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人兔怪谈
人兔怪谈
黑镜规则怪谈
你吃过人兔吗?
传闻——
西郊山的兔肉特别好吃,包治百病、肉到病除。
不管什么样的疑难杂症,一顿兔肉就能治好。
此兔颇有灵性,堪称天上美味,名为「人兔」。
1
西郊山离奇诡异,迷雾缭绕。
各个村落常年有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外地人走进腹地,有去无回,杳无踪迹。
2
我是个无神论者。
不信传闻,不信命。
师范大学毕业,我找工作处处碰壁。
学校一般、专业一般、成绩一般,我这样的毕业生,一抓一大把。
我爸经常在我耳边念叨:「你看看你表哥,人家多有能耐,进入事业单位工作。不像你,这辈子就废了。」
我妈也一脸羡慕地告诉我:「你王姨的女儿嫁给富二代,男方家送房又送车。你自己没本事挣钱,能钓到有钱的大款也行。」
我尝试过与爸妈沟通。
可惜,我爸总会打击我:「没出息的玩意!天天给我丢人现眼!当初真不如生个儿子!」
我妈也厌弃地抨击我:「干啥啥不行,工作找不到!对象找不到!废物都比你强!」
日子久了,矛盾太多,我想远离家乡。
思虑再三,我申请了下乡支教。
按照这次政策,越是偏远的地区,扶持优惠越好。
支教三年期满,有正式编制。
于是,我选择了最荒凉的山沟腹地,且只招收一人——西郊山村。
我背上一个书包,便出发了。
先是乘坐 22 个小时的火车,到达乡镇。
我四处打探,得知明日才有去西郊山的客车。
我又找了个小旅店住一晚。
这一宿我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我来到一处荒村,满地都是蹦蹦跳跳的兔子。
一只身体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捕杀猎食。
它的爪子锋利,牙齿尖锐,四肢扭曲,眼睛猩红。
它的躯干像是由一块块血肉堆积而成,将兔子生吞活剥。
我被吓醒了。
外面天色大亮。
我起床退房,忙着赶路,又乘坐了三个小时的客车,抵达村口。
司机惊愕地问我:「丫头,你跑到荒山野岭干什么?」
我回道:「我要去西郊山村当老师。」
司机一脸困惑,「西郊山村?!那是我爷爷小时候的叫法,现在我们当地人,都叫荒村。」
生怕我不理解,他神情复杂地瞅我几眼。
「荒村你懂吗?几十年前,那里就荒无人烟了。听我爷爷说,村民死的死、跑的跑,你还真敢去?」
我讪讪道:「西郊山面积这么大,我支教的村子和你说的荒村,不是同一个地方。」
司机瘪着嘴角:「你小心点吧,西郊山每个星期只有一趟车路过。万一你迷路,只能熬到下周日,在村口等车返回镇上。」
「好的,谢谢。」
我目送着小客车渐渐远去,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放眼望去——
山顶一片白茫茫的浓雾,盘旋缭绕。
山下道路错综复杂、蜿蜒崎岖。
按照地址,从西郊山的村口,向东步行 600 米,抵达目的地。
我穿过坑坑洼洼的土道,来到山脚下,看到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四个大字——山村旧校。
一间破旧的平房墙皮脱落,尘土飞扬的操场杂草丛中。
比我想象中的条件更加艰苦。
「你找谁?」
我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我扭头看过去,他穿着朴素的长衣长裤,灰头土脸,眼睛眯成一条小缝。
我急忙拿出支教协议:「你好,我叫李蔓,我是来支教的老师。」
男人并不意外,收走我的协议,粗糙的大手指了指平房。
「这里是学校,我是村长。你把东西放在北屋,以后北屋住人,南屋上课,东边有茅房,吃喝自己解决。」
「村里孩子少,平时都是我教他们写字画画。既然你来了,以后由你负责上课。校规在桌子上,你要认真遵守。」
我点点头:「村长放心,我一定做好本职工作。」
村长的态度不冷不热,「行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我背着书包来到北屋。
屋子很小,设施简单。
我把书包放下,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块木板。
歪歪扭扭的字迹,雕刻在板上,像是狰狞可怖的爬虫——
【山村旧校规则】
【本校有百年历史,设施老旧、房顶漏水、教室有异味,都是正常现象。】
【如果你听到怪异的童谣声,不要惊慌,那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窗外不会有人影,角落里不会有娃娃。】
【不要吃生肉。】
【厕所是安全的,教室是危险的。】
【天黑前请回到屋内,确保锁好门窗。】
【天亮前不要出门,千万别出门。】
【如果你发现书本渗血,请尽快离开。】
【不要畏惧死亡,人类在恐惧下会精神错乱,请时刻保持冷静。】
【情绪平稳是一名老师的基本素养,不合格的老师会消失(逝)。】
我仔细阅读一条条守则,莫名觉得诡异。
忽地。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飘过一道身影。
那人从窗沿处探出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我。
与我目光相撞,那人又马上缩回去。
【窗外不会有人影,角落里不会有娃娃。】
我再次看向这条校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不管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我都要用科学解释。
我从书包里拿出防狼喷雾,悄悄地往窗口挪动步子。
我倒要看看,谁敢鬼鬼祟祟地偷窥?
一步、两步、三步……
我顺利来到窗根儿,深深吸一口气。
我右手握住喷雾,左手猛地推开窗户,对着外面一顿乱喷。
没有想象中的尖叫和求饶。
窗外死寂般宁静。
连鸟鸣虫啼的声音都没有。
这不正常。
我不近视、不散光,不可能看错。
刚才绝对有人。
「谁在外面?」
我壮着胆子质问。
无人回答。
我气恼地大喝一声,紧接着,伸出头,四处张望。
窗沿下。
土堆上。
摆放着一颗腐烂的人头。
3
我吓得心惊胆战,急忙掏出手机报警。
听说这种僻静贫穷的山村,没有摄像头,最容易发生命案。
「你好,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我很错愕。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求救电话无法拨通?!
我举着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寻找信号。
东边西边,没信号。
南边北边,没信号。
西郊山像是与世隔绝的枷锁,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又害怕又恼怒。
周围静得出奇。
我站在泥泞的操场上倍感恐惧。
就在我以为四周无人的时候。
教室里响起唯美的童谣。
「爸爸和奶奶扬起斧头……」
「鲜艳的血液染红了墙……」
「我和妹妹的皮被剥下……」
歌词隐隐约约传入我的耳朵,透着一阵毛骨悚然的诡异。
旋律断断续续,空灵的嗓音宛如女鬼在深夜中低语。
我记得桌子上雕刻的校规——
【如果你听到怪异的童谣声,不要惊慌,那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恶作剧?
既然对方是熊孩子,作为老师,我有责任和义务,好好地教育她。
我怀揣着一腔热血,朝着教室走去。
4
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
桌椅老旧破损,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水泥。
凄凉的歌声从角落传来,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宛转悠扬、回音缭绕。
我一步一步向后走。
我的眼前……竟然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她抬头,胆怯地望着我,停止歌唱。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悬着的心安然落下。
还好,这孩子看上去乖巧听话、心眼不坏。
她缓缓站起来,怀里抱着一个丑陋狰狞的布娃娃。
「你是新来的老师?」
她的声音尖锐,好像手指甲挠过玻璃,听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李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想了想,「我叫小鬾。」
我心想:村里人没文化,名字起得也很奇怪。
「小鬾,你为什么一个人藏在教室啊?」
小鬾眨了眨眼睛,「我不是一个人啊,有很多学生陪着我。」
「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你身后。」
我惊愕地扭头,教室里空无一人。
难道这个小女孩神经有问题?
我心生怜悯,牵起她的小手,「老师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的手很冰凉,滑腻的感觉像是捏住一条腥臭的烂鱼。
小鬾笑了。
她的嘴角向两侧咧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珠,骨碌骨碌在眼眶里转动。
「不用麻烦老师,我和妹妹一起走。」
妹妹?
我四下张望,哪里还有别的女孩子?
「你妹妹人呢?」我好奇地问。
小鬾突然高举怀里的布娃娃,嗓音变得尖细刺耳:「它就是我的妹妹呀!」
我惊慌地后退几步。
布娃娃的眼睛没有缝补,只露出两个黑漆漆的空洞,如同死气沉沉的枯井。
我甚至看到它的嘴在蠕动。
我吓得心脏咯噔一声。
这个女孩怎么回事?
我差点被她弱小的外表欺骗了。
我气恼地转身就走。
因为心慌害怕,我的脚步极快。
出门时,我一下子撞到迎面而来的村长。
「李老师,你怎么了?」
村长面色不悦。
我指向教室:「有个奇怪的……」
我的话,瞬间戛然而止。
我手指的方向,整整齐齐坐着一排学生。
他们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我。
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们的手里,死死握住红色的钢笔,笔尖不停地戳着桌上的作业本。
书本上鲜红的字迹醒目刺眼、向外渗血。
「村长!!」
我失声尖叫,吓得双腿发软,浑身瑟瑟发抖。
「李老师,你到底怎么了?」
村长仿佛看不见这群学生的存在,狐疑地反问我。
「他们是谁?!」我大声嘶喊。
村长的脸色愈发阴暗。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块鲜肉,递到我手里。
「李老师,你可能是生病了。这是我们村的兔子肉,包治百病。」
我低头,手中捧着的肉块鲜血淋漓,黏糊糊的触感令我浑身不适。
「我平时吃素!」我内心惊恐。
「不行!一定要吃肉!」
村长态度坚决,一手抓起肉块,一手掐住我的下巴,强硬地往我嘴里塞。
我的双手胡乱扑腾,拼死挣扎。
可惜,我的力气在一个多年务农的大男人面前,渺小得无处可逃。
鲜血的味道在我嘴里蔓延,夹杂着浓烈的肉腥味儿,充斥着我的鼻腔。
村长的力气越来越大,他把整块肉塞进我的口腔内,又死死捂住我的口鼻,不让我呕吐。
我的眼白上翻,呼吸困难。
我看到教室里的学生变了模样,他们的皮肤开始溃烂,腐肉里都是蛆虫。
巨大的恐惧密密麻麻侵蚀我的心脏。
窒息的感觉直冲脑门,我的意识跌入黑暗。
5
当我再次醒来。
我躺在北屋的火炕上。
我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一片漆黑。
我下意识地检查身体,竟然没有受伤的痕迹。
我记得……
今天我来到西郊村。
我是支教老师。
我见到了村长。
然后?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的记忆开始混乱。
桌子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的背包呢?
难道我记错了?
我头疼欲裂。
正当我困顿不解的时候。
一个沙哑的声音,撞进我的耳朵。
「第一次死亡。」
我惊恐地爬起来。
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阿婆。
她的眼皮被黑色的粗线缝死,一圈一圈像是多脚蜈蚣。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我惊恐地问她。
「丫头,我在帮你。」
阿婆说着,苍老的左手摩挲着桌面走向我。
「你知道人兔吗?一个人如何变成一只兔子?」
我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阿婆继续说:「进入西郊山村的人,精神死亡三次,就会堕落成兔子。」
我警惕地站在火炕的一角。
「只有砍断你的脑袋,让你的头脑停止思考,避免污染,你才能获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皱皱巴巴的麻袋里翻出一个生锈的斧头。
我伸手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我听见她在神神叨叨地嘀咕:「不能让你变成兔子……」
我怀疑这个老太婆精神失常。
我必须远离她。
我紧贴着右边的墙壁,悄悄挪动身体。
阿婆离我越来越近。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跳下火炕,用力把她撞倒在地。
我拔腿就跑。
逃走!
我推开房门,操场月光明亮。
成群结队的学生在欢快地奔跑着,跳皮筋、踢毽子、做游戏。
教室传来琅琅读书声。
「不要出去!」
身后的阿婆大声喊,张牙舞爪地扑向我。
她手里锋利的斧头险些劈开我的头颅。
我来不及多想,本能地逃到外面。
学生们发现了我,围着我转圈唱歌。
「老师!老师!」
我误以为大家热情似火,刚刚恐惧的心渐渐落下。
他们簇拥着我进入教室。
我被推向讲台。
学生们整整齐齐地喊着:「老师!老师!」
欣喜之余,我注意到一个怪异的现象。
他们的视线没有看向我。
他们齐刷刷地盯着我身后的黑板。
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冲心头。
我战战兢兢地转身。
黑板上画着一口幽深的古井。
一具具尸体从古井里爬出来。
图画的下面写着一排小字——
「捞尸!捞尸!」
我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尖叫。
忽然,古井里的女尸抬起头。
她流淌着两行血泪的眼睛盯住我,向我伸出手。
尖锐血红的指甲冲破黑板,抓到我的喉咙。
「救命……」
我有气无力的求救声,被撕心裂肺的疼痛淹没。
熟悉的死亡气息吞噬了我。
6
我又一次清醒。
这回,我站在老旧的讲台上。
窗外阳光明媚。
教室里坐满学生。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空洞。
我头疼欲裂。
脑袋里像是塞了一颗炸弹,爆裂崩析。
我记得……
我是山村旧校的老师。
我来这里很久了。
我的爸妈讨厌我、憎恶我、抛弃我。
他们只喜欢我表哥。
他们事事都拿优秀的表哥和我比较。
只有面对学生,我才能感受到关爱和重视。
我好喜欢这里的氛围。
我要永远留在山村。
我不想回家。
「丫头!快出来!」
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呼唤我。
我扭头,看见手拿斧头的阿婆,正堵在门口。
「你已经死了两次,不能再等了!」
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再死一次!你就会变成兔子!被它吃掉!」
阿婆干树皮般的双手握紧斧头,仿佛下定极大的决心。
我声严厉色地拒绝:「请你马上出去!学生们在上课!」
阿婆狰狞可怖的脸庞,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根本不是学生!」
我的思维更加混乱。
「你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忘记了过去的事?你已经开始头脑混乱了!」
阿婆歇斯底里地吼叫,抡起斧头劈进来。
她想切掉我的脑袋。
我跑到窗口,翻身跳出去。
我的双脚踩到了滑腻黏稠的东西。
我低头,看到地上扔着一块块鲜血淋漓的内脏。
我的胃里一阵恶心,却不敢停住脚步。
我沿着后院一路逃走。
在窗口下,我看见了一颗熟悉的人头。
她脖子处的切痕清晰、整齐,一看便是被人一斧头劈开。
我的心底发毛。
原来阿婆是个残忍的凶手,专门砍头。
我要找人帮忙。
我看见村长站在不远处。
我的记忆中……村长是个善良、正义的大好人。
我扑过去拉住村长的手。
我指着身后追赶而来的阿婆。
「救救我!村长!那个老太婆要砍掉我的头!」
「你先躲到地洞里,我来对付她。」
村长掀开一块木板,让我钻进去。
眼瞅着老太婆追上来。
生死攸关。
我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结果,我的身体险些失重。
我猛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洞。
这是一口深井。
我的双手死死抓住井口的边缘,拼命往上爬。
村长站在高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为什么害我?」
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村长拿起一块石头,砸向我的额头,「进了西郊村,就等于进了鬼门关。」
我的脑袋受到剧烈撞击,头昏眼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村长盖上木板的一刹那,深井陷入一片漆黑。
我听到村长怒斥道:「你这个疯婆娘,你那三个女儿都死了一百年了!你还满肚子怨恨!屡屡坏我好事!」
阿婆顶撞他:「都怪你!老不死的东西!怪你追求长生不老的秘术,引来了妖魔鬼怪,全村人都是被你害死的!」
我听得云山雾罩,头疼欲裂,内心被漫天的恐惧填满。
我快要撑不住了。
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
我的身体瞬间下坠。
我看到黑暗深处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它凝视着我。
砰——
我听到骨头摔断的声响。
恍惚间,记忆被拉回过去。
7
很多年前——
西郊村处于大山的腹地,热闹繁华,人口众多。
可是,村子里重男轻女的观点根深蒂固,家家都盼着生男孩、拼儿子。
村长作为一个村子的一把手,更希望有个儿子,来继承他的地位。
偏偏天不遂人愿。
村长第一胎是女儿、第二胎是女儿、第三胎还是女儿。
村长老婆生下第三个女儿的时候,难产大出血。
当时抢救了一天一宿。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一遭,捡回一条命,村长老婆却再也不能生育了。
村民们背地里开始嘲笑村长。
笑话他是个没种的男人,将来断了香火,村长之位还是别人家的东西。
村长听着旁人的冷嘲热讽,他的心思渐渐发生转变。
他从盼着想着生个儿子,变成了渴望自己长生不老。
如果他永远不死,他就永远都是村长。
为了拥有不死之身,村长问遍了村里的神婆,四处寻找妙方,哪怕歪门邪道都一一尝试。
后来,他听说西郊有一个荒村,特别邪门。
短短半个月,全村死光,且死法诡异,恐怕是邪祟之术。
村长怀抱着敬畏之心,翻山越岭,来到死村。
他走三步,跪一跪。
走五步,拜一拜。
他反反复复地倾诉着心中的愿望。
从白天祭拜到深夜。
月黑风高。
阴风阵阵。
在村长灰心丧气,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想长生不老?」女孩问。
村长仰头,凝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用力点头。
「不死不灭,是要付出代价的。」女孩又说。
村长喉咙干哑,信誓旦旦地承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女孩目光远眺,看向树林里一团血肉模糊的怪物。
「我妈妈喜欢吃兔子,可惜,山里的兔子都吃光了,还要有更多的兔子献祭,你愿意把村民当成祭品吗?」
村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
女孩跟着村长回到了西郊山村。
她住在了村长的家里。
对外声称,这是在外面捡到的孤儿,名为小鬾,无父无母,流浪多日,实在可怜。
从那以后,村子开始怪事连连。
有人失踪。
有人横死。
谁都不会怀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大家觉得村里风水不好,有本事的人都走了。
多年过去,村子里死的死、逃的逃。
女孩果真履行了承诺。
村长身强体壮,始终保持着中年男人的模样。
再看看村长的老婆,脸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皱纹,干瘪的四肢枯瘦蜡黄。
村长还是当年的村长。
村长的老婆成了年迈的阿婆。
随着山上的人越来越少,小女孩开始施压。
她告诉村长,如果没有足够的兔子,她妈妈只能收回长生不老的秘术。
村长怕极了。
他害怕衰老。
更害怕死亡。
他忍痛献出了自己的三个女儿。
女儿的相继失踪,阿婆终于调查清楚丈夫的秘密。
阿婆发誓要为女儿报仇。
夜深人静,她趁着村长熟睡,用斧头砍断了村长的头颅。
然而,村长的身体很快就恢复原状。
阿婆不信邪,她找到各种办法,杀死村长。
有一次失手,村长发现了阿婆的诡计。
他用镰刀的尖头,刺瞎阿婆的双眼。
在阿婆濒临死亡的时候,女孩出现了。
村长祈求小鬾,杀死阿婆。
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自从我住在你家,养母对我极好,我不舍得让她死去。所以,我祈求妈妈,赐予养母不老不死的力量。」
「如今养母双目失明,也受到了惩罚。你把心思放到『抓兔子』这件事上,万一妈妈饿了,后果很严重。」
村长不敢忤逆女孩的意思。
他只能纵容阿婆,一次次破坏他的计划。
村长为了长生不老的力量,又惧怕诡异的怪物,开始蒙骗外地人来山村。
旅游、探险、中奖、支教、找工作、介绍对象、挖掘奇珍异宝……
各种理由骗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在西郊山失踪了。
8
浑浑噩噩间,我再次清醒。
我的身体很疼。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我记得这是自己的第三次死亡。
我的记忆开始破碎。
这里是西郊村。
我是……谁来着?
我低头,看到双手布满了白色的茸毛。
我的肚子、四肢,覆盖着动物的皮毛。
原来我是一只兔子。
我欢快地在山上蹦蹦跳跳。
我撞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她放下怀里丑陋狰狞的布娃娃,拎起我的耳朵,将我搂在怀里。
「小兔子,你有憎恨的人吗?」女孩问。
我的后腿蹬了两下,脑海中闪现过很多陌生的人脸。
最后,我想到了一个男人。
尽管我忘记了他的名字。
女孩揉了揉我毛茸茸的脑袋。
「可怜的兔子,从小被表哥打压,你一定很嫉妒他。」
「安息吧,你的心愿,妈妈已经知道了。」
「安心地被妈妈吃掉吧。」
9
番外——
我的家中。
我的爸妈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我。
熬到第八天,我妈忍不住了。
「李蔓早到学校了吧?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我要是不联系她,她都不认我这个妈!」
我爸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我的头像。
他给我发语音,无人接听。
他给我打电话,提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我爸气恼地给我发信息。
「死丫头!玩失踪?瞧你那点出息!从小就叛逆,叛逆十年了屡教不改!」
「你现在翅膀硬了,不用靠着我和你妈养你,所以你就远走高飞,和我们断绝关系,以后不给我俩养老送终,对不对?」
「你那些鬼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我爸一顿发脾气,等待着我的反抗。
然而,我没有回他。
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回他。
又等了一个星期,我妈开始联系我。
打电话,发信息。
我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全无消息。
我妈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拉着我爸去派出所报警。
「你们女儿失踪多久了?」
我妈翻看着日历牌。
「大概……半个多月?」
警员很震惊,「失踪半个月?你们才想起来报警?正常人失踪三天五天,家人早就发疯地到处找,你们是亲生父母吗?」
我爸理直气壮地叫嚣:「同志,你不知道,我家这个女儿没出息,还叛逆。她工作不行,对象没有,啥啥不是。」
「我和她妈经常表扬她表哥,让她向表哥学习。结果,这孩子破罐子破摔,还想着离家出走,非要去大山沟子支教。」
「我和她妈不管,女大不中留,她想去外面忍受社会的毒打,就随她乐意。等什么时候被骗了,受苦了,她就老实了。」
我妈也郁闷地抱怨:「李蔓从小到大就不省心,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争光争彩?她不理解父母的严格!」
「我脾气暴躁点,说话重了点,她就一个人抹眼泪。处处都是一副窝囊废的样子,我本想着,让她去外地锻炼锻炼,也挺好。」
「谁曾想,这一去外地,失联了。麻烦你们帮忙找一找,她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好,还是回家吧。趁着年轻,早点结婚。」
警员做好了笔录,开始全面调查。
三天后,他们再次联系我的爸妈。
「根据我们的查证,西郊山村并没有招收支教老师。你女儿恐怕是通过网上一些找工作的渠道,被人骗了。」
我爸妈大为震惊。
警员又说:「我们已经联系了西郊山的片警,你女儿去的地方,属于山村的腹地,搜查难度极大。」
「至于那个山村,已经荒芜了很多年。你女儿只能按照失踪人口报备,你们录入一下指纹,以后有消息,再随时联络。」
我爸妈彻底呆住了。
他们从未想过,上次吵吵闹闹的分别,竟然是我和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他们回到家中,大吵一架。
我爸指责我妈:「都怪你!生不出儿子!教育不好女儿!我娶了你倒八辈子霉!」
我妈咒骂我爸:「你一直都瞧不起女儿,从来都不疼爱她,否则女儿怎么会失踪?她是被你逼走的!被你逼死的!」
后来,他们开始冷战。
再后来,爸妈离婚了。
我爸开始频繁相亲,与女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生个儿子,你同不同意?
我妈买了远去西郊的火车票,踏上寻找我的漫漫长路。
10
番外二——
三年后。
我的表哥结婚了。
我爸领着新老婆去参加婚礼,新老婆挺着孕肚,一脸美滋滋。
酒过三巡,我爸和表哥闲聊着。
「大舅,妹妹找到了吗?」
我爸长叹口气,「不找了,李蔓她妈已经走了三年,还是没有音讯,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上天怜悯我,让我有了新的家庭。」
表哥遗憾地摇摇头,「大舅,你这么做,李蔓她妈会恨你的。」
我爸面露惆怅,「恨我又如何?李蔓不争气,难道是我的错吗?哪个男人不想生儿子?哪个父亲不希望孩子有出息?」
「我啊,对得起天地良心。李蔓她妈坚持不了几年,早晚会放弃的,李蔓这个白眼狼,不值得我们付出。」
我爸瞧着新老婆走过来,急忙岔开话题:「你呢?新婚之后,去哪里度蜜月?」
我表哥笑着挠挠头,「我和我老婆存了不少钱,都喜欢惊险刺激的项目,我们打算一路向北,到处旅游。」
我爸看向表哥的新妇,赞赏道:「你小子可以啊,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又兴趣爱好相投,这不是灵魂伴侣吗?」
表哥乐开了花,「可不是嘛,下周是我老婆的生日,正巧在外面旅行度过。等我们从外地回来,给你带点特产。」
11
两个月后——
我爸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老李,女儿找到了!咱们的女儿特别厉害,嫁给西郊山村的首富,现在生了儿子,地位稳固,下月初一是外孙的生日宴,你来吧。」
我爸一脸激动,「真的?嫁给了西郊山村的首富?!」
我妈的声音里夹杂着诡异的兴奋。
「对啊,咱们李蔓命好,以后享受荣华富贵。不像她表哥,那么优秀的孩子,死在一场大火里,一想我都觉得可怜。」
「老李,女儿懂事听话,不介意你再婚,你带着你老婆儿子一起来聚会吧!吃喝玩乐费用全包,女儿拿钱。」
我爸感动坏了。
「行,行,我们准备准备,下月初一肯定赶到。」
撂下电话。
我妈坐在西郊山村的坟头。
她的身边,站着怀抱人皮娃娃的小女孩。
备案号:YXX16kR4OBKiExLB8NUK1XO
黑镜规则怪谈
万寿无疆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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