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 _ 水到自然渠成

我…….谢谢你啊。

阿因装作惶恐不安的模样,俯身道,「阿慧不知泽尹君何

意。」

泽尹低低笑了几声,转身向座位走去。

她斜眼一瞧,东方芷紧紧抿着唇,眼里如冰透彻入骨。

阿因心里突突的打了个颤,这下东方芷可难容得下她了,她又

该如何斡旋其中?

她手里转动着那枝桃花,果然泽尹还是对她有戒备,才想着要

赶她走。

「儿臣有事禀报父王母后,」东方茉蓦地走上前,引来众人侧

目,「三妹临时悔婚,枉顾东荒和天族礼法,理应受罚。」

「是我把她带回来的,那姓顾的并非良人,这婚不结也罢。」

泽尹摇扇轻笑,「怎么,东荒王要罚?」「这……」东方闽犹豫了片刻,「此事有些复杂,容后再议

吧。」

「不可!」看样子东方茉是做好紧逼的准备,「此事若传出

去,东荒随意撕毁婚约,定是会毁坏东荒的颜面呐。」

「求陛下惩戒三公主。」一帮臣子纷纷附和。

东方闽看向泽尹,近年来东荒实力渐渐增长,天族倒日渐衰

颓,他一边境之地,获得了很大的自主权,谁又愿意把利益和

天族绑在一起,成为天族铲除异己的工具呢?

因此他不满这档亲事,可奈何无法明面上违命,便找泽尹去天

族闹一番,撕毁婚约。跟泽尹讲了不少那顾如卿辜负桐的事

情,能引起他在意的人不多,他徒儿算一个。

泽尹气定神闲地小酌一杯,却满脸写着,看你个老狐狸如何收

场,敢拖东方桐下水给你当替罪羊你就死定了。

「芷儿,你怎么看呢?」南川王后轻言细语问道。

「儿臣以为,此事出在泽尹君身上,不该罚三妹。」

东方芷的话引来一阵细碎的议论。

「大公主的话是在怪泽尹君吗?」

「刚泽尹君故意让大公主颜面尽扫,大公主许是气不过。」

「可是罚泽尹君,这怎么可能?」

「这尊神若是怒了,四百多年前天庭都差点被他拆了大半。」

「大公主这是糊涂啊。」

…….

东方芷不是没听到这些议论,齐整的指甲刺入掌心,面上却端

的平淡,「可此事东荒不作交代,也是说比不过去。三妹,你

可愿回静心岩暂且住下?」

泽尹轻笑了声,半讥半讽,「静心岩,亏大公主想得出来。」

那是东方王室曾把桐抛下的地方,偏僻,孤寂,了无生气。

「好。」桐按住了泽尹下一秒便要向东方芷脸上扔过去的酒

杯,站起身,「我愿意,也没有人能拦我。」

「那我呢?」

温润的声音伴着院内的春风,吹动了桃花枝头。

一白衣少年,伫在园林的拱门下,风华内敛,俊秀无双。

「那我呢?你走不走?」

桐不言不语,凝视着他,神游出窍。

阿因心里欣喜,来得正好,一出好戏。

顾如卿缓缓走上前,各仙家女眷无不暗暗惊叹他皎若女子的面容,气质如兰。

顾氏乃仙门正统,血脉至纯,奈何满门惨遭到魔族少主之陌屠杀殆尽,如今只留顾如卿一人。之后,顾如卿拜于仙门山德墟师尊门下,天资聪颖,短短三百年就飞升上神。

后来,他在天庭,还未任职,便领命与东荒三公主联姻。

「那日,我奉命来东荒求亲却未到,怠慢了三公主,是我思虑不周。」

这事阿因知道,那时顾如卿仍未恢复记忆,心里仍挂念着清嘉的喜怒,虽不敢抗命,态度倒是敷衍,连求亲都是派下人上门。后面大婚,办的也是草草敷衍,也难怪他俩新婚之夜,顾如卿会在清嘉的塌上了。

「今日,天族,仙门顾氏,顾如卿,十里红妆为聘,求娶东荒三公主东方桐。」

话音一落,院内由德墟领着数十天兵,抬着一箱一箱的珍宝入内。

是求亲还是逼婚?

这顾如卿可以啊,阿因弯眉浅笑,天兵都给调来了,就来抬抬东西谁信?东荒宫殿外怕是已埋伏下重兵了吧,早知他如此能干,自己瞎费工夫作甚。

东方闽也想到这一层,飞快盘算着,觑着泽尹似笑而非的脸皮,想着他定是不打算再帮自己第二回了。这顾如卿,想想的确算女婿的不二人选,何况还有整个仙门顾氏,不过这背后的天族嘛…….

「东荒王考虑好了没有?」德墟咳嗽了声,笑眯眯地问道。

东方闽朗声笑道,「本王这东荒,哪得德墟师尊和如卿上神来访?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南川王后也附和道,「是啊,上回见师尊也是在两百年前的天后的寿宴上了。今日来访,何不在东荒住几日?」

泽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这对夫妻的太极打得真好。

「是啊,」德墟摸了摸细细的胡须,笑容可掬,「南川王后也是越来越漂亮了,如卿,我们暂且住几天啊。求亲的事,你们年轻人不懂,急不来。」

阿因忍不住扶了扶额,这德墟师尊,还真一点都不怕师娘削他,夸别的女人漂亮那么顺口。她心里倏然生出异样感,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会不知不觉间把清嘉的记忆当作自己的,认清自己是谁不好吗?

现场在东方闽的话术下,一片其乐融融。

德墟已入座喝起小酒,顾如卿被桐不知拉去那个角落你侬我侬了,泽尹君也早嫌无聊先走了。阿因想着趁东方芷不注意先离开,趁早卸掉幻形术,找德墟相

认。

不料,一记鞭子狠狠地落到了她左肩,瞬时渗出血痕。

一女婢疾呼,「放肆,竟敢将酒水洒在大公主身上!」

阿因抬头一看,东方芷拿出了细长的鞭子,目光凛凛。

也是鞭子吗?阿因唇边浅笑,那不属于她的记忆里,清嘉就是

用鞭子把东方芷抽得三个月下不来床。

再一记鞭子重重地落到她右肩,那大方得体的声音响起,不带

丝毫情感,

「父王,母后,儿臣有个婢女不懂规矩,先带下去管教一番,

不扰大家兴致了。」

南川王后见阿因那血淋淋的样子是在骇人,想劝几句,却被东

方闽摆摆手,「退下吧。」

「芷儿今日戾气怎么那么大,紫金鞭都拿出来了,怕是要了那

女婢的命。」南川王后掩着帕子,还在为那血腥味犯恶心。

「呵,这有什么,一个婢女若能消她的气,也是值得了。在

者,她将来继承本王的位置,怎么能妇人之仁?」东方闽转动

着酒杯,他先前还怕东方芷处事端正过头,现今是多虑了。

有谁能救她?阿因捂着渗血的手臂,德墟正在她不远处和仙者饮酒聊天,那

模样估摸着醉了大半,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但此时若大声唤他,他定能注意到,过来解救她。

可是,那样自己不就暴露了?

自己尚且住在清嘉的躯体内,一介天界公主竟伪装侍女潜伏在

东荒,有何目的,这可以做多大的文章?

「公主,不可啊,阿慧她服侍您多年……」

夏琳为她跪下求情,却也遭了一鞭子。

「别牵累别人。」阿因吃力地挤出几个字,紫金鞭可不同一般

鞭子,打在身上散尽的是修为。

「好啊,慢慢算。」

几个侍女支着她,离开宴会场地,行止一僻静处。

「说,」东方芷缓缓抬起她的下颚,「你用了什么方法博得泽

尹君欢心?」

「你是东荒储君,不觉自己现在竟像个小女儿作态,很可笑

吗?」

阿因的讥讽不偏不倚地刺入她的心脏,换来了是一记一记鞭

痕。「说了,留你全尸。」

她终是难以支撑,双膝一软,「说你可笑。」

「你!」

预计的一鞭没有落下。

「泽尹君。」侍女们大惊失色,忙低头跪下。

他手里攥着东方芷的鞭子,微微一笑,却杀意尽显,「大公主

问什么方法能博得了本君的欢心,嗯?」

「我,我没有,」她眼眶微红,「我只是在……」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做的,还算少吗?」

她的瞳孔放大,惊诧道,「泽尹君,你听我解释,那次真的,

我不是有意——」

泽尹松开了手,盯着她讲,直到她慌乱地讲不出话来。

「人,我带走了。」

他再也没看她一眼,附身问阿因,「走得动吗?」

阿因点点头,顷刻间被他长臂揽腰抱起,一低沉的声音道,

「信你才有鬼。」东方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惨然一笑,竟然有女子能让他再次

显露那番温柔的神色了。

泽尹低头瞥了怀中的女子一眼,不咸不淡道,「不想被发现的

话,就再撑一会儿。」

她苍白着脸色,紧抿着唇。

紫金鞭一鞭落下,打散的便是十年的修为。而她挨了数十鞭,

丧失修为不说,此刻的神力已快支撑不住幻形了。她忍不住

想,要是暴露,刚那些鞭子就白熬了。

「没想到骄傲荒唐惯了的清嘉公主,会为了天族的脸面不现

形,硬生生地挨了东方芷的鞭子。真是顾全大局,天界该为之

敬佩。」

她气若游丝,「哪里哪里,拜泽尹君所赐罢了。」

「伤成这样还能扯皮,也是厉害。」

话虽如此,他放轻了脚步,像是怕颠簸碰到她身上哪个伤口似

的。

真是越来越心软了,他心里忍不住笑自己,而且竟是对天族的

人心软。

今日,他的确心怀目的,送她花枝想借东方芷逼她现形,近而

逼走她。

原本,再等下去,她也迟早因功力衰退而现形。

可不曾想,当他看着她被众人包围,一道一道鞭痕落在她身上

时,她冷静决绝的眼神让他陷入其中,当回过神来,脚步早已

向她迈去。

或许是因为曾经,他也见过这个眼神,是他六百年前三日不眠

不休只身闯魔族结界、杀退十灭殿的魑魅魍魉后见到的眼神。

沉重的锁链刺入骨髓,渠因遍体鳞伤,结痂的血痕从她被撕裂

的衣裙中显露出来,她苍白着脸,瘦削的双肩微微颤动。

「泽尹,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她嫣然一笑,「这是我欠你的回应。」

「你欠我的,还多着呢。」

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横抱着她出十灭殿,「往后,你行医

也好,找人打架也好,万水千山,我都陪着你。」

「爱找人打架的,不是你吗?」

他在她额上留下一吻,

往后,佛来斩佛,魔来斩魔。

茯远居。

阿因睁开眼,她坐起身,等着视线变清晰。

这里是,茯远居?

是泽尹带她回来的?

模模糊糊的印象里,有只手托着她的脑后,让她缓缓躺下。

所以,自己是在,泽尹君的……榻上?

她忙不迭地地正要挣扎地站起来。

「如果不想伤口裂开就躺着,」他坐在桌案边写着字,「省得

你再上一次药。」

「你帮我上药?」她指了指自己,她已卸掉幻形术。

泽尹不出一言,笔走龙蛇。

她是周身都有伤,要是上药,那不得要……

阿因只觉脑袋一片嘈杂轰隆,脸颊发烫。

清嘉公主,我对不起你。

没事没事,就当是长辈,长辈,长辈看一下也……还是说不大过

去。

「我在光玄那埋了三壶酒,下次你帮我带过来。」

阿因丝毫没有想与他交谈的心情,掩面道,「你让他老人家自

己给你送过来。」
泽尹的笔下一顿,抬眼看她,她难道不知道光玄……

原是如此,他对清嘉公主的疑惑不解全都解开了,难怪自己所看到的清嘉公主会和传闻中差异如此之大。

瞬间,冷冷的银光离她的脖颈不到两三寸。

「说吧,你是谁?」

阿因是第一次见他提着剑,原以为被识破后的紧张不见了,「凡界的一个游魂,暂住在清嘉公主体内。」

泽尹像是听了什么笑闻,「一个游魂有那么大能耐?你背后是谁主使?」

「光玄。」

怎么可能?但泽尹转念一想,若是别人的换魂术,他的修为定能一眼识破,可要是光玄这家伙,可就难说了。而且这的确像是光玄的做事风格,看似规规矩矩其实是最不安分。

她此刻别无选择,一五一十地把缘由告诉了他。泽尹听到一半,便放下了剑,坐了回去,气定神闲地沏茶。

「所以我为了让桐和顾如卿按原本天命书的结局走下去,就到了东荒,后面的事情你知道了。」

泽尹微微颔首,「如此,你挨东方芷的鞭子挨得有些冤。算我欠你,往后你若有求于我,我就帮你一次。」阿因却不全怪他,或许就像世人说的,因果相报,许是百年前

东方芷挨的那顿鞭子报应了回来,恰好她在清嘉躯体内罢了。

「你是如何发现我不是清嘉公主的?」

他喝了口茶,「你要扮作清嘉公主,怎么连光玄受天命书约

束,不得擅自出无忧宫都不知道?」

阿因想起上次光玄似乎说过一句,「别的,我出不了无忧宫,

也管不到。」她当时有些许迷惑,还以为他是清净惯了。

「你可有名字?」他随口一问。

「没有。」

阿因支撑着站起来,「我想起我还要找德墟师尊,先告辞。」

「等等。」他喊住她,「外面有个人你带走。好像是叫阿

慧。」

「你把她从花园里带来了?」

「你送她的丹药,一下增了她万年的修为呢。」泽尹叹了口

气,「德墟老头要是知道,该心疼死了吧。」

阿因恍然大悟,「这么说,是她给我上的药?」

「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是本君帮你——」

「嘭——」屋门被重重甩开。
「逃得真快,」泽尹饶有兴致地转动着茶杯,笑道,「这假的清嘉公主,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阿因红着脸,从茯远居跑了出来。

良久,才想起方才他好像提到个人。

转过头看,阿慧跟在她不远处,见她注意到自己,便立马跪下行礼,低着头:「奴婢参见清嘉公主。」

阿因走过去,轻叹了口气,「你帮了我,我却害你在东方芷那待不下去。」

「奴婢惶恐,公主赐德墟尊者的仙药,已是奴婢几世都难修得的福分。」阿慧颤颤巍巍道,心里虽感激阿因,却更是怕她,毕竟这些年清嘉公主的混世魔王的名头骇人听闻。

阿因怎会看不出来,扶了她站起来,「以后就跟着我吧。」

她迟疑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是,奴婢定对公主忠心不二。」

既然回到东方芷身边已是死路一条,也不怕待在这混世公主身边,大不了脱层皮。

阿因盯着她丰富的表情,淡淡道,「你六姑姑家的小崔可好?」

阿慧愣了片刻,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挺……好的。」

她是在逗自己笑?

倏然,阿慧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明媚笑靥,方真正地了解那句

话:美人在骨不在皮。

有些人,你见她一笑,便觉着阳春三月般温暖,仿佛这世间美

好地不像话。

而这一切,却难是那精致绝美的面容能带来的,她真的是那传

闻中骄纵善妒,满嘴谎言欺骗三公主的天界公主吗?

借着身边有阿慧带路,阿因没再迷了方向,顺利地找到了东荒

平日接待外宾的处所,鸿渊馆。

阿因问一馆内洒扫的小厮,「德墟师尊在哪?」

小厮一抬眼,身子便酥了半边,移不开眼睛。

阿慧清咳了声,「初七,这位是天界的清嘉公主。」

初七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奴婢……不……奴才冲

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德墟师尊在……在馆内东侧的厢房。」

又吓到了一个。

阿因内心叹气,这清嘉公主究竟多招人怕?她边走边出神地想着,不料前头有不少人手正抬着东西往一厢

房内送。

栏杆旁,翩翩公子牵着一女子的手,好看的桃花眼里是化不开

浓情蜜意。

「卿卿,你看,我差人给你在院里置办张竹椅,这样你闲时就

可在此休憩,可好?」

「好。」

「也可在此品茶,对了,再配上一副东荒仙窑的茶具好了」

「都依你。」

「要不再种上一排竹子吧,夏天的时候风一吹,像师父住的茯

远居一样凉快。」

他有些不忍地打断道,「桐,我在此只是暂住。」

「是啊,我忘了,」她落寞地笑了笑,「真希望你能永远待在

这。」

顾如卿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什么呢?我们往后不会分开

的。」

愿这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阿因内心许愿道,也能让天命回归

原有轨迹,这样也算给清嘉一个交代了。待清嘉回来,她便能

重入轮回。到时,她是不是也能有去爱一个人的机会,携手到白头。

「师妹?」顾如卿注意到她,略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

这?」

阿因见他将桐护在身后,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啊,你管得着

吗?」

顾如卿也是习惯了她的语气,「最近东荒这不太平,魔族屡屡

骚动,你可要小心。」

「知道了,德墟师尊在哪?」

「师父在馆内东侧的厢房。」

「可这不就是吗?」

阿慧看不下去了,上前附在她耳边道,「公主,您方才往西边

走的,奴婢以为您是想逛逛。」

「对,我就是想逛逛。」

阿因发觉,原来自己迷路怪不得这偌大的东荒王宫,东西南北

不分才最要命。

阿因一进屋,浓厚的酒味扑鼻。

德墟脱了靴子,坐在地上,敞着肚皮,面上尽是红晕。「这模样说是掉酒缸里我都信。」阿因摇了摇头,一面让阿慧

去寻醒酒汤来。

「诶,好漂亮一姑娘,长得真像我徒儿。」

「师尊,是我。」

「我跟你说啊,我徒儿可厉害了,拜入本尊门下不到五十年,

就能练成祖传的经法,不到两百年,竟能靠着天赋飞升上神,

还免去了凡界渡劫。」

阿因蹲下看他,「她那么厉害的啊。」

德墟嘿嘿一笑,「那可是我仙门山三千徒儿中,我最满意的一

个。」

阿因接过阿慧拿来的醒酒汤,递给他,「喝了。」

「这是啥?」

「醒酒汤。」

德墟接过来一饮而尽,「漂亮姑娘的话,要听。」

这真是不怕师娘削他。

「当初,光玄领着她,让她在我和其他三个仙界尊者中挑个师

父,她一眼就相中了为师,还不是因为被我英明神武的神姿所

倾倒。」阿因站起身,见他醉成这样,看来还是明日再来找他得了。

正要走到门边,她听见一句,

「也因为她,本尊第一次被天界那帮人看得起。」

入夜,阿因只得暂且在德墟隔壁的厢房住下。

她今日见到顾如卿和桐,觉着他俩心意相通,在者婚事由天族

做主,怕是也出不了差池。原想着见完德墟后,向他交代一番

便回天界。

这趟出来,想帮顾如卿和桐,却不想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扮作阿慧,误打误撞服侍东方芷,还差点露馅。

要不是泽尹,她挨不了东方芷那顿打,不过,要不是泽尹救

她,她也难瞒过去。

那时候,她没想过,他竟会抱着她一路从灼华园走到茯远居。

「公主,公主,」阿慧小心翼翼地唤她。

「怎么了?」

「德墟师尊唱了曲,跳了舞,打碎了三盏茶杯,又托着奴婢讲

了故事后,已经睡下。」

阿因点了点头,她方才让阿慧去看看德墟,不怕他出事,就怕

他撒酒疯。清嘉记忆里,德墟师尊喝醉酒,六亲不认,每次非

「公主为何一直看着这枝桃花?」

阿因才发现,自己刚还拿着今日泽尹放到她手上的花枝出神,「问那么多作甚?」

吓得阿慧跪下,俯身道,「公主恕罪,奴婢一时——」

「起来。」阿因无奈道,「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跪?」

片刻,阿慧见她仍不言语,便缓缓站起来,「奴婢遵命。」

「这花,是泽尹君送的。他倒没别的意思,只我自己觉着稀罕罢了。」

阿慧记起,今日泽尹君吩咐她给榻上那女子上药时,说过那女子是天界的清嘉公主,伤的很重,让她轻一点。

阿慧曾觉得泽尹君眼里,只在意他徒儿三公主一人,才能为她屡屡维护。于他而言,大部分人都是「无」的存在,不在意也不讨厌,纵使大公主多年来百般表露心意,也未引起他在意,怕是死在他面前,都得不到他一个眼神。

「你可愿意跟我回天界?还是有亲人在东荒,我也可让你留下。」

「奴婢愿意跟公主走,」她迟疑道,「只不过我的仙命符仍在大公主手上。」「无妨,我明日便找她讨要。」

阿因见她仍迟迟不肯走,「还有什么事?」

「奴婢求公主,也将夏琳带走,她与我共事多年,情同姐妹,

此番定受了牵连,怕是不好受。」

「也好。」

晨起后,阿因找德墟师尊道别。

德墟那老头,像是早有预料,略微关心了两句就应了。

他摸着腮上细细的胡须,思忖道,「乖徒儿回去吧,这里有我

和如卿,也出不了差错。如卿那里,你可有去找他说声?」

阿因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德墟便笑了笑,「倒也不必,在天

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阿因知道他怕是介怀先前的事情才这么说,也点点头,可多一

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是你先前找我锻造的法器。」德墟手里显现了一檀木

盒,他轻放在桌上,像是护着宝贝似的,「打开看看,可费劲

了为师的心神呢。」

她见他神秘兮兮的模样,打开了木盒,是一把精美绝伦的赤色

弓箭,她拿了起来,像是立刻有感应似的,体内的内力不断地

涌动着。德墟得意洋洋,滔滔不绝,「这把弓,名曰赤羽弓,世间绝无

仅有,和这羽箭,费了为师不少心神照着古书上去锻造,乃是

用上古神兽貔貅的筋骨制成……」

赤羽弓,阿因摸了摸弓身,着实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法器。

这么珍贵的法器,还是帮清嘉公主好好珍藏吧。

阿因将赤羽弓收了起来。

德墟略有诧异,「你不试试?你平日不都对这些仙门法器最为

上心?」

「近日算了,光玄让我收收脾性,就不打打杀杀了,再说也没

人惹到我。」

德墟哂笑,「也是,咱收收脾性,做个安静美丽的小公主。」

阿因松了口气,继泽尹拆穿她假冒的身份后,她不免得谨慎了

些,怕露出破绽。

出了鸿渊馆,朝蕙芷殿走去。

阿因见阿慧一路上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几尺远,停下脚步,

「你原先可有名字?哪个仙门的?」

「回公主,奴婢原名何荟荟,是东荒的一株芦荟,得了恩典进

到王宫服侍大公主,并无父母亲人。」

「那你的六姑姑呢?」阿因好奇道,那哪来的亲戚?
「六姑姑家姓何,是东荒本地一小仙门,我原先就是种在他们家的院子,他们对我照顾有加。还有许多趣事呢,往后说与公主听。」

阿慧渐渐对她放下心防,有些忐忑而期待她的回应,毕竟从没有人认真问过她。

「好啊。」她见阿因笑了,还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以后无聊,你就同我讲讲你的故事解解闷。」

阿慧心里泛起久违的感动,六姑姑,可能我遇上了和你一样善良的人吧。

蕙芷殿门口,几个婢女正细碎地谈着天,被经过的阿因两人听了去。

「你听说了吗?昨夜大公主发了好大的脾气,她也太惨了,被紫金鞭打到近乎魂飞魄散。」

「还不是怪她多管闲事,还跟阿慧走得那么近,大公主首先找她——」

「说的可是夏琳?」阿慧倏然拽着其中一位的衣袖,「她怎么了?!」

「这不是阿慧吗?竟然回来了。」

「快说!」阿因皱着眉,不怒自威。婢女们虽不识她,却不影响被她强大的气场给震慑住,想也知

道该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昨夜三公主得迅赶来将夏琳带走了,可夏琳她怕是只剩下一

口气了。」

阿慧听得心惊,身边一阵疾风,已不见阿因的踪迹。

寝殿内,东方芷作为储君,在案边批阅公文。

顷刻,一影子快到看不清地到她面前,拎着她胸前的衣领。

东方芷有些惊异,记忆里那张美丽嚣张的脸和离得极近的这张

面孔重合起来,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人,神色降到了冰

点,透着的是满满的压迫感。

「清嘉公主,别来无恙。」东方芷笑着站起身。

「我来讨两件东西,把阿慧和夏琳的仙命符给我。」

「清嘉公主一见我,便动手逼我给人。」东方芷笑了,「天界

不把东荒放眼里可到这地步了?」

阿因松开了手,冷冷道,「仙命符给我,别让我说第二次。」

东方芷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襟,指着门边赶来的阿慧,「你讨

的人,是她吗?」

她伸出手,手上跃动着一张符纸,可就在下一秒,符纸化为了

灰烬。
仙命符,是仙家约束奴仆的底牌,一旦被毁,奴仆便会随之死去,且永世不得入轮回。

「阿慧!」阿因只觉一股血往脑门上冲,她看见几乎也在一瞬间,阿慧消失幻灭。

东方芷竟第一次感到畏惧,眼前这人,若方才是威逼的气场,现在却是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清嘉公主,这东荒的人,自有被管教的道理——」

「出手。」

她盯着阿因将剑抵在她心口不到几寸处,这处事风格为何总让她想起一个人,她看了眼阿因手里的剑,「你如何得来泽尹君的冰魄剑?」

「出手。」

冰魄剑乃泽尹君的法器,虽不常用却也多年佩戴,东方芷不知当日泽尹君以为阿因是清嘉,找她麻烦时不想看上去像欺负她,便借了她冰魄剑给她。后来,一个忘了还,一个忘了讨。

「清嘉公主是要杀了我?」她难以置信,只为区区一个婢女罢了。

阿因冷笑,「你道我没那个能力吗?」

「大公主遇刺了,还不快去找人来。」

「早派人去请东荒王了,那刺客的神力早不是宫里的护卫能敌的,刚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要围攻,竟然被一击而败,大公主被打得丝毫无力还手。」

「什么刺客啊,分明是仇家找上门,那位可是天界的清嘉公主。」

「什么?!天界也欺人太甚了吧。」

周围的人嘈杂一片,不敢靠近。

阿因旁若无人,手里的冰魄剑步步紧逼。

紫金鞭早已被她削成好几段,东方芷无法器傍身,只得步步躲闪。稍不注意,东方芷脚下一趔趄,摔在地上。

阿因眼里的寒意丝毫不减,冰魄剑指着她的咽喉。

「你……到底要做什么?」东方芷嘴角渗着血,短短时间内,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人像玩弄似的,不伤她要害,却剑剑落在她身上。

「你的紫金鞭,是这样用的,我便还给你。」阿因本不想计较那顿鞭子,可先是夏琳,后是阿慧遭了她的毒手,她不可不计较。

「师妹,住手!」顾如卿按下了她的剑,错愕地看着她,「你在干嘛你知道吗?」

南川王后将东方芷护在怀里,哭着抚上她的脸,「芷儿,你怎么样了啊?别吓母后。」

阿因环视了一圈,顾如卿和桐,德墟师尊,东荒王,东方茉,还有几近七八成的宫殿护卫将她围了起来。

「王上,我徒儿犯下过错,是我管教不周,把她惯坏了。」德墟向东方闽赔笑道,「我一定好好严加管教,事关天界和东荒,王上可否大人有大量,宽恕个一二。」

「父王,长姐身为东荒储君,天界公主地位再高,也不能如此放肆。这事情天族一定得给个交代,严惩清嘉公主。」

东方茉话音刚落,响应声由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

桐出乎意料地走上前行了个礼,「父王,此事不知原委,轻易定夺过于武断。」

「长姐待你不薄,你竟然帮一外人说话!是为了顾如卿吧?因为爱情可以不顾亲人安危,东方桐你就是个生来草包的贱——」

「够了!」东方闽一摆手,四周一片寂静,都在等着他发话,「清嘉公主为何当众欺侮小女?」

阿因不言,德墟盯着她的面色,「有谁知晓?」

几个侍女唯唯诺诺地开口,一五一十地将夏琳和阿慧的事情说了出来。

东方茉闻即怒斥,「荒唐!两个我东荒的婢女,要罚要杀皆由主子定夺,你就为这伤了长姐?!」

「求王上不要饶了伤害芷儿的人才是,」南川王后充满恨意道,「芷儿若是有半分差错,臣妾就算穷尽我南川一族的所有,也定要让天界付出代价。」

德墟还要好言相劝两句,不料听见了身边阿因的笑声,「生来便可处置他人生死的人,位居高位,好不光鲜。」

「为仙者,为一神族之储君,说是慈悲,说是大爱,竟能为了妒意去杀人。」

「东方芷被我打伤,东荒一族难放过我;阿慧被她打死,魂魄幻灭,又该找谁讨去?她六姑姑可有能力效仿南川王后倾尽全族之力要个说法?」

「可也有人在意她啊,这说法,我讨得了,便会为她一试。」阿因松了手,冰魄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东方芷,你该庆幸你生在东荒王族,也该庆幸我的懦弱,否则今日的你,会比阿慧的下场惨上万分。」

「来人,拿下。」东方闽一声令下,侍卫一拥而上。

「谁敢动她?」顾如卿皱着眉,护在她身侧。

「如卿,让开。」德墟叹了口气,「你师妹长大了,有些事情,她做的不论对错,都该自己承担。你现在不宜插手此事。」「师父,您真不打算——」

「让开!意图杀害上古神族王储,这祸只能她自己收拾。」

顾如卿看了眼桐担忧的目光,终是移开了脚步。

阿因毫不抵抗,立刻被侍卫擒住双臂,跪在地上。

「德墟尊者,此事本王会上禀天界,等候天界最终的判决,」

东方闽冷冷道,「在那之前,清嘉公主只得屈尊住在东荒牢狱

了。」

德墟走到阿因面前蹲下,第一次见他认真严肃,「徒儿,你要

不要求光玄帝尊?」

阿因低着头,半天憋出个字,「不。」

「就算关进东荒牢狱?」

良久,就在德墟以为阿因要改变主意时,她冷不丁道,「我死

不了。」

「好!」德墟忽然一喊,惊讶了众人,他站起来,朗声笑道,

「好!东荒王,我这徒儿生来惹祸无数,唯独这一件,本尊认

为,她做得对。」

「你!」东方闽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既然我东荒在天界

眼里如此不堪,那就顺了尊者的意,将她关进极寒之狱。」

「一大早,好戏便演了大半。」
泽尹从树荫下走了出来,走到阿因面前,「冰魄剑用的不错。」

「泽尹君,今日就算是您开口,本王也不会有丝毫退让。」

泽尹轻笑道,「别误会,本君只是来找前日丢的法器。不曾竟是被清嘉公主偷去了,本君也是来找她问罪的。」

「泽尹君,父王已经要处置她了,倒是再加一条偷窃仙器的罪名便可。」

东方茉暗笑,这天界公主被判得越重越好。

「可本君想亲自处置她,」泽尹懒懒道,话里却有几分威逼的味道,「况且,本君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东荒插手?轮得到天界插手?」

东方闽见泽尹有意护着她,若是起冲突,东荒绝对得不到半点好处,因而摆手让侍卫退下,「便依泽尹君,可一旦天界的判决下来,清嘉公主便得交由天界问罪。」

泽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将阿因拉了起来,带着她离开了。

「师尊,好自为之。」东方闽冷哼一声。

德墟拱手笑道,「彼此彼此。

待众人散去,顾如卿终是问道,「师父,你方才为何不让我拦住泽尹君?他可是扬言要取师妹两千年修为的人啊?」顾如卿语塞,桐忙解释道,「我师父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对清嘉公主下手的。」

「刚他俩那小手牵的,还不算下手?」德墟啧啧道,「要真下手,我那漂亮徒儿还不知要吃多大亏?」

桐一脸迷惑,德墟笑了笑,「很多事不需懂,水到自然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