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身处地狱
身处地狱
爆裂出击2:反抗吧!咸鱼们
我被拐卖到犯罪集团,见到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那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然而造成这样现象的,却是我日思夜想了半辈子的人。
我是被奶奶养大的,我的父母在我十三岁那年,就外出打工。
十年都没回家。
他们每年都会定期打一笔钱给我们,钱不少,给我们和奶奶生活绰绰有余。
十年间,爸妈并不常打电话给我们。
他们说工作的地方信号不好,再给他们几年时间,等赚够钱就回来。
我每天都期盼着爸妈能早日回家。
怕他们失望,我努力读书,终于考上了大学。
但是,大学毕业那年,却成了我最灰暗的一年。
奶奶一生节省,一直生活在农村老家。
那夜,家里电路老化,发生了严重的火灾。
奶奶没有逃出来,葬身在火海。而我脸部也严重烧伤,彻底毁了容。
那几天,我天天给爸妈打电话,但是再也没打通。
他们没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甚至不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
毁容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本科毕业,却被各大公司拒之门外。给的理由都是不符合岗位要求。
我知道,是我的相貌吓人。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最后还是被一家公司录用了。
公司不大,也就五六十个人,工资不高,却很空闲,也很少有加班。
领导人很好,在入职半年后,就组织大家去国外旅游。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说不兴奋是假的。
我满怀期待的旅游,却成了我永生难忘的炼狱。
我被拐卖了。
到了国外之后,我们被收走了身份证、手机等。
这是一场长达半年的骗局,在踏出国境那一刻,我就彻底没有了未来。
十几个人被塞进一辆不知名的货车。
货车密不透风,泛滥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枪,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一个我眼熟的同事,试图在半路逃走,结果被他们开枪打死。
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将他的器官装进了特殊的容器内,运往了和我们相反的方向。
处理完的尸体被他们随意丢弃到路边草堆里,这里荒无人烟,没个几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不安地贴着货车角落,眼睛不小心与那具尸体对视,他还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
我再也强忍不住,不断地干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抱着手臂,牙齿死死地咬着袖口。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的脑子彻底空白,存在于各大教育报刊和视频科普里的拐卖案,正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那些视频都是美化过拐卖案,现实比科普更加恐怖和绝望。
我缩在墙角,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有吗?
这里远离我的国家,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谁能来救我。
绝望的气氛绕着整个车厢,我们就像待宰的猪一样,关在车厢内等死。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被送到了犯罪集团。
那个充斥着贩毒、电信诈骗、人口器官贩卖的罪恶之地。
就连穷凶极恶之徒都逃不出去的地方。
我被一脚踹下了车,还没顾上疼痛,就被拽到人堆里。
他们之中有不少中国人,说着普通话。
「这群是大学生,脑子灵活,拉去跟强哥打电话!」
「这群没什么用,拉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哪几个器官能卖。」
「至于这几个……」那些人脸上尽是猥琐的笑容,「上面指定要了,等玩腻了再给你们送过来。」
他们说的话不难理解。
我们这群人里,头脑灵活的被分配去干电信诈骗,年老体弱的被拉去割器官贩卖。
至于那些漂亮的年轻女孩则是被上头的人预定,之后的日子也能想象到,在他们玩腻之前,要受到多少惨不忍睹的伤害。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我可以去做电信诈骗,不要把我送走!」
那个漂亮的女孩,之前是我们公司的前台。
此时的她灰头土脸,神情无比绝望,她拉着那些恶魔的腿,求着他们放过她。
这当然行不通。
他们是恶魔,没有人性的恶魔。
那两个男人一脚将她踹到地上,拿着枪指着她的脑袋:「再 tm 的多一句嘴,老子就毙了你。」
强大的压迫感,吓得她愣在原地,浑身颤抖,下体一股液体流出。
她被吓得尿失禁了。
所有人都自身难保,根本没人敢去帮助她。
此时我无比庆幸,我毁容了。原本娇丽的面容,变得丑陋无比。
所以,我被分配到跟着所谓的强哥做电信诈骗。
要不然,我的下场大概和这几个漂亮的女孩一样。
我曾经在视频里见过电信诈骗。
听说,每个人都有任务量。如果完不成,就没有饭吃,还会被打。
但现在,却成了我唯一能活下去的出路。
我想我努努力,努力完成任务量。只要活着,就还会有出去的机会。
然而,现实又打了我一巴掌。
我们一行人,被带到一个园区。
园区周围,皆是重兵把守,根本没有逃离的可能性。
「好好学学!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干的活!」
那里坐着上百个人,每个人的脸上无光,眼神黯淡,骨瘦如柴,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瘀青和伤口。
他们机械地拨打着电话,说着差不多的行骗套路。
为首的男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好了以后,就开始接受入园仪式。」
入园仪式?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我们被带到一片漆黑的小黑屋。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进去。
面对黑暗的恐惧,我习惯地寻找墙角靠着。
还没等我摸索到墙角,一击闷棍突然打到我的手臂上,疼痛飞快地蔓延到全身。
我被打倒在地,抱着手臂痛苦地蜷缩着。
随之而来的都是无穷无尽的鞭打和各种拳打脚踢。
周围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为什么,刚来就要被打吗?
一切都是我太天真,他们打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等人痛得发不出惨叫的时候,门开了。
那束光,照射到黑暗的地方。
「怎么样了?」
好耳熟的声音。
我虚弱地躺在地上,脸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
「强哥,都教育好了!」
「好,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谁要是敢逃跑,下场可比今天惨多了!」
原来,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让刚来的人听话。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根本无法克制恐惧。
我拼命地睁开眼睛,当目光看向被拥护在最中间的男人身上时,直接愣住了。
那熟悉的面貌,即使苍老了几分,但依旧被我认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称为强哥的男人会是我爸。
我的脑子当场死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人拉出了小黑屋,带到居住的地方。
那是十几个人一个房间的大通铺,没有男女之分。
房间除了一个大窗户和通铺以外,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
闷热无比。
我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
如果伤口发炎,今夜没有熬过去的话。我大概也会被拉去挖了器官,拿去贩卖吧。
我抚摸着脸上的疤痕,这是一张丑陋的脸,爸爸没有认出我。
我爸叫江勇强,那群人叫他强哥。
看样子,我爸应该不是被拐卖过来的,甚至还会是这个犯罪团伙不小的头目。
所以,我这些年用的钱,都是踩着那些鲜活的生命,赚着人血馒头来的吗?
深夜里,我哆嗦着唇,在这里晚上要保持安静,要不然又要挨打的。
更何况,我是这些恶魔的帮凶,这些脏钱有一部分都是被我花掉的。
我拿着钱,接受着良好的教育。而他们,死后却连尸骨都找不到。
我有什么脸独善其身。
或许,毁容,被送到这个地方,就是对我、对爸妈所做的一切的惩罚吧。
有种东西就叫因果报应。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被叫起床。
这里没有赖床可说,你迟几分钟起床,都要受到一顿毒打。
每顿是一个馒头加一瓶水,一天两顿,没有晚饭。
如果没完成任务量,不仅要挨打,也没有饭吃。
超额完成任务量,那一天就会多给一个馒头。
这就是园区的生存守则。
我没有想好该不该和父母相认,如果相认了,能脱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吗?
又或者我接受的教育,让我内心煎熬,我不愿承认我有这样的爸妈。
愣神之际,我的腰间突然被狠踹,整个人被踢倒在地。
「你个丑八怪,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干活。」
恶魔般的声音传来,我浑身颤抖,那是深入心底的恐惧。
我不敢回嘴,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按照他们所教的,开始打诈骗电话。
但他们似乎找不到发泄的东西,继续调侃道:「妈的,谁让这个丑八怪跟着强哥来干活的?怎么没送去卖了?」
「上头说了,这个好歹还算个大学生,等干不动了,再送去卖。」
他们说的卖,就是将人体有用的器官全卖了,等你没有了利用价值,然后再抛尸荒野。
我哀求:「大哥,别卖我,我肯定好好干活。」
那男人还想动手,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是我爸:
「福子,还不去送货,在这偷懒,是想挨打吗?」
叫福子的男人,哂笑道:「强哥,我这就去。」
听见爸爸的声音,我忍不住转过头。
诧然间,他的目光也注视到我。
多年未见,他变了许多。眉眼间冰冷无比,就像是注视一个死物一般。
片刻之后,又收回了目光,走远了。
我不禁苦笑,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今天不出意外,我没有完成任务量,最后还是受了一顿打。
半夜十二点,结束以后,我躺在床上,不愿意移动一步。
工作没做好,我连中午饭都没的吃。
因为饥饿,我的腹部传来强烈的不适。
今天是奶奶的忌日,我没去给她上坟,她会怪我吗?
好想念她做的玉米粑粑。
我抱着肚子,透过小窗,看到了外面那一轮弯月,再也忍不住低声哭泣。
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突然,隔壁床传来骚动。
我吓一跳,捂着嘴止住了哭声。
她翻过身对着我,透过窗我看见那双睡意蒙眬的双眼。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但我觉得那双眼睛特别漂亮。
她悄咪咪地对我开口:「怎么还不睡?」
我戒备地看着她,没敢回答。
她不是和我同一批进来的人,看样子应该待了比较久了。
只见她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枕头下掏了半天。
「吃吧,我今天超额完成任务量,多给了一个馒头。」
是馒头!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示意我接过馒头。饿到一定程度,脑子没法思考,我连忙接过馒头,毫不犹豫地啃着。
「慢点吃,没水,小心咽着。」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我这几天接收到唯一的善意。
我下意识地放慢速度。
「我叫邱小烟,你可以叫我小烟,你叫什么?」
我思考片刻:「江予,你可以叫我小予。」
其实我叫江砚知,但想到爸爸,我还是换了一个名字。
小烟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她的眼神不像其他人一样麻木,那双眼睛带着光,非常漂亮又充满着希望。
「小予,来到这里,好好听话才有活下去的机会,不要放弃。」
我吞完最后一口馒头,看着她的眼睛。
明明自己都身处地狱,却还要腾出时间安抚不相干的人。
我没有理由说出一个「不」字,哽咽道:「好。」
后来的几天,她就像姐姐一样尽可能地帮助我。和那群人说要带着我一起做。
小烟是我们这任务量做得最好的,那群人同意了。
她教我诈骗技巧,在成功开了几单,没有再挨打之后,我好像有点适应这种日子。
我有问过她,为什么要帮我?
在这个没有人性的地方,真的存在这种不求回报的人吗?
她说,她家有个妹妹,和我很像。
我笑了,这个理由太蹩脚了。
我摸了自己的脸蛋,那里布满伤疤,连块完整的肉都没。
谁会长得和我一样。
不过,我没再问。理由不太重要了。
直到,那场意外的到来。
那是深夜。
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闷热的房间,我烦躁地翻过身,眼睛下意识地看了小烟一眼。
只见她的床铺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睡意被打断,我揉揉双眼,轻悄悄地往外走去。
这时的园区,除了巡逻队和暗哨,一个人都没,寂静无比。
我小心翼翼地躲避暗哨和巡逻队,可是终归没找到小烟的身影。
这里严防死守,她绝对逃不出去。
正当我无功而返时,墙角暗处突然传来人声。
对方刻意压低声音,即使在深夜,也不容易被发现。
我好奇地走近了几步。
「怎么样?能不能找到那些罪证?」
「目前比较难,他们很谨慎。」
我愣在墙角,大惊失色。
是小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烟的声音继续说道:「明天,梅英会来选人试毒。我请求组织给我这次机会,让我深入。我们只有这次机会,才能打入内部。」
对方是个男声,声音有点急不可耐:「不行!邱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要不要命!」
小烟苦笑一声:「身为人民警察,我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别被发现了!」
我在转角处,久久不能平静。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一切都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
梅英,那是我妈的名字。
「谁在那!出来!」
突然,一道电筒的光照射到我眼睛。
我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糟糕!
小烟还在转角处!
我赶忙解释道:「大哥,我起来上厕所呢!」
巡逻的是一个本地人,说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
他似乎看清我的面貌,嫌弃地移开灯光,手中的棍子重重地敲在我背上。
「他吗的,别给我整那些花花肠子,快他妈回去!」
我倒在地上,求饶道:「大哥,别打了!我不上了,我这就回去!」
几棍之后,我的背部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疼得麻木。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打出来的作品,收回了手。
此时他没有发现转角处的小烟他们。
我算着时间,他们应该溜走了。
我才敢站起身,撑着疼痛的上半身,缓缓地往回走。
回到屋内,小烟果然回来了。
她躺在床上,与我四目相对,脸上是浓浓的担忧。
我走到床边,拉着她的手,轻轻在她手掌写下「无事」。
她抓着我的手,往我手里放了一瓶药。
一瓶消炎药。
随后在我的手里慢慢地写着「都听到了?」
我没出声,缓缓点点头。
她继续写道:「小予,相信我吗?」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此时,我郑重地点下头。
我知道了,她是一名卧底警察。
潜伏多日,为了能一举将罪犯绳之以法,斩草除根。
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摇摇头,神情从来没有如此温柔。
这夜,我们聊了许多。
她有她的保密原则,许多事情不能告诉我。
但靠着听来的墙角,和一些举足轻重的话语。
我大概明白了。
这个犯罪集团,长居在国外。
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渗透到国内。
器官贩卖、电信诈骗,还有贩毒。
他们在国内有巨大的交易网,就像我当时的公司一样。
开着空头公司,给几十个员工发着低额的工资和轻松的工作。
等待着放松警惕之后,再以旅游的借口将人带去国外。
国内已经发生无数起大型拐卖事件。
而邱烟,也就是邱小烟,她抹去自己的身份,卧底在这犯罪团伙三个月,却毫无进展。
她从线人口里知道,高层将派人来选择合适的人来试毒。
而她,要当的就是这个试毒的人。
此去,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即使没死,这一生也要被毒品所害。
这却是她接触高层唯一的机会。
这夜,我彻夜未眠。
一闭上眼,都是新闻中缉毒警察、卧底警察牺牲的画面。
亦或者是我唯一能记住的几句隆重的宣誓词。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我已经做好决定,我拉着小烟的手,嘱咐道:「小烟,我会帮你的。等下不管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站在法律这边。」
她皱了皱眉头,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小予,你要做什么?」
「放心,不会做傻事的。还有,我真名叫江砚知。」
她还想说什么,屋子大门突然被打开。
一群手持枪的极恶之徒闯了进来。
「都给我站好,谁敢动,老子开枪打死他!」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梅英。
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在看见她这秒,瞬间被瓦解。
等她再走向前几步,我浑浑噩噩地开口,声音是连我都没想到的颤抖:「妈妈,是你吗?我是知知啊!」
为首的那个女人,听见名字后,冰冷的神情软了几分,她的目光被我吸引。
却在看见我的面貌时,呆住了。
她没有讲话。
「妈妈是你吗?我是江砚知啊,你不记得了吗?你说好今年要回来的,要回来参加我的毕业礼的。」
我说着我们会在电话上讲的内容,说着只有我们知道的内容。
宣泄着这几天的委屈。
我看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崩溃,她俯下身,颤抖地抚着我的脸:「我的知知啊,你这是怎么了?」
「一年前,家里发生了火灾,奶奶死了,我也被烧伤。我打你们电话,你们都不接。」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打了好几个,你们都不接。后来,我被公司拐卖到这里了。妈妈,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待着这里!」
我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求她带我出去。
她的眼里是说不出的心疼。
原来,这样的罪犯也会心疼自己的子女吗?
「好,妈妈带你出去。以后跟着妈妈,妈妈不会让人欺负你!」
「福子,江勇强人呢!他闺女在这那么多天,他死哪去了!」
那个叫福子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妈用枪指着教训道。
「梅姐,强哥去送货了,还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您家闺女啊。」
「你他妈少贫嘴,等江勇强回来了,让他来见我。我先带我女儿回去,剩下的事情,你们处理!」
我妈拉着我的手,想要往外走。
我定在原地,不肯离开。
她回过头,眼神温柔:「怎么了,知知。」
我指了指僵硬在原地的邱烟:「能不能带她一起走,她是我的朋友,我想让她陪着我。我害怕。」
我妈停下,没有说话。
我攥紧手指,大量的汗浸湿了后背。
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行。」
我抬起来,惊讶地看着她。
就那么简单吗?
我带着小烟离开了园区。
去往了更深处的地方。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耷拉着脑袋,安静地跟着我们后面。
新地方的环境要比搞诈骗的园区好上不少。
路上除了有几个蔫了吧唧的瘾君子之外,再也没有当场开膛破肚的吓人场面。
更多的是拿着枪,整齐有序的雇佣兵。
他们对我妈毕恭毕敬,看来她在这个犯罪集团的地位不低。
所以呢?
被抓后,会直接被枪毙吧。
我被带到一间干净的房间,妈妈握着我的手,不嫌弃地抚摸着我的脸蛋。
那是前几年我天天渴望的温柔,让我此时只有寒冰刺骨的感觉:「知知,妈妈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房间洗漱一下,衣服我都给你备好了。至于你的朋友,在你隔壁房间。
「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伤害你。等下我就带爸爸过来,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团聚。」
我乖巧地点点头:「好。」
我妈满意地离开了。
我环顾四周的环境,房间干净整洁。
有空调、有独立的卫生间,像是酒店一样。
我拿着放在床上的居家服,进了浴室。
刚洗了一半,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砚知,你在吗?」
是小烟。
我急匆匆地洗完,穿上衣服。
打开房门,小烟正拿着一袋药站在门口:「你背上还有伤,我来给你上药。」
「好,谢谢。」
「去浴室上药吧。」
我有些疑惑,躺床上不应该更好换吗?
我转头看见她严肃的神情,聪明的我反应过来,顺从道:「好。」
浴室的门一锁,我正要开口,小烟就从身后捂住我的嘴:「别说话,有监听器。」
我比了一个 OK 的手势,小烟才缓缓放下手。
我们蹲在浴室里,两两相望,不肯开口。
「你真是梅英的女儿?」
小烟泛着苦笑,复杂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手上的伤疤,压低声音:「警察小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从我第一次挨福子打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关心我,帮助我,获取我的信任。然后利用我进入内部。
「那天晚上,和你接头的,就是福子吧。」
小烟的神情恍惚,有些诧异我居然那么快就猜到了。
其实我刚开始并不知道。
都是在那个晚上,不小心偷听到他们讲话,我才知道福子是卧底。
那么多天,我也了解了不少。
福子跟了我爸很多年,他清楚地知道我的身份。
他手里有着我们的手机、身份证、护照。
他能不知道我是谁吗?
但他没说,甚至瞒着我的父亲。
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像有计划一样。
我还是不相信,这个地狱有人能不求回报地帮助一个陌生人。
她没有说话,沉默了。
「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或者我还需要再做什么?」
她欲言又止:「你……没有生气吗?真的愿意吗?」
我笑了,来到这里第一次开怀地笑了:「邱烟,我爱我的父母,但也爱我的国家。我无法接受这样冷血无情的父母。法律的底线不应该被触碰。他们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一直逍遥法外。
「要不然,午夜梦回,我怕我良心不安。」
我盯着她的脸,一滴滴泪水从她眼角流出,她的脸上有震惊、难过,还有敬佩。
「砚知,你不必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那些人血馒头,我吃了那么多年。
「所以,你们接下来的计划呢?」
时间紧迫,没有时间再让我们在卫生间叙旧。
邱烟比我更懂,她的神情立马严肃起来:「后天是他们的传统节日,点灯节。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需要找到她们国内那些集团的犯罪名单,再偷溜出去。」
我问:「怎么溜出去?」
「点灯节,那时候,重要的高层会带着家人去市区过节,留守的人也会喝得烂醉。凌晨四点到五点的守卫最松懈。只有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钻进小树林,随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跑就好。我们的人在十几公里的地方接应着我们。」
「你有多少把握?」
她思考片刻:「如果是之前,我成为试毒人,大概只有 40%。现在,有你的话,我有 90% 的把握。」
我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名单在梅英,也就是你妈手里。我需要你这两天偷出他们国内的犯罪证据。
「这件事情很危险,要是暴露了,你我大概都会丧命。我可以给你思考时间。」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用思考了,我做。等我消息。」
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我们已经在卫生间耽误太久了,再思考下去,怕是要引起他们怀疑了。
我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这个房间有监控,我亲爱的妈妈还是不相信我。
小烟:「上好药,我就先走了。」
「好。」
晚上,我妈就带着我爸来找我。
我爸泪眼婆娑,七尺男人眼眶通红,不停地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你,我的知知。」
我乖顺地表示理解:「爸爸,没事的。我们一家人能团聚就好。」
「你来了那么多天,为什么不找爸爸?为什么不和爸爸说?」
我愣住了,一时间想不到回答。
对啊,我来了那么久,见到我爸的次数不少,为什么偏要今天相认。
我的内心警铃作响,快速地转变脸色,捂着脸故作艰难:「可是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在外面打工。没人告诉我,你们做的是这种生意。」
我没有演戏,而是真情实感地流下泪:「爸妈,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些事。直到今天,看见了妈妈,我才忍不住相认的。」
我拉着他们的手,恳求道:「妈妈,我不要好的生活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咱们早点收手,一家三口团聚不好吗?」
此时的反应,才是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正常反应。
果然,我爸妈的眼里更多的惭愧、顾虑也在慢慢消失。
他们面面相觑,拿出那套半真半假的话语告诉我:「爸妈答应你,等最近忙完了,就带你去国外,就此收手。」
她抚摸着我的脸:「我家知知,之前那么漂亮。不过,你别担心,等爸妈干完这批就有钱了。就带你去国外,做整容手术。你很快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我长舒一口气:「好。妈妈,我信你。」
夜里,我们三人相拥在妈妈的房间。
我向他们倾诉着这几年的生活。特别是,那场火灾。
那种打不通电话的无助感。
我残忍地揭露着这一切,让他们的愧疚到达了顶峰。
让他们对我的提防、对我的顾虑也消磨殆尽。
深夜,等他们睡着后。
我的眼睛瞥上那台唯一连着外网的电脑。
那是妈妈的电脑,那些罪证,大概就在那里。
我还有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
我睁开眼,房间里已经没有人。
茶几上摆着丰盛的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爸爸妈妈先去忙了,早餐记得吃哦。」
我揉了揉纸条,最后将它抚平,重新放回了原位。
我的目光又落回那台电脑上,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人。
此时,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快速地打开电脑,手指攥紧鼠标。
我的胸口起伏,手指微微发抖。我一边瞥着门口,一边快速地翻阅电脑。
在哪里,那些东西到底在哪。
最后,我在硬盘看见一些东西。
对,就是这些!
我激动地掏出邱烟给我的u盘,一股脑地将所有的东西拷贝到u盘里。
突然,门口传来骚动。
是妈妈的声音!
我慌了神,千钧一发之际,赶紧将 u 盘塞进口袋。
妈妈打开门时,我在摆弄着她的电脑。
她皱着眉头,好似有些不悦:「知知,你在干嘛。」
我心虚地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镇定:「想奶奶了,在看奶奶的照片。」
电脑的页面,是我早就打开的邮箱相册,里面是这几年我给奶奶拍的照片,还有一些儿时我和爸爸妈妈拍的照片。
妈妈看见照片后,眉头舒展开,她亲昵地靠着我:「别难过了,等爸妈忙完,就带你回去见见奶奶。」
我点点头:「好。」
很快,我们就能去见奶奶了。
「怎么没吃早饭?」
妈妈很快就发现了一口都没动的早餐。
「我吃不下去,能让小烟来陪我一起吃吗?我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母女刚相认,在没触碰到她底线,她总是能满足我一切合理的要求。
小烟被她带到房间。
她还是和昨天一样,没什么变化,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我总算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坐在一起,无声地吃着饭。
我妈笑吟吟地给我夹着菜,直到一个男人闯进。
「梅姐,抓住条子了。」
我和小烟停下筷,四目相视。
我妈没抬头,接着给我夹菜:「哦,是谁?」
「是强哥手下的福子!」
福子!
我们大惊失色,他暴露了。
我妈立马注意到我的异样:「怎么了,知知?」
我猛地回过神:「没……没事。只是这个福子,之前还打过我和小烟,他怎么可能是条子呢!」
我露出手臂上被福子打的伤疤,我妈眼神瞬间冷了:「这些条子,很能伪装。既然他敢打我女儿,就没必要死得那么痛快了。
「知知,你继续吃。妈妈去去就回。」
「妈!」
还没等我说完,妈妈就跟着那个男人出去了。
我紧张地看着小烟,此时的她脸色没有一丝的变化。
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她。
「小烟,我们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颤音:「计划照旧。」
也是,他们选择了这份职业,就已经做好了为人民牺牲的准备。
她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牺牲,而耽误整个计划。
我悄悄地将口袋的 u 盘交到她手中。
「东西在这了。」
她点点头:「砚知,明天凌晨四点和我一起走吧。」
我摇摇头:「不行,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了。我要留下来,给你争取时间。」
「你……」
她还要说什么,却被我制止了。
我们都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我妈是高层,却不是最大的掌权人。
留下的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连我父母都护不住我。
但,又有什么办法。
我的良知,必须让我这么做。
处理完福子。
也到了点灯节。
确实有不少的人,坐上了去往市区的车。
凌晨四点,在守卫看不见的死角,我与小烟告别。
她第一次哭得那么难受:「江砚知,你等我,好不好。一定要等我!」
我摸着她的头:「好,我答应你。快走吧!」
她没有耽误时间,轻松地翻过墙。
对不起了,邱烟。
我要食言了。
此时的园区,只有几个留守的高层和我的父母。
送走了邱烟后,我往回走。
此时,我的爸妈正坐在院子里,一脸冷漠地看着我:「知知,你去哪了?」
我出奇地冷静:「四处走走。」
「是吗?你那个朋友呢,邱烟去哪里了!」
「不知道。」
我妈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邱烟是另一个条子。你快交出她,我可以向老大求情,饶你性命。」
我笑了:「妈妈,如果当时就知道我这几年全靠这些人血馒头活着。我恨不得当年就死在那场火里。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成为你们的女儿。」
我说着残忍的话,刺激着她们。
我妈气得要上前打我一巴掌之时。
突然间,出现一声巨响。
一时间,周围火花四溅,燃起了熊熊大火。
「妈妈,大概忘了吧。我大学之前学的是弹药工程专业,后面为了好就业才转了金融专业。
「我早就发现了周围的那些炸药,让我们一起下地狱,给无辜的人道歉吧。」
大火已经蔓延到我们的院子,爸妈想拉着我一起逃跑,我却死死拉着他们。
来不及了,没有人能跑出去。
爸妈对着我咆哮:「知知,你就这么恨爸妈吗?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爸妈,这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大火还在蔓延,烟雾呛得我说不出话。
我感觉身上好疼,被火烧得好疼,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爸妈已经被烟呛得昏迷了。
熊熊大火肆意地吞噬着我们。
真好,这个地方终于被毁了。
希望,我做的一切,能让邱烟有更多的逃生机会。
18.(邱烟番外篇)
我是一个卧底。
潜伏在犯罪集团的卧底。
本来以为我们的机会万无一失,却被一个聪明的女孩识破了。
她是那个犯罪集团高层的女儿,却被意外地当成普通人抓进来。
卫生间内,她的话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却有一对惨无人道的父母。
如果她出生在普通的家庭,我们应该会成为一对特别好的朋友吧。
她非常配合我们的行动,将集团的犯罪证据交到我手中。
点灯节的凌晨,她送我到墙角。
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却忍不住地丢下承诺,让她等我。
那天夜里,我跑了没多久,却听见一声巨响。
当时大火四起,我转过头。
那是她给我制造的逃生机会,我不敢回头看。
我拼命地跑,不管后面有多少只野狗在咆哮。
我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跑。
我终于将罪证交到了组织的手里,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国内的那些集团,被一网打尽。
而那个女孩的生命,却永远葬在那场大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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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莲花妹妹
爆裂出击2:反抗吧!咸鱼们
小温柏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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