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怀了敌国皇子的孩子」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怀了敌国皇子的孩子,被他囚在殿中。

他暧昧不已地啃咬着我的唇,双眸猩红,声音不似往日清润,

「姐姐找到正品,就嫌弃我这个替身了吗?」

我看着他那张艳丽多情的脸被嫉妒染得面目全非,忍不住心中

畅快,「对,你和你哥哥真是没法比。」

【已完结,请放心食用~】

一、

我第一次看到谢殷的时候,心跳骤停,怎么会有人这么像我的

哥哥?

我贪婪的视线忍不住黏在她身上。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很平

静,没有任何不满,更像我哥哥了。

谢殷朝我微微欠礼,「见过九千岁。」

我耳根子软了软,这声音真好听,虽然她不太像个女人,却也

别有一番清润。这么漂亮的人,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秀女,可惜

了。

美人凋零深宫,我不忍心。虽然我给不了她幸福,但是我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跟着我,应该比跟着皇帝快活。

身为掌东西两厂和锦衣卫的太监头子,底下的人都尊称本提督一句「九千岁」。

先斩后奏是皇权特许,而听调不听宣则是我权倾朝野的结果。满城文武我说抓就抓,说杀就杀,人人恨我入骨。

皇帝宠信我,其他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皇帝惯我到什么地步呢?入宫的秀女,我一开口,他就把美人赏我了。

选了个良辰吉日,我把婚事办了。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扔的赏银都是金豆子,用的红绸都是千金难换的蜀锦。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不来我的婚礼,人人赔着笑。我眯着眼睛喝酒时,皇帝也来了,独独赐我免礼。

事后弹劾我的折子自然是雪花般地飘,说我贪污枉法,目无皇权。

可笑的是,皇帝郁流嫌麻烦,把折子扔给了我,我挑了几个骂得尤为好听的,请去了西厂做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毕竟,今夜良宵如许,当不负温柔。

我挑开她的盖头,她桃花眼狭长,薄唇点朱,纤细的脖颈被高

高的衣领裹着,我忍不住指了指,「要不要解开,难受吗?」

谢殷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我收了手,安慰她,「别怕,我不碰你。」

交杯酒,她也肯定不想跟我喝,至于我嘛,自然是没什么所

谓。我转身打开柜子抱了一床锦被铺在地上。

「九千岁就睡地上吗?」

「嗯。」我脱了鞋子抬头看她,笑了笑,「怎么,你要喊我上

床?睡床上也不是不可以。」

谢殷抿了抿唇,吹灭了床边红烛,不置一语。

良夜漫漫,谢殷清浅的呼吸声好像就萦绕在我耳边,不知怎

么,我有些眼酸,似乎梦回当年。

天蒙蒙亮,我就醒来了,细细碎碎的穿衣声似乎惊醒了谢殷,

我扣盘扣的手顿了顿,「阿殷多睡会吧,我去早朝,回来给你

带些甜食。」宫里的妃子都爱吃甜食,我想谢殷大概也不例

外。

谢殷半支起身子看我,「九千岁何故对我怎么好?」

我的视线从她依旧裹到脖颈的白色中衣上滑过,忍不住眯了眯眼,「想对你好,便对你好罢了。」

时辰不早了,不能跟美人继续聊下去,我微微收了收下巴,推门出去了。

其实我能当上九千岁,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大宦官,主要原因是我甚得圣心,其次才是我手段了得。

今上郁流年纪轻轻,铁血手腕,跟我关系……极好。

虽然说起来有些攀关系的意思,但的确如此,皇上智多近妖是事实,懒得要死又是事实。我是他最信赖的第一走狗,哦不,第一能臣。

「朕的人滋味如何?」郁流来得不早不迟,正好在路上撞见迟到的我。

我从不骗郁流,微微一笑,「佳人难得,臣甚重之,不敢亵渎。」

「没用的玩意儿。」郁流拂袖离去,扔给我一粒药丸,「给她吃了,大补。」

但等到夜里,我才晓得,郁流真是凶猛的行动派。

我将郁流赏的药丸递给谢殷,「皇上赐的,委屈阿殷了。」

谢殷轻声说「没事」,和水一口吞下。

我连忙递上锦帕给她,又将刚刚带回来的玫瑰烙酥糖放至她唇边。

她擦完嘴角水渍,抬眸看我,里头漆黑一团,看不清情绪,伸手接过了糖,朱唇轻启,极为漂亮。

我并不喜欢女人,却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我坐在案前批折子,听到了床榻上传来的低喘,轻轻柔柔,丝丝哑哑,勾魂摄魄。

放下朱笔走近,撩开床幔,眼前的美景,真真是艳煞我了。

佳人眼尾微红,青丝缭乱,衣襟半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最不能让我忽视的,还是那凌厉的极具侵略性的喉结。

操。

我脑子都快炸开了,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有点想喝水,更想吻他。

这世上,还有人比我胆大。

他怎么敢的?一个男子,装成个女人跑来给郁流当小老婆?哦,不,现在是给我江晏当大老婆。

不过好像有一点点兴奋是怎么回事呢?

毕竟是个女子还得娇养着,是个男子可不是随我折腾了吗?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轻笑出声。是男子更好,我喜欢得很。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在看到他精瘦的小腹时达到了顶峰。

我下意识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伸手准备把他抱起来,带到后头泡泡冷水澡,谁晓得这人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拽入床榻,翻身压在我身上,薄唇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贴上了我的颈侧,我被他吻得尾椎骨一阵发麻,这人手还不老实地在我腰间摸索。

修长的手好像沾了火,一寸一寸撩起我的情欲,我眯着眼睛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这人哑着声闷哼一声,撩人不已的喘气声喷入我的耳骨,我长舒一口气,正打算趁机将他敲晕,那锋利的金簪就在我的颈间指着,明明姿态不善,说的话倒是温和有礼,「抱歉,得罪九千岁了。」

好久没这么被人威胁了,尽管他态度很是不错,可我还是不大能忽略我脖子上那凉冰冰的刀刃。

不过看着他这张色绝桃李、艳压满园春色的脸,我还是眯起了眼睛,将腾起的怒意尽数压下。徐徐图之,我不急。

我放轻声音劝他,「别怕,我是想抱你去后头泡泡,我不动你,也不害你,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我发誓。」

谢殷那双勾魂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将抵着我的金簪慢慢松开,我轻轻呼了一口气,一个翻身将他压下,点了他的穴,「得罪。」说罢我将人抱起带到后面。

我将他放进后殿的池子内,蹲在他旁边轻声说:「药是皇上赐

的,我不给你不行。现在不点穴,你泡冷水纾解的时候大约会

发疯,那我能不能克制住就不好说了,对吧?」

谢殷眼皮子敛了敛,我顺了顺他的青丝,坐在一旁陪他。

等看到谢殷脸上的艳色稍稍淡去,我知晓他好了,伸手将人捞

出来,带回房间解了穴,「你自己换衣服,可以吗?」

谢殷眼眸子眯了眯,「多谢九千岁关心了。」

我勾了勾唇,低头凝视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忍不

住转了转食指上的黑玉戒指,挑了挑眉,「我先出去便是。」

差人给他煮了碗姜茶,茶煮好我就端着进去。

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我敲了敲门。

「进来。」谢殷的声音也不再压着,彰显出少年的性感来。

我推门而入,就见他一身女子裙装,青丝微湿,坐在榻上,我

脚步一顿,这种雌雄莫辨的美色,真的很招人。

我压下心中思绪,将盛着姜茶的瓷碗递给他,「喝点吧,祛

寒。」

谢殷接过,因着有些烫,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我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一软,忍不住纵他,「明日我为你多置

办些男子衣袍回来吧。」总归是个男子,再见他穿裙装,我也

心中怪异。

谢殷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我,又别开眼,轻轻应了一声,

耳尖有些红。

这么娇气?

谢殷喝完姜茶,放下瓷碗,我伸手接过,看着他,还是想先探

探他的口风,「你为何做女儿家打扮来后宫?」

谢殷刚刚垂下的手颤了颤,见他果然没有开口的意思,我话头

一转,「不想说,就不说吧,没事的。」

总归我会查出来。在此之前,念他长得极像哥哥,更又是个男

儿,便赏他几日好日子过。

我将碗送出去,吩咐所有的宫女、侍从不要靠近正殿。

顺道吩咐了锦衣卫,查查我榻中美人,是何来历。

我挑眉看了一眼面色怪异的宫女、侍从,这些人约莫猜我新娶

了美人想着可劲儿折腾呢,啧,属实冤枉。

差不多该就寝了,我看谢殷头发还湿着,便拿来新的巾子走近

他,「自己擦,还是我给你擦?」

这话说得我就忍不住想笑,我娶回来的美人,调戏调戏怎么

了?

这般想着我又改口,「朝里头去去,我亲自给你擦。」

谢殷眼皮微微挑起来,颇有些锋利,摆明了是拒绝。

饶是他没说些什么,我还是不太高兴,多少年没被人忤逆过了,俯下身子掐住他的下巴,「你了解你现在的处境吗,美人?我乐意宠着你便宠着,不乐意呢,就请你去西厂住两天,懂了吗?」

谢殷倒是乖觉,微微低头,白皙纤细的脖颈就这么直晃晃地撞进我眼睛里,惹得我想起了哥哥,掐着他下巴的力道松了些。

这人顺势朝里头坐了坐,半侧过身子,我自然一条腿跪上床,细细地给他擦头发。

见他头发半干不干,我收了巾子去洗漱,回来更衣掀开被子准备躺进去,谢殷半支起身子看我,眼眸漆黑一片,「九千岁不如上榻吧。」

我动作顿住,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笑着哄他,「不用,阿殷睡吧。」

谢殷轻轻应了一声,显得柔顺至极。

我懒得理他,匆匆瞟一眼,就见这人白色的中衣半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玉白的皮子,青丝散着,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显得勾人又贵气,琼鼻高挺,薄唇微抿,尖利的下巴半抬着,又有些娇气。

二、

我拿着令牌出宫,挑挑拣拣,选了上好的锦缎,带到京里有名的采裳阁给谢殷做衣袍。

等衣服的时候,我坐在外间喝茶。等了许久,却看到门口走过一位与谢殷极为相似的公子。

我忍不住眯了眯眸子,腾起身子就出门,将怀中的追魂香抹了一些粘在手上,追上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这是你的荷包吗?」

这位公子低头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藏蓝色荷包,笑了笑,「多谢,不是。」

靠,这个好像和我哥哥更像。最近是怎么回事,我哥长得可不是大众脸。

我这么想着,公子已经转身离开了。

反正追魂香抹上去了,不急。

我抱着采裳阁赶出来的衣袍回了宫,就见谢殷坐在桌子前写字,我放下衣袍,凑过去看,人长得如花似玉,这字也未免太丑了。

大约是谢殷看出我尴尬的表情,收起桌子上的字,声音有些低落,「让九千岁见笑了。」

我看着这人垂眸的风姿,心里一抖,话到嘴边滚了又滚,成了夸赞,「夫人貌美就好。」

谢殷闻言轻轻笑出了声,似高兴,又不高兴。

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却没打算管,指了指刚买来放在桌上的衣袍,「给你买的,你穿上试试,买的不多,日后再慢慢添。」

谢殷偏头看过去,没说话。

我拿来递给他,「试试吗?」

谢殷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看起来极为温和知礼,他接过衣袍,走到屏风后头去。我就这么等着,等了半晌,也不见美人出来,忍不住出声询问,「阿殷?你好了吗?」

「你……你进来。」谢殷那带钩子的声音响起,听得我耳朵软软的,应声进去,就见美人衣袍半解,露出玉白的身子、精致的锁骨和流畅而精瘦的小腹。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食色,性也,美,美,太美。

瞧着他衣袍凌乱,我就知道他不会穿,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和一丝我自己也没搞明白的情绪。谢殷到底缘何,明明生做男儿,却连男子衣袍都不会穿?

我上前为他解开衣带,极为细致地一件一件为他理好,最后环着他的腰肢为他系上腰带,靠在他耳边轻声笑,唇故意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他的耳骨,「阿殷学会了吗?」

谢殷耳尖一红,微微侧开脸,「嗯。」

既然美人乖顺,我自然是不想放开手上那把精瘦纤细手感极好的腰肢,不过谢殷身子由于我的触碰一直僵着,我过了手瘾,倒也放开,后退两步,欣赏面前的佳人。

美人一身红衣,束着腰肢,青丝披散,玉似的肌肤略带薄红,看起来诱人不已,男生女相,不显得弱态,身姿修长而挺拔,娇美而惊艳。

「好看。」我由衷地说出了一声质朴的感叹。

谢殷笑着看我,「九千岁见的美人还不多?」

多是多,美成你这样的,实属罕见,我眼皮子浅,没看过。

不过我这人看到美人自然嘴甜,「阿殷在我心中,胜过万千。」

谢殷身子顿了顿没理我,垂下漆黑一片的眸子,推开珠帘绕过屏风就出去,我跟着他看到了滚到地上的毛笔,脚步顿了顿,「我教你写字吧。」

谢殷脚步一停,静静看着我,看到我脊背发麻,感觉受到了勾引,「好。」

我把谢殷按在椅子内,绕到他身后,陪他一同提着笔写字。

我才发现,谢殷写字不是丑,他似乎在刻意克制自己的笔锋,我忍不住低了低头哄他,「你想怎么写,便怎么写,没关系的。」

谢殷手下用笔一重,留下一个深深的黑点,并没有回应我。

我倒也不是很在意,继续教他写字,教美人写字主要是教个情趣,写得再差也没事儿。

站的腰都酸了,我忍不住把下巴搁在美人肩膀上,谢殷果然僵住,却未曾制止,声音还是温柔地跟水似的,不过稍稍带了一点儿哑,「九千岁干什么?」

我忍不住摸了摸眉心,我娶回来的夫人,管你是男是女,靠靠怎么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宣示主权,谢殷就眉眼含笑地递给了我一方洁白的锦帕。

「怎么了?」我一脸纳闷地看着他。

谢殷狭长的眼睛弯弯,看起来颇有些可爱,伸手过来,我微微避开一些,他便顿住,「脸上沾了些墨。」

我听了一把抓过他的手腕贴到我脸上,「那阿殷帮我擦吧。」

这人耳尖微微红了红,只是手上动作极为温柔,「好像擦不掉了。」

我偏头看向身后的铜镜,忍不住啧了一声,想我江晏就算真是个太监,那也是暗恋我的人得排到皇宫外啊,我这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不知道多少不受宠的妃子妄图勾引我呢,今儿可是一世英名都毁了去。

「还不是为了你。」我拿了挂在后头的巾子放进铜盆里浸水,边擦脸边嘟囔。

谢殷没说话,我挂好巾子转身,就见谢殷定定地看着我,那一汪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深色。

不知怎么,我被他看得心跳如鼓,头脑发热,忍不住别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脸,还好我脸皮厚,红色不上脸,不然还怪不好意思的,「看我做什么。」

谢殷好像回了神,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还没人似九千岁般对我如此好,心中有些感动。」

听他这么说,我自然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对他好吗?

以后对他好点吧。

三、

七月初七,乞巧佳节。

我看着躺在榻中看着书的谢殷,想着自个既然决定对他好些,便试探地问他,「阿殷想出宫去吗?今儿过节,外头热闹,我可以带你去逛逛。」

谢殷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过来,温声道,「好。」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要阿殷答应。」我挑着眉看他。谢殷收起书,「九千岁请讲。」

我不讲,我直接做。

我坐在床边看着满脸通红的谢殷,心里升腾起诡异的满足,随

即扯下他的腰带,撕去他的外袍,将他两手绑在床头。

谢殷声音极哑,还暗藏着一丝极为明显的不悦,「九千岁做什

么?」

哟,原来小奶猫也会发脾气?

我端出器具,放在床边,手指在他漂亮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

地划着,「今天带你出门,怕你走丢了,打个标记。」

我的人,一定要有我的印记,这是野兽的领土主权意识。

谢殷大约被我摸出了火,声音极哑,「放开我。」

我低下头亲吻了他那对极其漂亮瘦削的蝴蝶骨,慢悠悠地吮

吸,果然听见这人轻轻地喘气声,「舒服吗?你乖乖的,我等

会让你更舒服好不好?」我笑着贴上他的颈侧。

肉眼可见的,这人整个身子都泛红了,漆黑的瞳孔里藏匿着滔

天的情绪,竟然叫我都看不明白,不过我也不是很介意。

我拿着针沾上颜料,沿着他的蝴蝶骨慢悠悠地勾勒出一只青

鸾。

担心他疼,我画画停停,为他吹吹气。

终于刺得只剩青鸾尾巴,我将他点了穴,解开腰带给他翻了个身,又系上,又解开穴。

「怎么不一直点着?何必多此一举绑着我?」谢殷垂着眼睛看我,因为疼痛和欲望双重折磨,他此刻眼尾通红,勾人得要命,让人恨不得想和他一起死在这方床榻之上。

我奖励似的吻了吻他的下巴,「我喜欢看你有反应的样子。」说着就沿着他的腰际将凤尾一直刺到小腹,手撑在他的小腹处低头慢慢勾勒,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欲望,忍不住顺着他的小腹吻了吻,「乖孩子,快好了,别着急。」

最后一笔刺成,我满意而又虔诚地将吻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谢殷疼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唯有嘴唇被咬得一片殷红。

我奖励似的舔了舔他嘴角渗出的鲜血,眼神一刻不落地望着他身上的刺青。

我小名鸾鸾,干爹说我像青鸾,自负又顽固,做不了凤凰,也不耽误我争权逐利。

况且鸾鸟刺绣多见于床帏,有颠鸾倒凤的欲望气息。

如今看着这只青鸾覆盖在谢殷身上,一种诡异的感觉填满整个心脏,我现在亲吻的这个人,完完全全是属于我的,整张皮都被我打下了标记。

将针和颜料都扔进盘子中,我伸手解开绑住谢殷的腰带。

也是在那一瞬间,谢殷掐着我的腰肢就将我按在了身下,灼热的吻覆盖了上来,又转向脖颈,又吻上锁骨,喘息间这人的声音又哑又欲,「九千岁可真不把我当男人。」

念着再往下就要出事,我伸手抵住他的额头,看着他身上那只好像要腾飞的青鸾,笑着劝他,「我可是太监,你可别昏头。」

谢殷果然整个人僵住了,与我拉开了一些距离,漂亮的小脸上漆黑一片,看起来情绪极为不佳,似乎就在崩坏的边缘,和往日温润如玉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眯着眼睛伸手朝他下方探去,「但是我可以帮你,我可舍不得你难过。」

谢殷一把伸手钳制住我的手腕,冷着神拒绝,「不必。」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拒绝了可不关我的事了。

要知道这种事,还是咱们太监研究得透彻,他怎么不知道享受呢?

我走出门外吹风,等着里头的人纾解难挨的欲火。

不晓得多久才见他一袭红衣推门出来,月夜下倒像是个妖,只是气度偏偏温和偏冷,看起来诡异又和谐,招人得很。

这大街上灯影绰绰,随处可见才子佳人,但像我和谢殷这样两个漂亮男人走在一起的,还真是独一份,是以总有些小姑娘掉头看我们,笑得一脸慈祥。

我倒是不甚在意,看到一位老爷爷坐在那卖糖人,生意凄清,朝谢殷努了努嘴,「我会弄,做个给你?」

谢殷笑了笑,「九千岁还真是多才多艺。」

我掏了一锭银子递给老爷爷,「爷爷,我想为我家那位亲手做一个糖人,劳烦你把摊子借我用用吧。」

老爷爷用那浑浊的眼睛看我,「娃娃,不用那么多不用那么多。」

我将银子塞进老人家手里,「爷爷,我手上没带碎银子,你就拿着回去和家里人过个节吧。」

老人家哽咽着道了谢,让开了位置。我坐下,照着谢殷开始慢悠悠地捏起糖人,红衣男子,一头青丝,右手提着一盏琉璃莲花灯。

我将糖人递进谢殷手里,眯着眼睛笑,「怎么样?不错吧,快尝尝。」

谢殷低头看着糖人,没动作,似乎极为好奇,「九千岁这么良善,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

我挑了挑眉,「谁告诉你我是好人了,我在阿殷面前树立良好形象啊。」

谢殷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不出情绪,我却被他看得心口发胀。这人收了目光随我一道走着,糖人抓在手里也没吃,我忍不住

调侃他,「阿殷不会舍不得吃吧?放心尝啊,你喜欢,我日日

做给你吃。」

这人没理我,步子走得更急,本就身高腿长,我一时跟上他还

有些吃力。

四、

谁晓得,这么美好的夜晚,却偏偏有活腻的、不长眼的、忙着

投胎的蠢物来打扰我。

我避开朝我侧边刺来的剑,一个飞身搂住谢殷就跑,「走!」

作为郁流座下第一走狗,我敌家众多,想暗害我的人自然比比

皆是,只是没想到今日带着美人出来花前月下竟然也要被人打

扰。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美人,「阿殷,把我腰间信号弹摸出来放出

去。」

谢殷闻言便在我腰间摸索,痒痒的,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信号弹被摸出,谢殷边放边问,声音颇有些温柔,「九千岁在

想什么?还咽口水。」

大敌当前,他可真是够不给我面子的,也是够淡定的。

「美人在怀,乱了。」我笑着看他,这人果然耳尖红了,没了

言语。将人带进了一家废弃的酒楼,将他压进了柜台下,我也顺道挤

了进去,就这么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手搂着他精瘦的腰肢,扑

鼻的都是他清冽的冷香。

谢殷不自在地在我怀里动了动,我挠了挠他的腰,「别动。」

「压到糖人了。」谢殷声音很小,可我还是听出了一丝难过。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是有些甜,正想调侃他,门被踹

开,是以我只能和谢殷屏气。

谢殷不会武,我怕他气息重被发现,另一只手便悄悄捂上了他

的薄唇。这唇湿湿的软软的,肯定很好吃。谢殷也果然僵在我

怀里,我心一颤一颤的,饶是如此情形,我还是想笑。

真可爱啊,想要。

不过还不等我想入非非,就听见外头的人的议论声,「不找

了,守着入口,烧!」

靠,这哪行,我家小美人岂不是要完了?

「乖乖待着,把糖人吃了。」我轻轻咬了咬谢殷的耳垂,见他

整个人僵住,松开了对他的禁锢,就站了出来。

「在这!杀!」那群黑衣人转身看着我就要扑杀过来。

我单手撑着柜台,翻身出来,眯着眼睛,带着满腔火气迎了上

去。

一群杂种。

可惜没带自己的佩剑,我抢过一个黑衣人的银剑,将他踹到一旁,向其他人刺去。

不太顺手,却也能用。

那群废物的鲜血溅到了我的眼睛里,我忍不住眨了眨眼,他们也是配合得极好,趁机朝我刺来,我避无可避就要生受一剑,谢殷却突然朝我扑过来要为我挡。

那一瞬间,他一袭红衣,美艳无双的样子牢牢刻进我的脑海,我心脏骤停,也不知是怕还是什么,不过动作比脑子快,我搂过美人就翻身再次挡住了剑。

怎么能让美人受伤呢?

腰背一疼,又被一踹,我生生忍着,稳住身子护住怀中谢殷,勾了勾他汗湿的青丝将他放开,翻身又扑杀过去。与此同时,我的孩儿们可算来了。

我趁机退出,避到后面,指着那个刺我一剑的,冷声道,「除了他,一个不留。」

谢殷过来扶住我,脸色极白,「你还好吗?」

我勉强笑了笑,「糖人吃完了吗?」

谢殷一顿,鸦羽似的睫毛颤啊颤的,看起来脆弱又可人,「没。」我忍不住想笑,却拉到了伤口扶住腰,「嘶,疼。」

果不其然美人忘了尴尬也忘了害羞,有些紧张地低头看我腰

间,「流了好多血,快些回去吧。」

本来想说「是心疼,因为阿殷不吃我做的糖人」,但是我忍住

了,看着谢殷温柔而着急的眉眼,我心里软成一团。

救命啊,要完。

五、

趴在床上,谢殷坐在一旁为我吹药,忍不住笑弯了眼睛,「阿

殷真贤惠。」

谢殷将药勺递在我唇边,垂着眼看不清神色,也未曾回应我的

调侃,「喝药吧。」

我点了点头,任由美人伺候着喝药,倒也不再调侃他。

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我眯着眼睛昏昏沉沉,突然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我的腰,

惊得我立马睁开眼睛,就看到谢殷将我的中衣撩起一半正在给

我换药。

我立马伸手牵制住他的手腕,「我自己来。」还好美人稳重且

不好色,没给我全掀开,要是看到了我的身子,知道了我的秘

密,纵使我再怜香惜玉,他也是活不成的。

谢殷没动,静静地凝视着我,「九千岁怕是不太方便,还是我来吧。」

温柔却强硬,有些新鲜,我半支着身子同意,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换好药这人却没给我将中衣掀下,反而用那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脊骨上下游移,声音也染上了欲望,「九千岁的腰似乎比女人的还细还软,也不知道能折成什么样呢。」

我听了心里一紧,怀疑他看出什么,却还是故作镇定,「是吗,阿殷要试试吗?」我这话刚落下,谢殷滚烫的呼吸就洒了上来。

这人张口就咬住了我腰间的软肉,咬得有些狠,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偏偏他又安抚似的细细密密地亲吻着那块被他咬红了的软肉。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些变软,我忍不住闭上眼睛一把将他拽过来,舔弄他凌厉的喉结,这人整个人顿住,我视线下移,看了看他小腹下处,满意地笑了起来,「阿殷又不满足我,还要勾引我,哪有这样的好事,得大家一起难受才是。」

谢殷瞥了我一眼,给我将中衣掀下,又将鸡汤递到我唇边,我边张嘴边看着他笑,「阿殷做的?真贤惠。」

谢殷不作声,我却是半真半假地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芳心暗许了?今晚准我上床吗?」

谢殷拿着烫匙的手一顿,耳尖有些红,温声道:「救命之恩……」

他还没说完,我就抬手打断,「知道了。」耳朵都红了,刚刚还勾引我,嘴硬。

或许他想说的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呢?啧,应该听他说完的。

在谢殷如此贴心的照料下,在我不愿起来失去美人的照料中,半个月的功夫,皮糙肉厚的我,还是伤好了。

虽然好了,但我和谢殷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一日千里,他大概的确对我芳心暗许了,对我极好,手艺也极好,将我照顾得极为妥帖,不得不承认,我十分受用。

只是有一事让我极为生气,我宫殿里的某个宫女撞破了谢殷的男儿身,日日来找他,我虽躺在床上,待在里头,却是耳力极好,清清楚楚地听着那个宫女的吴侬软语。

可真是大胆,敢敲我江晏的墙角?

这日我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看着外头那个要将糕点塞到谢殷手里的宫女,眯着眼睛笑,「怎么,发现他是男子,就敢来翘本提督的墙角了?」

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糕点洒了一地,不断地磕头求饶。

我慢悠悠走过去,皂靴踩上她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碾磨,这姑娘撕心裂肺地叫着,「谢殷是男是女,都是本提督的,你是什么东西?我看都不让别人多看的宝贝,你还想碰?」想着她这只手就准备搭上谢殷的手腕,我又忍不住狠狠用力。

谢殷上前一步,我将食指搭在唇边,偏头笑着看他,「嘘,等会儿再和你算账。」谢殷果然抿着唇不再动作。

我弯腰抓起宫女的头发,就将人半提起来,拉着头发在地上拖,拖出殿外,招呼锦衣卫,「把她带到西厂去,手剁了,皮剥了做成鼓面。」

那宫女害怕不已地看着我正准备求饶,我扔掉手上带着头皮和血迹的青丝,晃了晃脑袋,「别求饶哦,会更惨的。」

果不其然她不敢再说话,捂着嘴巴无声地哭,我这才转身进去,看见谢殷还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又一阵的不快,「怎么?

心疼?」

谢殷摇了摇头,「你误会了。」

我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进来说,小两口的事,关起门来床上吵。」这人耳尖一红,紧紧跟着我进来。

我反手将门一关,地上铺的都是柔软的貂绒毯子,我就趁势将谢殷压在地上,跨坐在他精瘦的腰肢上,两手将他的手腕按在地面,紧紧靠着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有没有说谎,「跟着我,委屈你了?」谢殷眼睛眨都没眨,「不曾。」

我靠近他那薄情又冰凉的红唇,试探似地舔了舔,「那你日日

跟一个宫女说话。」

谢殷微微一使力,反身将我压在身下,有些生气地咬我的下

唇,「日日出去帮你拿药,日日被人拦,你把她处理了也好,

九千岁可满意?」

一直很不顺畅的心情突然轻快起来,我勾住他的脖颈笑,「满

意。所以要奖励你。」

说着就敲开他的牙关,而手也不规矩的,贴心地点燃又浇灭他

的欲望,我迷恋地看着他身上的青鸾,每每这人情动,青鸾也

好像活了一般,看起来更为瑰丽。

他是我的,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丝神魂都属于我。

六、

我来到西厂私设的厂狱,里头静悄悄的,除了血腥味重了些,

没什么毛病。

我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椅子里,边抠指甲边问话,「哪儿的

人,问出来没?」

执行的人在我面前抖成筛子,「属下无能,求提督大人恕

罪。」

我眯了眯眼睛笑,「恕什么罪,你有什么罪,嗯?」

那人不晓得怎么回话,我只能抬手,「反正他也不会说话,把舌头拔了便好。」

领命的人利落地塞着他的嘴把他带走了。

我这才抬起眼皮子看向那日刺我之人,我这还没开口,他就朝我吐口水,还好我眼疾手快让开了,这一声「阉狗」骂得我耳朵差点聋了。

我端起肉汁浇在他身上,抬抬手让人把咱们西厂特地养的疯狗牵过来。这间隙呢,自然是敲打敲打我的孩儿们,「半个月没审出东西,这还是我掌权以来头一遭呢,西厂混了不干净的东西进来,不知道治?还要我吩咐不成?」

孩儿们个个低头认错,看见疯狗被牵过来,我也懒得计较,抬抬手就让养狗的厂卫把狗放过去。

狗吠,惨叫,撕咬,鲜血淋漓。

吃得差不多了,乖狗狗也没了力气,我靠了过去,「有什么想说的吗?」

哎,真是个勇士,还和我翻白眼。

好些刑法一一用上去,他才晓得告诉我是薛元年那个狗贼。

我擦了擦手,丢下帕子,「赏个痛快,凌迟处死吧。」

我实在有些纳闷,我江宴虽是个「太监」,可属实是个好官啊,薛元年什么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蹦跶,可笑。

吩咐锦衣卫去抄家,正是很无聊地朝自己寝殿走,去查那日同谢殷极像的公子的锦衣卫倒是将密信呈给了我。

我把人支走,拆了信就看,呵呵,谢容——大梁太子。我说怎么查不出谢殷的身份,原来是大梁皇子。

心里窜出一股邪火,直接飞掠回了寝殿,便看见谢殷静静地坐在在那里看书,君子如玉,却偏偏漂亮又不好接近。

按常理来说,我应该把人抓起来直接带进西厂的,不晓得怎么,我却是忍住了,将密信砸在他脸上,「阿殷?或者我该叫你大梁皇子殿下?」

谢殷一身冰肌玉骨属实太过娇嫩,信封将他眼角下划出一道口子,渗出森森血迹,为他平添几分妖异。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密信,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却未曾解释什么,反倒又将问题丢了回来,「你想说什么?」

我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激到,没忍住火气,欺身而上,一手钳住他的手腕,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声音有逼问厂狱犯人时的几分阴毒,「殿下是不是要我把你压进西厂好生伺候才肯说?」

大约是我手上力道狠了些,谢殷不太舒服地动了动手腕,我下意识想松开他,又勉强回了神志禁锢得更厉害,「既然殿下没什么好说的,那便跟我去西厂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谢殷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有些冰冷,有些刺痛,不负往日温柔,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总觉得有几分酸涩,便不想看他,偏开头起身,带他去了西厂。我没找人压他,因为谢殷极为乖顺,自己跟着走。

但我心里却抓心挠肺似的难受,他为什么不解释?

到了西厂,厂卫迎上来,看着谢殷,试探地问我,「大人,要属下……」

这人话还没说完,我就皱眉睨他,「全部滚下去,本提督亲自审!」

看着这群人全部退了下去,我将谢殷按在椅子内,铁铐绑好,弯腰看着他狭长的双眸,勾了勾唇,「再给殿下一次机会,来我大齐,所为何事?」

谢殷微抬下巴看我,眸子里漆黑一片,一言不发。

我心里腾起怒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将他白皙的脸抽得通红,甚至有些肿,唇角都溢出点点血迹,「真以为我舍不得动你?」

谢殷轻轻笑了一声,开了口,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却有些哑又有些绝望,「怎么敢。」

刺耳。

我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掐正谢殷的脸,眯着眼睛看他,「你敢得狠!」说完就俯身吻他,应该说是咬他,他微微挣扎了一

瞬,便顺从了下来,被我咬得鲜血淋漓,直到满嘴铁锈味我才将他松开。

我靠着他的鼻尖,看着他染上情欲的双眸,瞥到他仿佛滴血的耳尖,手探入他的衣摆下处,轻轻地划过他的每一寸肌肤,阴桀地笑了笑,「殿下还挺享受,不如,我给殿下找几个男人过来?」

我这话一落,谢殷的瞳孔就蓦地放大,刚刚还微红的脸突然惨白一片,连薄唇都失去了颜色,他还是没有开口。

我自然一把将人放开,传外头候着的厂卫,「找几个体力好的锦衣卫过来。」

脚步声渐远,谢殷死死地盯着我,双眸中布满绝望,但是偏偏忍着,一个字也不说。

这副姿态,自然看得我心中烦躁不已,倚在对面的座椅内劝他,「殿下现在说,还来得及。」

谢殷薄唇动了动,声音哑得要命,「你把我当什么?」

仅仅六个字,问得我心里一愣。

垂眸思虑良久,可笑,不过是哥哥的替身罢了,笑了笑,「大梁皇子殿下。」

四名锦衣卫推开牢门进来,站成一排,「参见提督大人。」

我没什么情绪地挥了挥手,「上他,一起上。」

这四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惹得我心中烦躁不已,「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

他们不再犹豫,伸手就去拉谢殷的衣领,我眼睛紧紧盯着谢殷,他的双眸通红,愤怒绝望,一片死气,我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透不过气来,又闷又疼,正准备开口制止,外面却传来了对接大梁锦衣卫的声音,「提督大人,属下有要事相禀!」

这声音宛如天籁,瞬间将我解放,我连忙挥手,「停,都出去!」我转头看向门外,「进来。」

密信交到我手中,锦衣卫尽数离开,牢房中又只剩下我和谢殷,他此刻坐在那里,毫无生气,就像是一个破败的人偶,看得我忍不住眯起眼睛,压下心中无法忽视的抽痛,打开了密信。

七、

大梁皇后诞下双生子。

生下双生子在哪儿都是喜讯,偏偏生在帝王家,却成了最大的忌讳,毕竟哪个皇帝愿意这世上有人同自己一样呢?是以大梁素来有双生子无缘储君之争这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皇后不甘心,对外宣传是龙凤胎,将小儿子当作女儿教养。

她暗恨小儿子不是女儿,私下总爱折辱,以至于小儿子性格古怪。

大儿子成功立储,皇后开心之余又怕事情败露,索性将这当女儿养了十多年的小儿子扔至大齐不管不问。小儿子被送入大齐闻名的花街柳巷,还没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又被贪官买走献给了大齐帝王。

密信从手中滑落,难受的情绪爬满了整个心脏,手上使不出一点力气,连一张纸都抓不住。

谢殷,已经受了这么多苦,还要被我这么羞辱。这就是我所谓的,对他好些。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整个牢房内,是死一般的沉静。

我江晏,从不是鼠辈,合该我面对的,不能逃避。我扶着扶手从座椅中站起身,走到谢殷身前,将铁铐为他解开,这人还是一动不动。

我伸手想将他捞出来,他猛地偏开,「别碰我。」

我收回手,「好,我不碰你,你自己起来好不好,我们回家。」

谢殷轻轻笑了一声,说不上是讽刺,我却偏偏想要找个洞钻进去。他站立起来,身姿挺拔而清瘦,君子如玉,端方雅致,好似什么也不能将他击垮,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陪着他走过西厂昏暗狭长的牢房甬道,走进天光照射的广场。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叫人不心疼呢?

愧疚、悔恨,无措和害怕,一丝丝密密麻麻爬满我的整颗心脏。

空前绝后,我第一次想对一个人好,想把命都给他,说不出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八、

回了寝殿,我安排人打了一桶水到房中,我看着坐在那没什么情绪的谢殷,软着声音劝他,「阿殷,来沐浴吧,好不好,西厂太脏了。」

谢殷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极为温柔,仿佛回到了昨日。

我却不太开心,我宁愿他怪我。

见谢殷走过来,我自然是自觉地绕到屏风后面,听着里头的水声,不知怎么便想到了西厂中那个血腥味极重的吻,脸颊有些烫。

没一会儿谢殷青丝披散,穿着一身白绸中衣走了出来,佳人如许,出水芙蓉,美艳绝伦,胸腔疯狂振动,里头关着的猛兽似乎要破牢而出。

我自顾自地拿起汗巾走到谢殷身侧要为他擦头发,他自然浑身僵硬,可是却没有避开,我忍着翻腾起的情绪,细细地为他擦拭。

入夜,我收了地上的被褥,爬上了谢殷的床榻。

谢殷眸子里漆黑一片,看不清情绪,「九千岁干什么?」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和你一起睡,我不碰你。」

同榻而眠有助于培养感情。

谢殷不再说话,朝里头缩了缩,和衣躺下。

看着这人线条流畅而凌厉的侧脸,我不知不觉也陷入了梦境。

难得睡得香甜,却觉得难以呼吸,一下子惊醒,就看到谢殷修长的手刚刚从我脖颈上拿开,他想杀我。

满腔恼怒和一阵道不清缘由的酸痛,我翻身骑在他精瘦的腰肢上,掐住他下巴,恶狠狠地笑,「殿下想杀我?那怎么又收了手,嗯?」

谢殷漂亮的眼睛里浓稠一片,我实在看不懂,但是情绪无法宣泄,俯下身就吻他,比在西厂大牢里吻得还凶狠。

我和着血吻到了他的颈侧,这人浑身僵硬猛地要将我推开,我自然死死压住,一拉一扯之间,我的中衣散开,露出了里头的裹胸。

谢殷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九千岁,你……你是女人?」

杀了他这个想法瞬间充满我的整个脑子,诚然我的手也向他的脖颈探去,但连喉结还没碰到,我的手就收了回去,一下子从

他身上爬了起来,站在床边,抱胸看他。

谢殷也起身,衣领半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上头的点点红痕,暧昧至极,诱人不已,「九千岁怎么不杀我?」

「舍不得。」我很如实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谢殷听了笑了起来,「九千岁还会舍不得啊。」照理来说,这句话很嘲讽,我却看出了他藏在笑意里从心底漫出的开心,鬼使神差地,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跳动起来。

扶着床柱,探下身子,轻轻贴着他的薄唇,「我不杀你,你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欠你的,我都补偿给你。」

谢殷喜欢我,无论我是男是女,他都喜欢,我看出来了,也知道。只是西厂那一遭……

谢殷僵住,双眸紧紧盯着我,「九千岁是喜欢我吗?」

我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答应了。

甜,从心底漫入口腔,漫到舌尖,狠狠贴上去,轻轻应了声「嗯」,单单一个字,就将面前的美人点燃,谢殷伸出修长的手便死死扣住我的腰肢,探了过来,攻池掠地。

不知多久,这人轻轻喘着气将我放开,看着我的眼睛,柔柔地为我将凌乱的青丝理顺,「江晏,这是最后一次。」

我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笑,「好。」

我热情地亲吻他身上那只要腾飞而起的青鸾,从鸟喙吻到尾巴,而尾巴恰巧纹在小腹,以至于谢殷身下动作克制不住地变狠,「姐姐这么喜欢这只鸟?」

欲望和占有全部藏在这句话里。

我听得明白,捧过他艳丽的脸,轻柔地吻,「干爹说我像青鸾,我小名鸾鸾。阿殷,这是我,每一刻都在你身上,和你肌理相连,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你难道不喜欢吗?」

谢殷听了动作顿住,眼神漆黑一片,良久唇角微微勾起,一副取人性命的妖精模样,「喜欢,喜欢得要命,鸾姐姐。」他这般说着,那动作自然是要了我命似的凶狠不已。

九、

郁流生辰,大赦天下。

想着谢殷日日闷在这也是无聊,不如趁此带他玩玩。

「陛下,臣想带内子来参加您的寿宴,您怎么看?」我弯着腰状似恭恭敬敬地向郁流提要求。

郁流将奏折往我身上一扔,眼皮子都没抬,「成啊,今儿朕该看的折子就劳烦爱卿了。」

真有他的!

「臣遵旨。」我默默地开始顺折子准备带走,毕竟求人办事,总得等价交换,剥削我便剥削吧。

郁流却是支着下巴调侃我,「江晏啊,朕还是第一次瞧你这样,可别真栽了。」

我没反驳,抱起折子就走,或许吧,栽便栽了,也无妨。

我匆匆忙忙地批折子,招呼下属先把谢殷带去御花园等候郁流的生辰宴。

我把自己收拾得风流倜傥,如果不考虑我不行的话,简直就是京中女儿的春闺梦中人,十分惬意悠闲地往御花园去,就见那些个妃子和官家小姐围着我家美人指指点点。

「不要脸的下作玩意儿!」

「被皇上赏赐给太监,可真是笑死人了,要是我,当天晚上就拿条白绫自缢了去。」

……

不堪入耳。

我堪堪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却不晓得,她们刺起人来那么难听。

我的谢殷,明明该是大梁受宠的皇子更或者是太子,一朝荣登九五,凭什么在这后宫深处,受妇人磨搓。

我一时间气得眼睛都疼了,偏偏是我考虑不周,带他来此,我怪不得别人,大概只能恨自己,急功近利,只知算计,却不晓得如何爱人护人。

我大步上前牵起谢殷的手,将他半护在我身后,凉凉地看着那些个女人,「你要是嫁给太监,便要自缢?」我轻轻一笑,继而道,「可以啊,本提督准了,将你赏给我东厂的刘公公,也不算辱没你,明日你要是还活着,本提督亲自将你带去西厂喝茶。」

杀鸡儆猴,我也不想与一众女人为难,把她们吓得瑟瑟发抖后也就拉着我家谢殷离开了,只是路上他脚步顿了顿,「不参加皇上寿宴了吗?」

我挠了挠他的手心,轻轻嗯了一声,生怕吓着他。

倒是谢殷笑出了声,「没有关系的,阿晏。」

我身子一僵,一个想法就那么不受控制地升腾起来,「阿殷恨大梁吗?」

谢殷低头看我,目光平静,「阿晏想做什么?」

他目光如炬,将我照得无处遁形,「想替大齐扩张版图,也想给你一个身份。」

谢殷微微一笑,还是这么温柔,「阿晏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心中滚烫。

十、

这日,我下早朝回来正往书房走,哪晓得谢殷竟然就在这,还正在书架中找书,我上前去倚在一旁,「阿殷想要什么书?我

帮你找吧。」

我这话刚说完,谢殷就抽了一本书出来,还带出了一幅画,画卷落地散开——是哥哥。

我一时间气血上涌,直冲脑门,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连忙蹲下去收起了画,我边卷边密切注意谢殷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妥,正想着开口转移话题,谢殷却笑了,「阿晏什么时候画了我啊?挺像的。」

嗯,将计……就计?

「嗯,胡乱画的,你别看了。」我匆匆收起画卷。

谢殷顺势将我按在书架上,低下头便咬我的唇,一下一下,像一只小兽,「舍不得阿晏,不想走怎么办。」

我要送他回大梁,来一招偷龙转凤,换下太子谢容,大梁老皇帝身子骨早就不行了,等谢殷登基,自然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换取几座大梁城池,也算是公平买卖。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我家谢殷登基,也不是不可以呢,只是为难我日后两边跑了,

谢殷听后,狭长的眉眼弯了起来,似乎极为开心,「好。」

等谢殷离开书房,对哥哥的思念才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我自幼生长于宫中,无父无母,被干爹抚养长大,干爹将我扮作太监,授我权柄,教我武功,所有能给我的,干爹都给我

了。

干爹临死前便告诉我,我是女儿身的事情,一定不要随意暴露,否则,万死难辞其咎。

其实,我与郁流的关系,那可真是铁,大约他知道了,也能饶了我。只是我从小就被教着管理东西两厂和锦衣卫,教着杀人越货帮皇帝擦屁股,我还没想好,当个女子该怎么当。

唯一一次,穿上女儿家的裙装,还是几年前,干爹还在世的时候,我替干爹出去杀人来着,路上却遭遇了京里派来的杀手,一个大意,重伤掉进河中,醒来就发现自己穿了一身女儿家衣服,躺在一间茅屋中。身旁坐着的便是哥哥,他低着头给我煎药,温柔不已。

哥哥什么都会,却偏偏没了记忆,他将我照顾得极好,伤好之后,不知怎么,很是舍不得离开,想着就这么待着,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但终归还是忍住了。

我问哥哥要不要同我回去,哥哥眼睛里温柔得能滴出水,他轻轻说了一声「好」,撞进我心里。

一路北上,那是我仅有的快活时候。

偏偏,刚到京城,哥哥莫名其妙生了重病,就这么没了,死在我面前。

一天好日子都没能让哥哥过上,我可是东西两厂小提督啊,哥哥怎么就不能撑一撑呢?

不过我与哥哥,终归是过去了,也许初见谢殷时喜欢他,是因为哥哥,但后来只因为这人是谢殷罢了。

本来我作为提督,不必上朝见驾,做事也是行踪不定不必汇报,是以倒也没跟郁流商量,这几日都忙着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完,就是为了随谢殷去大梁一段时间。

这日我批奏折,谢殷就在旁边看书,我被朝中老头气着,谢殷便剥了一颗葡萄塞我嘴里,轻声哄我,「别气了,吃葡萄吧。」

葡萄很好吃,人也很好看,我偷偷瞟了他一眼,这人认认真真地看着书,垂着眸子,乖得不行,我也不想再打扰他了,便也继续投身于政务。

我太入神了,以至于没注意谢殷看完了书,又走到书架去换新书,更没注意这人笑着拿出了那日掉出的画。

终于处理完了手上的活,却发现谢殷面色有些白,气质都有些阴沉。

我不由得靠近他,贴着他的鼻尖,「阿殷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殷勾了勾唇,却没什么笑意,声音也很哑,「没什么,头有些昏罢了。」

我不太放心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不热,「手上事儿办完了,明日就可以启程去大梁了,你若是不舒服,我们可以歇上几日。」

谢殷搂住我的腰,搂得很紧,声音也闷闷的,「不必。」

听起来有些冷,我的脊背不由得麻了麻,但想着他不舒服,倒

也没太在意,抓着他的青丝说了声「好」。

十一、

我和谢殷带着一队锦衣卫化装成商人入了大梁都城——朝弦。

只是好像从离开大齐那天开始,谢殷的情绪就一直不高。

我牵着谢殷的手,轻声问他,「阿殷为何连日来都不开心?」

谢殷的身子僵了些,「没什么,换下谢容,把他交给我好不

好?」

我挑了挑眉,就为这事?

「不把他直接杀了?」

谢殷侧过身看着我,我看不懂他的神色,还没等我问清楚,他

却勾了勾唇,「阿晏要想直接杀了,也可以。」

我两手一摊,「我无所谓啊,交给你处理吧,毕竟是你哥哥,

万一我杀了你哥,你不高兴怎么办?不过阿殷,成大事者,不

拘小节,做事还是要斩草除根比较好。」

谢殷俯下身子笑得温柔又多情,吻了吻我的鼻尖,「多谢阿晏教诲。」

啧,也谈不上教诲吧,其实谢殷还真的挺聪明的,只是看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有些心软呀。

将谢殷与谢容互换身份的事情是如此的顺利。

锦衣卫打探到今日谢容穿的衣袍,我带着换好装罩上长袍的谢殷走在回太子府那条最繁华的街道上,收了钱的乞丐和流民看到太子府车马出现的那一刻就冲了出去,场面一片混乱。

埋伏在四周的锦衣卫假意杀了过去,劈碎了马车,人群乱窜,我将谢殷的长袍收走,将他推了进去,反手就要刺向谢殷,果不其然,太子府的侍卫下意识地护住谢殷,电光火石之间,我拖走了谢容,留下眼神,示意锦衣卫将太子府侍卫全部杀死。

这一次狸猫换太子,血流成河,太子府的侍卫只剩下两三位,而我带来的锦衣卫也死了七七八八。

太子「谢容」遇刺的消息传入宫中,谢殷自然也被护进了宫中。

接下来怎么排除异己,怎么掌权夺位,只能靠谢殷一个人走了。

我很是无聊地在院子里批着大齐送来的奏折,就见谢殷推门而入,笑着放下朱笔看他,「阿殷都处理好了?」

这才半月呀。

谢殷走近,捧起我的脸笑,「自然。」

我微抬起下巴亲了亲他艳丽的薄唇,谢殷安抚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谢容呢?你见过他了吗?」

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扔在后院锁着呢,有锦衣卫看着,筋脉已经废去,跑不掉的。」

谢殷听我这么说勾起了薄唇,笑得极为漂亮,温柔得好像能滴出水来,「把他给我,好不好?」

我挑了挑眉,「今晚就送到太子府。」

美人小小要求,怎能不答应。

谢殷一把将我捞起就搂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极为不规矩地解我的衣带,「阿晏能不能给我?」

我身子一僵,什么都没说,谢殷却伏在我颈间细细地吻,「鸾姐姐,可怜可怜我,嗯?」他尾音微微勾起,又哑又欲,勾人得要命。

操。

我攀着他的脊背,咬着他的脖颈哄他,「再叫一声姐姐,乖孩子。」

谢殷听了闷笑出声,「姐姐,鸾姐姐。」

翻云覆雨,我累得手指都抬不动,这人却仿佛得了趣味,又懂了我的软肋,一声声「姐姐」地叫着,或哀求,或委屈,只是动作又凶又狠,表里不一。

十二、

老皇帝快不行了,将手上的暗卫交给了谢殷。

也就在那一天,皇后暴毙的消息传来。

谢殷白着脸色来到我这处,咬着我的唇,闭着眼睛,将那双通红的眸子都遮住,将里头滔天的情绪也遮住,「姐姐,我杀了她。」

我回应地轻轻舔舐他的薄唇,轻柔地蛊惑,「别难过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杀了她的。」

谢殷听了我说的话,睁开双眼,那里头一片浓雾,眉眼微微弯着,唇角轻轻勾着,扯掉我的外袍,一个个吻落下来,充斥着欲望,「我就知道姐姐和我一样。」

听了这句话,我垂下了眸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又攀上他的脊背,轻轻划过他一根根脊椎骨,放肆地迎合着。

这人却还是不满意,事后拉着我的手,去抚摸他身上的刺身,声音含了糖又含了刀,「姐姐喜欢吗?」

我轻轻勾勒着他身上的凤凰,「喜欢得紧。」

「我也喜欢呢,姐姐愿意也为我留一个吗?」谢殷挑起我的下巴,笑得还是那么温柔。

我忍不住舔了舔唇,「都依你。」

谢殷眼睛里的光好像被点燃,没一会就差人送来了工具,他在我的腰侧刺了一只鸠鸟,然后像我那日一下烙下一吻,「姐姐,饮鸩止渴,你浑身带毒,我也要留下你,你是我的。」

我侧头和他那双漂亮又动人的眼睛对视,「自然。」

谢殷听了我的回复,笑得甚至有些明媚,伏在我身上,不管是流连在我腰侧鸠鸟上的吻,还是他身下的动作都极度凶狠,充斥着破坏和占有,似乎想要将我拆吃入腹。

等到谢殷走后,我终于忍不住摔了满桌瓷器。

和我一样?

呵呵,我是他的话,我最想杀得人就是我自己!

我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急不得,「子墨,进来。」

子墨瞬间出现在我身边,「提督何事?」

我眯起眼睛压下满腔怒火和无法忽视的刺痛,「外面应该是有人守着,明天暗中回大梁,找个人作你的样子替回来,东厂、西厂、锦衣卫,稳住大齐不乱,有多少人,给老子带多少人来!」子墨大概是第一次看我那么生气,微微怔愣了一下,低头应

「是」。

我看了他一眼,将追魂香扔给他,「来了之后,凭这个找

我。」

子墨接过追魂香点头,不再废话,弯腰施礼离开。

谢殷啊谢殷,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爱你把我当蠢货?什么话都敢

说,嗯?

这还未曾登基呢,昭昭野心就藏不住了?

虽是这般想着,可心里那一阵一阵的刺痛,我是怎么也忽略不

了。

十三、

大梁的老皇帝驾崩,谢殷顺势继位。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一件事就是将我请进宫中。

我看着面前玄色龙袍加身的谢殷,勾唇讽刺一笑,「过河拆

桥,阿殷真是玩得极好。」

谢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极其温柔

道:「姐姐,你书房中的画,我仔细观摩过了,那人,是我哥

哥。」

我听了怔愣在原地,哥哥是谢容,怎么可能?哥哥早就死了,我亲手埋的。

许是谢殷看到我惨白的脸色,慢悠悠地走近,掐着我的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我,「姐姐不信?」说着就将他手中的密信塞了过来。

我自然低头一字一句地看。

第一张纸,是仵作验尸的结果:刨尸地点正是当初埋下哥哥的京郊七里处桃树下,死者男,死时年十六,死因痨病,生前应该是做惯苦力的人。

不是哥哥,我记得清清楚楚,哥哥手上没有一点薄茧。

原来那时哥哥只有十六,还真比我小。

第二张纸,是当年的前因后果:当年哥哥还真是来寻人的,背着大梁皇后偷偷来寻的自然是自己的「妹妹」谢殷,可惜路上遭遇了大梁刺客,失去了记忆。大梁皇后找到哥哥自然要抹除他来过我大齐的痕迹,将哥哥假死带走。

这大梁皇后可真是好手段,在我江晏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要不是京城境内是我江晏的地盘,说不准这毒妇还得将我暗杀了去!

「谢容呢?」我勉强抬头看着面前笑得极其风情的谢殷,虽然哥哥已经过去,但我终归不想他因我而死。

谢殷的笑容僵了僵,变得有些锋利,似乎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并不温柔,「姐姐不是说笑吗?姐姐亲手将人送给我,我自然是活刮三千刀啊。」

忍不住闭上双眼,压住满腔火气,可惜还是没忍住,我一把抓住谢殷的衣领,「你……」

我还没说完,谢殷就低头吻我,将我的谩骂尽数吞掉,不,应该说是咬。

血腥弥漫,我狠狠推开他,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轻笑出声,「怎么,姐姐找到正品,就嫌弃我这替身了?」这般说着,修长的手就已经解开了我的腰带,伸了进去,一下一下,细密地勾画着他留在我腰侧的鸠鸟。

我死死盯着他,吐出口中腥咸,「对。」

仅仅一个字,却像燃烧了他的全部理智,刚刚还能勉强笑着,如今嘴角却是完全落下,脸色漆黑。

我就看不惯他这模样,开口嘲讽,「别整的你好像吃亏似的,我可是把皇位都捧到你这替身面前了,哪有那么高的价?」

谢殷点了点头,「是挺贵的,不如就留姐姐在大梁住下,把多的价还给你。」说着他喊来守在外面的宫侍带我下去。

把囚禁说那么好听。

坐在榻中许久,我才勉强平复心情,我江晏还是第一次摔得这么惨,第一次被别人算计成这样,还真是应了那句「温柔乡,

英雄冢」。

我没什么事做,自然是在殿中翻书,夜色沉沉,谢殷竟然又来了。

我抬起眼皮子看他,「陛下不会还指望我侍寝吧?小心断子绝孙。」周遭都是暗卫,我是不能全身而退,但要是过分了,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我江晏。

谢殷抽掉我手中的书卷,「姐姐难道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分人啊,你看看你,哪里比得上你哥……」我笑眯眯地刺他。

这人约是从小被他哥的阴影笼罩着,一句话也听不得,不管不顾地就要低头吻我,我这次却长了记性,偏开头掐着他的下巴,看着他布满嫉恨和怒意的眼睛,「本来就比不上,还不让人说?」

谢殷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仓皇地离开,我看了一眼这人清瘦的背影,心渐渐沉了下来。

我是黑心肝,我是混蛋,我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我好像还没利用过别人的感情呢,谢殷还是厉害的。

一连几日,谢殷都不曾再来。

我的孩儿们倒是偷偷溜进来几个。

「提督大人!」子墨后头跪了三个。「其他人呢?」

「守在皇宫外,等大人一声令下,便能杀进来带大人离开。」

听了这话我笑了笑,「杀呀!」我什么时候要心慈手软了,我

要想跑早就跑了,算计我?不疼一疼,到底是哪来的道理。

我江晏可不是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之人,我要的是欠我

的,百倍还之。

「是!」

信号弹响起,东西厂、锦衣卫乌压压地全部飞掠进来,而谢殷

自然也在暗卫和禁军的围护之下出现。

「阿晏总是这么算无遗策。」谢殷穿过人群,紧紧地盯着我。

我摇了摇头,「哪有,还不是被陛下骗了去。」说罢招手,双

方就厮杀了起来。

我拿过自己的佩剑,朝谢殷杀去,他不会武,给我碰到一下,

都是要命的。

他的暗卫不是吃素的,我的孩儿们又何尝是好对付的。

我背后被人刺了一剑,却见谢殷面色惨白地朝我扑过来,我本

想掉头宰了后头的杂碎,却心念一转刺向了谢殷的小腹,恰好

刺在青鸾尾翼处。

我一脚踹开身后那人,趁机掐住谢殷的脖子,「都退下,我这一剑刺得可是不轻,不趁早治,你们又该发国丧了。」

大梁的禁军和暗卫都面面相觑,谢殷脸色惨白,声音很轻,「退下。」

我一手掐着谢殷,一手托着他清瘦不已的身子朝宫外走。

这人几不可闻地问了我一个愚蠢的问题,「姐姐是不是心里一点都没有我。」

他算计我,还要计较我喜不喜欢他,未免可笑,「不曾。」

这二字一落,这人似乎就完全脱力,我顺手将他丢下,朝我的孩儿们喊了一声,「走!」便飞掠离开。

后头的禁卫和暗卫似乎还要追,却又被制住。

连夜离开朝弦,路上草草包扎了伤口,马不停蹄,才算是到了大齐,我身体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吩咐子墨清点人数就倒进了寝殿中,不准任何人打扰。无论如何,失去意志,便只能一个人硬挨,谁都不能信,因为已经信错一次了。

十四、

等我悠悠转醒,发现郁流就躺在一旁,思绪千回百转,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郁流挑眉一笑,颇有些讽刺,「是挺罪该万死的。」他抬了抬手,「行了行了,起来,躺床上去,就你这德性,是男是女有区别吗?」

我没说话,又爬上床去,就说郁流知道也不会怪我,情分还是要从小培养。

不过我还没感叹完自己和郁流感情好,这人就一脸幸灾乐祸地笑我,「朕是真没想到,你能栽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谢殷,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疼,「大梁现在怎么样了?」

郁流站了起来,「福大命大,活下来了。」

仅仅八字,我却不得不承认,心落到了实处,我不想他死。

郁流走了,吩咐我好好养伤,我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躺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后背还阵阵发疼。

迷迷糊糊睡着,又被魇着了,满头大汗地醒来,扶着脸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谢殷你要缠着我一辈子不成?

这般想着,伸手拿过挂在床头的匕首,想着将腰侧那只鸠鸟割去,偏偏不知道是怕痛还是什么,我将匕首丢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算是把伤养好了,厂卫锦衣卫缺的人也训好补上了,我又成了那个行色匆匆,犹如鬼魅的大奸佞、大宦官了。就是不太开心。

这种心情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不开心是被杂碎们烦着了,现

在的不开心是心里空空的,闷得很。

郁流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竟然赏给我一个少年,眉眼风情抑

或是身姿像了谢殷七八分。

我眯了眯眼睛,「等会儿送你出宫。」

少年被教得极好,好像是按着谢殷的模子刻出来的,弯着眼

睛,「九千岁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看见他这副姿态,忍不住在案几上敲了敲,「满意,但是不

行。」

再像,都不是。

小孩被送走了,我可是念着他像那个混蛋给了不少金豆子呢。

十五、

猎猎寒风将窗户吹开,我放下手中朱笔就要去关窗,却发现窗

外站了一人,白衣沾雪,眉眼带笑。

他还没说话,我就猛地关上窗户,背过身去,等着胸腔中剧烈

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才抬步走出去。

这人还立在窗前,微微垂着头,被浓重的黑夜笼罩,明明穿了

一身白衣,周身的气质却好似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我挑了挑眉,半笑不笑地问他,「来寻死的?」

谢殷腾地抬起头,眸子有些亮,「姐姐……」

虽只有单单两个字,但正好掐着我的软肋,叫我提不起劲儿扑

杀过去。

千里奔袭,雪夜佳人。

好像什么故事都可以听一听。

原来我江晏还挺有耐心的。

外头实在太冷,我把人弄进屋里,顺手倒了一杯热茶推给他,

「咱们可不是能坐下谈天的关系,有什么事值得陛下千里迢迢

来此处寻死?」

谢殷拿起茶杯,垂下眸子,「发现姐姐好像爱我。」

被他一下子哽住,说不出一个「不」字。

既因为这是实话,又因为面前美人垂眸的风情看起来脆弱至

极。

他说他利用我不假,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放弃了,求我垂怜他。

「皇帝不做了?」

「不做了。」「喜欢我?」

「喜欢。」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么漂亮,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纤长的睫毛微微敛下,虔诚而着迷地亲吻我腰侧的鸠鸟,声

音清润又带着一些颤,「我以为姐姐会把它挖了的。」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上来,我脊椎骨一阵发麻,「怕疼。」

谢殷听了脸色一黑,掐了一下那只栩栩如生的鸠鸟,「姐姐骗

我。」

我听了咯咯地笑,「对,是骗你。」

我顺势滑过他后背青鸾修长的脖颈,「你合该是我的,我也是

你的,阿殷。」

【谢殷番外】

谢殷从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哥哥谢容不一样,即使自己和

哥哥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但哥哥可以穿月白的长袍、玄色的锦衣,自己却要穿着束手束

脚的裙装。他很不明白,为什么都是男孩,他要打扮成这样,

他不喜欢。

他拿了哥哥的衣服穿,被母后狠狠地打。他浑身都疼,他总觉

得母后想就这么打死他,因为母后嘴里念叨着,「你怎么不去

死呢?!你穿你哥哥的衣袍,是要害死本宫和你哥哥吗?」

谢殷只会嗫嚅着说没有,可是皇后却并不在意他想些什么,偏要罚他,将他关进禁闭室,那里头漆黑一片,他哭得嗓子都哑了,求着母后放他出去,母后却根本不理他,母后只会抱着哥哥哄。

为什么?明明他和哥哥是一样的啊。

但是他根本没办法怨哥哥,每次母后罚他进禁闭室,都是哥哥偷偷给他送水送吃的,要是哥哥闲了,甚至还会在外头陪他,安慰自己母后也是爱他的。

怎么可能?他又不傻,母后明明恨不得自己死。

但是有一天,自己突然被从禁闭室放出来,母后为他细心地洗脸,轻声地哄他吃东西,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他以为母后终于也要爱他了,可是等父皇来抱着他哄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母后只是拿他争宠罢了。

巨大的委屈淹没了谢殷,他真的很想搂着父皇的脖子哭,可是他忍住了。

他也明白了,想要好好活下去,只能好好地穿着裙装,奶着声音讨父皇开心。

整个大梁都说他是最尊贵的公主,最受宠的公主,谢殷忍不住笑出了眼泪。太可笑了,他明明是最不被当人看的皇子,连做个男孩,和哥哥他们一起去学堂读书都不可以。

哥哥学骑射,学君子六艺;他学烹饪,学琴棋书画。

就连写出一手瘦金,都被母后把手抽肿,要求他改成簪花小楷。他不想学了,他可以不写字。

谢殷以为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会那么憋屈地过下去的时候,才知道他的母后到底有多么狠心。

谢容当上了太子,谢殷就成了皇后不得不除去的隐患。

等谢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那口气分明就是花楼老鸨。

他第一次这么恨,气出了眼泪,那妇人要剥去他衣服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从前再难挨,他也没想过死,如今,他倒是不想活了,这世上,谁期待他活着?

但若是他能活着,一定要所有欠他的人,都一笔笔换回来。

偏偏还没来得及绝望,他又被买入宫中,以为等到夜里,这大齐帝王发现他是男儿时应该就是他的死期了,谁晓得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外头看了一夜的书,临走前那颇含深意的眼神,几乎让谢殷以为,这郁流看破了自己,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说这无趣至极的生活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那自然是御花园中撞到江晏开始。

那人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像一头狼,却又克制不已,让他有了几许好奇,不过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赐给了他,做了他的「夫人」。

也是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希望。

谢殷从来都是有野心的,为什么他要做谢容的影子呢?他一点也不比谢容差,谢容会的他也会,谢容不会的他还是会。

江晏权倾朝野,如果这个人帮自己的话,那一定有机会回到大梁,杀人,拿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洞房花烛夜,这人温柔守礼,让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稀世珍宝,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却还是被尽数压下,不能心软,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偏偏也露馅得这么快,但江晏又忍下了。对他还是很好,甚至让他第一次堂堂正正地穿了男子的衣袍。

江晏脾气有些阴晴不定,偶尔会威胁他,但没实现过。

七夕节,这人在他身上留下青鸾,又对他极尽勾引,挑起了他那么多年都不曾兴起的欲望。他又在无人巷陌温声与老人家交流,为自己做糖人,好像并没有传闻那么坏,甚至比想象中要更加好。

直到这人为了护住他,只身出去面对杀手的时候,谢殷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偏偏还是没忍住出去为那个人挡剑,但是为什么说江晏叫谢殷心动呢,因为他又会反身再次护住自己。

只是谢殷拥有的实在太少,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喜欢,选择编织一个温柔的囚牢,把江晏骗进来,让江晏成为他杀回大梁的

刀。

机会来得这样快,江晏查出了他的身份,将密信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等着他解释。

谢殷选择沉默,这一步棋走得险而疼,但是如果成功了,便能换来江晏的全部怜惜。

这人果然将他压进了西厂的大牢。

可是他那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谢殷却觉得心比脸疼,偏偏这人又低下头来吻他,明明咬得很疼,谢殷还是觉得甜,甚至有了欲望。

等那人要找人来轮他的时候,谢殷猛地回神,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他可是心狠手辣的九千岁啊。自己是怎么敢动心的?

大概是从前吃的苦多了,上天选择怜惜谢殷,锦衣卫来得这样及时,江晏收了手。

谢殷知道,他赌成功了,但是一点也不开心,非常不开心,胸腔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情绪,有不甘有怨恨,还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江晏像他期待的那样对他好,但是想让江晏放下戒心,必须还要铤而走险一次,谢殷趁着江晏入睡,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让江晏以为他恨他,又爱他,想杀他,又动不了手。

谢殷看着江晏渐渐红起来的脸,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下不了手。

不是的,只是设计而已,怎么真的可能下不了手?

但是最大的意外或者收获,大概就是,江晏是女子。

竟然是女子。

谢殷震惊至极,却被漫出的喜悦尽数覆盖,不得不承认,发现江晏是女子,他开心得要命,骗不了任何人,更骗不了自己。一夜沉沦,放纵到他以为那一刻就是一生。

也以为江晏这只青鸾就跟她留在自己身上的青鸾一样,要和自己永不分离。

谢殷开始犹豫,但江晏偏偏把机会给他送上门,这个人要带他去参加郁流生辰,多好的机会引起江晏的怜惜,怎么能放弃?谢殷故意挑衅那些女人,也果然被江晏维护,也果然这人提出了送他回去的提议。

应该开心的,但又不是很开心。

谢殷看见了书房中的画,画的是自己,江晏好像真的很喜欢他,怎么办?

谢殷忍不住地想笑,又忍不住地开心,甚至升起就这么陪着她的念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吻她,江晏却说可以陪他一起去大梁。

那真是太好了,他会把她永远留在大梁的。

大梁,他要;江晏,他也要。

只是好像还没想出什么不让江晏不高兴的办法,先这样吧。

如果没有因为喜欢想要细细看那副画就好了,偏偏他看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又明白自己输给了谢容,输得一败涂地。

母后,身份,甚至是江晏。

无边的黑暗吞没了谢殷,仿佛在嘲笑谢殷的可笑,想要破坏一切的恶念完全克制不住,可是他得忍着,他还要利用江晏,怎么能被她看出来,又怎么能被她知道,谢容就是她画中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再怎么样,也得等到谢容什么也不是的时候让江晏知道,他要江晏陪自己一起痛。

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谢殷换下了谢容,骗到了老皇帝手上的暗卫,铲除异己,杀了那个偏心至极、连死都不曾后悔的女人。

但是谢殷并不开心,他想起那个女人临死前的怨毒模样心里就充斥着绝望,他控制不住地去找了江晏,这人果真和他想的一样心狠,却偏偏把他翻腾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不想失去她,先得到她。

云霄雨霁之后,谢殷是空前的满足,像江晏给他刻上标记一样,他在江晏身上留下了鸠鸟。这是他无限的爱意,明明知道江晏浑身是毒,他还是想冒死留住。

谢殷不想将谢容丢在江晏身边,又不愿杀了这个哥哥显得自己卑劣无比,就这么将他囚在府中,但是谢容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日日挂着温和的笑意,谢殷心中却更为烦躁。

他讨厌谢容这样。

因为江晏会喜欢。

谢殷想给自己和江晏之间一个机会,应该说是自己心存侥幸,想证明自己不是替身,江晏心中有他。

可惜,他还是不够幸运。不甘、嫉妒和绝望疯狂地淹没了谢殷,他恶狠狠地撕咬着江晏的唇,想得到些什么,偏偏得到的却是挖心至极的言语。

谢殷气得想杀了江晏,又想如自己所说活刮谢容三千刀,但他什么也没干,只会仓皇逃跑。

等再一次克制不住去找江晏的时候,谢殷才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心狠,自己见一次死一次,心寸寸碎裂。

谢容真有这么好吗?他谢殷到底差在哪儿了呢?明明是一样的不是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选谢容呢?连江晏都要选他。

江晏带着锦衣卫杀进来的时候,谢殷其实已经不太想抵抗了,又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江晏被刺伤,谢殷却觉得被刺的是自己,疯了似的扑过去,却真的被刺了,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太想知道,江晏是不是心里从头到尾只有谢容,不曾有他。

果然,江晏和那个女人一样。

看着江晏毫不留恋的背影,谢殷力竭倒下。

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眼眶发酸。

机械地养伤,处理政务,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情绪,滔天权势,不过如此。

谢殷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过一辈子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在自己和谢容生辰那天,走进了谢容被囚禁的大殿。这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瞧见他来了,勾唇一笑,「阿殷怎么来了?」

江晏也喜欢叫他阿殷。

呵。

也许是月色好,又也许是谢殷带来的酒太过香甜,藏在心底的万千情绪,他终归对着面前这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尽数吐露出来。

谢容笑了笑,「江晏喜欢我?怎么会,我去大齐时,已经见过江晏了。她都不曾认出我,我与她之间分明只是结伴之谊,大约时间太久,被江晏将记忆美化了吧。」谢殷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僵住,「可是,她把我当……」替身两个

字他说不出口,这两个字就像是对他全部感情的嘲讽和鄙夷,

将他的尊严全部踩在脚下,踩进尘埃。

谢容却自顾自地满上一杯酒,「阿殷喜欢江晏,如今可想找个

替身?」

不会,不可能。

世上没有人能替江晏,哪怕套着江晏的皮囊,他也不能接受。

像是顿悟了什么,谢殷沉寂多日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

他一刻也不曾耽搁地找出了那个和自己最像的孩子,想方设法

地送到了郁流面前,这人果然赏给了江晏。

如果江晏接受了,这孩子就该死。

如果江晏拒绝了,他就放下一切,去求她回头。

好在,江晏拒绝了。

好在,江晏回头了。

这江山还给谢容,谢殷只愿追着他的鸩鸟而去。

这情如饮鸩止渴,他甘之如饴。

-完-