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堕入光明的替身

堕入光明的替身

黑镜规则怪谈

一年前,我发觉姐姐身上有不正常的瘀痕,身体像被人吸干了一样衰败下去。

直到她死之后,我才看到日记本里的真相。

1

厕所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纸,纸上莫名其妙地写了两句话:

「不要接受生日礼物!」

「不要参加体育课!」

我满腹狐疑地朝外张望了两眼,可外面什么人也没有,我便如往常一样回到家。

一开门,妈妈正直挺挺地站在屋子中央,扭着头朝我笑。

我愣在原地,心里预感不太对劲。

这时,厨房里发出了刀具摩擦的声音,转眼间爸爸竟提着刀走出厨房,他的脸上是狰狞而夸张的笑容。

但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自从和妈妈离婚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这里。

见到我,妈妈竟端着蛋糕朝我机械且木讷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可毫无音调的歌声,只会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宝贝,你的生日礼物哦。」

她拿着一个金属色的盒子。盒子打开,我看到了内心曾十分渴望的运动鞋,那崭新的 LOGO 贴在鞋子后跟处,流线型的运动感是那么地吸引我。

明明脑子里下了拒绝指令,但手却已经接过了礼物。

「宝贝喜欢吗?」

「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好吗?」

爸爸提起刀,切下了一块蛋糕,但他动作实在太僵硬了,蛋糕被砍得稀巴烂,溅起来的奶油甩到了妈妈的脸上,可她完全不在意,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

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蛊惑我,它好像知道我渴望父母团聚,也知道我的欲望。

耳后传来妈妈兴奋而诡异的催促:

「宝贝……收下礼物的话,就该好好去学校了哦……」

我扭过头,窗外天已经亮了,可明明腕上的手表,依旧停留在晚上八点。

2

房子里所有景象都和原来的一样,但实际与现实完全相反。

比如:

原本分开的两人,在这里他们竟没有离婚,甚至为我准备了生日蛋糕,还知道我想要什么礼物。

再比如:

今天是 6 月 9 号,可日历上挂着 9 月 6 号。

这样刚巧变成了我的生日。

我别无选择,只能慌不择路地冲到大街上。

虽然强烈的直觉告诉我绝不能去学校,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跑,最终始终会来到学校。

就在我走神的工夫,我竟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教室。

窗帘、黑板、课桌椅,它们似乎小了一些,就像是从一面巨大的后视镜里看到的微缩版,看久了令我有些眼晕。

而我的同桌竟一反常态地认真背起了英语单词。

铃声结束,班主任梳着一头黝黑的倒背头进来了,宣布今天上午全改成自修课。

高考前夕,各科老师争分夺秒给我们分析试卷、改错题、讲真题,怎么会一上午不管我们,让我们自习?

这个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我始终没有逃离这个世界。

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扭转脖子朝我们说道:「今日自修课由班长代管哦。」

他一走,班上同学顿时欢呼雀跃,满堂哄笑,可这些嘈杂的笑声在我听来,却因太过不切合实际,而显得荒诞诡异。

「请大家注意课堂纪律。」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但极其陌生!

我顺着声音找到了这个人,是个短发女生,齐刘海盖住了一半的眼睛,整张脸极度苍白,但嘴唇却红得过分。

「既然老师不在,不如用多媒体放个电影?」

她自顾自地说着,我以为不会有人理她,但随即就有人上去照做了。

不对劲。

我才反应过来我们班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女的!

同桌却像个木头疙瘩一样,一直保持同一个动作,盯着英语单词眼睛发直,嘴里念念有词。

从放电影开始,氛围就逐渐变得奇怪了。

除了自称是班长的女学生拥有灵活的眼神,其余都如同提线木偶般失去了意识!

他们机械地齐齐抬头,眼睛盯着电影变幻的画面,可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眼神空洞,就和我家里的爸妈一样。

难道他们与我一样,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女班长肆虐地朝着所有人笑,嘴角极度夸张地咧开,露出了森森白齿:「看完电影想做什么?」

这时,下课铃声响起,

所有人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保持抬头看电影的姿势。

这令我产生了逃离的念头,可刚站起来,却直直地对上班长那张阴森的笑脸:「同学,你怎么还能动呢?」

她朝我走来,表情越来越狰狞。

我手心脚底出了冷汗,瞳孔被吓得紧缩一圈。

这时耳边突然炸裂一声:「快跑!别让她抓住你!」

我来不及想这个声音到底是谁,拔腿就跑!

「嘶……哈……」

女班长呼吸声变得急促,但斯哈声一直在我耳边,她追上来了!

我冲出走廊,可周围全是封闭的教室,我无处可躲。

很快,我冲到了走廊尽头,陷入令我窒息的黑暗后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我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教室!

与刚才对比,我感觉意志力和自我意识都受到了限制,就连迟钝呆滞的动作,也几乎与周围的提线木偶无异。

但我心里非常清楚,我不能受她的控制。

多媒体内无意义的雪花闪屏循环播放着,电影已经结束了很久。

而女班长的声音似乎闪过一丝阴沉:

「也许你们一定非常痛恨被取代成考试的体育课吧?」

这时,我脑子里闪过那张纸条:

「不要参加体育课!」

3

我木讷地跟着所有人的动作,像流水线上的提线木偶跟在女班长的身后。

明明刚才逃走的时候,走廊上并没发现楼梯。

女班长一出现,转角处楼梯就存在了。

随即我们踏上楼梯,从六楼的空中楼梯,进入了另一栋教学楼。

我看到这栋教学楼的墙上贴了醒目的 8 号。

怎么会是 8 号?

一年前学校出过人命后,教学楼就取消了数字编号。

如今已改名为「学知楼」。

所以,在看到这个熟悉却根本不会存在的 8 号楼后,我心里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进入体育室,女班长拿出一筐球:「射中门框的继续轮回排队,没射中的……」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转而指着高处的窗户,「就从这里跳下去吧!」

我吓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因为当年那个死去的学生,就是跳窗而死!

而她这样做,摆明了是让我们死!

「就从你开始吧!」她指了指排在学号第一位的同学,正好是我同桌!

我喉咙里拼命地想阻止,但毫无用处。

很显然,二十米的距离,我同桌根本没办法射中门框。

女班长尖锐地笑了起来,语气诡异而兴奋:「好可惜,你做错了呢。」

我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同桌走向窗台,像一个风筝一样坠了下去。

「下一个!」女班长按部就班地指挥着。

而我耳边,又出现了那个声音。

「闭眼睛!」

「不要看她。」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只能照做。

闭上眼没多久,身体逐渐恢复了行动力。

这回我不敢莽撞,也不敢睁开眼,但是……

突然一股凉丝丝的气息在我耳边绕着,惊得我睁开一条眼睛缝。

此时正有张因过度靠近而显得狰狞的脸对着我:「同学,你有点惹我生气了呢……」

趁着躯体还能控制,我逃命般朝体育室门外冲去。

在冲到墨绿色墙漆的走廊后,我却看见了走廊尽头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再次闯入我的脑海:「去厕所,我在厕所等你!」

而我身后传来的,是女班长追赶时的喘息,我越来越慌,只能跟随声音的指示一头扎进了厕所。

厕所里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人等我,所幸女班长不知何缘故竟没有冲进来。

而洗手台的台面上,放着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条。

第一排写着:这是能帮你逃出这里的一些规则,一定要重视且谨记这些规则。

「1 尽量不要让班长注意到你,否则她会杀了你。」

「2 厕所是最安全的,但进入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

「3 遇到任何危险可以去教导处,但里面有声音的话不要进去。」

下面两行字迹变得更加潦草急躁,且是红色。

「4 这栋教学楼没有楼梯,任何时候看见楼梯都不要下去!」

「5 如果你找到了我,千万不要相信我!」

但后面一行又否定了上面两条。

「6 不要相信红色笔迹的话」

「7 反……」

写到最后的时候,字迹几乎像在飞一样了,看得出来结束得相当仓促。

我连忙看了一下腕上的电子表,发现三分钟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可那个声音越来越虚弱:「你必须在下课铃声响起前离开这里!否则整个 8 号楼都会消失……」

我赶紧低头看表,如果按一节课 45 分钟算,我只剩下最后 35 分钟了!

但我还是不知道从哪里离开!

「你是谁?」我朝着空气大声喊道,「我该怎么离开?」

但回答我的,只有门外女班长诡秘而尖锐的声音:「同学,你厕所上好了吗?」

4

她还在?

她没走!

我吓得呼吸都麻了。

此时,腕上的指针马上指向最后一分钟。

窗户!对了,西手有窗户!

如果和现实世界一样的话,那窗户下面会有个设备平台。

我毫无选择,只能猛地跳了出去。

索性我的猜测是对的,我小心翼翼地顺着平台往前爬,来到了隔壁教室。

教室内空无一人,似乎整个学校只有我们这一个班的学生来上课。

「同学,你在和我玩躲猫猫吗?」女班长冲了进来,扯着阴沉且扭曲的笑脸。

我连忙从教室另一个门冲了出去。

我想起了纸条上的提示:「遇到任何危险可以去教导处」

对了,我刚才一路跑过来,左手边的确有个教务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教务处里有个胖胖的男主任,不知道他会不会在。

走廊笔直且没有尽头,而且无论我怎么跑,女班长都可以轻易地追上来。

眼下除了这个教导处,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了。

可我一靠近教导处的门,就听见里面好似有动静,那种细碎的呜咽以及桌椅的触碰声。

怎么回事?里面竟然有人吗?

「如果你听见教导处有声音,不要进去!」

我想起纸条上这句红色笔迹的警示,下面还有扰乱我思考的一句话——不要相信红色笔迹的话。

显然,我被这自相矛盾的提示迷惑得难以向前。

「嘶……教导处啊!」身后是女班长愤怒到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似的叫嚣,我吓得往后靠,却意外发现教务处的门竟是虚掩的,导致我整个身体惯性地跌了进去。

然而教务处内的这一幕让我血液瞬间凝结!

只见一个清瘦的女学生被人死死抵在桌上,喉咙里发出痛苦且破碎的呜咽!而那个男人,竟然是教导处的主任!

他一边晃动着身体,一边扭曲地威胁着:

「知道错了吗?」

「下次还敢和别人说吗?」

「妈的!」

被侵犯的女生只能蜷缩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

从这个角度,我正好看到了她的脸:短发,刘海长长的,几乎遮住了半个眼睛。

我惊愕得再次无法呼吸,这不就是刚才追我的女班长吗?!

不对,不对,不是。

虽然也是短发齐刘海,但明显这个女生要长得更稚气些,五官也稍有不同。

难道,这是女班长的亲生妹妹?我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脊背发直。

接下来,男主任还是不肯放过眼前的女生,罪恶再次上演。

可他们看不到我,仿佛与我根本不在同一个时空,这一切就像被倒放的录像带。

就在这时,教导处的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

女班长冲入的瞬间,被欺负的女生竟也同时消失。

只剩下男主任像被猛地惊醒了一样,怒不可遏地扭过头朝我死死地瞪大眼睛。

女班长没有管发怒的男主任,而是指着我,指尖都在颤抖:

「你看见了吧?」

「那为什么不救她?」

我见她失去理智,只能撒腿就跑。

5

这层教学楼我已经直直地跑了很久,总结出一个规律——每隔五个教室,会出现一个厕所。

我这样永无止境地跑了十分钟,身后是发了狠要追杀我的女班长。

平日里懒如废柴,连多跑五分钟都会喘的我,这节课我已经挣命似的跑了二十多分钟。

我再次冲进了可以暂时躲避和休息的厕所。

此时我看了看手表,发现还剩最后 25 分钟。

而这一次,厕所里竟然多了个人影。

那人破碎的脸,残破的四肢……但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站在厕所的镜子前端详着自己。

此时,我几乎百分百可以确定,她就是刚才在教务处被侵害的女生!

但有所不同的是,她已经是坠亡后的样子了。

我强行压住心里的恐惧:「你是……去年自杀的女生?」

镜子前的女生开口了,满脸的脓血,看得我头皮发麻:「很抱歉,我这副样子,大概吓到你了吧?」

她语气平静,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并且与我继续说道:「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是反的。」

「如果你要逃出去,就不能太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说完,镜子前的她朝我笑了笑,「包括我。」

她这副善恶难辨的表情,简直比外面追杀我的班长还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我思索间,走廊里突然传来班长十分惨烈的尖叫声。随后,是男人紧跟其后的咒骂:「妈的,贱人,你跑不掉了!」

比女班长还可怕的,是这个藏在教导处里的变态啊。

我深感绝望……

「砰砰砰……」

变态似乎注意到了厕所里的我,疯狂地砸着门:

「妈的!」

「南梨!」

「你别躲了,给老子出来!」

等等,他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变态怎么会认识我?

6

我抵在门背后,一边用力阻止着外面想靠蛮力冲进来的胖男人,一边听着镜子前那个女生说的话:

「如果你还能活着离开这个厕所。」

「那就找找看散落的线索。」

只是,她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声音也不再那么平和:「不然你就永远待在这里,陪着我。」

「感受永世不得安息的滋味如何?」

她疯了?

我感觉她也疯了!

我看了眼手表,规则内提到的在厕所内不能超过三分钟,而此时,表上的指针逐渐靠近最后一分钟。

与外面残暴变态的男人比起来,似乎厕所里稍微好一些。

可如果三分钟超过了会怎么样?规则里没有说。

九、八、七……

在秒针的倒计时中,整个厕所像一堆逐渐崩坏的数据,成了多频闪烁着的虚影。

掐着最后一秒,我开门冲了出去。

随即厕所消失,就连进入的门也变成了一堵结实的墙。

好险,我差点就永远困在这里了。

好在那男人不知去哪了。

刚庆幸自己可以喘口气,但女班长竟拖着血淋淋的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

她的右腿似乎被人用尖锐的东西生生砸断了。

这一定是那个变态的男人干的!

我开始憎恨起他来,甚至对这个追杀我的女班长产生了同情。

按着我脑中的猜想,第一次尝试与女班长沟通:

「你别杀我了,应该杀那个害死你妹妹的主任,不是吗?」

可她完全听不进去:「当然,他要死,你也要死!」

天呐,这简直不可理喻。

我和她完全不是一个年级的,而且当时报纸里也写了,是她妹妹心理脆弱,没承受住主任犀利的批评,这才报复性从窗户跳了出去,而警方证据并没有指向他杀。

即使是有旁观者,那也绝不是我。

我与她们根本就不认识!

沟通失败,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棒球棍,恶狠狠地朝我追来。

好在她现在的腿脚不太利索,我轻易地甩开了她。

可走廊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永无尽头。

走到教导处门口的时候,我想起了这句话:「试着找一下散落的线索吧。」

我没有犹豫,再次推开了教务处的门。

这回,里面没有声音,整齐的教案和干净的桌面,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堪的罪恶。

摄像头?是不是所有的证据都在摄像头里!

我四处查看红色的光点,但很可惜,学校并没有在办公室里装摄像头。

莫非刚才施暴的画面,是这个世界刻意迷惑我的吗?

按照设定,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反的?

可冥冥中进入这里,一定不会让我看到这么明显的线索才对。

于是我沉下心来,打开抽屉,一个一个翻过去。

这时,那个男人的抽屉里出现了一堆照片,镜头虚晃,对焦凌乱,但是人物清晰,明显是刻意偷拍的!

而那张照片里,出现了一对双生姐妹花。

她们与我现在见到的完全不同,镜头下的她们,阳光明媚,眼神清澈,是那么美好那么和谐。

紧接着……

在这堆姐妹花的照片中,竟夹杂了一张我的!

7

这时候,桌上被教案遮住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不过上面有密码锁,我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但既然这个位置是那个变态男主任的,那他这手机一定至关重要!

这或许可以成为关键线索。

我拿起手机藏匿在手心里,却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男人吓了一跳。

他嘴角的笑容,是讨好般的威胁:「我喜欢乖孩子,只要听话,我就保证不伤害你。」

这是恶人一贯的说辞,我才不会信。

我捏紧手机,拔腿就跑。

而他越是拼命追我,我就越想知道这个手机里藏了什么罪证。

所以我绝对不能给他!

手表上的指针告诉我,还剩下最后 10 分钟。

我气喘吁吁毫无头绪地在走廊里拼命地逃,可自始至终没有看到可以躲藏的厕所了。

难道一旦消失,它就不会再出现了吗?

这令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绝望,我也会这样永远消失吗?

这时,赶来追杀我的女班长把他闷了一记棒球棍,但对于身躯强壮的主任来说,这一记闷棍对他毫无作用。

男主任扭过头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兴奋了。

我脚步迟疑地凝滞在原地,明明这两个人都要杀死我,但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个变态杀死。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对着那个死变态:「手机在我这里!」

胖男人果然松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朝我扑来,好在我身手变得敏捷很多,逃脱了他的追击。

也许我今天根本走不出这里,就算出去了,这个世界也可能根本没有警察局,但我还是威胁道:「这手机交给警察的话,你就完蛋了!」

男人脸色一变,看着我:

「南梨……」

「老师关注你这么久,不觉得你是这样不懂事的坏孩子啊!」

靠。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就在这时,身后的女班长朝我身后眼色一亮,喉咙里呜咽着:「妹妹你来了……」

那血淋淋的女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男人被她惊了一跳,但也只是一瞬,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

妹妹的视线越过男人,指了指我身后。

我立刻转过头,这时,原本永无尽头如深渊一样的走廊,竟出现了楼梯。

男人看到了楼梯,瞪大眼睛,似乎匪夷所思:「你相信她?」

「她是鬼啊!」

「恶鬼永远逃不出死去的世界,你相信她有那么好心,放你走吗?」

我顿在原地。

没错,我的确听过这个传言。

难道这一切都是班长妹妹的报复?我早被她抓进了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她就在骗我?包括厕所里的纸条,也是她故意递给我的?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手表的指针逐渐逼近下课前的最后三分钟。

如果纸条上的指示是真的,那我恐怕没有时间了。

与此同时,在这如此诡秘的走廊上出现了更为诡异的「吱吱」声。

可男人恶狠狠地拽着我的胳膊:「你最好听劝,不要下去。」

这时,我想起了规则里红色笔迹的字:

「这栋教学楼不存在楼梯,如果看见,千万不要下去!」

8

千钧一发之际,妹妹朝他扑了过去。

男人奋起一脚,却被突然冲过来的女班长挡下力道,男人不由得松开了拽着我的手,便只能恶狠狠地警告我:「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这个死去的鬼?!」

最后一分钟。

可我身后的楼梯,黑暗得像没有尽头。

看着这个死死拖住男人的妹妹,我发现她身上有着被侵犯过的痕迹。

我再没有犹豫,转身向不知尽头的楼梯跑了下去。

9

不久,鼻尖突然冒出来一股难闻的气体。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耳边是不厌其烦的「吱吱吱」声,如同刚才在走廊里听见的一样。

我吃力地捂住胀痛的脑袋,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熟悉的试验器械,紧闭的窗户,黑板上是化学老师白天刚刚讲过,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知识点。

实验大楼!

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化学教室!

我勉强支撑着站起,却被脚下软软的东西绊了一跤。

这才看到,我身边躺着一个昏迷的女生,她短发,齐刘海,清瘦稚气的五官,是刚才梦里出现的被那个主任侵犯后跳楼的妹妹。

没来得及细想,再次被教室里浓密的白烟呛到了。

课桌上有几台化学器皿内燃烧着不明液体,产生刺鼻呛人的烟雾。

我连忙打开窗户,并掐灭了化学器皿下的火焰。

此时,我兜里的手机猛烈地震动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熟悉的界面和款式,让我为之一振。

因为它与我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可我的脑袋还是胀痛得相当厉害,记忆断断续续,我隐约能想起来一些碎片,但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刚才的梦境。

好在手机拨打求救电话时,不需要开锁验证,我看了眼一旁呼吸浅浅的女生,瞥到了她身上陈旧的疤痕,以及右腿处十分明显的、凸起的伤口结节。

很快,120 和警车陆陆续续到了。

窗外天色不再是永无止境的昏黄,而是让人感到时间正在流动的黑夜。

我抬眼看到了自己的手表,显示为晚上 8 点 05 分。

10

「医生,醒了!」

我听到耳边是嘈杂的机械声。

「你可真是命大,血液里化学浓度很高,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护士激动地宣布我醒来的好消息。

我听见医生与我说,我爸妈焦急地等在重症监护室外,已经彻夜没有合眼了。

已经一整夜了吗?

头疼伴随着呕吐,但我又实在没力气,只能混沌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我第一次醒来是在实验室里?还是这个 ICU?

等我体征慢慢稳定后,医生拔掉了插在我喉咙的管子,我终于能说话了:

「医生,刚才与我一起来的,是不是还有一个昏迷的女生?」

他表情一滞:「你身体素质倒是不错,麻醉还没全完醒,还能想起来这些。」医生仿佛知道我关心什么,「你放心,她也没事,多亏你及时通风,保住了性命。」

11

从 ICU 里出来的时候,我破天荒地看到原本离异分居多年的父母,竟和谐地站在一起。

而在我妈这张万年消沉严肃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暖意:「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妈妈说完,我感觉脑袋阵阵发痛,随即有无数碎片一样的回忆像洪水猛兽一样侵袭过来。

这一刻,我终于全想起来了。

原来被侵害人的是我。

在这迎接高考的最后一学期,我时常感到有人尾随我。

为了躲避这个变态,我常常一放学就直接回家。

可是,出事的当天,在我路过教务处时,却听见里面有异常的声音。

我鬼使神差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有个女生在拼命地翻找东西。

而那个女生就是后来梦里出现的女班长的孪生妹妹。

当时的我,以为她是小偷。

但我们很快就被发现了,来者正是手机的主人。他发现妹妹拿了手机,眼中顿时变得极度惊恐:「你们拿我手机想干什么?」

男人甚至把我当成了共犯。

他反锁上门,一凳子拍晕妹妹,而在这之前,手机被妹妹暗暗地滑入了我的衣服里。

我预感事情不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肆无忌惮地看着我,最后……侵犯了我。

事发后,他拖着动弹不得的我和昏过去的妹妹,一并将我们送到了隔壁的实验教室。

我看见他关上窗户,口袋里拿出一些白色粉末,点燃了器皿下的火焰。

闻见刺鼻的化学气味后,我晕了过去,随后经历了这段漫长而诡异的梦境。

匪夷所思的是,我在醒来后看到手表指针只过去了 5 分钟。

12

在我出院一个星期后,警察找上了门。

原因是他们从我的衣兜里,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物证——那部手机。

当然,我十分愿意配合他们调查。

我将这一年来被尾随,以及将我是如何看到那个妹妹翻找手机,并且手机如何落入我衣服里的原因一并告诉了警官。

可由于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导致我分不清我讲的到底是出于实际,还是幻觉。

「不好意思警官,我记忆混乱,那些口供也许会颠倒错乱。」

「不碍事,只是例行公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警官说完,脸色担忧地看着我,随后避开我的视线,朝外面走了过去。

我偷偷跟在后面,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传来警官的声音:

「他这种情况出现有多久了?」

「什么?」我妈仿佛很吃惊。

警官还在继续:「南梨是他的姐姐吧?」

这说法在我听来毫无逻辑,甚至无厘头到令人窒息!

「你知不知道,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女的。」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南梨。」

他们的对话,使我感觉一团要爆炸的气体冲入我的肺腑,憋得我难受,即使极力控制着自己癫狂的情绪,我还是忍不住冲进去质问警官:「胡说什么!我哪儿来的姐姐?!」

警官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那个手机,你知道保存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我当然不知道。

「也是。」他点点头,「看来这案子……」

「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13

黑暗的审讯室里,我睁开困顿的眼睛。

已经三天了。

他们把我铐在这里,不分黑夜白天。

审讯员问我:「你认识南桃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我烦躁地舔了舔皲裂的嘴唇,无力地摇摇头。

「那说说你是怎么躺在学校实验室里的。」

「我说过了。」我忍耐自己内心的狂躁,「是被那个变态绑过去的。」

「你觉得实验室里的化学毒气是谁放的?」

一提起这个问题,我就激动起来,两条腿奋力地抖动,声音发颤:「当然是那个变态!那个侵害我以及那个女生的变态!」

「不要激动。」

审讯员给我倒了一杯水,他自己则点了根烟,用耐人寻味的眼光看着我:「可那个变态已经死了。」他掸了掸烟灰,「而且摄像头最后拍到与他在一起的人,是你。」

「怎么可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到可以刺穿自己的鼓膜,「我被他侵害!被他绑起来!差点就死在了实验室!」

「你自己看吧。」审讯员把证物手机递给我,里面是一段被截取的录像。

录像中,一个清瘦干瘪的男高中生正尾随着一个胖胖的男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胖胖的男人就是那个变态主任。

他把另一段视频放给我看:「还有这个,是在你们学校走廊拐角的摄像头拍到的。」

我盯着那个录像,画面镜头泛虚,但与我供述的相差不大,视频里,我正被胖男人按在桌子上……

这是一段我被侵犯的视频,不堪入目的景象逼得眼泪冲出我血丝肿胀的眼睛,胸口处压抑的怒气令我想冲进去杀了他。

杀了他?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审讯员探索着我脸上的表情,随后开始了他后面的对话:

「他叫赵明,是你们的教务处主任,之前在别的学校做过副校长,后来因为一些个人问题,转到了你们的学校。」

接下来,审讯员滑动手机屏幕,开始播放下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的背景还是在胖男人的办公室,但是,画面中再次出现了一个清瘦的男高中生,仔细看,他竟长得与死去的南梨十分相像。

审讯员用手点着这个男生,然后朝我递过来一面镜子。

14

在我看向镜子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意识缓慢,耳边似乎隐约响起一阵急促的呼救声:「哥哥,哥哥快跑!」

呼救声熟悉而真实,迫使我猛地睁开眼。

我意识到这也许是梦境。

但梦里的我正被那个叫赵明的变态牢牢扼制住脖子,不远处的女孩子满身淤青,右腿似乎刚刚被打断,流淌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她明明自己都快要死了,却拼命地用凳子砸向变态,以为这样可以救我。

胖男人咧开嘴,笑得肆无忌惮:「她跑不了的,她的腿刚才被我砍断了!何况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都活不了。」

我看着地上面色惨白的女孩,正是之前在梦中走廊里救过我的女生!

随后,我拉出一个上帝视角,看着自己朝她喊道:「桃桃你快跑,快去报警!」

即使我能感受到自己嗓子眼被捏到发酸窒息,但我依旧发出嘶哑而艰难的安慰:「桃桃不要怕,我不会死的!」

我感觉自己头上喷出一口腥臭,那是胖男人得意的嘲讽:「报警?你以为就这点事我还摆不平吗?」

须臾间,我肺里的气已经出不来了,就在意识越来越淡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捏紧我脖子的手,但随即,这个被我称作桃桃的女孩子,因救我而刺过来的小刀,被这男人打落。

她变成了一朵被撕碎在风雨里的花瓣。

她被狠狠按在地上,男人的拳头一下一下地往她身上砸,嘴里叫嚣着:「贱人!还想杀我?去死!」

我愤怒地抄起手边的凳子,而就在凳子砸下去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正从梦里撕扯出来,最后视线重新回到了审讯室。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15

眼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她坐在原先那个审讯室的座位上,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刚才你看到的,都是经过我催眠后,发自你潜意识深处的东西。」

我沉默着。

暗暗思考着她说的话,让思绪沉浸在刚才的经历中。

女人说话轻轻的,柔柔的,她朝我简单说明了一下:「我看到了你提交给警察的口供。」

然后她盯着我的眼睛,与我确认:

「你说你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有个诡异的女班长,追着你要杀你,过程中,你看到了一个与她长相一样的孪生妹妹。」女人把话停在这里,似乎在等我的反应,「是吧?」

我只好点点头。

她呼吸凝了几分:「我知道你始终不愿承认。」

「但这个出现在你梦里的女班长,就是你的姐姐——南梨。」

「不可能!」我愤怒地朝她大叫,「我要说多少遍,我才是南梨!」

「好好好,你是南梨。」她像是在安抚我,但随即又强行把我拉入她的观点中,「你梦里有个一直暗中帮助你逃离的女孩,她是南梨的妹妹,叫南桃。」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她们。

女人看着我:

「但她们都是你的至亲。」

16

女人给我倒了一杯水,看到我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安慰我:「你不要紧张。」然后她继续和我说,「你的梦很离奇,但似乎很有逻辑。」

「按你自己的说法,梦里与现实是相反的,这也正好说明,是你抹去了自己作为她们哥哥的人格,潜意识的你一分为二——南梨是死前遭遇侵犯的姐姐,南桃是受辱自杀后的姐姐。」

她说得十分饶舌,可我还是听懂了,否则我的内心根本不会这么愤怒。

可女人紧紧抓着我,迫使我看向她,并不打算由此结束谈话:「侵犯你姐姐的男人叫赵明。」

「他用手机录制了整个过程,威胁你姐姐一旦讲出去,就把视频发给所有人。你姐姐不堪其辱,却被要挟了整整一个学期,在这个过程里她勇敢自救,但舆论发酵后,她受不了谣言和旁人的冷眼,最后在旁观者的冷漠中跳楼自杀了。」

「你无法接受姐姐死去的事实,而警方也没有按你所期待的那样,给赵明判死刑,甚至只关了半个月就出来了。」

她一字一句,说话时的语气像是亲眼看到了这些。

「然而导致你彻底崩溃的,是你妹妹坚持要去赵明的办公室找证据,随后反被赵明发现,并再次上演了与你姐姐一样的情形,被录像,甚至被暴力威胁。」

我听完她的阐述,紧紧捏着自己的手,但冷汗已经浸满了手心,这一刻,真实而残酷的回忆将我从姐姐的视角和意识中剥离出来。

随即,我紧皱的眉头突然放松下来,身心感到从未有过的解脱。

17

如女人所说,我叫南铎。

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一年前,我发觉姐姐身上有不正常的瘀痕,她却死活不肯告诉我原因。

在她生命的最后半年,她的身体像被人吸干了一样衰败下去,而直到她死之前,我才看到她日记本里的真相。

比起她被侵犯被侮辱,更让我痛心的是,她日记本中写道:我明明是受害者,但在周围人的指点中,我逐渐失去了所有光明。

写下这句话没多久,她自杀了。

在姐姐自杀之后,事情非但并没有朝我预期的方向发展,相反,那个恶魔因缺失关键证据而疑罪从无,这令我感到愤怒而不安。

原本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去讨回公道,却因为我的懦弱和犹豫,让妹妹一次次单独赴险。

而等到我鼓起勇气去教务处找她的那天,是妹妹第一次被恶魔按在桌子上……

是我的懦弱导致这一切发生,我再没有继续做她们哥哥的资格。

也许就是那一天,潜意识将我作为「哥哥」的人格抹去。

事发时间,大约距离今天一周左右。

我与妹妹南桃,约好等晚自习结束后去教务处偷这男人的手机。

我们知道那里面藏了不可告人的录像。

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妹妹为了死守住这个唯一的证据,已经被变态用腿凳砸倒在地,我看见她右腿上的伤疤还没好,就又被砸开了。

还没来得及救她,我因害怕而被变态扼住喉咙,无法挣脱。

他再次化成恶魔,当着我的面再次侵犯了妹妹,并将我们扔进了隔壁的实验室。

在强烈的气体中我晕了过去,在这期间,我就做了那样一个离奇的梦。

五分钟后我梦醒,恢复知觉后我打开窗户通风,却遇到了转身回来看我们死没死透的变态。

那时我已经躲在了走廊拐角处。

他也一定会发现我已经不见了。

就在他以为我跑了,打算冲下楼梯找我的瞬间,我跑到他身后,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不过二十几阶的楼梯,他直直地栽下去,再没有动弹了。

等警察发现他的时候,我正晕倒在返回实验室的门口。

「是我杀了那个变态。」

我看着审问室墙上威严的国徽。

「杀人偿命,」我听见自己无比平静地说出那句话,「所以我会死,对吗?」

17

十年后。

光阴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曾经那些无法跨越的沟壑,被磨成了一摊细沙,慢慢流入记忆的最深处。

如今的南桃不再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了。

她身材挺拔,气质卓越,最后走进墓园顺着山路找到了一座墓碑。

墓碑上黑白色的笑容,被永远留在了十年前。

南桃抹了把眼角的泪,好似把心里最大的压抑放了出来:

「姐姐不是自杀的啊……」

「她是被推下去的……」

她看着墓碑上温和亲切的笑容,想起哥哥行刑前会面的最后一天,她哭得双肩微微发颤:「躺在这里的,不该是你……」

  • 完 -

□ 嗷呜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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