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折柳
折柳
春风过境,爱意滋生
我是夫人买来折辱爷的通房。
穷酸,懦弱,胆小,贪财。
萧沉戟恨不得弄死我,但或许是那段露水情缘他留了我一条命。
后来夫人跟心上人跑了,萧沉戟更是如同变了个人一样。
他想要我的命,我知道。
我如他所愿。
1
萧沉戟反了。
他带着八十万大军驻扎盛京城外,萧家被羽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被士兵拖出来,膝盖在地上磨出长长的血痕。
领头的问我:「江临月在何处?」
江临月是夫人,也是萧沉戟的软肋。
可外人不知道,这位抱病在家的将军夫人其实早就跟情人私奔了。
我只能摇头,那人一巴掌下来抽得我满嘴血腥。
「带去天牢,严加拷问。」
我想我大概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也算如了萧沉戟的愿。
2
三两银子是我的卖身钱,本来该是五两的。我的腿瘸了,卖不出好价钱。
我爹是村里的秀才,他考了十八年,到头来什么没捞着。
读书人好面子,做不来粗活。家里的一切都是我娘操持的,至于我爹,只管读书。
家徒四壁用来形容我家最合适不过,那间破败的茅屋。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我是家里的长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一家五口人饿得面黄肌瘦,我还好,弟妹见着蚂蚱都往嘴里塞。
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把我卖进奴籍。
我爹酸腐,觉得如此折损了读书人的气节。
可连着喝了三天能当镜子照的稀粥,他改变主意了。驾着驴车把我送进了人牙子手里,换来了三两银子。
我爹安慰我,做了奴才好歹有一口饱饭吃。不至于跟他们似的,活脱脱像个饿死鬼。
几经辗转,我被卖进了将军府,这个改变我人生的地方。
3
我在将军府是最低等的奴才,负责的都是些杂活。哪里需要就去哪,比如今天。将军府的花园需要松土,种上夫人喜欢的芍药。我就得吭哧吭哧去刨土,这事得避着人,毕竟哪有不上肥料就种得好的花。
我的瘸腿干这种活其实是很吃力的,嬷嬷又是个急性子。但凡我走得慢些,她都得平头一戒尺打在我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大概是做人奴才的都有点怨气在身上要发泄,嬷嬷打起人来没完。
疼是疼了点,好在结束后可以去库房拿药抹。将军府的伙食也管够,饿不着肚子就最好了。
我挨着打,忽然听见一道清丽的女声:「住手!」
朦胧间,嬷嬷也跪了下来。
「夫人饶命,奴才不是有意冲撞夫人!」
原来是夫人。
我悄悄抬头看了眼,夫人穿了件青色的衣裳。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挽着,眉眼温润却不怒自威。
夫人问我:「你看我作何?」
我吓了一跳:「奴才不敢!」
夫人让我抬头,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你眉眼间倒有几分像我。」
像吗?夫人天人之姿,我怎有胆子同她相比。
「你与我有缘,在我身边伺候吧。」
嬷嬷说我走了大运,怎么叫夫人看上了。
我想,她再也不敢打我了。
4
夫人给我梳头,沐浴,穿柔软的绸缎。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所以我的心情也很好。
夫人让我为她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她会给我很多报酬。
「你只要坐在那就好了,有人进来想干什么你都随他。」
我有些害怕:「那个人会干什么?」
夫人笑笑:「会做让你一步登天的事。」
于是当晚我被夫人安排坐在床上,静静等待。
我应该反抗吗?
反抗说不定会被打死吧。
凛冽的雪松香夹杂着酒气钻入鼻尖,来人身形高大,身骨颀长。在我面前沉默的站着,犹如巍峨静默的山。
良久,他低下头来。
滚烫的手抚摸我的脸颊,察觉到我的颤抖,他轻声安慰:「别怕临月。」
他把我当成夫人了。
是有些疼的,眼泪湿润了发。被那人温柔的舔舐,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怕打脊背的动作轻柔得像是羽毛。
「你怎么这般瘦了?」
他唤我:「娇娇。」
长这么大,只有小时候娘亲叫过我娇娇。
我心头一动,将那人搂得更紧了些。
对方笑笑,当真如清泉叩石那般悦耳。
是很好的一觉。
5
我是被吵醒的,未着寸缕,缩在男人的怀里。
惊惧的眼里映出夫人的脸,她倚在门边。嘴角的笑轻蔑又讥讽:「萧沉戟,你也不过如此。嘴上说着爱我,对别的女人不还是动了情。」
萧沉戟,不就是将军?
娘说的对,出门在外要多长个心眼。我以为夫人是好人,其实她也别有所图。
我僵硬地转了下脖子,看见了萧沉戟的脸。
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一个男人怎么能好看到这种地步?
凌厉的眉峰斜飞入鬓,凤目狭长,睫羽蹁跹。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骨骼分明的下颚,滑动的喉结似乎还能看见昨晚动情的模样。
察觉到我的视线,萧沉戟侧过脸,语气里是浓浓的厌恶。
「你看什么?」
听到萧沉戟的话,夫人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还不忘带上房门。
见我还在发呆,萧沉戟的神色更冷了些。
「还不滚。」
我忙不迭滚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萧沉戟在身后啧了一声:「竟是个瘸子。」
我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萧沉戟已经离开了厢房。脚边静静躺着一枚玉佩,想必是混乱中被我抱来的。
我像个鹌鹑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不乏众人指指点点。
「狐媚子!」
他们这样叫我。
我有些委屈,夫人说放我一天假好好休息。
来传话的侍女满脸鄙夷:「你这样的货色也能爬上将军的床。」
我被所有人讨厌了。
手心静静躺着那枚玉佩,这个应该还回去的。
明天把它交给夫人吧。
那块玉佩是萧沉戟很宝贝的物件,是逝去老夫人的遗物。
丢了玉佩是大事,管家把府里掀了个底朝天。最后在我房里找到了,将我五花大绑送去了前厅。
萧沉戟把玩着玉佩,神色晦暗不明。
他大概知道这玉佩为什么在我身上,于是缓缓转头看向夫人。
我才知道是夫人大动干戈寻找玉佩来着,至于萧沉戟。他是想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把玉佩拿回去。
夫人捧着茶杯,脸上的笑很玩味。
「玉芙,你说说看这玉佩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我知道她想让我说出我和萧沉戟发生了什么,让他丢尽面子。
萧沉戟还是很安静的坐着,脸上看不出表情。可仔细一琢磨,都是警告。
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奴才捡的。」
夫人乐了:「这玉佩将军从不离身,你怎么捡去。你若不说,可要挨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怕不是要丢了性命。
我怕得厉害,夫人扭头静静看着萧沉戟。
「这贱奴手脚不干净,打杀算了。」
萧沉戟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既如此,夫人看着办吧。」
我心如死灰,被家丁拖了出去。粗重的板子落在身上,五脏六腑揪紧了疼。
打到第二十板口中腥甜不止,忍不住吐了许多血水。脏了面前的锦靴,叫那人蹙了眉头。
「别打了。」
是熟悉的声音,我抬头看见了萧沉戟。
夫人在他的身后道:「左右不过死了个奴才,怎么王爷心疼了?」
她阴阳怪气道:「到底是有过鱼水之欢。」
萧沉戟冷硬的转过身子:「你一定要这么恶心我吗?」
夫人笑得没心没肺:「你先恶心我的不是吗?」
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争吵什么,身子重的厉害。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6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有个小丫头喜滋滋地恭喜我。
「恭喜柳姑娘,将军刚刚把您抬为姨娘了。」
我有些惆怅地想,还不如做我的奴才。
萧沉戟不允许我出院子,他恶心我。
一个浑身臭味的瘸子。
我仔细闻了闻,哪里臭了。
我被抬了姨娘,但府里人都知道萧沉戟不待见我。不然哪有人刚侍寝完就被打了半条命的,还被圈禁在院子里不准出门半步。
不过这样也好,落得清净。
春烟不这么想,她觉得我有朝一日一定会获宠的。
「您长得又不丑!」
我听她说着,拖着我的瘸腿收拾屋子。
春烟比我还小两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自己做事,反正我也闲不住。
这个院子叫碧竹轩,年久失修。墙角还有个狗洞,每个月领了月银我都会偷偷出去买个烧鸡。
反正将军府都把我当透明人,买烧鸡剩下来的钱我就存起来。等哪天萧沉戟心情好了,让他放我出去。
这日我钻狗洞的时候路过花园,时间过得真快。那时种下的芍药如今已经开花了,我偷偷摘了几朵打算回去插起来。
碧竹轩实在太落魄,一面墙掉了半面的灰,没眼看。
上次挨板子伤了根骨,我走几步就喘。远了听跟老水牛似的,好在是晚上,花园里没人。
也该我点背,这时辰萧沉戟在这溜达。
我抬腿就跑,却被他当贼。一脚踹在后背,飞出去好远。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吐了血。
萧沉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是说不准踏出碧竹轩半步吗?」
我只能跪着:「妾知错了。」
碎银子从袖口滚落,萧沉戟的眼神更加鄙夷。
「将军府亏待你了吗?瘦成这副模样你要去哪?」
「哪里都不去,在碧竹轩关着实在闷,溜出来透透气。」
「撒谎。」萧沉戟直截了当下了定论,「你若不说我自有法子惩治。」
我只能老实说了,萧沉戟不知在想什么,恶狠狠的说:「如此看来倒真是我将军府亏待你了!」
我头低得更低:「不敢。」
萧沉戟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拇指擦过我的唇瓣:「你叫的倒是好听。」
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眼里的欲望是什么。
可下一秒萧沉戟又狠狠甩开手,嫌恶心一样在身上擦了擦。
「你是有点狐媚子在身上的。」
我知道,我爹每次写不出文章的时候都会说弟妹太吵人了。想来萧沉戟也是一样,他自己克制不住,于是把错推在我身上。
萧沉戟让我滚,我原路返回,撅着屁股从狗洞钻回去。
萧沉戟在后面一脚踢在我屁股上。
「你真当自己是条狗吗?竟然钻狗洞!」
他提溜着我的衣领从正门把我拎了回去。
春烟看见萧沉戟,眼都睁圆了。
「好好看着你们姨娘,不准她再钻狗洞了!」
萧沉戟走后,春烟抓着我的胳膊非常兴奋:「姨娘,我们的好日子要来啦!」
7
我们的好日子确实来了。
萧沉戟说今晚来我房里。
梳洗嬷嬷把我浑身搓了个遍,说是将军特意交代的。要把我浑身的穷酸气搓个干净。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我看着自己那条瘸腿,有些心不在焉。
「将军和夫人的关系还是不好吗?」
杨嬷嬷估计很看不上我,他们背地里都说我是勾引将军的狐狸精。
本以为我是个什么美人,真见了原来不过是个倒胃口的黄毛丫头。
但她表面上还是很恭敬。
「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才的还是少打听为好。」
我哦了声,任由杨嬷嬷给我打扮。
结束后我看着斑驳的墙面发愁,碧竹轩实在太破了,萧沉戟不会喜欢的。
我把折来的几支芍药摆在桌前当做装点,遮住了掉落的墙皮。
芍药红艳艳的,很好看。
我想起从前春天的时候,娘亲会采些野花编作花环。
我的腿不好,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怕是不好找婆家。娘亲就会告诉我,哪怕我嫁不出去也是她的宝贝。
一辈子的宝贝。
可是娘亲有弟弟妹妹,我不会是她唯一的宝贝。
我日复一日干着粗重的农活,那个藏在床底下的花环是我的宝贝。
娘亲送我的宝贝。
爹送我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戴上花环,我丢了我的宝贝就像娘丢了我一样。
萧沉戟来得很晚,我已经睡懵了。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桌前,轻轻抚弄着那些芍药。
瞌睡醒了一半,我下床为萧沉戟更衣。他的目光仍留在那些芍药上,嗓音清冷。
「别用芍药,你不配。」
我垂头应了,萧沉戟的手指抚上我的脖颈。冰凉的,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叫我打了个寒战。
「你真没用。」
萧沉戟说,他低下头来埋在我的肩上,而后落下了床帏。
事毕,萧沉戟合衣躺在床上。
离我远远的,微微喘着气。
我觉得他是有些别扭懊恼的,因为他似乎并不想和我牵扯。
萧沉戟骨子里是嫌弃我的。
我这样想着,那人突然偏过了头,不悦的目光注视着我吓得我打了个哆嗦。
「你很怕我吗?」
我摇摇头,萧沉戟哼了声。
「首饰珠宝,古玩字画,绫罗绸缎你想要什么?」
我认真想了想。
「我要钱。」
萧沉戟笑了:「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确实没什么出息,我想要钱。把它们寄回家去,告诉我的娘亲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
萧沉戟躺了会便穿好衣服,也是。在我这里过夜,未免太折辱他了。
临走时他留下一支金钗。
「赏你了。」
第二天,萧沉戟解了我的禁足,还让工匠将碧竹轩好好修葺一番。
春烟喜不自胜。
「姨娘,我们终于熬出头了。」
我的月银涨到了十五两银子。
其实这点钱干不了什么,想过得好得靠萧沉戟的赏赐。
赏赐多了才有钱打赏下人,有的方便,哪怕日后不得宠也不至于过得很差。
可萧沉戟给我的赏赐只有那支金钗,我存了点私心。
那支钗好好的放在我的枕头底下,是我新的宝贝。
入冬的时候夫人生了场病,她瘦的很快,唇色苍白,脸颊深深地凹下去。
萧沉戟被皇帝派出去剿匪,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夫人病重,管家的担子就落在了王主管身上。
一波又一波的大夫请进府,一副又一副奇珍异宝入了炉子。夫人的病还是不见好。
萧沉戟千里之外传了信来,让将军府的人为夫人祈福。
可大夫说夫人是心病,祈福是好不了的。
春烟搓着手,冻得小脸通红。
「姨娘,您还好吗?」
还好,反正我在家时漏风的屋子也是这样冷的。
只是跪着膝盖疼,我的腿本来就不好。
我希望夫人好起来,夫人好萧沉戟才能好。
萧沉戟心情好了才不会整天板着脸一副吃人的样子。
我喜欢看他笑,虽然我也没看见他笑过几回。
我让春烟先回去准备好热水,我再诵会经。
回去的时候我想想我应该去看看夫人,走到厢房前却听见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哄着谁。
夫人低低地笑,往日里费力的咳嗽声也停了,只有无限温情。
我应该快些走的,只是我的瘸腿好像定住了似的动不了。铆足了力气才得以转身,饶是如此,迈步子时却摔了一跤。
嘎吱一声,门开了。
夫人裹着厚厚的披风,苍白着一张脸。
她身后是一个清瘦的年轻人。
「对不起。」
她说,我不知在想什么,小声说了句:「将军要是知道会难过的。」
夫人没说话,我知道我估计是活不成了。
这是个秘密,可永不泄露的方法就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剿匪大获全胜,萧沉戟班师回朝。
将军府的人都去迎接,唯独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夫人的病见好,但要大好还需一味药引。
夫人说,要我的心头血。
她第一次对萧沉戟示好,柔柔弱弱倒在他的怀里。
我不知道萧沉戟是怎样的心情,但我于他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孰轻孰重,府里的人自有分晓。
春烟一直在哭,哭我命苦。
我把攒了大半年的银子拿出来,足足有四十两。
我分了十两给春烟,剩下的让她交给我爹娘。
春烟泪水汪汪:「姨娘,将军不会那么狠心的。」
我把她赶出了房间,她哭哭啼啼的我心烦。
我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拿出来,又把萧沉戟送我的金钗戴上了。
如果有一天我能穿上凤冠霞帔也是很漂亮的吧。
萧沉戟总是很晚才来,带着满身的肃杀之气。
「为何不去前厅迎我?」
狼一样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我,忽而扯动了嘴角。
「你这样打扮起来倒叫我舍不得杀你了。」
萧沉戟在我身边坐下,捉着我那条瘸腿。
「夫人病重,要取你的心头血做药引。」
「妾知道。」
萧沉戟手上加重了力道:「知道为何不跑?」
「妾是瘸腿,跑不快的。更何况,妾不想跑。」
「为什么?」
「夫人要是走了,将军该难过了。」
萧沉戟一顿,将我推倒在床上。
「你讨好讨好我,说不定我的心情好就不杀你了。」
我觉得他在逗我,萧沉戟取下随身携带的匕首抵在我的胸口。
刀尖锋利,很快划破了肌肤。血水蜿蜒,濡湿了衣衫。
「痛不痛?剖心取血比这痛千百倍。」
萧沉戟抵着我的额头:「你要是装模作样讨好我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思,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
「妾没有。」
萧沉戟收了匕首:「明日午时,我来取你的心头血。」
8
午时来得不只是萧沉戟,还有夫人。
她还是很瘦,被萧沉戟拥在怀里显得很脆弱。
「我见不得血。」
「是吗?」萧沉戟抱着夫人,另一只手把玩着匕首。
「既然是你要她的心头血,不该你自己动手吗?」
萧沉戟将匕首塞进夫人手里,看她脸上的血色倏忽间褪去竟然冷笑。手掌轻轻一推,将夫人推向我。
「动手吧。」
夫人双手拿着匕首,整个身子却止不住发抖。她想逃,萧沉戟却在身后死死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是沉默的,愤怒的。可同时,萧沉戟眼里的哀伤像化不开的墨。巨大的痛楚将他整个人包裹,他几乎站不住脚。
萧沉戟咬着牙:「动手吧,去杀了她!」
夫人不住摇头,泪水很快糊了满脸。
萧沉戟抵着她的腰一步步推进我,直到那把匕首抵上我的胸口。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随着萧沉戟的用力,匕首的顶端没入了我的胸口。
血染红了整个前襟,夫人尖叫一声挣脱开萧沉戟跑开了。
我脚步一软随即摔倒在地,萧沉戟将我抱在怀里。
哀愁的,悲怆的喘息着。
「我放过她了,我不要她了。」
他按着我的胸口:「疼吗?」
其实只是看着吓人,那伤口不过一寸长。
「你怎么能比得上她呢?」
萧沉戟嗤笑了声:「或许我应该杀了你的,杀了你她就会留下来了。」
为了我,萧沉戟放夫人离开了。
那天晚上将军府熄灯特别早,一辆马车从后院偷偷离开了。
那里面是夫人,这样的行为是将军默许的。
他在碧竹轩给我上药,凉薄的眸子里不含一丝感情。
夫人的离开把萧沉戟的一切都带走了,他满心怨恨要找一个发泄口。
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本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没有,为了留下我的性命他把夫人赶走了。
「柳玉芙,你真是该死。」
之后,这一整个冬天我都没再见过萧沉戟。
春天来临之后,将军府的下人开始陆续放探亲假。
春烟告诉我:「姨娘如果想回家的话给将军写个假条就行。」
于是我特意请王管家写了封假条,可一连等了好几天也没有得到回应。
我知道萧沉戟不待见我,如果可以他压根就不想看见我。
可我归心似箭,只能鼓起胆子去他的书房。
萧沉戟正在练字,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战战兢兢说了意图,萧沉戟也只回了个滚字。
这大概就是准许的意思。于是我收拾好行李背上辛苦攒了一年的银子回家了。
我家还是那副样子,没什么变化。
每天吃的不是野菜就是米汤,家里的农活全靠我娘。我爹依旧读着他的圣贤书,时不时指手画脚两句。
我把在街上买的吃食拿出来,弟妹好像饿了许久的大尾巴狼。还没反应过来就将一笼包子分了个精光。
我把娘亲拉到一边,把攒的银子交给她。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没说我在将军府做妾,只说是将军看我干活伶俐赏的。
我娘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将军真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好好伺候他!」
我心说是啊,我要是能看见他一定好好伺候他。
一年没见,除了高兴更多的是心疼。
娘摸着我的脸泣不成声。
「做下人的哪有那么容易,你这孩子报喜不报忧,肯定吃了很多苦头。这次回来住多久,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萧沉戟不想看见我,那我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反而惹不到他。
「半个月吧。」
我娘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我去村头买只鸡做给你吃。」
我在家安心住了五六天,这日村长家嫁女儿请村里的人都去凑个热闹。
村长是我们这最有钱的人家,他的女儿又是嫁给员外。这场面自然排场,听说足足摆了二十桌。当天去的每个人都能分到喜糖不说还有六个鸡蛋。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只是我娘看着那新娘子总有些惆怅。
「你这腿,日后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呗!」
接话的是村长的小儿子,我不爱搭理他,他就是个二流子。
我娘也不敢招惹他,只能赔着笑脸。
那二流子还不依不饶,走近了打量我:「其实玉芙长得不丑,就坏在这腿上。听说还入了奴籍,以后就更难找个依靠了。」
「是啊,我也发愁。」
「不如给我做个二房也算是好归宿了!」
二流子笑得厉害,害我没了吃饭的胃口。拉了拉娘的袖子想走倒被他堵住了去路,两杯酒下肚,酒壮怂人胆。何况这家伙本就是个好色的因为他爹的关系村子里也没人敢惹他。
二流子伸手来摸我的脸,被娘挡住了。
「成文啊,你喝醉了!」
「去你的,爷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就一个村姑还真把自己当仙女了不成!」
那人一把把我娘推到要来抓我,吓得我掀翻了桌子。
「今天是你姐的大喜日子,你不要发疯!」
飞起的盘子刚好砸到二流子的脸,他怒不可遏,握紧了拳头就要打我。
我只能蹲下身子护住头,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对方的拳头。却等来一道冷清的嗓音:「你还真能惹事。」
我抬头一看,那二流子被萧沉戟踹出数米开外。他骑着马,逆光叫我看不清脸。只觉得神采飞扬,移不开眼。
「你还记得你是将军府的人吗?」
周围的人一个个噤如寒蝉,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萧沉戟冷哼一声,他是三公之后哪里被这么多人看鸭子似的打量过。
「见到本将军为何还不下跪!」
大伙这才反应过来,穷乡僻壤的。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什么时候见过这大名鼎鼎的护国将军。
萧沉戟看着乌拉拉的跪了一片才觉得心情好点,此刻冷冷瞧着那二流子。
「你刚才说什么?看上她是她的福分?本将军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人要你来评头论足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有人喃喃道:「怪不得看玉芙那丫头不一样了,原来是成了将军夫人了!」
我哪里是夫人,我不过是个妾。
萧沉戟瞥了我一眼:「你要愣到什么时候,还不回去!」
我只来得及和娘亲匆匆告别,便跟着萧沉戟回了将军府。
他是一个人骑马来的,我走得慢。萧沉戟总是甩开我一大截再等我慢慢跟上。那匹御赐的汗血宝马总是不耐烦地蹬蹄子甩尾巴,见我跟上还要从鼻孔里喷出浓浓一口气,似乎特别埋汰我。
「你的腿是怎么瘸的?」
说实话我都不太记得了,大概是从驴车上摔下来又没有及时医治。
萧沉戟责怪我:「你的父母未免太不称职了。」
我只能苦笑:「将军,像我们这样的人光是活着就费尽力气了。」
萧沉戟没说话只是放慢了速度好让我跟上。
「将军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萧沉戟笑了,他说我痴心妄想,他说我也配。
「你一个村姑。」
那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只是我用来消遣的玩意,不要妄想自己可以取代临月的地位。」
我每日三省吾身,绝对不会越界半步。
只是这样走回去未免太累了,萧沉戟大发慈悲让我上了马背。
他把我圈在怀里,骏马飞驰,春风拂面,心就跳的厉害。
9
汗血宝马的名字叫御风,皇帝亲赐,萧沉戟一手带大的。
我很喜欢它,总觉得御风跑起来特别带劲。
可惜我的瘸腿光是爬上马背都很费劲。
我壮着胆子去摸御风的脊背,它却不愿意。烦躁地甩着尾巴跑开了。
萧沉戟在一旁笑我不自量力:「除了我,御风还没让第二个人碰过。」
我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萧沉戟随手拽着缰绳。
「在沙场上,坐骑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伙伴。我和它一起在尸体堆里打过滚,除了我御风谁也不信。」
萧沉戟压低了声音:「信错了人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我被他说得心慌,脸上的血色褪去,嘴唇都在哆嗦。
萧沉戟觉得有趣:「你的胆子也就比鹌鹑大一点吧。」
他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得很凝重:「我能信得过你吗?」
我点点头,萧沉戟把御风的缰绳交到我手里。
「这次去北疆我不打算带着御风,你好好照顾它。」
我把萧沉戟的话当圣旨,更何况我本来就很喜欢御风。
皇帝病重,蛮族来犯,萧沉戟走得很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带御风,明明在战场上他们是最合拍的搭档。
我每天都要喂马,清理马厩。夏天炎热,小厮打来井水后我会悉心为御风清洗,久而久之它也能让我挠挠下巴。
说实话我蛮想萧沉戟的,虽然他讨厌我。床榻上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他到底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说不定,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了就不会是这样了。
我娘常说啊,石头都能捂热了,何况人心呢。
我抓了把干草,御风慢吞吞地嚼着。
我小声问它:「你说萧沉戟会喜欢上我吗?」
御风别过头,看样子不想理我。
王管家每天都会跟我说些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皇帝病得神志不清,现在是大皇子监国。
「大皇子跟咱们的将军可不好,将军是拥护二皇子的。」
我听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萧沉戟现在在边疆。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
可是大皇子一纸诏书将萧沉戟召了回来。
是夜,有人摸上了床。我吓得刚要叫就被捂住了嘴巴,那人捏着我的下巴问我:「小村姑想我没?」
是萧沉戟。
我老实地说想,萧沉戟砸吧砸吧嘴。掐着我的腰道:「想我还能长这么多肉?」
「将军府的伙食太好了。」
萧沉戟不说话,拉了床帏睡觉。
第二天他去上朝,而后就没再回来。
王管家说:「咱们将军这次回来没带一兵一卒,可那诏书上写着让他带十万人回来。」
「边疆还在打仗呢怎么带人回来啊。」
「所以嘛,是故意的。」王管家叹了口气,「这是故意要给将军扣上抗旨不遵的帽子啊。」
我去刑部探了探路,他们说将军被关在天牢等着皇帝醒了再发落。
想去看萧沉戟要银子打通关系,我的钱都寄回家了。去库房支银子,管账的却以我只是个姨娘为由打发了我。
我找王管家,他告诉我他会想办法。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管家牢房府里两头跑,半点消息也打探不到。
没办法,我把金钗卖了。
萧沉戟送我的唯一一个礼物。
嗯,可能也算不上。
有了银子买通了狱卒我总算见到了萧沉戟,他没以前那么威风了。盔甲被扒了个干净,头发也乱糟糟的。满脸青茬,身上还有很多被鞭子抽打的痕迹。
我看着心疼,没忍住别过了脸。
好在这些情况我都是考虑到了的,我把金疮药偷偷塞给萧沉戟。又让他靠近些,我带了小刀来可以稍稍帮他整理面容。
「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但是想来我应该不会再嫁了。
于是回答他:「守寡。」
萧沉戟哼哼两声,让我去库房支点银子赶紧回家算了。
「我不走。」
「不走?我要是死了就是满门抄斩,砍头你怕不怕?」
「不怕。」我直勾勾盯着萧沉戟,「剜心我也没有怕。」
萧沉戟的声音软下来:「那你怕什么?」
「怕你死了。」
「我死不了。」萧沉戟戴着镣铐的手伸出来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那么好看,耍起刀来威风的紧。如今戴着镣铐,手腕处都是磨出来的伤痕。
「别哭了!」萧沉戟吼我,大概是我哭哭啼啼的样子惹他厌烦了。
「陪我说会话。」
我其实不知道说什么,萧沉戟不爱说话,只能是我天南地北的说。
说破了天也只是将军府里大大小小的事。
「库房不给我支银子,我把金钗卖了。」
萧沉戟嗯了声:「他不给你支银子你就打他,让他知道谁是主子。」
我的注意力没放在这上面。
「等你出去了可以帮我把金钗赎回来吗?」
「为什么,我给你重新买一个不好吗?」
我有点可惜:「我喜欢那个。」
萧沉戟短暂沉默了下:「那个不好,我给你买你就拿着,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都知道,那个金钗是夫人不要所以你才给我的。」
萧沉戟被我戳穿有些脸红:「别人不要的你还喜欢。」
我笑笑,没敢说心里话。
你也是夫人不要的,我也喜欢。
探视的时间太久,狱卒过来赶人。
「萧沉戟,我下次再来看你。」
萧沉戟捂着耳朵:「下次别来了,聒噪得很。」
明明是他让我说的。
边疆连着吃了七场败仗,迫于压力大皇子把萧沉戟放了。
萧沉戟是被人抬回将军府的,他受了很重的伤。只能掀开一点眼皮看我,一说话就直抽气,嘴里吐出来是浓浓的血腥气。
「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我不敢再哭,也不敢看萧沉戟身上那些痕迹。
那些劈开血肉的伤痕。
我只敢在厢房外面偷偷地哭,等大夫处理完伤势再进去。
萧沉戟就那么靠在床上,微微喘着气。
见我进来嘲讽道:「哭得丑死了。」
这么重的伤怎么能上沙场?
「大皇子让您即刻启程。」
「他是想要我的命!」萧沉戟吩咐王管家,「今夜子时让人扮成我的样子出城。大皇子在路上埋伏了刺客,届时我的人会将刺客诛杀殆尽。对外就说我失踪了,没有回去复命的人大皇子也无法判断。」
我的脑袋突然灵光起来。
「可是谁都知道你有神驹御风,如果骑得不是那匹马,马上的人又怎么会是萧沉戟呢?」
萧沉戟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想得倒是仔细,那你说该怎么办。除了我,没有人能接近御风。」
我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发抖。
「我可以,我可以接近御风,它让我骑得。」
萧沉戟嘲笑我:「怎么骑,靠你那条瘸腿吗?」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却还是固执己见。
「如果不是御风的话,大皇子的人一定会看穿。将军不要任性了,如果你死了将军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可是要给你陪葬的!」
萧沉戟闻言闭上了嘴,只是始终没有同意我的提议。
入夜之后王管家找到了我。
「柳姨娘,这是将军的铠甲。你骑上御风以后只需抓牢它,出城的路它走过千百遍了。其余的交给我们的人就好。」
我接过铠甲,险些坠得我倒下。
「柳姨娘,其实将军不让你去,他看重你。」王管家满脸为难,我知道他也舍不得我。
「可是将军是我从下看着长大的,萧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我不能让他往死路上走。」
我都知道,我让春烟帮我穿好铠甲。
王管家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有三个字:「多保重。」
我不怕死,但不代表我不怕疼。
刀光剑影,血腥肃杀我怕得要命。
我被谁踢落马下,沉重的铠甲虽然挡住了刀剑却也压得我心头一直。
周围都是厮杀声,我被压得站不起来只能拖着瘸腿在地上爬。饶是如此也时不时被踩上一脚,亦或是凌厉的刀锋落下来,砸在后背。叫我满口腥甜,还好是我,要是萧沉戟。他那样的身子,肯定是要死的。
我也不知道两伙人打了多久,只知道最后身边躺的都是尸体。
活着的人把我带回了将军府。
我又见到了萧沉戟,他似乎气得厉害,抓着王管家的胳膊哇哇吐血。看得我一阵反胃,一张嘴同他一样吐了一地。
「我们这算什么呀?苦命鸳鸯吗?」
「你还笑得出来!」
我挣扎着去抱萧沉戟:「还好是我,要是你就回不来了。」
京城快报,护国将军萧沉戟遇刺生死不明。
事实上,我和萧沉戟在将军府养了整整两个月的伤。
他好的比我快,萧沉戟能举着两百斤的大石墩深蹲的时候我还在床上虚弱地喘气呢。
萧沉戟说他要干一件大事,我小声问他是不是要反了。
他没正面回应,只说那些皇族没一个好东西。
那就听他的,萧沉戟干什么我都支持他。
萧沉戟反了,在那年的冬天。
我被抓进天牢的时候大皇子问我江临月在哪?
江临月就是夫人。
「跑了,跟人私奔了。」
大皇子大势已去,笑得像个疯子。
「哈哈,萧沉戟那么在乎江临月怎么可能不把她的后路安排好!」
他怎么就不信呢,夫人她真的跟人跑了。
大皇子说要把将军府的人通通杀了,挂在城墙上给萧沉戟看。
我被折磨得说不出话,那条瘸腿被彻底打断了。
我想不明白,萧沉戟为什么不来救我。
10
再次见到夫人是在二皇子府上,她给我上药。见我醒了笑得很温柔。
「好久不见,玉芙。」
我才知道夫人的情郎就是二皇子,萧沉戟也是因为夫人才会跟二皇子在同一阵营。
「大皇子死了。」夫人说,「萧沉戟亲自杀的,他现在正找你呢。」
我想去见萧沉戟,夫人却告诉我。
「我不能放了你,因为我现在不确定我是否还能牵制住萧沉戟。」
我的心一寸寸凉下去,我应该是比不过夫人的。毕竟萧沉戟亲口说过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二皇子其实是个挺丧心病狂的人,表面上温润如玉背地里杀人不眨眼。
如果不是我还有点用处他一定第一个宰了我。
夫人劝他,明日谈判可以把我作为筹码。
二皇子抱着夫人,有点癫狂的样。
「临月,为了皇位我失去太多。」
于是第二天我被夫人亲手押着送上了城楼。
萧沉戟在城楼下,满脸的肃杀之意。抬眼看人时和狼没什么两样,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我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萧沉戟。
可能,他早就想当皇帝了。
当皇帝有什么好呢?
那是权利的顶峰,要什么有什么。
我扭头看了看夫人,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夫人也没有办法逃离他吧。
萧沉戟从来没骗过我,他爱的好像只有夫人。
夫人和二皇子站在城楼上,以我为要挟让萧沉戟退兵。那人擦了擦嘴角的血:「你凭什么以为一个女人能让我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二皇子突然放开我,掐住了夫人的脖子,然后将她拽到了城楼边上。
「如果是她呢?」
萧沉戟果然紧张起来,但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坐上皇位要什么女人没有?」
说罢还举起弓箭,哪怕二皇子把夫人挡在前面仍旧做出要射的样子来。
我觉得夫人这会肯定后悔了,最起码萧沉戟做不出把她当人肉盾牌这种事来。
二皇子这个丧心病狂的让夫人挡箭就算了,还让我当着萧沉戟的面跳城楼。他让萧沉戟在我和夫人中选一个,哪个先死。
「她那个瘸腿哪里爬得上去。」
我突然觉得很伤心,因为萧沉戟好像一直在利用我。
这种话无疑偏袒了我,二皇子催着我赶紧跳下去。
萧沉戟还在漫不经心地搭着箭。
前几天和夫人聊天的时候提起御风。
「那匹马天生敏感,除了萧沉戟和天生瘦小没有危险的女子能接触外,其余人不能靠近半步。」
他似乎很久之前就在谋划让人替他送死了。
他也没有骗过我,甚至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他不爱我。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罢了。
他用那点施舍一样的温柔善心为我编织了一个他是有点爱我的梦。
可我现在突然不想死了,我想回我的乡下。
春天的时候编花环,夏天就捉知了。
嫁不出去也好,我娘会叫我一辈子娇娇儿。
萧沉戟的箭很准也很快,像霹雳一样。擦着我的脸过去,却没有射中二皇子而是被夫人挡了。
可是他没有犹豫,很快又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箭中了却不足以致命。
我抓住二皇子,依靠自身的重量带着他一起坠下城楼。
真是奇怪啊,夫人对萧沉戟弃如敝履,却对利欲熏心的二皇子死心塌地。
萧沉戟把我当个替代品,我却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疼痛从四肢百骸袭来,脑袋都变得不清楚了。
我看见萧沉戟朝我奔来,把我抱在怀里。可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清。
我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是不是很笨啊?」
「萧沉戟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啊?」
「不要紧,我不要你了。」
那支凤钗兜兜转转又回了我手里,萧沉戟把它赎了回来。
我没死,但也没多久好活。
剩下的日子大概都要缠绵病榻。
萧沉戟每日都来,他如愿所偿做了皇帝。
而我,还住在将军府那个有点落魄的碧竹轩。
往后的时光我再也没见过他。
我不欠他了。
我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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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过境,爱意滋生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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