而又扭曲的表情只觉得痛快。
「因为你,我承受了三剑,怎么?这才一剑灵力便要溃散了?」
神月抱着她,指节颤抖,双眼通红。「师尊,你朝我来!」
感受到身后人的动作,我迅速抽出剑向后一挥,巨大的灵力下,青城和子墨双双吐血。
天空一道道金光翻滚,随即幻化成一道金色的虚影。「灵姝,你敢忤逆天道。」
「有何不敢?」我抬起手中的剑,直直对上虚影。
「忤逆者饱受折磨,历经数不尽的劫难。」
我垂下头望着手中的剑。
见我态度动摇,金影满意的又开口。「若是你可以饶恕莫九…」
手中的剑猝不及防翻转再一次穿透她的胸膛,直抵她的魂魄
望着她的魂魄一点点消散,我满意的收回了剑。
「放肆!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敢挑战天道的人。」
一道道天雷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剑,我闭上眼睛默念咒语,挡住了天雷的攻势。
一金一蓝两道光芒不断冲击着。
连无底魔渊都能被我劈了,一个神界又算得了什么?
我自千百年前,早就逆过无数次天道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天边的金影慢慢消失殆尽。
我收起剑淡淡望向那三个徒弟。
随着莫九烟的消散,他们渐渐回了心神。
天道之女的光环对他们不再有效。
神月凝视着我,眼神中满是愧疚。
那时他国破家亡,衣衫褴褛的藏身于破庙之中,靠着每日庙里的贡品度日。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来上供的人越来越少,天气也愈发冷冽。
只有几岁的他倒在庙后的一堆稻草之上,蜷缩着身体,身上破破烂烂的布料如何抵挡住这寒月的风。
他知道他快死了。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位女子向他走来,她弯下腰来探出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她一身白衣那样的圣洁美好,可却并没有嫌弃他,而是将他背起带他远离这个地方。
而后,她带他住进了苍山,指导他剑术,将他养成了苍山的大师兄。
神月眼睛酸涩,「师尊,对不起,我寒了你的心。」
他们曾经那么亲近,为何又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我垂着眸望着他,如今却没有了一丝动容,抬起手将他的灵力悉数收回。
「回去吧,苍山不适合你。」
神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我,「不,师尊,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九烟是天道之女,人人都会护着她,可是她又何曾有那么大威力能够控制你?不过是将你心里的恶念放大,你不过是做了你想做的,欺师灭道。」
我弯下腰,一把夺过曾经赐予神月的佩剑,复又开口道,「这是你亲手造成的恶果。」
神月有些慌乱的望着我的眼睛,哀求道,「师尊师尊,我都记起来了。是您救了我,把我从小带到大,陪我练剑,苍山就跟我的家一样,能不能就让我留在这里?哪怕就做一个普通人也行。」
他拽紧我的裙摆,拉住我,试图补救这么多年的过错。
一向稳重的他,竟会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只有寒意。
我抬起他的剑,直直的朝向他「不用多言,我便抽了你的神髓,自此再无瓜葛。」
眼见我铁了心,他慌乱的开口,「师尊,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修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了修士。若是被抽了神髓,不就跟普通人无异了?」
我抬起神剑,任凭他怎么惨叫,仍是无动于衷。
他猝不及防的吐了一口血,随即瘫倒在地上,「师尊,神髓你也抽了。能不能叫我留下,我离开了这里,活不下去了。」
他在地上,一步一步匍匐着,向我爬来,「师尊,我真的错了,你忘了你曾经还会给徒儿准备生辰礼,师尊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我将他的剑收起,低下头凝视着他,「那桃木剑髓如今在何处?」
他见我有几分动容,不由喜出望外,连忙在身上四处翻找着,「师尊,等我。马上我就要找到了,师尊,我会找到的。」
白皙的脸庞上,沾满了鲜血,再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惶恐着将全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喃喃自语道,「师…师尊,我找不到了,我为何找不到了?」
他伸出手,试图用法力,奈何神髓已抽,便是一具肉体凡胎。
我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随即挥手将他送回了人间,一切缘起,一切缘灭,是生是死与我毫无瓜葛。
我曾于后来下凡之时偶遇过神月,彼时的他一如当年我遇见时那般,身着粗布麻衣,在街上卖艺。
昔日里那个桃林舞剑,张扬而又肆意的少年,如今面目全非。
他发型凌乱,用一只木簪盘起。一只腿好似跛住了,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
他拿起木剑挥舞着。从前目光明亮,执起剑守护众生。如今,却只是为了卖艺讨生活。
他挥舞着的身影,与从前那道白影渐渐融合。
我情不自禁的跟着他回到了住所。
破败不堪的庙里,住着各处的乞丐。见神月回来,他们相互对视后,露出嘲讽之态。
「呦,今日,我们的大神仙赚到着几文钱了?」
众人一听,连忙拍腹大笑。
「区区一个乞丐整日做梦,还妄想能修炼成神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神月任由他们说道,放下东西,转身出了门外,他拿起木剑,一招一式的挥舞着。
可怎么也打不出曾经的状态,他一遍遍的练习,不料腿一抖,整个人摔了下去。
他用木剑支撑着身子,许久之后,崩溃的倒在了地上。
他将头埋了起来,抱着那把小小的木剑泪如雨下。嘴里还时不时呢喃着什么。
恍惚中,我好似听到了他说,师尊我错了,你快来救救我吧。
我负着剑转身离开,开始了下一段游历。
眼见青城欲言又止的垂下了眼帘,我早一步开口,「青城,你忘却了自己曾经的夙愿。」
青城倒在地上,死死咬住下唇,努力让眼眶的泪水止住。
他从小的意愿便是做个医修,医遍天下,守护族人。
那年魔族来犯,他望着一个个倒下的族人却茫然无措,无力回天,他恨极了,欲与魔族同归于尽。
那时是我突然赶到,将欲要与魔族同归于尽的他带了出来。
事后教他苦炼医术,渡人,渡己,可惜,他最后谁也没渡成。
他跪在地上,「师尊,我错了。」
我转过头背对着他,他是这三人对我怨念最深的,我曾经不知晓为何,如今却明白了。或许那时他就开始恨我,恨我救下了他。
「你的神髓我已经抽了,也早就不必叫我师尊了。」
他望着我,满目的空洞,「若是没有莫九烟,我们师徒之间的情分,是不是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事已至此,再做争辩已是无用。我不杀你,但你对魔族如此之痛恨,现如今真相大白,你会带着这份执念,抱憾终生,整日苦恼,如此,也算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青城狂笑出声,笑着笑着竟也痛哭流涕了起来,「哈哈哈哈,是啊,我用着渡我的剑,亲手穿进了你的胸膛,我怎么敢?怎么敢的?」
「师尊,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徒儿?」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嘴角涌出,他的身影宛若一只破败的蝴蝶。今日他与我争缠的最久, 又被我抽了神髓,此刻,五脏六腑心脉俱损,在他的大喜大悲之间,也活不了几月了。
想必他也知晓了自己目前的情况,或许是想得到我的释怀。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痴心妄想。」
我不愿给他这个机会,就此离去。
那日我没有回头望他一眼,却不知道他竟然是那般的决绝。
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三天三夜,瘫坐在地上醉生梦死。
一架架整齐的医书被他不小心推倒,那都是我从四海八荒搜罗回来给他的。
他跪起身来一本一本的小心翼翼收拾好,嘴里喃喃自语。
「这本可宝贵了,是师尊花大价钱从灵山换回来的。」
「这本是古书,很多字迹不清晰,是师尊昼夜挑灯夜读重新复刻的。」
「这本…」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发哽咽,而后,捧着这些书痛哭起来。
许久,他停止了哭泣,从匣子里掏出了一瓶药,缓缓的喝了下去。
「师尊,我该死。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给您赎罪。」
子墨颤抖着开口,脸上是以前熟悉的乖巧,「师…师尊。」
「师尊,我都是听信了二师兄的话,还望你能将我留在身边,哪怕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他死命着向我磕头,因为用力,额间布满了鲜红。
我游历青丘之时,远远便望着一只只幻化成形的九尾狐将子墨团团围住,欺辱着子墨。
带头的那只九尾狐长相极美,他扬着眉,满是鄙夷的望着子墨。
「不过是只克父克母一条尾的杂种,也配在我面前晃荡。」
他是狐族与人生下来的孩子,因此只有一尾。
人狐殊途,子墨的爹娘最终没有熬过天劫,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他终日受族人欺压辱骂,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便带着他回了苍山。
来了苍山以后,我便把他保护得很好,让他做回了单纯天真的小狐狸。
原是我最疼爱的徒弟,却对我的怨气最大。
「不必了。」
见我态度坚决,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师尊,你难道舍得最心爱的小徒弟重新回到那个地方,被那群狐狸辱骂,欺辱?」
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晓他是在运用我的怜悯之心。
「这便是你的造化了,我也曾给过你机会,帮助过你,是你自己将自己绕回了原地。」
我伸出手,幻化出剑,不料他率先一步自废修为。
随即又垂着眸望向了我。「师尊,如今,我连修为也没有了,若是回去,肯定是会被欺负的,你当真愿意看我惨死吗?」
我亲手将他带回了青丘。用我的决绝彻底寒了他的心。
我也曾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都没有珍惜,没有人愿意将一个白眼狼养在身前。
很多年后我再次遇到子墨之时,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面颊削弱的厉害,整个人瘦的不成人形。
他变成了奴隶,任何一个青丘的狐都可以对他颐指气使。
他本可以高傲的踏月而归,可最终还是回到了他本来的命数。
此刻夜深了,他的手脚带着镣铐,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角,望着远处的月亮。
或许是在看那同个方向的苍山。
自此,天数一切回到了正轨。
我负着剑望向偌大的城楼,也该是好好看一眼我守护的人间了。
(全文完)
作者署名:不见明月清风
备案号:YXX14RRzX18FYYYJb8NiMmJy
破红尘:女主她单枪匹马闯天下
吃一口小羊 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