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皮影戏规则怪谈
皮影戏规则怪谈
黑镜规则怪谈
【皮影戏观看守则】——
【本戏馆营业百年,专业制作大型皮影,且所有皮影符合人体结构。】
【若你看到剥皮刀、三角刀、平口刀等,均为制作皮影的工具,请勿惊慌。】
【门票为定制款,不要撕掉门票上的咒符。】
【不要询问本戏馆的历史。】
【身穿戏服的工作人员是操纵皮影的傀儡师,请勿和他们交流。】
【遇到任何问题,请联系保安。】
【观看中请保持精神愉快,不要心怀怨怼。】
【祝您享受愉快的看戏时(逝)光。】
1
我发现我的爸妈变得不正常。
周末,他们去「西郊戏馆」观赏皮影戏,回家后性情大变。
一向吃素食的爸爸,开始吃生肉。
喜欢偶像剧的妈妈,开始看鬼片。
习惯早睡早起的他们,常常三更半夜不睡觉。
我爸掏出冰箱里的鲜肉,啃得满嘴都是血。
我妈关着灯,在漆黑的客厅里瞪圆眼睛,全神贯注地观看血肉横飞、恶灵作祟的恐怖电影。
他们还能照常起床上班。
我尝试过和爸妈交流。
但是,他们情绪激动,三句话就破口大骂、脏话连篇。
我再多问两句,他们立马暴怒无常。
爸爸挥舞着菜刀,要把我「剁成肉泥」。
妈妈手拿绣花针,要缝死我的嘴巴。
2
我无法理解,过去疼爱我的爸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长相一模一样,记忆完全相同,连胎记的位置都毫无差别,为什么爸妈的言行处处透着诡异?
我去报警,警员怀疑我爸妈患有精神类疾病。
我去医院,大夫开了一兜药,也没什么效果。
我猜测,这一切都和「皮影戏」有关。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西郊,调查真相。
3
戏院门口摆放着两架自助购票机器,旁边站着几名保安监督。
我买了中午 12 点整的门票。
门票正面印刷着一排【观看守则】,背面贴着一张暗黄的咒符,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
我四下观看,大厅面积很小,门口正对着卫生间。
左边通道的牌子写着:【看戏入口,观众请进场。】
右边通道的牌子写着:【皮影后台,观众请止步。】
我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开场,趁着人少,我赶紧寻找线索。
我先拐进卫生间。
门板的右上角贴着一个牌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贴近了瞅,才勉强看清楚。
卫生间使用规则——
恭喜你,发现了很重要的指示牌。
请务必按照指示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1.本戏院年代久远,通信设备信号极差,无法正常使用手机。如果你的手机收到来电,请勿接听,千万不要接听。】
【2.因厕所每周清扫一次,所以卫生极差,你会看到活着的蛆虫,干涸的血渍,腐烂的垃圾,属于正常现象。】
【3.如果撞见身穿古代戏服的傀儡师,请撕下门票背面的咒符,贴到它的前额。】
【4.不要相信保安的话,他们保护的不是你。】
【5.本厕所男女共用,进入隔间请反锁木门,注意自身安全。】
【6.请时刻谨记,你要积极、阳光、乐观地活下去。】
我认真读了一遍,又拿出门票,对照【观看守则】,发现有几处相互矛盾的规则。
哪条是真?哪条是假?
我必须亲自实践。
我推开厕所的门,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吸进鼻腔的味道,像是勾画皮影的颜料味。
我壮着胆量,又看向马桶。
干干净净,没有蠕动的蛆虫,也没有想象中的污血,与指示牌的规则不符。
我正疑惑时,手机响了。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在死寂般的厕所格外瘆人。
我看向屏幕,瞬间惊呆了。
来电的人竟然是我的前女友。
她是我的初恋小婷,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上个月毕业,她要回老家和富二代相亲,所以提出了分手。
我挽留过无数次,承诺以后工资卡给她、房子车子都写她名、彩礼给十万,她毫不动心。
小婷临走前的那句话,我记忆深刻。
「强子,我老公的一套别墅,你们家三代人都买不起。更别提我公婆还有豪车、存款、股票。你挣钱的速度,追得上房价吗?」
我望着她绝情的模样,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的差距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分手了一个月,我从未忘记过她。
小婷主动给我打电话,难道是后悔了?想和我重归于好?
我捏着手机陷入犹豫。
我记得门板上的规则清楚写着【无法正常使用手机】。
我来皮影戏剧院是为了找寻父母「精神失常」的真相。
小婷的事,以后再说。
我叹口气,按下挂断键。
嗡嗡——
手机又是一声震动。
我翻开一看,小婷发来的信息。
「强子,我要结婚了,晚上我请同学们吃饭,你在哪里?我开着跑车去接你。」
我看着这一行刺目的字,脑袋嗡的一声轰鸣。
她故意强调,开着跑车!
这是让我自愧不如?
她是我高攀不起的女人?
让我趁早死心?
我的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夹杂着愤怒、不甘、自卑,还有对小婷的埋怨。
我干脆把手机关机,准备上趟厕所,出去看戏。
我转身,瞬间僵硬在原地。
眼前的一幕令我胃里一阵翻腾、恶心作呕。
只见马桶里爬满了蠕动的蛆虫,地面上溅满了猩红的血液。
我又推开旁边的隔间,依然遍布污血和蠕虫。
一股腐烂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我转身呕吐一大口。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明明检查过,厕所很干净。
前后不到三分钟的工夫,这里怎么变成了肮脏龌龊、蛆虫遍地的垃圾场。
我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手机?!
问题出现在小婷的电话和短信。
我不理解其中的关联,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迎面一冷,我撞到了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
他穿着一双……木屐?!
我的视线上移,蟒袍、戏帽,他身穿古代戏服,我竟然真的碰见了皮影戏院的傀儡师?!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涂抹鲜艳的红色嘴唇一张一合,如电钻般刺耳的嗓音拿捏着腔调,吐出几个字:
「年轻的人皮。」
我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他机械地抬起胳膊,像是木偶一样,手里握着一把寒光直闪的剥皮刀。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傀儡师的动作极快,转瞬间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抡起旁边的拖布,狠狠砸到他的头顶。
很诡异,他扛住我的一击,身体毫发无损,连戏帽都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鬼玩意?!
我急中生智,猛然想到了【卫生间使用规则】。
我迅速掏出门票。
傀儡师的眼珠滚动,看到咒符的一瞬,动作呆滞了几秒。
我趁机撕下咒符,一巴掌按到他的脑门上。
他彻底不动了,右手还保持着攥紧剥皮刀的姿势。
我惊魂未定,双脚贴着墙壁,踉踉跄跄地逃了出来。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进入厕所,与我擦肩而过。
我扭头观察。
女生径自走入隔间,仿佛什么都不曾看到。
忽地,她的电话响了。
我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铃声像是催命的乐曲,在阴森森的厕所里倍显凄迷。
我慌忙躲到卫生间的大门后边,生怕再遇到手拿尖刀的傀儡师。
「喂,你找我干什么?」
女生一只手打开门,边往外走,边整理裙子,另一只手按下了免提。
我模模糊糊听到话筒里传来声音:「你弟弟买房子,还差十五万,你和同学朋友借一借,尽快给你弟凑齐。」
女生的脚步一停,气愤地吼道:「弟弟!弟弟!你每次打电话,都是要钱养你儿子!我也是你的孩子啊!就因为我是女孩!永远都比不过弟弟!」
对方的态度也极其恶劣:「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管你要点回报怎么了?你弟弟是男孩,能传宗接代!你和他争什么?」
女生懊恼地挂断电话,压抑的情绪几乎崩溃。
我透过门缝悄悄观察,她的眼睛里充盈着豆大的泪珠,却扬起头,强忍着怒火,把委屈的眼泪憋回去。
紧接着,我发现被咒符贴住的傀儡师动了。
他额头上的咒符掉落在地,僵硬的手臂猛然抬起,手中的剥皮刀寒光闪动,对着女生的头颅劈下。
女生嘶声尖叫,捂住淌血的脑袋往外跑。
我顾不上内心的恐惧,救人要紧,随手抓起门口的垃圾桶,砸到傀儡师的身上。
他像是坚不可摧的怪物,毫发无损,动作娴熟,一刀划破了女生的脖子。
鲜血顺着喉咙飞溅,有几滴迸溅到我的脸上。
她的白衬衫刹那间被奔涌的鲜血染得猩红。
我看着女生的瞳孔里布满了惊恐,渐渐化作一缕死灰般的黑暗。
「年轻的人皮。」
傀儡师再次发出拿腔捏调的细嗓。
我浑身毛骨悚然,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我害怕他追我,回头一看。
只见他抡起剥皮刀,从尸体的手腕和脚腕处切开,然后将一张完整的人皮,活生生地撕下来。
我吓傻了眼。
这家皮影戏馆到底是怎么回事?
傀儡师根本不是人!
我跌跌撞撞跑出卫生间,发现戏馆的大门已经关闭,还有几名保安看守。
「我要出去报警!这屋子没信号!」
我歇斯底里地吼着,发疯地往外冲。
保安立刻拦截住我的去路。
「这位先生,皮影戏马上开始了,请你进场欣赏。」
我还有心情看戏?!
我指着卫生间,声嘶力竭地狂吼:
「厕所里有个傀儡师!穿着古代的戏服!他砍死了一个观众!还剥了她的皮!都愣着干什么?!不信你们进去看看!」
一名保安点头答应:「我来处理,先生你别激动,可能是你的幻觉。」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正对的卫生间。
我恐慌地盯着他,我害怕他会成为下一具尸体。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保安领着一名女生走出来。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我没看错。
这个女生,正是刚刚被傀儡师剥了皮的尸体。
保安不慌不忙地走向我,「卫生间干净整洁,我已经检查过了。」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
错愕、无助、惊悚、疑惑……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我的脑海里,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的错觉?
这里太危险了,我要离开。
保安却早已锁上大门。
「我们戏院有规定,皮影戏演出结束,才能让客人离开。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忙,请您不要停留在门口。恶意扰乱治安,我们会强制将您锁到卫生间内。」
我环视四周,这才注意到戏院没有摄像头。
我又看了眼几名保安凶神恶煞的模样,假如我硬闯,凭我一己之力打不过他们,只有挨揍的份儿。
好汉不吃眼前亏,厕所又过于危险,我只能走向左边通道。
我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观众,还有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
几个一人身高的皮影,正在幕布上,演着一出苦情戏码。
我悄悄地往前走了两步,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我离着门口最近,万一有危险,也能最先逃跑。
皮影栩栩如生,好似活人再现。
表演的故事既不是老旧俗套的折子戏,也不是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
我仔细一听,讲述的竟然是一桩桩可恨、惊悚的刑事案件。
比如:婆媳大战,妈宝男和稀泥,引发家庭悲剧,媳妇惨死。
再比如:渣男骗钱骗色,同时劈腿好几个善良女孩,引发情杀。
又比如:恶女骗婚骗彩礼,扮演漂亮女主播,坑害几个大哥,引发血案。
那一件件可恨的、受委屈的、不公平的、被欺负的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随处可见。
我听着凄凉的配乐,宛如哭泣的女孩在深夜里吟唱。
我看到在场的观众,纷纷引发共鸣,有人不满、有人落泪、有人咒骂……
我猛然想到了门票上的字迹。
【皮影戏观看守则】写着——
【观看中请保持精神愉快。】
【卫生间使用规则】写着——
【请时刻谨记,你要积极、阳光、乐观地活下去。】
然而,有什么东西故意「精神刺激」来到皮影戏馆的人,一遍一遍地污染着观众的心智。
吱嘎——
大门缓缓敞开,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冷意,我扭头,眼前的景象吓得我双腿发软。
那是一个个手握剥皮刀的傀儡师,它们直勾勾地盯着看戏的观众,如同垂涎三尺的恶鬼。
我紧张地蹲在座椅下,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不被发现。
「年轻的人皮。」
「年老的人皮。」
「男人的皮。」
「女人的皮。」
一句句戏腔般的语调飘落在我的耳朵里,仿佛魔鬼的吟诵。
我捂住耳朵,迫使自己不去听、不去想。
一双双木屐从我的眼前走过,锋利的剥皮刀闪动着猩红的冷光。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刀刃穿透皮肉的噗嗤声、骨头扭曲的咯吱声,接踵而来。
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跪在地上,双手双脚并用,如同一只四脚动物。
我从门口爬了出来。
大厅死寂般宁静,似乎隔绝了一切声音。
我双手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我不敢呼喊。
手机也没信号。
我悄悄地往前走,发现大门依然紧锁。
沉重的锁头犹如一道屏障,将皮影戏馆与世隔绝。
我前后张望,保安早已不见踪迹,厕所很危险,身后是腥风血雨的厮杀。
我无处可躲。
我的视线落在右边通道的牌子上,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像是救命稻草——【皮影后台】。
4
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皮影后台的大门。
硕大的屋子里,没有一个活人。
东侧的架子上,悬挂着一张张鲜血淋漓的人皮。
西侧的架子上,陈列着一张张腐烂干枯的人皮。
南侧的桌子上,平铺着一副副刚刚剥下的人皮。
桌下是一个个老旧的大桶,装满了红、黄、青、绿、黑等几种纯色颜料。
北侧是一条狭长的小道,隐隐约约能看到后台昏暗的灯光。
墙壁上摆放着各种锋利尖锐的刀具,刀刃上沾着未干的血迹。
整面墙都染成一块块的暗红色、褐色和黑色,也不知凝聚了多少人的血渍。
我屏住呼吸,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爬上了头皮。
我捂住嘴巴,杵在原地,不敢依靠任何东西,生怕发出声响。
忽地,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立在东侧的架子中间。
「是谁?!」
我的心中发出疑问。
难道有人躲藏在那里?!
我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动。
近了、更近了!
我看清楚了它!
那是——我父母的、完整的人皮!
一股巨大的恐惧、怨恨、愤怒、惊恐……刹那间从我的脚底蹿出,像是无数只蜈蚣从裤腿爬到身上,用虫牙啃咬着我的肌肤。
我的亲生爸妈难道早就死了?
那么,我家里的父母又是什么东西?
我战战兢兢地走向人皮,在它扁平的手腕上,我看到了一处被烫伤的疤痕。
那是我小时候在厨房玩耍,顽皮淘气掀翻了水壶,爸爸冲过来抱住我,开水浇到了他的胳膊,烫坏的烙印。
他们的人头还在,瞪圆的眼睛里浸满了恐惧,狰狞的表情让面部肌肉呈现扭曲,被砍伤的后脑勺凹陷了一半,脑浆里蠕动着蛆虫。
强烈的视觉冲击,搅动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吐了。
我终于发现了父母性情大变的真相。
我真正的父母,早就死在皮影戏馆。
他们被剥皮抽筋,晾在架子上,随时都会制成新的皮影。
所以,幕布上的皮影都是人皮制作。
这种惨绝人寰的恶行,我无法原谅。
我要给我的父母报仇。
我要让丧心病狂的凶手,死得很惨、很惨。
我从墙壁上挑选了一把屠宰用的剔骨刀,锋利的刀尖染着一块块干涸的血迹,勾起我心中升腾的暴戾。
我屏气凝神,缓缓走入北侧的狭长小道。
我看见后台的灯光,愈发清晰。
我马上就能手刃凶手了。
我要切断凶手的手筋脚筋,放干凶手的鲜血,祭奠亡者。
只差一步之遥。
布帘遮挡的正前方,便是凶手的真容。
不对!
太安静了!
我从观众席逃走的时候,惨叫声、求饶声、哭泣声,还有尖刀砍伤头颅的冒血声,不绝于耳。
现在我就站在幕布旁边的后台。
观众席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极其微弱。
我一只手握紧了剔骨刀,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我另一只手掀开帘子的一角,眼睛贴过去,偷偷观察。
观众席坐满了血人。
无数只蛆虫在他们的皮肤上蠕动,最后与血肉横飞的活人融为一体。
它们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欣赏着皮影戏。
我难以置信,人类的皮肤竟然能被蛆虫代替。
我不愿称它们是人。
它们只是寄生于人类的怪物。
我又听到一阵木屐踩踏地面的声音。
我看到那些身穿戏服的傀儡师,一个个手里攥着滴血的人皮。
它们动作娴熟,将人皮折叠,藏在宽大的戏服里。
随着诡异凄凉的配乐,它们的身形越来越浅、越来越淡,最后凭空消失不见。
我紧张得呼吸几乎停滞。
如果凶手不是人,我该怎么报了血海深仇?
难道,我也要命丧于此?
不行!
哪怕死,我也要和罪魁祸首同归于尽,不枉费父母的养育之恩。
我深吸一口气,干脆掀开布帘。
这是……洋娃娃?!
我错愕地杵在原地,三观再次炸裂。
白色幕布的后面,没有操纵皮影的大活人,也没有身穿戏服的傀儡师。
只有四个孩子大小的布娃娃。
它们苍白的小手握着竹棍,鲜红的嘴巴一张一合,唱着瘆人的歌声。
5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布娃娃是……活的?
它们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
忽然,四个僵硬的脑袋齐刷刷转过头,惨白的小脸徐徐绽放出古怪的笑容。
这一刻,我只想逃。
可是,我在极度恐惧之下,陷入木僵反应,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水,四肢战栗。
我的视线里只有这四个诡异的娃娃。
它们抬起小手,伸出两根手指,抠出眼眶中的瞳孔。
我嘶声尖叫。
它们的眼睛变成了空荡荡的黑洞。
我吓到失禁。
它们的手心摊开,眼白里滚动着双瞳。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
每个娃娃的四颗眼珠子流淌鲜血,骨碌骨碌看向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响起了凄厉的哭声。
6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境中,我来到一个古老的村庄。
我看到村口的石碑上雕刻着三个大字——「西郊村」。
我低头,看见自己穿着村民的布衣,很陈旧、很破烂。
我的四周聚集着愤怒的、迂腐的人群。
他们嘴里喊着:「烧死她!烧死她!都是她给村子带来了不幸!」
我跟着村民们来到一户人家。
妻子跪在地上,被男人鞭打。
她浑身是血,早已不省人事。
婆婆指着她的脑袋咒骂:「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还生个畸形的女娃!我们家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你这个臭婆娘!」
村民们站在门外嘶吼:「村子干旱,天不降雨,都是怪你家生个畸形!烧死她!村子的诅咒就破解了!」
我想阻止他们。
可是,我的喉咙里仿佛塞着一把刀子,刺痛干哑,发不出声音。
男人在院子里支起了火盆。
婆婆拎着一个竹筐。
筐里坐着个瘦弱的女娃。
她的眼珠滚动,比划着小手牙牙学语,好奇地看着这个腐烂的世界。
「烧死她!烧死怪物!烧死畸形!」
村民们异口同声地大喊。
我这才注意到,女娃的眼白里滚动着两颗眼珠子,她是个双瞳。
女娃似乎感受到了四周的恶意。
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屋内跑出来三个女孩,纷纷阻挡在火盆前。
「奶奶!你不要杀死妹妹!」
「我妹妹不是怪物,她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我们带着妹妹走!离开西郊村,我们养活她!」
三个姐姐挺身而出,护住可怜的女娃娃。
她们年纪不大,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不知哪个村民喊了一句:「这三个丫头一定被畸形迷惑了!」
其他人立马随声附和:
「对!她们鬼迷心窍,已经不是人了!」
「烧死她们!」
「反正也是女娃!」
婆婆心一狠,直接将竹筐扔进火盆。
男人举着火把,点燃了柴火。
三个姐姐想方设法地灭火,用水、用土、用衣服。
可惜,她们的力量太单薄了。
村民们生怕双瞳女娃被救活,一个个疯了般,冲进院子,放火杀人,场面混乱到惨绝人寰。
我想救她们。
可是,我的双腿僵硬,动弹不得。
我眼睁睁地看着熊熊大火剧烈燃烧,像是火蛇一样到处蔓延。
村民们被火苗灼伤,落荒而逃。
婆婆和男人眼看火势控制不住,黑烟滚滚,也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们议论着、欢呼着:
「这下子好了!畸形死了!明年西郊村能大丰收!」
「都死了正好,咱们家再娶个老婆、生儿子!」
「苍天有眼!咱们为民除害!烧死怪物!一定能降甘露、下大雨!」
我仰头望天,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得像是末日来临。
真的下雨了。
瓢泼大雨浇灭了烈火。
地上躺着四具弱小的尸体。
她们被残忍地烧烂,皮肤脱落,只剩下焦黑的躯壳。
屋里被打晕的妻子终于醒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出来。
眼前的一幕,刺激得她癫狂绝望。
她诅咒这个恶毒的村子。
她嘴里喃喃地说着:「宝宝,妈妈救你们,妈妈救你们……」
我想,她已经不是人。
她活生生地忍着剧痛,剥下自己的人皮,包裹住可怜的娃娃。
她亲手帮娃娃们缝合皮肤。
她给娃娃们穿上漂亮的裙子。
她变成一团鲜血淋漓的烂肉,躺在四个娃娃的正中间,死不瞑目。
夜风阵阵。
我的头顶悬挂着一轮满月。
血月的月光铺洒在她们身上。
地面干涸的血浆开始涌动,仿佛被什么古怪的力量依附,女人血淋淋的尸体折叠、破碎。
腐烂的尸块扭曲成一个诡异的怪物。
她的脚下有三个猩红的血字——「鬾魕魔」。
血月正当空。
我看见人皮娃娃的手指动了动。
7
我又陷入另一个梦魇。
我看见村民们一个个陷入癫狂。
走路坠落湖中,被什么东西拽住脚腕淹死。
爬山失足跌倒,滚落到悬崖下摔死。
种地时互殴,被镰刀砍掉了脑袋。
家庭琐碎地争吵,上吊自尽。
去井边打水,一头掉进井底。
盖房子拌水泥,脸闷进泥汤里憋死。
每一个死亡现场,我都看见了人皮娃娃的身影。
无一例外,每一个死掉的村民,最后都被剥了皮,只剩下一坨腐烂的血肉,烂肉里生蛆,越生越多,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后来,这里成了荒村。
再后来,这里成了西郊开发新区。
8
我浑浑噩噩从梦境中惊醒。
我面前的戏台上空无一人。
人皮娃娃没有杀掉我?
我看到观众们缓缓起身,排成整齐的队伍,从大门离去。
我记得保安说过,演出结束,就可以打开皮影戏馆的正门,让观众离开。
我想跟着它们一起逃走。
我承认我认怂、我害怕、我无能为力。
我已经放弃了给父母报仇的念头。
我不知道「鬾魕魔」是个什么东西,我渺小得就像一只蝼蚁。
我装作若无其事。
我迈开脚步,跟着观众的步伐。
哒哒哒——
这是木屐踩踏地面的声音。
很近、很近。
就在我的脚下。
我惊恐地低头。
我的脚上,正穿着一双木屐。
我的身上,正套着古代戏服。
我歇斯底里地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变成了宛转悠扬的戏腔,从我的口中唱出来。
观众的脚步一停,同时转过头,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好可怕。
我赶紧闭上嘴。
忽然间。
我看到了我自己。
没错,那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连鼻子上的黑痣都分毫不差。
它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它穿着我的衣服。
它手里捏着我的手机。
我疯狂地冲过去!
我要砍死它!我要回家!谁都不能代替我!我要活下去!
我的速度很快,瞬间出现在它的眼前。
我抬起手臂,我的手中攥着锋利无比的剥皮刀。
手起刀落。
我的刀刃停在半空,被一股古怪的力量牵制住。
我抬头,看见了悬在空中的人皮娃娃。
我逃不出去了。
人皮娃娃的瞳孔,就像是美杜莎的魔咒,只要对视一眼,就无法动弹。
我的身体……只剩下一张空落落的人皮。
番外一
【皮影戏馆傀儡师守则】——
恭喜你,获得了永生的能力。
只要你完全遵守规则,就能不死不灭。
【1.人皮娃娃是你的主子,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它的任何命令。】
【2.皮影戏馆是你的牢笼,如果逃走,你会消失。】
【3.为防止身体腐烂生蛆,它只保留了你的人皮和戏服。】
【4.你是傀儡师,你和恶毒的人类不同,你不需要人类的语言和声音。】
【5.你的工作是收割人皮,将它们清洗、晾干、镂刻、敷彩。】
【6.你可以在皮影戏院随意行走、随时出现、随时消失,人类无法伤害你。这是它赋予你的能力,请心怀感恩。】
【7.当人类的心中出现抱怨、委屈、愤怒、贪婪、痴迷、怨恨、狂妄等等恶念,就会看见污秽之物,也会发现你。此时收割的人皮最新鲜、最有韧度。】
【8.蛆虫会代替腐烂的人类,不要同情他们。人皮娃娃会记住他们死前的怨恨和执念,帮他们完成心愿。】
【9.偶尔会出现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人类,比如僧侣、道士。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可以放走,它不愿意和他们为敌。】
【10.门票上的咒符是人类自保的方式,只能使用一次,会让你短时间丧失行动力。这是人皮娃娃游戏的方式,它是孩子,偶尔有点调皮。】
【11.如果你看见名为鬾魕魔的怪物,不要惊慌,保持沉默,它是人皮娃娃的母亲。】
以上,请务必遵守。
违反规则的傀儡师——会死。
番外二
【皮影戏馆保安规则】——
很荣幸见到你,本戏馆隶属于西郊疯人院,包吃包住、待遇丰厚。
请保持积极、阳光、乐观的心态,努力工作。
【1.除了上班时间,请不要来到皮影戏馆。否则,发生任何意外,我方概不负责。】
【2.你的吃住都安排在疯人院宿舍,工资由院方结算。有任何问题,请咨询疯人院后勤部。】
【3.本戏院年代久远,通信设备信号极差,无法使用手机,请勿慌张。】
【4.工作期间,你不会接到任何电话。】
【5.皮影后台是傀儡师的工作地点,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你和你的同事。】
【6.如果你的同事忽然消失,这是正常现象。他可能闯入了皮影后台,也可能违反了员工规则,不幸被老板辞退。】
【7.你没有义务帮助顾客解决问题,让他们按照门票规则看戏。】
【8.皮影戏开场前十分钟,禁止入场,关门反锁,切记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这是防止本戏馆百年的手艺,被人偷学。】
【9.演出期间,请你回到保安休息室。不要偷偷看戏,绝对不能偷看皮影戏。】
【10.演出结束后五分钟,请你打开正门,让顾客离开,并且打扫干净场地。如出现血迹、尖刀、眼珠、骨骼、毛发等,那只是无用的道具,直接销毁即可。】
【11.如果遇到胡言乱语的顾客,请安抚他的情绪,但不能放走他。这类人一般是偷学手艺、装疯卖傻,傀儡师会处置他们。】
【12.切记!你是一名保安,你不用保护顾客!你保护的是皮影戏馆!】
最后,祝您工作愉快。
- 完 -
□ 我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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