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辞旧迎新

辞旧迎新

非正常人类恋爱笔记

我穿成了虐文女主。

割腕的那一天,男主在接归国的白月光回家。

他冷笑:「当初你不是说只要能嫁给我,什么都能忍吗?这么一点小事就忍不了了?」

白月光说:「他爱的人是我,要不是你拿阿姨的性命要挟,他不会跟你在一起,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被我救过命的婆婆冷冷地说:「钱还给你,你能不能放过我儿子?离了对大家都好。」

我不离。

因为,他就快死了。

1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浴缸里。

周围全是血。

手机免提开着,里头传来男人恼怒的声音:

「我回家了,你人又在哪儿?这样作天作地,很好玩吗?」

我挂掉,打了 120,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病房。

医生说:「要是再晚个五分钟,就救不回来了,幸亏你求生欲强烈。」

「嗯,我知道。」

我穿进了一本虐文小说里。

女主宋晓雨,苦恋男主傅辞不得。

在他长期的冷暴力下罹患抑郁症,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

今晚,傅辞为归国的白月光大办接风宴。

宋晓雨受了刺激,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叫他回家。

是他先无视了她的求救信号。

她的生命原本会在今天完结。

当然,现在不是了。

「你的电话一直在响,备注是老公,我们通知了家属,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重要。孩子怎么样?」

宋晓雨自杀的时候还怀有身孕。

「胎心一度停了,幸好宝宝的求生欲跟你一样强,目前暂时脱离了危险期。详细的报告要等一会儿才能拿。」

「谢谢。」

过了会儿,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一看我包着纱布的手腕,就蹙起了英俊的眉峰:

「又玩这套?宋晓雨,天天闹自杀,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都还没死,我不急。」我平静地看向了他,「我先送你上路,傅辞。」

原作中,宋晓雨一尸两命后,傅辞好像突然就爱上她了。

悔不该当初。

各种迟来的深情。

一年后,傅辞因胃癌过世。

一年时间,不长,我等得起。

傅辞从来没有从宋晓雨嘴里听过这么恶毒的话,愣了一下:

「我只不过是去跟老同学聚一聚,你至于吗?」

他所谓的老同学,是他的白月光林霜。

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想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你干什么我都想你死,跟你去见谁,做了什么,关系不大。」

傅辞难以置信地摇头:「宋晓雨,你是不是疯了?成天要死要活,别捎上别人。」

「怎么说话的?她是抑郁症患者,你还一口一个死,你这样跟谋财害命有什么两样?」

医生训斥他,随即轻声细语对我说,「这是报告单,孩子没什么问题,你娘俩命大,母子平安。」

「你怀孕了?」傅辞愕然,随即冷漠地转过脸,「我说了不想要孩子,每次都做了避孕措施,你在套子上动了什么手脚?」

「最好的避孕就是不做,这点常识,你不知道?还是说,我故意/强暴你了?如果是,你去报警啊,告我婚内强/奸。」

宋晓雨是个温婉安静的女人。

傅辞第一次面对如此伶牙俐齿的她。

他气得出离愤怒:「……你不可理喻。」

「嘴笨的男人,吵架都无趣,除了张脸一无是处,惹人厌烦。」

我拎上被子睡觉,也不知道宋晓雨喜欢他什么。

傅辞看着我的背影,这时手机响了,隐隐约约听见林霜的声音:

「……阿辞,我喝醉了,不知道怎么去酒店……」

傅辞看了我一眼:「今晚不方便。」

「方便。你滚吧。」我插嘴。

本来今晚傅辞就应该和林霜在一起。

而宋晓雨要听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流尽。

「你闹够了没有?」傅辞跟我说话总是烦躁。

「你这个人可真难伺候。我缠着你的时候,你嫌我恶心。现在我不想看到你,你倒反过来像块狗皮膏药。怎么,爱上我了?」

傅辞狠狠瞪了我一眼,摔门而出。

不多时,他拿了把陪床椅过来,支在我身边,一声不吭地躺下了。

2

我住院了一段时间,傅辞一直冷着脸陪护。

这天我去接受心理治疗。

主治医生陈鸣跟我谈了一会儿,让我重新做整套器质性病变检查,也重新做了心理测评。

他看着我的报告,仿佛看到了医学奇迹。

「你的抑郁症……痊愈了。心理测量和检查结果都很健康。」

「抑郁症患者最开始发病,往往是因为对某个目标过于执念,导致注意力狭窄,积累受挫,演变成自我攻击和自我厌弃。我从前爱傅辞,眼里只有他,他不爱我,我便觉得我没有价值。现在我放下了,生命力自然开始重新流淌。」

陈鸣笑着跟我握手:「恭喜你。这是以朋友的身份说的。」

陈鸣是唯一真正关心宋晓雨的人。

见证了这个可怜女人如何深陷爱的泥沼。

所有的付出石沉大海。

最真诚的情感,除了伤害,什么都得不到。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跟他离婚?」

「不离。」我勾起了唇角,「他毕竟是个总裁。」

他死了,公司就是我的。

为什么要离。

3

我回家的那天,傅辞说忙,没有来接我。

倒是我收到了陌生号码的信息,上面是傅辞的照片。

他眼神微醺,对着镜头温柔地笑,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宋晓雨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而我,无动于衷。

我转手发给了律师,让他做个存档。

我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门锁响。

进来的人不是傅辞,是他的白月光,林霜。

「这么多年,他的门锁还是我的生日,宋晓雨,你拿什么跟我争。」

她带着被宠爱的骄矜,不屑地看着我。

「给我们看大门,让你很快乐吗?」

林霜万万没想到我会回击:

「宋晓雨,五年前若不是我出国留学,根本没有你什么事。你也看到了,我一回来,傅辞就迫不及待来见我。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赶紧卷铺盖离开。」

我往温水里丢了两片柠檬:

「我没记错的话,林小姐你去的是纽约?那也不远啊,坐飞机,25 个小时就到了,怎么就闹得好像阴阳永隔,非得分手呢?」

「5 年,1800 天,43800 个小时,他连 25 个小时都不肯花给你,没去美国看你一趟,你怎么敢信他爱你?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林霜愣了一下:「当初傅辞哪儿买得起机票?他要有钱,还能让你拿捏着他妈的命逼嫁?」

「所以你也知道,五年前的傅辞,是个连两万块钱的机票都出不起的凤凰男啊。」

我捏着酒杯转身,「现在他成了傅氏总裁,你就让我滚,呵呵,你这是光天化日,拦路抢劫啊。」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警笛声。

林霜皱着眉:「你报了警?」

我冲她扬了扬酒杯:「遇到抢劫,正常人都会报警的,请周知。」

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她还在叫嚣:「我看你拿什么罪名抓我!」

4

「入室抢劫。」我坐在警察局里,跟警察重申。

林霜哭得梨花带雨:「我只是跟她有一点感情纠纷……」

「我不认识她,她搞开了门锁进来,这触犯了刑法,我记得,起步得十年。」

「宋晓雨!我只是回我男朋友的家!你却想让我坐牢?!」林霜听见十年,情绪失控。

我慢条斯理道:

「首先,他是我老公。其次,房子是我的。林小姐不是美国回来的吗?那就该知道,十年已经够便宜你了。要是按照美国的法律,在你踏进大门的那一刻,我一枪毙了你,也是正当防卫。」

「宋晓雨!」背后传来男人暴怒的低吼。「你在干什么?」

从前,只要他生气,宋晓雨就会退缩。

她总是害怕让他不高兴。

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我不是这种人。

「这个女人跑到家里来了。」我挑着眼角眉梢,「你说怎么办?」

傅辞扭头对警察道:「这是我太太,她误会我跟这位林小姐的关系,只是家庭纠纷。」

他带来了律师团,这事儿活了稀泥。

林霜看到警察签调解书,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胜利者的微笑。

走出警局,林霜就小鸟依人地藏在了傅辞身后:

「阿辞,都是我不好,贸然去找你太太想解释一下那天的误会,没想到她愈发生气。」

傅辞拧着眉:「宋晓雨,就算你嫉妒她,也不用这么恶毒,毁了她一辈子……」

「啪!」

没等他说完,我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

傅辞蒙了:「你打我?」

「怎么了?」我淡然地把玩着指甲,「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吗?」

宋晓雨确实嫉妒林霜。

嫉妒这个卑劣的女人,仅仅因为她能得到他的温柔。

那是因为宋晓雨爱他。

而我,没有这份菩萨心肠。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嗯?」我捏着他的下巴,「我不在乎你有多少莺莺燕燕,你出轨,我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个不知小五还是小六的蠢女人舞到我面前来了呢——」

「连个小情儿都管不住,你说你是有多没用?」

林霜大为震撼,连声音都在颤抖:「什么小五小六?」

她看向了傅辞,见他牢牢盯着我,回过神来:

「……你怎么这么对阿辞,你居然打他!你有没有素质?」

她冲上来高高扬起了手。

被傅辞扣住了手腕。

又是「啪」地一声。

傅辞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又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看清楚,这就是你偷的人,她要对你太太动手呢,你就喜欢这种粗野不懂事的?我尊重你的喜好,但请你不要把她放出来丢人现眼,扰乱治安。」

我拍拍傅辞鼻青脸肿的脸,慢条斯理重新戴上了黑皮手套:

「——不要让别人说,傅氏集团的总裁,是个连偷情都偷不明白的废物,爱上了一个粗鄙的蠢货。」

我不顾林霜哭叫咒骂,聘聘袅袅拎着包坐上了车。

回家时,狗仔已经把警察局前发生的一幕图文并茂地编辑好了。

我给他们买了个热搜。

当天热搜炸了。

#傅氏集团老总出轨被老婆当街打#冲到第一。

「卧槽这豪门太太好飒。」

「男人出轨,女人要不哭哭啼啼,要不且行且珍惜,二话不说揍贱男人的没几个。」

「但也依旧输了,看人家小白花多小鸟依人。」

「前面的少恶心了,豪门联姻各玩各的,这姐一听就是没感情的,人压根不在乎,姐姐有钱有颜怕没有小狼狗吗?」

「牛了逼了……这男人真衰。」

……

我进厨房做菜,过不了多久,傅辞拿着手机进来了。

他拿着林霜发给我的照片:「就因为这个?」

「你不是最讨厌我翻你手机?」我漠然做菜,「以后不要动我的东西。」

傅辞压抑着怒色:「这是那天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喝了一点酒,当时所有人都在。」

「我对这些细节不感兴趣,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抱着胸口倚在灶台,「我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她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打你一次。我的要求不高,管好你的人。」

「你到底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我都说了我跟她只是……」

「闭嘴,我要吃饭,不要让我恶心。」

我端着盘子坐到了餐桌边,他随即跟过来坐下,但面前是空的。

「我的呢?」傅辞恼怒地盯着我。

他胃不好,宋晓雨费了大心思给他调理身体,餐餐变着花样,健康又可口。

「我只做了我自己的。」我捧着牛奶,美美地喝了一口,「你可以不要坐我面前吗?你的脸鼻青脸肿,我看了倒胃口。」

傅辞把手机一扔,脸色铁青地往椅子上一靠。

很好,发脾气是吧。

我端了餐盘上楼追剧。

底下传来锅碗瓢盆砸碎的声音。

傅辞恨宋晓雨。

因为宋晓雨说:「只要能跟你结婚,我什么都能忍。」

他便时常带女人回家,让她在门外听他们彻夜欢愉。

她流泪隐忍,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这是她应受的惩罚。

明面上还要维持着傅太太的尊严,维系着千疮百孔的婚姻。

曾经他出轨,她不敢管。

稍微表现出不自然,就会引来他的冷嘲热讽:「你不是说什么都能忍吗?忍不了,就滚。」

现在,我压根不管。

他反倒发疯。

我把音乐开到最大,在房间里吃着热饭追剧。

这就受不了了?

这才刚开始呢。

5

过了几天,傅辞的秘书赵黎打电话给我:「夫人,傅总胃痛,叫你过来一趟。」

「我在美容院,没空呢。」

赵黎被我拒绝,愣了一下:「他是真的痛得很厉害……」

「身体不舒服,那就带他去看医生,找我做什么。」

听筒对面隐约传来傅辞的声音,赵黎向我赔笑:「傅总说他每次胃痛,吃了夫人的粥就能好。」

我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掉。

他把宋晓雨当什么?

厨子还是神医?

还没做完一个项目,美容院的经理上楼告诉我,底下有人等。

「谁啊?」

「他说他叫小赵,是您先生的秘书,看样子很急。」

「急什么?让他等着。」

我按摩完了,画了个淡妆,悠闲从容地下楼,赵黎狼狈站在底下。

作为傅辞的走狗,赵黎最会看人下菜。

傅辞对宋晓雨不假辞色,他也跟着作践她。

每每去送点什么,他都故意刁难。

有次傅辞在办公室里跟莺莺燕燕欢好,赵黎在外面对宋晓雨说:

「夫人,人都要学会识时务。傅总现在确实饿,但不想吃你的东西,你进去闹,对谁都没好处,只会让他愈发厌恶你。」

说着,他把宋晓雨的爱心便当丢进了垃圾桶。

「好了,没有别的事,夫人就请回吧。」

那天下着大雨。

宋晓雨回去的路上失魂落魄,出了车祸。

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么没的。

当年赵秘书有多高高在上,现在就有多狼狈。

衣服上洒满了残羹冷炙,连头发上都是油渍。

「哟,赵秘书,这是怎么了?」我扶着鎏金扶手款款而下。

赵黎看到我,眼睛一亮:「我来接夫人去公司。」

「你带他看医生了没有啊?」

「傅总不肯去……」他看了我一眼,「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怎么,心情不好到把菜泼你头上了?你不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吗?」

赵黎抿了抿嘴唇:「夫人把傅总养得精细,我们点的外卖,不入他的眼。试遍了周围的店,他都说味道不对。这都两点了,傅总还什么都还没吃。」

「点的哪家?」我在他困惑的眼神中,向他伸手,「手机给我。」

我把赵黎点的外卖,原封不动又点了一份。

到公司时外卖刚到。

我拎着上楼。

推门而入,迎面就是一本项目书飞出来:「写的什么东西?!」

我看了看办公室里风雨欲来的气氛:「等你训完我再进来?」

傅辞见到我,下意识松了松领带,扭过头去偃旗息鼓,安安静静看起了屏幕。

战战兢兢的下属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那我不打扰傅总和夫人。」

「出去。」傅辞平静道。

我提着外卖往桌子上一搁,把自己扔进了沙发上,顾自玩起了手机。

傅辞一眼看出不对劲:「外头买的?」

「我在美容院。」

「我不喜欢吃这些。」傅辞冷着脸道。「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我吃了会疼。」

「那你叫个人。」我环视四周,「反正你这儿什么都齐全,有卧室有私厨,愿意给你做饭的人,多了去了。」

傅辞听出不对劲来,快步走到我面前抽了我的手机:

「你还在生气?就因为林霜,你现在饭都不给我吃了?」

我乐了。

就一个林霜?

「从前也没见你爱吃,现在我不想做了,你别上赶子犯贱。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傅辞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到桌前,闷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蹙着眉头,难以下咽。

故意做给我看。

但我也只是冷眼看着。

我拎着垃圾出来,赵黎像是见了鬼:「我来我来……」

同样一份饭。

我给的,傅辞会吃。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情况。

我淡淡道:「以后你每天中午给他点外卖。」

「这……」

「叫说是我点的。」

赵黎看我的眼神变了,变得敬畏:「这些年虽然傅总身边有莺莺燕燕,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只有夫人您一个。」

我忍不住失笑:「别说这种恭维话,不好笑,还怪恶心人。」

都到了这个时候。

傅辞还只在意宋晓雨有没有给他做饭。

不想想她割过腕手会不会疼,颠不颠得动锅。

这可不叫心里有人。

宋晓雨把他捧得太高。

他习惯性看不到她,又习惯她无处不在。

6

过了半个月,傅辞他妈过生日,傅辞给她摆了个寿宴。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据说 S 城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要过去,我就过去瞧瞧。

本来见这位老太太就已经够晦气了。

谁知她身边还站着林霜。

晦气她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属于是。

林霜打扮得小家碧玉,坐在我的位置上,一见到我就站起来:

「对不起晓雨姐,我只是想和阿姨说会儿话,我们很久没见了。」

「你就坐这儿,我们娘俩还没聊完。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你不是喜欢吗?改明儿过户到你名下。」老太太看也不看我一眼,倒是拉住了林霜的手。

她手上戴着个镯子。

不贵,但据说是傅家祖传的,宋晓雨从前很想要。

傅辞他妈说,除非她死了。

林霜戴着这镯子,心安理得地又坐了下去:「晓雨姐,你也看到了,是蒋姨叫我坐的。」

「抢别人的东西,滋味这么好?」我拉开椅子,在她俩对面施施然坐下,「还是说,你喜欢这种不断在竞争中取胜的感觉?这是低自尊的表现,说明你内心的价值感很低,打心眼里看不起你自己,只有通过这种病态的方式,才能找到一点存在感——你应该去看个心理医生。」

我掏出陈鸣的名片,从桌面上划了过去。

林霜蒙了:「晓雨姐,我知道你对我有点误会,可是我是蒋姨从小带大的,跟阿辞也是青梅竹马,我只是坐了你的位置,你就说我有病,是不是太过分了?」

「网上骂得更加难听呢。说你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不要脸的死贱货。但我看你也没什么事,甚至没学会避嫌,你是不是喜欢这种被万人唾弃的感觉?——这也是病态的,说明你内心深处同意并迎合这种观点,具有强烈的自毁倾向,需要去看个心理医生。」

林霜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绕到心理医生上头去。

跟她想要激怒我的打算,完全不一样。

她又气又恼,飞快地瞥了眼名片。

傅辞他妈把名片撕了:「什么小三?谁才是小三?要不是你耍心机逼阿辞娶你,林霜才是我的儿媳妇,你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她的调门很高。

周围人都看过来。

我倒了杯红酒,微微一笑:「我耍了什么心机,嗯?是你躺在 ICU 里,我花了一百万救你命的那种心机吗?」

当时宋晓雨已经追了傅辞两年。

傅辞不咸不淡,谈不上多爱,但两人相处平和。

他妈出事,宋晓雨义不容辞,掏了这笔救命钱。

但是条件是傅辞得跟她结婚。

只要傅辞跟她结婚,公司是他的,钱也不用他还。

她本意是想让他们看到她的诚意。

在医院里跑前跑后,把屎把尿,伺候老太太到出院。

但就因为她的善意有条件。

傅辞娘俩把她当仇人。

傅辞他妈更是把她当成送上门的倒贴货。

她儿子值得更好的。

她哼了一声:「不就是一百万?有什么了不起?阿辞现在有的是钱,一百万还你,你跟他离婚。」

我摇晃着红酒杯:「你欠我的不是一百万,一百万在当时,买的是你一条命。所以你真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啊——你当场去世,我当场离婚。」

傅辞他妈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懒懒掀了眼皮子:「你当场去世,我当场离婚,你是哪个字听不明白,嗯 ?」

林霜拍桌指着我:「今天可是蒋阿姨的生日,你怎么敢这样诅咒长辈!你还有没有教养?!」

「长辈是不是值得尊敬,得分人。平时不知感恩,仗着我喜欢傅辞,就舔着老脸跟我拿乔,我也就忍了。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她居然给她儿子拉皮条,有这样当长辈的?」我淡然冲周围的人扬扬酒杯,「——不好意思,让大家看到家丑。」

有人拿着手机全程在拍。

很好。

我不介意再买个热搜,让大家伙儿看看这一大家子的嘴脸。

扬起的酒杯还没放下,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宋晓雨,你一见林霜就发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傅辞把我拎起来,「跟妈道歉!」

「妈?她不是我妈。我妈不会年三十不许我回家过年,连包的饺子都是我一吃就吐的香葱馅儿。

「我妈不会我流产后看都不看我一眼,大半夜打电话让你过去陪她,说我以后不会生了,你再换一个。

「我妈更不会千方百计打听我病得重不重,什么时候死,家里还有什么亲戚,房子留给谁。

「而且我妈妈早就过世了,不然哪儿轮得到她在这里过寿。妈妈要是在,你傅辞都进不了我家的门,自然没有她母凭子贵。」

「你听听她在说什么,啊?!你不知道管教你老婆,妈替你管!」

姓蒋的眼圈通红地扑上来要给我一耳光。

不过是几句话,就逼得这个乡野村妇原形毕露。

傅辞喊人拦住他妈。

我想挣开傅辞的手。

可他不肯放。

在他越来越湿的眼神里,我笑着,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

「蒋女士,我从前给你几分薄面,是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

「现在,我连你儿子都不想要,你也不用死乞白赖,再在我跟前装什么高贵。」

我丢下气得乱吠的蒋女士,还有呆滞立在原地的傅辞,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宴会。

用沾湿的手指给蚂蚁画个圈,它会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只能在那个小圈子里走走爬爬。

宋晓雨就是如此画地为牢,与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为伍。

不想输掉一场游戏最好的方法是不上牌桌。

生活中有什么讨厌的人,那就让他们滚出生活。

世界这么大,他们不值一提。

7

那天过后,我去京都看花,去北海道看雪,四处走走逛逛。

三个月才回来。

推门而入时一股浓烈的酒气。

家里乱七八糟,没有半点豪宅的样子。

傅辞坐在地上,身边倒着酒瓶,胡子拉碴,苍白消瘦。

他看到我,猛地一愣,跌跌拌拌走过来,想要确定什么似得握住了我的手:「是真的?我没在做梦?」

他把我拖到面前,按着我的肩:「你一声不吭跑到哪里去了,整整三个月!我打你电话也打不通。」

「哦,出去旅游了。」

「那你不会说一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傅辞,你从前可没跟我报备过任何事。」

去哪儿。

回不回来吃饭。

微信是个摆设,宋晓雨发十句得不到一句嗯。

冷落她十天半个月。

又会突然回来,责怪她没有准备好可口的食物。

他就是要她难受,来当作惩罚。

——不是你要结婚的嘛?

——你受着吧。

我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一报还一报。

傅辞的眼神逐渐清醒,轻声问我:「……你是在报复我,是吗?」

「这是什么需要想的事情吗?」我失笑,「三个月才想明白,你这个大学霸,喝假酒把自己喝傻了?」

傅辞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晓雨,我……」

「晓雨姐,这就是你家的房子?好气派啊!」伴游拎着行李进门,见到傅辞悚然一惊,「这位是……」

我没有介绍的想法:「箱子你拎楼上去吧,我拎不动。」

年轻英俊的伴游对着满面寒霜的傅辞,满脸写着「这都可以的吗」?

「他是谁?」傅辞的目光转到我身上。

「请的伴游。」

「你这三个月,就是跟他在外面鬼混?!」

「我只是需要一个会日语的伴游。他的价钱最高,服务最好,我不选年纪轻、长得帅、嘴甜的高材生,难道要去选个……像你这样八竿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嘛?而且什么是鬼混,我想傅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伴游把箱子拎上楼,赶紧跑了。

不想介入争端。

我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被傅辞拉到了床上。

他红着眼问我:「宋晓雨,他有没有碰过你?」

我简直要笑。

你有什么资格,问宋晓雨这个问题?

针锋相对地对视一会儿。

我以为他要揍我的时候,他吻了过来。

颤抖的、小心的吻。

逐渐变得缠绵而浓烈。

我闻到了某种不受控制的欲望。

「我怀孕了。」我厌恶地把头扭到一边,「你出去。」

「我才是你丈夫!」他暴怒,「你可以跟随便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睡,却拒绝我?」

「丈夫?这几年我们算个什么狗屁的夫妻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呼吸一滞,半晌闷闷道:「我没有再回我妈那里。」

「她想要林霜来公司上班,我也拒绝了。

「三个月,我一直在家里等你。

「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接,一个字都不回……」

我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他的眼睫变得湿漉漉的。

低头,将唇贴在我颈边。

吻弄从压抑变得无法压抑。

「我想你了……」轻轻的,一声梦呓般的表白。「……我已经很久没有你。」

他的力气很大,身体也火烫,胡乱撕扯我的衣服。

我冷静地摁住他:「等一等,我拿个套。」

他被我安抚住了,乖乖坐起来。

我探向床头的手提包,抄起电击棍就给他来了一下。

我开的最大档,他痉挛着倒下床。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外头的客厅里,绑在了椅子上。

「我说了,我怀孕了。」

宋晓雨为他流过两次。

身体不好。

我很小心。

我抽了他的皮带,照着他脸狠狠来了一下子:

「你把我当什么,泄欲的工具?你想要就要,你要我就得给?」

「我抱我自己的老婆我有什么错?!」

「你抱的可不止是你自己的老婆。」

「我已经没有别的女人了……」

我反手一耳光:「早你干什么去了?!你说翻篇就翻篇?!」

「宋晓雨!我跟她们只是逢场作戏!你不知道你逼我结婚,别人都在背后叫我赘婿!」他满脸都是血泪,哭着跟我说。

我气得扬手就抽:「你他妈难道不是吗?!」

「你傅辞、不是我、林家的赘婿吗?!」

我说一句,抽他一下,傅辞呆滞在原地:「……连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跟他讲道理:「钱,我给了。你妈的命,我保了。公司,我交给你了——你哪一样没拿,还在我面前装清高?」

傅辞崩溃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说你对我是真心的!结果在你眼里我只是你花钱买的玩物?!」

「是啊,不然呢?你配我的真心吗?」我松开了衬衫扣子,挽起了袖子,撑着腰踱来踱去,「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要作,那行啊,你不愿意当赘婿,有的是人当。反正你年纪大了,我也玩腻了,新鲜可口又听话的小狼狗,外头要多少有多少,你受不了,你就滚,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从来不强人所难。」

我打了个电话让赵黎把他的傅总接走。

送回他妈那里去。

他妈觉得他家儿子天下第一好,一定会好好宝贝他。

8

我睡了一觉,去看心理医生。

「抑郁症又犯了?」陈鸣看了眼我手上的伤,「确实需要一个反复的过程。」

「不是自虐留的,是打傅辞的时候不小心……」

陈鸣停了笔。

悚然听闻地望着我。

「我打他了。」我舔了舔嘴唇,「实在没忍住。拿皮带抽的。」

陈鸣惊恐地点了下头。

「我竟然感觉……还不错。」

这种绝对的支配感、掌控感。

还有傅辞苍白流泪的模样。

都激起了我骨子里的施虐欲。

「他没有还手吗?」

「他不敢。我怀孕了。」

我刚走三个月,他不敢在这个时候真的跟我爆发什么冲突,让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挽回。

不是只有宋晓雨的死,才能让他恐惧。

离开也可以。

我有恃无恐。

「根据你的描述,他小时候父母离婚,家境贫寒,所以对金钱会格外敏感。你资助他这件事,让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从而对你产生强烈的抵触和怨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你没有感情,我反倒觉得,他对你的爱与恨一样深。」

我玩味道:「你是在劝和吗?」

「不,我只是在告诉你,如果你对他产生凌虐的欲望,这不是你的错。」陈鸣道,「爱,是一个人赐予另一个人的最高权柄。你爱他的时候,他也对你为所欲为,毫不克制地试探你的底线。」

「因为他是一个回避依恋性患者,不习惯正常的关系,也不知道如何维系一段感情。他只能通过不断伤害你,用你的痛苦,来一遍一遍确认你的爱。

「现在你们的地位颠倒。你是那个被爱的人,我相信你会比他更有自制力。」

「我有,但我不想让他好过。」我淡淡地瞥了一眼窗外。

傅辞等在下面。

从前宋晓雨也是这样。

眼看他进了别的女人的家门,但又不知道怎样才好,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从天黑等到天亮。

她是真的很爱他,我依稀记得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小心翼翼,手足无措。

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

哪怕现实离谱到荒诞,也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寻为他开脱的理由。

爱不应该被如此践踏。

我们都是胆小鬼,生怕爱上什么人。

但这个羞涩的姑娘,也从来没有哪怕有一刻,停下朝他奔赴的脚步。

错的人不是她。

我下楼,傅辞看着我,嘴唇翕动,眼泪掉了下来。

「杵在这儿做什么?公司倒闭了吗?」

「我不会跟你离婚。」

「嗯,都行。」

他活不过离婚冷静期。

所以离不离都一样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麻烦点儿,一个省心。

他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好说话,眼里有了光:「晓雨,过去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

「是吗?」我看了眼前头气势汹汹的他妈和林霜,「那,那是什么?」

「你个贱人你居然打我儿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傅辞把我拦到身后:「妈你冷静一点,她怀孕了心情不好才动的手,你不要跟她计较……」

「她能生出什么好东西?听妈的,有的是人给你生孩子!」

「是啊,家暴只有一次跟无数次,阿辞,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了蒋姨和孩子想想!」

林霜哭道,「你希望蒋姨天天看着你鼻青脸肿地回家?还是让孩子出生在一个妈妈是疯子的家里!你觉得这样的孩子会幸福吗?」

「小霜说得对,我不要这样的儿媳妇,我从来都不喜欢她。」傅辞他妈冷着脸把食指一滑,下了通牒,「你现在、立刻、马上就跟她离婚!」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傅辞红着眼吼道。「你非要我们像你和我爸一样离婚收场你才高兴?!」

我在他背后玩着手机,听见周遭一片寂静。

他爸是被他妈逼走的,回避依恋,就是傅辞从她身上学的。

这是她的死穴。

她开始大哭大叫,大声咒骂,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我。

傅辞先是震惊,很快气得呕血。

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的母亲是这样对宋晓雨说话。

在他眼前,她总是装得像个人。

看到昂贵的西装被鲜血濡湿。

看到他妈尖叫一声去扶他,然后全身瘫软跪倒在地。

我忍不住看了眼天色。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风平浪静的,是我喜欢的春天。

尾声

两个人被同时送进了医院。

傅辞他妈本来就是 ICU 里捡回一条命的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好不容易出来,林霜哭着跟傅辞打电话:

「蒋姨被宋晓雨气病了,抢救回来一睁眼就找你,你在哪儿啊阿辞……」

傅辞虚弱道:「我还在做检查,你给她请个陪护。」

「你不来看看我们吗?她是你亲妈啊!还是说阿辞你像蒋姨说的那样,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在他身边削着苹果:「要我帮你过去看一眼吗?」

「不用了。」

傅辞疲倦地搁下电话。

他已经拿到了化验报告。

他自己都快撑不住了,没有精力再去对付那二位。

「医生说我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他看了眼我的肚子,「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看孩子一眼。」

「你有过两个孩子,你都没让他们出生。」

「我也不是……无动于衷。」他惨白着脸,留恋地望着我,「你第一次告诉我你怀孕的时候,我查了一晚上字典,想着男孩儿就叫傅容,女孩儿叫傅芷。后来第二次,我想要是双胞胎就好了,两个名字都能用上。」

「然后年初五,我来你家给你妈拜年,你的小情儿出门推搡我,不论是傅容还是傅芷,都没有了。」

我慢条斯理把苹果吃完,拍拍手:「傅辞,我以后不会应该不会再来了。再见。」

我离开他的病房,走到医院尽头,推门而入。

傅辞他妈在里头,罩着吸氧机。

即使如此,她看到我,依旧目眦欲裂。

升米恩,斗米仇。

这世上就有这样糊里糊涂的恨,与卑鄙下流的恶意。

「你儿子不会再来了。他得了胃癌,晚期,跟你一样躺着呢,疼得厉害。」

她挣扎起来想打我,我往后退了一步。

「到这时候都搞不清黑白,也分不清好坏,活着就是个糊里糊涂的毒瘤,有疯女人做妈的孩子确实可怜——年纪轻轻,连性命都赔上。」

她挣了两挣,撅了过去,床头的仪器都在乱颤。

医生护士赶过来,我逆着人流,碰上林霜。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对蒋姨说了什么?」

「我说,她住的那套房子,我一早就不很喜欢,就挂牌卖了吧——听说你是个孤儿?亏得她收养你?挺好的,孤儿就该有众叛亲离,无处可去的样子。」

过了两个月,傅辞他妈过世。

他给我打电话。

没有提我们的最后一面。

只是哽咽着问我能不能过去看看他。

我忙着接手公司,让新来的秘书给他点了那家外卖送过去——赵黎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在这个位置上。

宋一一是在冬天出生的。

这个被宋晓雨深爱的孩子,哭声嘹亮。

她不会知道,她妈妈曾经真的很想见她,但是脑子里那个傅辞的声音盘旋着叫她去死。

她坚持过很久,最后在林霜回国的那个晚上,投降。

我捡起了她掉落在的接力棒。

我不是个善人,但我替她妈妈跑完这一段。

和以后的每一段。

让她做个,被妈妈保护着的,内心丰盈又坚强的小姑娘。

听说傅辞听到她的啼哭才咽气。

当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在乎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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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常人类恋爱笔记

颜自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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