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惊门」之奇门骗局
「惊门」之奇门骗局
蜂麻燕雀：流传江湖的骗门秘辛
「惊门」也称「金门」，从字面上的含义是能使被骗者感觉到惊讶，所以用「惊」字比较合适。
流传江湖的惊门分九类，比如说：批八字叫巾，看相叫戗巾，摇卦叫疙瘩金等等。
我爷爷年轻时就曾与惊门骗子打过交道。
那时候他跟随安徽十三刀镖局走过一趟活人镖，目的是把镖安全送到长春。
走镖人讲究比较多，遇到寺庙道观、孤村野店，镖师都要喊一声「合吾」，这两个字是纪念第一位开镖局的「张黑五」。
意思是问问周围有没有马贼、强盗，大家都是江湖上的人，希望能给几分薄面，日后好相见。
领队的镖师人称「刀爷」，从南到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途经一处道观，刀爷喊了一声「合吾」，过了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位道士。
据我爷爷讲，八三版西游记太白金星长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
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把镖局的人惊个够呛。
老道士看刀爷他们一大群人，就躬身相迎，客客气气道：「真是贵客临门，失敬失敬。」
刀爷四下看了一圈，见没有埋伏，又叫我爷爷和一位镖师进道观里外检查个仔细，确认安全，对道长稽手道：「实在抱歉，现在世道不太平，不得不小心一点。」
老道士感慨道：「当兵打仗的一枪不放，不仅老百姓跟着遭殃，连我们这些修道之人也不好过啊。」
刀爷他只信江湖义气，对于神神鬼鬼的事情毫无任何忌讳。
据我爷爷讲，镖局护送的那位人镖非常重要，所以，刀爷特意找了好几位身材相仿的生面孔混在队伍里，就连我爷爷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刀爷拿出一些银元交给老道士，天色不早了，想留下来休息一夜。
老道士说：「东北已经沦陷了，现在老百姓都是从北面往南边跑，你们又为何向北赶路？」
刀爷说：「我们是走镖的，送一批货物到长春，现在正在打仗，铁路停用，只好走山路，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夜，在此处埋锅造饭，不知道长可方便？」
老道士说：「施主可以自便，但贫道本是修行中人，若做荤腥之物，还望镖头能在道观外食用，以免对神明不敬。」
刀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从不会为难别人，叮嘱弟兄们在外埋锅造饭，就连拉屎撒尿也要去道观外面解决。
这古观荒凉，看着神龛上供奉的三清祖师，香火寥寥，世道不太平，不只凡人不好过，连神仙也是如此。
刀爷找到老道士感激道谢，得知老道士名叫邱道成，从小便在千山无量观出家为道，日本人打来以后，道观也没什么香客，留在山里吃不上饭，他便外出化缘，途经这座古观留下来看护，偶尔会为一些过往逃难的人求签算命。
刀爷听后也是感慨万千，叹息道：「国破山河在！」
我爷爷那是第一次闯江湖，知道刀爷一言九鼎，其实镖局里的人大都没什么家国天下的情怀，收钱办事，送货送人，每日与土匪山贼为伴，有的镖局甚至伙同强盗坑害货主，像刀爷这种信誉好的镖局已经很少遇见了。
老道士仙风道骨，大家都认为他应该有点本事，特别是我爷爷的一个朋友「小赖子」。他和我爷爷年岁相仿，俩人好得就像一个人儿似的。
小赖子从小就喜欢听封神演义、西游记这些神话故事，总觉得自己未来不凡，正巧看见大殿上端坐着的三清神像旁放着求签筒，里面装着卦签。
小赖子心痒难耐，拿起签筒琢磨着，邱道成见此微微一笑，解释道：「此副竹签乃是吕祖灵签，是我在无量观带出来的，如果你想算，贫道可以替你算一卦。」
小赖子一听，赶忙道谢。
他依照邱道成的吩咐，拿起竹筒摇动竹签，然后放下竹筒，从里面随意抽取一根，交到对方手中。
邱道成盯着竹签，脸上波澜不惊，然后说：「少小离家，半生坎坷，自当苦尽甘来，按卦辞来推测，北方属水，而今潜龙遇大江，大吉大利，只不过有一件事贫道不知当不当讲..。」
邱道成语气一顿，小赖子急了，催他赶紧说啊。
谁知这老道足足抻了两三分钟，方才缓缓说道：「此乃潜龙勿用，切勿太过狂傲，纵然龙归大江，也要多行善事，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我爷爷特别惊讶，因为他了解小赖子，在镖局的这些日子，他知道小赖子是刀爷捡来的，一直跟在身边长大，的确命运坎坷。
邱道成抬头看了一眼小赖子，就把竹签递过去，让他看。
我爷爷当时也看到竹签上的一行卦辞：「潜藏自有光明日，守耐无如待丙丁；龙虎相争生定数，春风一转渐飞惊。」
我爷爷在家里排行老三，十几岁就出来逃荒。
镖局没散伙之前，他在镖局喂马，和小赖子成了至交好友。
爷爷人特别机灵，镖局有个大事小情也爱找他去办。
因为这一趟去长春是走人镖，带着七个像他这样的半大小子，所以，当他听到邱道成的一句话，是有些怀疑这次的人镖是不是小赖子。
邱道成一直以来都是古井不波的神情，还没等其他人过来凑热闹，刀爷把吆喝一声，让大家该干嘛干嘛，休息好了继续上路。
算命本来就是心理战，但签筒里面只有一百卦，百分之一的概率对应着自己的命运。
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我爷爷不相信什么神仙鬼怪，而小赖子却对此深信不疑。
那个年月正是江湖手段层出不穷的时代，各行各业都有着自己的绝活。
无论是相面的、算命的、测字的，甚至扶乩的，打把式卖艺的，都有自己谋生的手段。
与邱道成本是萍水相逢，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这辈子也恐难以再见。
但小赖子却信誓旦旦告诉我爷爷，等他发达了，绝对带着他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我爷爷还没当回事，埋怨小赖子少做梦，多干活儿，省得以后连老婆都讨不到。
休息一夜，算是安然度过。
又一次马不停蹄地赶路，三日后到达长春。
当时的长春是日本人开辟的第二首都改名为新京。
不仅有南满铁路贯穿东北交通枢纽，还有许多重工业，矿产资源，当时是日本在华侵略核心势力聚集地。
但是！
眼睛里看到的城市繁华却并不属于中国人。
比如中国人是不允许进入日本侨民的公园，不准出现在侨民居所，抓劳工帮助日本人挖矿，老百姓活得水深火热。
可伪满为了造势，把城市表面打造得十分繁华。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游人进出，现代化的工业城市繁华让人惊叹，街道上见不到一位流民乞丐。
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伪满洲效仿德国，把所有的流浪汉抓去挖矿，被抓走的往往十人九不归，你现在想想那得有多惨。
镖局按照约定的时间抵达，我爷爷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小赖子竟真的是这趟人镖！
小赖子的父亲是东北粮商，八年前带着小赖子回家祭祖，路遇土匪打劫，全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而他就在那个时候与家人走散，身为家中独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阴差阳错，他被刀爷收留养大，所以，刀爷对小赖子也有很深的感情。
伪满洲国成立以后，小赖子的父亲一直帮助日本人做事，在民间收粮为日本人筹集军饷。
他的仇家非常多，他担心小赖子回来会被绑架，便求刀爷帮忙，将小赖子亲自送回来。
一夜之间，身边那个与他穿着一条裤子的小伙伴竟然是富家少爷，可更让我爷爷想不到的骗局还在后面。
小赖子很够义气，硬是把我爷爷留下来，要实现自己的诺言。
我爷爷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被阔气宅院惊个够呛，家里佣人就达到近百位，据说小赖子家宅曾是清朝一位王爷的宅子，园林式的建筑，迈进大门就像是逛公园一样。
赖家产业发达，好几家大工厂没日没夜地转着，不仅掌握东北小麦、粮食加工，更有水染坊，澡堂子等等产业。
如果按照现在的购买能力，小赖子无疑是国民老公的级别。
而我爷爷一直是穷苦日子过来的，同样被纸醉金迷的景象所吸引。
小赖子见过父母，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府里上上下下都将我爷爷奉为上宾，天天山珍海味，仅仅一个月，就吃得俩孩子胖了十几斤。
小赖子的父母对他百般宠溺，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人不怕穷，最怕突然有钱，尤其小赖子这样小人乍富，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嘚瑟好了，天天带着我爷爷在市里作威作福。
说起这件事，我爷爷也很感慨。
他说小赖子这个人就是典型的穷人翻身，就往死里欺负穷人。
每天牵着俩大狼狗，走街串巷地溜达，见到漂亮姑娘还会调戏几句，若有一些不开眼的人顶撞几句，带人就打。
至于邱道成那些告诫的话，早已抛之九霄天外。
随着他父亲生意越做越大，家里还攀上日本高官，小赖子更加膨胀，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日本名字。
最让我爷爷不满的是，两个人本是穿一条裤子、尿一个壶里、吃一块儿烧饼，犯了错误一起挨罚，好的就像亲人一样的弟兄。
现在小赖子有钱了，摇身一变成了富二代，出门虽然时时刻刻把我爷爷带在身边，却没有往日亲兄弟的感觉。
有一次，小赖子在街上看到一位女学生，搭讪被拒，他恼羞成怒，竟然拦着女孩不让走，非要人家亲一口。
我爷爷实在是看不过眼，就说了一句：「赖子，你别这样，赶紧把人放了，这样和耍流氓啥区别？」
小赖子当时就怒了：「你在跟我说话？张小六我告诉过你，赖子这个名字不允许在外面喊我，知不知道！」
「你变了。」
「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你好好看看，自己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的，要不是我重情重义，你就得回去跟着刀爷继续闯江湖，搞不好哪天就得饿死在外面喂野狗！」
我爷爷也非常气愤，怒道：「饿死也比当汉奸强，次奥！」
「你骂谁呢！」
赖子一怒，周围的家丁就围了上来。
我爷爷跟我讲这件事，他说早就看不惯赖子，一直都在想办法劝他，可赖子一句也听不进去，在外面横行霸道，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当时爷爷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只穿着一条内裤说：「从今往后，咱俩感情就到这儿了，以后你继续当你的富家少爷吧！」
俩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小赖子没动手拦我爷爷。
可我爷爷一没工作，二没住的地方，只能在街上讨饭，没几天就被巡警队抓去挖矿。
在逃出来已经是半年以后，那个时候小赖子全家却被骗个家破人亡，而设此骗局者就是邱道成和刀爷串通一气，搞下的一场奇门诈骗。
当时长春在日本人统治下，在伪满地区建设鸦片种植园区，小赖子的父亲叫赖救民，被日本人「赏识」委任在「兴亚院」当一个官员，负责农田开垦种植鸦片。
整个赖家成了日本人的走狗，而新京为了吸引更多人，打造成亚洲第一繁华城市，无论是赌档、妓院还是三教九流，皆热闹不凡。
歌舞升平的假象麻痹老百姓的神经，直到城里来了一位『能人』，他坐着华丽的马轿初到新京，此人长得童颜鹤发，年过古稀却步伐轻健。
道士穿着一身浑元道袍，自称「灵鹤真人」，浑身上下显示出不同常人的气派，身后还跟着两位道童，这样招摇过市，引起路人的注意。
众人眼见老道带着徒弟住进当地有名的「凶宅」。
这间凶宅改过很多的名字，据说第一任主人是清末一位官员的老宅，不知得罪了谁，一夜之间全家十七条人命被吊死在房梁上。
事后凶宅闲弃了十几年没有人居住，庭院中野草丛生，传说成了「五大仙」的府邸。
自从「辛末之难」过后，伪满洲接管凶宅，换了几位主人住进去，经常夜梦前房主凶死时的惨象。
最后一任房主是位日本军官，有天夜里看到院子外的草丛中有人影。
于是拔出左轮手枪射击，枪响后一宅皆惊，纷纷点灯寻找，发现被击毙者是一只大狐狸。
日本军官把房子挂牌出售，根本无人肯接手。灵鹤真人带着徒弟住下后，吸引大家的眼球，几天后，「凶宅」的大门前突然挂起了一块三尺长的金字招牌，上面写着「斜月洞天」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路上有好事者就来问问，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道童告诉路人，说家师自幼学习黄老之术，精通奇门八卦，不仅能看穿三世因果，通晓每个人的生老病死，在此处除了为人看相算命，但主要还是想结交有缘之人。
小赖子有个狗腿子叫「刘然」，这个人四十多岁，坏事做尽，专为小赖子等人牵针引线拉皮条。
这一天，几个人正聚在一家妓院饮酒作乐，刘然进来，就把灵鹤真人住进凶宅的事情告诉大家。
大家一听，都觉得这老道士有些不讨喜，大家摩拳擦掌，惦记着去会一会，砸了他的招牌。
刘然连忙拉住他们说，即使要去，也得商量个办法，演一出戏骗骗对方，让灵鹤真人有苦说不出。
众人感觉有理，于是在刘然的精心安排下，选出五个人去「寻乐子」。
刘然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富绅，赵四装作他的大儿子，另外一位叫韩武的公子做他的小儿子，小赖子和王北扮演仆人。
为了装得像一些，几个人事前都演习过一番，兴冲冲地找去闹事。
到了斜月洞天门外，由道童通报过后，引入到大宅。
只见道士手持拂尘，面色从容慢慢走出，边走边笑道：「真是贵客啊，老道我途经贵宝地，终于有人敢来砸我的招牌。」
这一句话一出口，在场中无不惊愕。
灵鹤真人轻轻一揖，接着面带惊讶地问道童：「不对啊，就是这三位吗？难道我的卦不灵了，明明该是四龙一狗才对啊！」
道童恭敬做答：「师傅说得不错，是来了五个人，只是那两个跟班的在大厅外面。」
道士听完，便责备徒弟说：「你是什么眼神！跟了我六七年了，怎么连贵贱相还分不出来，真枉费我一番苦心！好好看看那两个人怎么会是跟班，分明是两条龙啊！快请他们进来，不要慢怠！」
此话一出口，众人大惊。
待小赖子被请进去，看到灵鹤真人时有些傻眼，此人竟是曾经相遇过的道长邱道成！
得知邱道成的言论，回想之前相遇的事情，小赖子立刻收敛之前的狂傲。
大家纷纷坐好，邱道成便问他们是看相还是算命？
刘然便按照之前排练好的话说：「得知道长在此处开设道馆，特地带上两个儿子前来，希望先生指点迷津，算一算他们未来的出路。」
邱道成再次看了看两个「儿子」，说：「两位公子气字轩昂，面相不凡，如果要按相收费，给大公子相面要五百两银子，二公子略少一些，也要四百两，少一分我都不相！」
三人听完，纷纷感慨价钱实在是太高了。邱道成哈哈大笑，忽然对小赖子说：「高？若是你这位跟班，恐怕一千两也不止啊，另一位跟班的少说也值七百两，你们想一想，跟班的相面都值这么多钱，当主人的还会不出四百两吗?」
他们嘴里虽不承认，但心里却万分惊讶。
小赖子的父亲是伪满洲国大官，负责种植鸦片开垦荒地，自家还有各种产业，不仅有钱还有权。
另外一位王北，父亲在警察署的一把手，私底下还有赌档生意，非常有钱。
见众人不语，邱道成又对刘然说：「既然他们四人都故意说穷，我就先给你看个全相吧，你这个相费就少了许多了，十两足够了。」
说完，仇道长把他从头至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用不屑的语气说：「你是真不配当父亲，世上哪有父亲不教儿子用功读书，却天天陪他们逛妓院，喝花酒的？」
这句话，小赖子几人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刘然却故意板起面孔，故作不悦。
邱道成又向众人说：「修道之人不打妄语，诸位可以作个见证，若是贫道说错半句，你们不仅可以摘了我的招牌，就算摘了我的脑袋，贫道也绝不多说个「不」字！
于是他又继续说下去，把他们几个家庭状况，还有年少时的经历，说得清清楚楚。
刘然听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曾出一口。
接着，小赖子让邱道成给他看，结果也是全部说对，不仅他在镖局所经历过的种种事迹，还有小赖子受过的伤，大腿根儿下的痣全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一下，大家真是心服口服，连连称赞邱道成是神仙下凡。
有了五位公子哥的验证，邱道成水涨船高，成了名副其实的活神仙。
每天为往来者批卦算命，按照来者贵贱索取卦金，穷人算卦不嫌弃，富人问祸不宰客，久而久之让人大为好感。
其实邱道成的出现是日本人故意而为，他们需要在东北宣扬奴化教育，让方外之人帮忙造谣，蛊惑百姓，说皇军乃是天命所归，大东亚共荣圈是如何如何的好，还说日月山河移位，百废待兴等等蛊惑百姓的言论。
由于邱道成剑走偏锋，得到日本人暗中帮忙运作，一时间声名鹊起。
小赖子特别崇拜像邱道成这样的高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又在新京相遇，彼此间相见恨晚，小赖子更是三天两头就会登门拜访，俨然成了极为要好的朋友。
邱道成见时机差不多了，感慨道：「我早观公子有人中龙凤的面相，但近日你的八字上看，有兄弟不睦的卦象，日后恐怕会因此多生祸端。」
小赖子疑惑道：「我是家中独子，哪里有什么兄弟？」
邱道成说：「根据卦中所示，你那兄弟要在明年降生，正所谓母凭子贵，子以母荣，可公子的母亲早已离世，可惜啊。」
小赖子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儿大石头，他是独子，家中财产都由他一个人继承。
赖救民对这位走散八年的儿子已经听之任之，知道这孩子没什么出息。
他又娶了一房姨太太，没日没夜造小孩。
小赖子把一切看在眼里，愈发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
忙问道长可惜什么？
邱道成感慨道：「贫道自知此话稍有不妥，可还是必须与你说明，你父亲后娶的姨太太不是人，正是此间凶宅逃走的狐狸，她幻化美女，色诱你父亲精气，她腹中本没有怀孕，这一切都是假象罢了。」
小赖子特别兴奋，不是人可就太好了，自己还担心个什么？
小赖子本就对神仙鬼怪之说深信不疑，跪在地上求道长指点迷津。
邱道成感慨道：「那狐狸妖法强大，你多准备一些煤油，于明日子时将大门打开，由贫道前去捉妖。」
小赖子纵然有所怀疑邱道成所言，可人家是帮着自己除掉后患，就算是闹出人命，自己一推二五六，也与自己无关。
所以，这件事无论真假，小赖子都愿意去相信。
到了日子，小赖子偷偷把房门打开。
邱道成身穿道袍，鹤骨仙风，手持铜钱剑在小赖子家中做法，只见那日忽然刮起狂风，屋内忽明忽暗的烛火照映出狐狸的影子，可把小赖子吓坏了。
邱道成站在风中做法，又将门窗贴上黄符，告知小赖子，去泼洒煤油，烧死屋内妖狐。
并且还告知小赖子千万不要上当，妖狐为了活命，一定会变成各种各样的样子迷惑他。
小赖子想起万贯家财会落入他人之手，早就红了眼，将大宅泼洒煤油一把火点燃。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火借风势，烧得极为凶猛。
房间内传出嗥叫的、呼叫的、悲叫的、哭泣的、叫喊的、长啸的，除了能说人话竟还有会说日语的，千怪万状，它们在房间内哀嚎，极其凄凉。
邱道成在外念诵道经，声称为小赖子作法请神，是让家门清静吉利。
眼看火势越来越旺，隐隐有失控的架势，除此之外，长春室内接连燃烧大火，种种诡异的事情让警察署的人忙得四处乱窜。
邱道成告诉小赖子去斜月洞天，在那儿老老实实等待他归来。
小赖子倒也听话，一头扎凶宅。
等治安巡警队的人去抓邱道成，看见小赖子上吊死在家中，而吊绳的另外一端则拴着一只白狐狸。
那天，整个新京发生三起惨案，除了赖救民以外，其余三户灭门，正是与小赖子一同算卦的三位汉奸公子，全家皆是满门吊死房梁，绳索的另外一端同样勒死着白狐狸。
市区出现数百条白狐在街道乱窜，第二日开始有人在城里内外造谣，说铁刹山的黑妈妈见日本人作孽多端，带着狐子狐孙杀日本人，天命所归，伪满洲国兔子尾巴长不了。
小赖子家的那场大火，不仅烧死大汉奸赖救民，连同四位日本军官也被烧死。
赖救民每个月的中旬要与日本军官秘密对账，地点选在赖家的偏房。
邱道成与小赖子聊天，早已摸清楚赖家地形。
事先另外一伙人偷偷潜入，把所有人迷昏过去。
火是小赖子放的，现在小赖子死了，邱道成作为嫌疑人也早已没有踪迹。
其实邱道成是江湖上诈骗团伙「江相派」里有名的骗子。
他行骗的主要方法是在去某个地方之前，先派许多弟子和助手，把这个地方的有名气的权贵之家都查清楚，然后再去这个地方行骗。
那个刘然就是他事先买通的同伙。
邱道成这套骗术方法，在江湖上叫做「火档」，是专骗富贵人家的。
这件事早就被邱道成打听清楚，他坐镇凶宅，引起关注，借助日本人的手在新京造势。
刀爷目标是杀汉奸，便与邱道成一拍即合，双方分工明确，武行上的事情，包括撤退掩护都由刀爷负责，骗钱制造舆论由邱道成负责。
事后刀爷带着心腹连杀四大汉奸，小赖子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被利用的枪子而已。
我爷爷当时被抓到辽源煤矿，差一点死在方家坟有名的万人坑，多亏了刀爷带着弟兄去那边杀大汉奸蔡九龄，阴差阳错救了我爷爷。
得知小赖子的下场，我爷爷很悲伤，刀爷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很久以前他给过小赖子机会，邱道成第一次给小赖子算卦说的话，是刀爷求他这么做，如果小赖子谦逊做人，不这样飞扬跋扈，欺负百姓。
邱道成会让小赖子回到曾经那处道观，刀爷他们的车马早已备好，随时都可以逃。
可偏偏小赖子变化太大，比日本人还要欺负中国人。
邱道成下令，让躲在凶宅的同伙把小赖子吊死，造成凶宅害人的假象。
刀爷他们也并非事事顺利，在辽源刺杀蔡九龄搞错了目标，导致事情失败，折了很多的弟兄。
九死一生逃出后，刀爷将十三刀镖局分了的钱财给活着的弟兄，传承三代的镖局就这么解散了。
我爷爷叫张小六，从那时候开始跟着刀爷一起闯江湖，阴差阳错被邱道成带入骗子一行。
听我爷爷讲，人心百变，世间到处都是骗局，就像每个人掩盖自身缺点，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江湖人唯一不变的，是对国恨家仇的一腔热血，否则算不得江湖，只能称为下三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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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道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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